草木帖

◇张泽雄

在银杏谷

那么多词。那么多矜持典雅的面孔

那么多匿名者。重复、叠——

它们，在安陆的风中

寻找藏身之所。寻找遗失的足印

一棵穿透时光的树，它的茂盛

从季节的枝头，纷纷跌落、瓦解

摊开，大地的掌心没能把秋天摁住

它们想借一个诗人的名字转世

一页页黄金，在天空汹涌、翻卷

如同我们，顶着同一副面孔，朝圣般

与你，一起仗剑云游

一起漂泊……写诗

失去叶子的垂柳

将一些句子斩断、揉碎

抽去线索。再用一首诗来破解

冬天就是这样

霜雪正覆盖我们。可下垂的枝条

仍然保持原有的方向

在自己的天空

等春风、等你。池边

丛丛冬青、石楠、火棘，还有芦花

正围拢打坐。水面清浅

镜中美人迟暮、去向归零

光秃秃的，没有一丝遮掩了

这唯一的证据

还是初遇的样子

瑟瑟地等风拂来。我看见

孤单的枝条，和空中的风纹

正在赶路

在四方山顶遇一池睡莲

我上来时，夜色已然离开

草坪空空。偶尔的鸟鸣星星点点

只有满园植物，红绿相间

仍在自己的季节里忙碌、葱茏

没有谁想退场。山顶上的一个水洼

闪出盈盈笑脸

或者是一只只举起的手掌

在等提问的人

——这些比喻都太平庸、蹩脚

夏天已逝。与一堆剩下的日子挤在一起

睡眠，天塌下来也没醒的意思

心安一隅，独自隆重

独自浅薄。独自怀揣红红绿绿

那么不谙世事。游人借了一个背景

重复绿和喧闹，我在莲池边自拍

等孤独走开，等游踪消失

等山矮下来。秋天才开始收紧啊

山风拂去，栈道上的灰尘

与疲倦，留下一泓清浅

桃夭帖

春天，蚂蚁出洞

带来了一棵树出嫁的消息

昨晚的流星沿途返回。露水

洗过的早晨，光线没有丁点儿杂质

直直地，被一朵花折叠，又

被一棵树蔓延……

一阵风，妄想将午后的山影推倒

磨尖；接亲的队伍已经启程

一颗初心抵境：粉嫩、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