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党史回忆录(连载六)
2022-02-23赵通儒遗著
赵通儒 遗著
魏建国 整理
我的党内外关系
编者注:据子长县党史研究室保存的手稿原件刊印。原文无写作时间。
在1924年加入S•Y 以前
1、因为家中贫寒,读书于外祖父私塾。外祖父为清末名儒,民初任我县首创之女校校长兼教员。我跟他认字。他的女学生对我均有好感。她们都是民初当地有钱的女儿,有几位是贫苦而向上发展及外来省藉的女儿。因为都比我年纪大,所以她们嫁后也都到处散布一些关于我在识字时代如何敏捷的留言传语和家评巷议。
以后,我在基督教学校读书,从传教士、教徒、教员和同学们都对我印象好。因为我在短短时期中背熟过新旧约《圣经》,诗歌为同学中名列前茅者。这些传教士中有英国人、美国人和中国的山东人……。他们几乎将我带走专去住教会学校。同过学的数十名同学,更因为我的和平待人,皆相亲爱。
在高小校读书时,除了念书识字以外,开始了结拜、订兰谱的交朋结友。也开始了闹教员、校长,控告县长的有关切身或有关地方人民利害的活动。也因为年纪稍长了,对家中也是半工半读,每日早晚要替家中料理工商农业及参加劳动,同时也展开了在亲戚朋友家中的所谓人情礼仪、吊丧问疾、庆喜贺吉的种种事务,代人主持料理,担负一些年高望重者的职责,乡里声誉还不错。同学约二百余人,三四个县都有。
2、和谢子长原不熟惯。他家在西区,我在北区与堡区。他是民六七年前后的一高学生,我是民十以后的二高学生。我在高小时代,常到县城去看望姑母(两个姑母家在县城)和姨母,他当县城民团团总。那时陕北各县的办民团是杜斌丞的主张,他布置一些榆中学生办民团,企图代替井岳秀的北洋军队而统治陕北。民团的一切经费由地方人民负担。当时陕北因地瘠民贫和民元前后之萑苻遍地,有些恶霸土豪亦藉民团鱼肉乡民,驻军又鲸吞民团。
我因不赞成办民团增加人民负担,被谢子长知道。因此,他便通过全县所有旅外学生(在江浙、山西、西安、榆林住学校的学生,常是告县长、绅士的开始处。我当时还未出外。)的团聚,把我也请去,暗中对我说明他的办民团为了取消驻军给人民的负担,而且真正担负卫乡保民,惩治贪污土劣。这样我俩结了忘年朋友,他以小弟弟待我。这时,他也不是党员,我也未参加任何社团。都是个人英雄主义的崇拜者。
1923年他去北京,参加了党。在北京、河南一带游历和交朋结友,并将民团改编为石谦部之第十二连,任连长。
1924年我在绥德加入S•Y。1925年我任绥德党地委常委、青委及C•Y 地委书记。他从北京回来,道经绥德,将其党的关系转在绥德。
1927年农历五月端节后我回安定,接办了他主办下的安定农民运动传习所。主持成立全县农民协会,代理安定县教育局局长,代表国民党陕西省党部和陈瑜廷共同解决安定两个县党部的争执。
在农历六月间因积劳病危于他的驻军连部城隍庙。他为我亲侍汤药,延医诊疗。每逢我去望瑶堡就医或药,他必差人马接我回城,共同主持抗烟亩,辖县长,惩土豪劣绅(将全县劣绅管起三个最出名的),策划如何对付当时的白色恐怖及部署起义(清党已开始了)。
3、民国十二年与同学朋友十八人,共同到榆林参加陕北各县学生联合运动会,并控告县长王正宇而获胜以归。得杜斌丞与清涧惠又光之助也。
4、入学绥师时,在党与团未诞生前,订兰谱朋友几近百余人。
关系(二)
(原文如此。从下文内容看,是记录作者与刘志丹、杨庚午的关系。对照前后文,应该还写过《关系(一)》手稿,目前尚未收集到。——编者)
……25 军到来,部队对部队的制度、作风的看法、要求彼此悬殊。
这两个因素,加上前边许多因素,实质上是个如何建立与充实一个强有力的党的最高领导机关,如何党、政、军、民间团结一致对付敌人的“围剿”,如何清洗、整编部队内部,加强政治教育、军事教育,建立新的制度、作风,个别干部的调配……等问题。
陕甘边内部发生有“右倾”“反右倾”问题。
当时,如按实际问题,切实分析研究,逐一解决,不至成为肃反问题。搞得好,则为党内反倾向,反平均主义、自由主义,加强团结问题。军政民及党的机关如何往起建立与充实新的机构,培养干部,提倡适应于战争环境的作风问题。个别清洗、甄别不良、不纯分子。
这个经过1935年中央到达后的部分处理,经过志丹阵亡后公葬、建立纪念碑的处理,又经过苏区党代表大会的处理,又经过1938年边区党委改组的处理,基本上把问题弄清白了。因此,写《志丹传》时,我写出“罗织”、“构陷”两个词,觉得有点重了,最好由这些有意见的人,另选比这两词更恰当点的词,“有些不完全正确的反映,未加全面考虑,据之做出错误判断,致将一些革命运动发展过程中出现与悬而待决的问题,定成(误解为)志丹及其他同志个人的不忠于革命的问题。”稿子交高岗看时,我说:“这两个词中择一用,我决不定。”后来,我看到用了“构陷”一词。当时,我很后悔。如果我再加上“锻錬”一词,定也不会用。我当时少说一句,最好另用别的词句。实事求是,“构陷”有些太重。
如以新的文句写,可写为“不实事求是,主观主义,把现象和本质分别不清,把事实与理论不能切实结合,张冠李戴,将一些应兴应革误作个人问题,尤其悬空的干部‘成分’思想作祟,形成主观上的争权夺职(夺位),演成错误肃反……。”
稿子上原来没有写战友问题,这并不是说没有战友。当时认为追悼与纪念志丹,不写则已,要写,须将死的活的都应写上。如以武装力量论,实际上是清涧兵变、渭华暴动和刘谢继之的军事活动为西北军事力量形成的因素。但,没有中央、北方局、陕甘区党委、陕北特委、陕西省委、全党全体党员、党内政治军事路线的斗争,也不可能有刘谢之成功。而且,战友存在的人还很多,如果要写,西北局当时应稍力研究一下,将应写的人都写出来,因为真正有决定作用的人数有限。死的应将唐澍、谢子长等写上去,领导机关应将陕西省委、陕北特委、北方局等写上。活的人还有一些。高岗拿去稿子,只添了他和王世泰两人的名字。
为此,我也不在上边署撰稿之名。一方面表示我非个人意图而写,也非为个人声名而写,一方面也表示已由西北局的负责人那样独断独行了,而且由西北局印发(也非纪念会或追悼会印发)。其中我个人和别人的意见将来还可添写。尤其关于对渭华暴动干部及运动的材料,可以将来大量补充。
志丹从榆中是闹学潮被学校开除而走的。是党决定去黄埔、资助路费而去的。回来,还是经了绥德地委才去就职的。1928年第一届特委决定志丹任军委书记,杨国栋代。杜、杨要刘到秘密机关作秘密工作,而我反对,且主张他们去建军的任务。
杨庚午和我谈判时,我向杨公开提出“刘谢任总负责人,而且全权代表党,为党代表。”
北京连张鸿锡之流都觉到我们在西北是培养刘谢的。
1932年在陕甘,刘谢之间为改编与整顿部队曾发生过偏差。但,由绥德地委培养过的干部,如胡廷俊、惠泽人等对刘谢的尊重是一样的。
据薛应昌对我谈,他自己是因“分土地一齐在各县下分,先在一县分”而发生过不同意见的。据党允亮谈,他自己是事与愿违的。
这也流露出部队内部在部队从小到大、战争失利、扩军中提拔干部等时期,有过一些必然的、实际的问题的。
我的做法与想法是,我们虽然不够同在军营中生活的资格,但在党内提拔、信任以至给他扩军、作战布置与造成许多有利条件,至少没有绊过足,拉过后腿。以1935年吴家坪战斗论,如果没有我从城内供给各种敌人消息,部队是否准备不离开酒店坪一带还是问题。为了南沟岔一个小仗,准备给贺晋年戴冒险主义帽子,因吴家坪战斗胜了,未戴。而且,吴家坪战斗如果我不在内,那个仗是否那样结果,不妨现在去集合一些人,到那里当个戏剧去排演一下。接着两天三个战役中的其他两个战役如果我不在内,是否那样打,也不妨表演一下。
永坪决定打瓦窑堡要我去带路,行至兔儿河,志丹告诉我改变计划,不打了,部队另行动。我也并未因此提出过说他们不打是不对或不正确的。我回到永坪,只说部队先另打别处,并没说不打瓦窑堡了。
围困瓦窑堡到解放该城后,我也未说:“我拿下来了,别人不打,或认为打不下来。”在围城期间,敌人集中强大兵力,数度进攻,甚至迫击炮弹打到我驻的窑沿上(湫沟台郭姓院子,新砖窑,窑沿被炮弹打下很大的窟子),我也未要求增援或要主力部队来援助。
红四团来归我指挥,首先提出要我给他们补发子弹,因为打横山将子弹打光了。我将所得子弹极大部分发给他们。为此,警卫团向我表示不同意,认为我给红四团子弹太多了,给警卫团太少了。子弹是警卫团掩护我工作而得来的。我给费了许多口舌做疏解工作。到围城最关紧要,敌人逃走的那晚,红四团不执行命令,私自先行逃走,致敌人的大部分逃去,未能贯彻原计划。若红四团听从命令,可以收缴千余武器,可以全歼敌人。因在夜间,敌人饥疲极了。胜利后,我因念该部由横山战场下来疲劳,未加究问其临阵脱逃之罪。
陕北为党的工作而牺牲者,因为被敌人屠杀是任何人不可磨灭或遮掩的事实。但,无人愿给这些殉难者立传或纪念。
白明善,因为参加筹委会,为时不及三月,而且往返开会就占了两月多时间,回到陕北半月左右即被捕。即使将这半月算作为恶的半月(不可能),他将及十年的艰辛岂可抹杀?何况,清算盲动路线本身是对的,筹委中也有对的分子在内。这由于有了筹委问题,不算。
毕维周、王兆卿等一案及周自封、惠金瑞、霍建德一案,这是陕北党最大的血案。
此外,为迎接与参加红24 军(由平定哗变的一个团到晋西北及神府时)而牺牲的府谷孤山堡李青云。为三边拉兵变而牺牲的田作勤。
1935年,我在慰问伤员时,曾提议要各连队,将所有前后牺牲人员姓名略传一一写出来,至1942、43年,七八年后,还没人写。一同作战的人,人家牺牲了,功劳归了自己,还不愿给人家往出写个姓名,值不得吗?谁值得?既值得,何故不写?当时,记得我曾再三嘱咐,哪怕写出个名字也要的。这也流露了一些人的关系,和其立场、观点。
在六月间开始围城,七八月间,敌人使用飞机运送信件及联络、空袭,是敌人在西北第一次使用飞机。有的人在敌人空军来时,失魂失魄,手足无措。我早在围城之前提出防空与防止空袭。在围城与敌人空中飞机作斗争,迷惑敌机,使敌人错投、误投,以至最后不敢再用飞机而撤逃。撤逃前半个月,已得确息,由于红四团不听部署,致敌逃去。
杨庚午,原为安定王家沟高小校毕业,出外从军。1927年回安定。和他父亲不和,父子析居。他父亲不给他析产,他租房住。不知道他经过些什么办法,和雷震汉(字云亭,原为绥德雷家硷人,父为木匠,迁居瓦窑堡。他生长于瓦窑堡,与杨庚午为高小校同学。相友好。)两人在清涧、延川两交界的黄河岸上一个小村子叫马家河开店。杨为店主,雷为司账。店中专宿往来于甘、宁、陕去山西走私贩大烟土的客人。有的烟土主人也同货带枪一齐来。有的烟土主人或在买烟之地,或在卖烟之地(山西汾阳、交城、太原等地),由等于古代镖客的背包的,带武装保运烟土,到山西交货,挣保运费。一年多时间,原来生意很挣钱,杨因挣了钱就自己也贩卖起大烟了,一二次便亏累不堪,欠下二三千元债,无法偿还。找他父亲商量,他父亲不理。杨为在杨虎城部下干过的退伍军人,雷的女婿在种宝卿部下当过排长,此时也不知何往了。杨在随杨虎城南下关中后(原来无党派),不知经过什么人参加中国共产党,回陕北时,没有带关系介绍信。在生意失败之后,想往起搞武装,记起找党的关系了。
1928年底1929年初,陕北党召集第二次党代表大会于绥德周家硷西之张家渠,接受全国第六次大会决议案。会后产生的第三届特委会议讨论我起草的对党员教材《革命三字经》,我提出:“不造反,难安然。”根据六大决议五抗的精神(抗税、抗粮、抗债、抗租、抗息),和蔡和森《社会进化简史》编写。而杨国栋却不赞成,硬要改成“不革命,难安然。”我俩人争到我头昏眼黑。此事特委中杜衡、冯文江、杨国栋、焦维炽、我们数人知道。会后要我到清涧在公开教书职业掩护下领导清涧、延川、延安、安定、延长五县工作。延安县委则管安塞、保安、宜川、延安、富县、中部、宜君等七县的工作,实际上等于我管十二个县的工作。延安县委在四中掩护之下。党内的争论,社会上的人,不知道。
1929年农历三月初,旱灾很严重,逃难过山西的难民很多。
杨庚午派人到清涧城去请我到马家河去玩。
我抽一个星期日前的机会,到他那里去。他给我说了可以搞到的人、马、枪数目,并引我看到附近十几个村子的地形路线,都是沿黄河羊肠小道,高崖峻岭,深沟险壑。谈了他所以能找到我的经过。他向他的小学老师查问,老师将其女婿介绍给,与杨为连襟,才问到要找到我,一切才有办法。当时,我考虑了他的出身、家庭、社会等关系,断定他是出于真诚愿意往起发动的人。但,当时也分析到,他有:一、个人英雄主义,将来力量大了,会欲以武力来左右党或自由行动;二、他能发动起来,不一定能坚持下去。因此,一切要靠他,不行。三、他的声望、才干在陕北还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凭信他。当时在谈话中我给他指出过这三点。因此,我向他提出:一、发动之后,必须先选择一个山寨,割据起来,插起旗号,要能坚持到三个月半年之后,力量可以壮大起来;二、最好待谢刘到后,再行发动,不要发动得太早了;三、刘谢两人全到,他俩人代表党,全权主持一切,为党代表。杨任副职。理由是刘从黄埔回来,也在冯玉祥部下干过,见过大场面。谢在陕北多年,已有威信于民间。若刘谢能来一人,则一人当此局面。我派人去找他们。四、陕北的山寨,据我调查,宜川(距延长不太远)有个后九天,回民暴动后又整顿起来,有粮有草,黑宪章有些民团在那里。黑之为人,据我们了解有扩充武力的打算(我于1926年曾派人到宜川教过书,非党团员,但和我私人关系很深。另外,宜川两位四师学生,一名冯振业,一名李立枢,与我同班,住二年后休学了,非党团员,但与我结盟。两年同学中,我借机会向他们进行调查研究,当地情况,基本知道,而且颇熟。)山寨敌人进攻时间极易发觉,自己好守好退。只要上去,占三四个月,不大困难。将杨庚午恢复了党籍,过去的党籍保留,恢复之日计算。中间的问题待后再说。
会后,我回清涧,找到安定刘子祥(原李象九连的班长)到太原医院去找回谢子长,他们同上山寨去。在未发动、谢尚未去之前,杨庚午又与我在瓦窑堡会见数次,到他家中商议数次。他租住在南姓城墙附近院内,家中只有妻子和小孩。
夏初,杨庚午在马家河利用晚间发动,向南到后九天去了。以后不与我发生关系,不知他怎样找到杨国栋的关系,杨国栋也和他接头一次后,到榆林去给他活动改编去了。(我只将情况报告给特委和军委了,并未给二杨之间直接接连关系。)我听到安定党员给我反映:杨庚午在发动武装行动之后给他妻子暗中送回三百元安家费,另给瓦窑堡一个商号入了三百元股金。杨之父闻讯去了一次,父子抱头大哭一次,其父劝他何必冒此危险,杨有没奈何及悔意。我得息后,判断杨有投改可能,立即给特委军委报告。终未得复。经过我处去杨庚午处去的人,也杳无消息。后来,听到杨率一部入延安,得一团长名义,不一二月,调任旅部参谋,带去之人被改编,干部被枪决二三人。不久,杨又离延安,去西安找杨虎城去了。
后来,又从我二叔父处得知,周维祺找我二叔父,要我二叔父在三日之内到清涧找我,我二叔父未允,因他吸大烟,走不了那样快,周也率部在赵家河等不了三四日,距瓦窑堡才十五里,驻军又是骑兵。因此,周未找到我,率部西去。
周找我的原因是由杨、雷处知初计是我定的。杨国栋在讨论第三国际及中央指示信“革命高潮已过去,新高潮尚未来,目前正是两个高潮之间的低潮时期……”时,便发言说:“搞起武装,不可能单独存在,非寄人篱下不可。”没有坚持游击战争的决心与信心。另一次讨论蒋冯阎间新军阀战争问题时,发言:“新的军阀战争,不可能利用,他们都是反革命的,对革命可以一致来镇压。”他的这两种论调又和我是反对的。我说:“自己搞起之后,可以像提羊油腊的办法,逐渐大起来。”“反革命是一致的,当其矛盾尖锐时,有隙可乘。我们不求利用他几年几十年,利用他一时甚至一刻,抓一把,来发展自己。因为我们还在‘无’的境地,抓到‘一点’之后,才算‘有了’,‘有上一点’,才好发展。敌人的间隙,一点也不利用,赤手空拳,如何来对付所有敌人?而且,我们不必要树敌太多。这不等于我们不去一个一个消灭敌人。”
杨国栋与杨庚午如何能谈得来呢?杨庚午要杨国栋上山同干,杨国栋不愿上山,但又不愿表示说他不敢干,认为杨庚午拉他上山便是忠实,便以特委书记身份允杨庚午自己搞,搞起自己当领袖,把我给杨庚午谈好的刘谢为首杨为副完全推翻了。杨国栋给杨庚午答应到榆林去活动名义,杨庚午才走了别人的路线,投降了高双城。据我事后调查,很可能经过雷云亭的女婿尚达武等人走的延安。
杨国栋在榆林未敢向人开口活动名义,费下路费要特委偿债。特委不管。向杨庚午要,杨庚午也不管。杨国栋将他父亲在安塞赌博弄下的地卖了一些,还了债,消极不革命了,认为他是为革命费下债,革命不负责。当时,我们批评他为了和杨庚午升官发财,未套住麻雀,赔了本,要党给私人野心家清还债。他又嫌党内同志对他不了解,不谅解,消极起来。
邓中夏与西北工人运动
1957年元月
编者注:据榆林市委党史研究室保存的手抄稿刊印。
邓中夏既不是西北人,又未到过西北,他和西北工人运动有啥关系?这个问题从形式主义的幼稚思想出发,是个很合情理的问题。从中国是个大国,中国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国革命的方式方法是非常繁冗曲折的事实去追究,这绝不是什么怪事,而且是必然应有之事。欲知研究如何,且看下边的分解:
1924年之前,王懋廷和邓中夏、恽代英、赵世炎等在北京、上海相识而且是好友,也是互相介绍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和中国共产党的同志和战友。王懋廷弟兄三人都是党员和团员。
1924年夏末,王懋廷到陕北绥德陕西省立第四师范学校教书,开始在学生教员中发展团员、党员,建立团和党的支部生活。在这之前,其兄王复生和李子洲等曾在关中渭北中学、成德中学、咸林中学也教书,也建立团与党的工作。皆与恽代英、邓中夏直接发生上下级关系。当时写给北京和上海的秘密报告,都是写给邓、恽两人的。
王懋廷在领导党与团的支部讨论过《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演变集”、“劳农俄国之研究”等理论和俄国十月革命历史、马克思主义在俄国传播的经过之后,找到俄国知识分子在接受马克思主义之后,提出“到民间去”的口号,中国革命,陕北与西北革命在当时也“到民间去”不可。进一步讨论出到民间去应具体为到农村中去组织农民,到工厂去组织工人,到军队中去组织士兵与中下军官参加革命。我们当即开始了发起脚户自保会,为农民协会的胚胎组织。向石谦团内的士兵和排连级军官发展党员,建立支部。但,工人呢?工厂呢?经过多方调查,全陕还没个机器工业工厂,甘肃兰州有个左宗棠遗留下的制呢厂,工人很少,手工木机,宁夏、榆林、三边、准格尔旗有些毯坊,很少十八人以上的工人,而且厂主有的还是师傅兼,厂主和工人还多师徒关系。怎办呢?农运,军运,学运,我们这一些黄口孺子和王懋廷先生身历越、鲁、沪、京、津的青年大学生,还可在集思广益之下,找出个自以如是的下手之处,而工人运动将从哪里下手呢?调查研究所得的实际材料,木、石、泥水工人不少,但,分散,手工业者,师徒,每行二、三人,出师者皆单干,各过各,各顾各。许多人的结论是陕北也好,西北也好,没有产业工人,没有工厂,是否要工人运动,值得考虑。争论不可开交,王先生提出:“写信问邓中夏!”
不久,简要的回信来了,他的答复是:“应按当地情况,有什么工人,组织什么工人。为了要把一切劳苦人民,受剥削和受压迫人民组织起来革命,不是为了非要产业工人不可。而且在上海及西欧的无产阶级中尚有工贼、贵族工人、流氓无产阶级分子,有许多也是刚被水、旱、疾、债务、官司、苛捐弄破产的农民,有的手工半农……不一而足。各种手工业工人,即是西北的主要工人。西北二三百个县,每县又有数十数百数千人,组织起来,也就是很大的革命力量。而且根据来信所云,这些手工业工人虽然很零散,但通过其所业,接触着各阶层的人。通过他们,再向各种可以革命的劳苦人民做工作,非常便利……应该就把他们组织在工会之中……”随着这封答复信之后,有党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的决议、指示信、通告,一一秘密寄来。不久,又有刊载关于如何调查工人状况及如何进行工人运动文章的《向导》和《中国青年》陆续寄来。接着又有第三国际关于职工运动的决议和职工国际的各种文件刊物一一寄来。经过先后许多秘密指导及党团刊物上邓、恽、赵三人文章的示范与督促,我们在王懋廷烈士的领导下,由党与团的支部推动,先后成立了拥有近千人的绥德县工会和最初拥有万人会员的陕西省工会,参加了和形成了1924年到1927年的大革命高潮,最多时工会会员发展到快五万人。
1927年夏末,白色恐怖,降临西北,一切革命团体被封闭与解散,革命群众异常苦闷,革命干部好多灰心丧气,党中央“八七”紧急会议的决议,给人们等于注射了强心剂和兴奋剂,把一些群龙无首的干部从彷徨、迷茫中唤醒,有了新的方向,鼓起了重振精神、再接再厉的勇气了。但,具体实际工作如何下手呢?组织或恢复革命的工会,反动统治不允许。加入合法工会,把工人黄色化了,替反革命做了好事,不利于革命,而且革命的工人也不愿意去投降敌人。搞秘密工会,则很难吸收与领导广大工人群众。仅仅几个几十个工人运动工作干部的力量有限,困难还多。经验主义者也好,教条主义者也好,在这样的具体实际面前一筹莫展。邓中夏烈士的指示信,虽然早已不存在了,但其教给人的智慧,却仍活在人心中。在上述僵局下,有同志搬出当初曾有如何争论,中夏、世炎、代英先后曾如何指导,而且他们本人曾如何在沪、粤、汉进行了工人运动,而且也指出工人运动在西北应利用传统的各业行会形式,在白色恐怖下,暂时利用这种民族传统的形式,做过渡的桥梁,恢复革命活动,使一旦条件成熟,有了公开合法革命可能,工会应在革命政权下公开合法存在。为了冲破白色恐怖,我们采取这样的暂时的因地因时制宜策略,在中夏同志等的精神启示下,1927年冬至1931年西北工农政权革命根据地建立之前的工人运动,采取了既隐秘组织,也公开活动的方针,坚持了种种领导工人进行反抗与冲破白色恐怖统治的镇压与反动斗争。当1934年,反革命组织五省大规模“围剿”战争,摧毁西北工农革命根据地时,反共反人民的“铲共义勇队”“保甲团”“剿共”军队,无情屠杀革命人民,党与团的各级领导机构不止一次,不止一地一处为敌人所摧残,革命组织为敌人无情搜捕破坏。革命根据地内的农民,组织到贫农会中去了,但对工人,又发生了是否要组织工会和用什么人、什么组织进行领导工会工作的问题。反革命的“围剿”,迫使许多人东西奔逃或应付战争,忙于战争,每当喘息之际,这个问题虽然被实际逼着,总没人指出具体办法来。1935年春,又有人根据以往历史经验,明确尖锐提出党的在西北工作委员会和陕北特委、陕甘边特委内设立职工运动委员会,由职工运动委员会负责领导工运工作,建立各种工会,首先是建立与进行水手工会、水手工作。水手工人对粉碎反革命“晋绥宁甘陕五省围剿”要起重要之作用,在工农红军出发北进抗日“骑黄河,打游击”,粉碎敌人“围剿”时,经返渡河,水手工人要对革命首先尽无比无限的贡献!
不到一年,红军东征,黄河往返,水手工人,尽了最大的忠诚。
1937年之后,西北根据地扩大,在党中央和毛主席领导下,西北工人和全国工人为抗日和解放战争付出重大努力。
中夏、世炎、代英,先后为革命,被反革命屠杀,他们给中国革命播下的种子,一代接一代,一批连一批,继续发芽生长!中国革命在今后转为建设社会主义生活,中国工人将继承先烈遗志,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完成自己在各种建设工作中的光荣任务,来纪念先烈永垂不朽的伟大革命精神!
1924年至1964年四十年敌我斗争下我的家庭境况简述
1964年5月25日
编者注:本文系手稿,藏延安市档案馆。
(一)1923年,土豪、劣绅、封建势力,对我的造谣。
1923年春,我们安定县立第二高初两等小学校18 位同学,为参加榆林中学校召集的“陕北各县学生联合运动会”,控告贪官安定县知事王正宇贪污私吞教育经费,结伴到陕北当时23 县的军事、政治、文化中心榆林去。土豪、劣绅、封建势力的分子们,大造谣言,说我们到上海去了,同日本人作战去了。说我们已负伤了,死亡了,永久不得回家了,……。谣言,使我们的家属、亲邻,奔走查访,痛哭流涕,日夜不安。直到我们返回,人们还问我们真相到底如何,经我们宣告运动会成绩及胜利撤去王正宇官职,城乡人民才安心。
(二)1927年农历六月,井岳秀部下,骑兵团,种宝卿之第七连张连长,为侦察石旅和我的关系,借口我二叔父同街上理发工人韩老二给乡民调解纠纷,冒充他连军人,将韩同我二叔父绑吊毒打。公历4月12日、20日蒋介石在南方屠杀工农、屠杀共产党的消息,已经过上海、天津、北京的中外报纸,电讯,到了陕北。
井岳秀已知南方国共分家,合作破裂,宁汉对立。石谦部,已是井欲解决的阴谋。石部李象九、谢子长、王有才、李瑞成、韩子丰、杨仲远,十多个共产党员连长,已成井岳秀要打击的目标。但,井部还不知这些同绥德师范学校的共产党关系如何。绥师,也已成为井部拟好进攻的对象了。敌人为一网打尽陕北共产党,已开始用许多方法,明查暗访,试探,测验,找寻进攻石部和中共的釁隙。李象九、王有才、李瑞成三人,正同在瓦窑堡,我将消息告诉他三人时,以李为首,欲以他三个军官(李已有升营长消息,石已有升旅长消息)把两位被诬陷老百姓要出来。李布置在官膏局请吃西瓜,把张连长请到,李开言说:“老弟,听说贵连捕去韩赵二位老百姓,可以看在我们三人面上释放!”张连长说:“我连的事,我团长也不管,不要您旅弟兄多费心!”王有才闻言,见不给李象九带面子,掏枪拟打死张连长。李瑞成忙将王压住,拉李、王共同出外,愤愤走了。官膏局长出面应付张一刻,不欢而散。
李象九愤恨伤了他的面子,愤恨张连苦害老百姓,向我说明经过,计划另用请客方式,请到王、李连部,由他以营长身份命王、李将张拘起,强其释放韩赵二人。我对李象九说:“敌人一为侦察我们革命关系,一为向老百姓敲诈一点钱,一箭双雕政策。小不忍,乱大谋。由老百姓化点钱,给他们个勒索人民罪案,将来算总账。隐忍不发,使他只知是请吃西瓜拉闲话,也麻痹敌人一下。因为农历三、四、五月,中共绥德地委,已数次讨论蒋介石反革命开始,应如何迎敌问题。我们的各方面还未妥当,不宜过早发作。”李王三人,听我意见。我去策动我父亲同一些地方人士,再三活动,说项结果,由韩赵两家银洋出350 元,韩姓出100 元,赵姓出250 元,交清银洋,由说话人保释,把两人引回各家,自己去治疗吊打伤痕。
这,在封闭绥德师范、延安四中的前十余日。
(三)1927年农历六月、七月之交,井岳秀派刘润民,令高双城,同日,把部队带上,在绥德在延安,封闭绥德陕西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延安陕西省立第四中学校。因为,敌人已知,这两个学校是中共在陕北、西北的大本营。
在封闭两校,逼走两校教职员、学生之后,井岳秀即下令搜捕追捕我赵通儒一人。井岳秀的电报是农历七月下旬到延安。我是农历七月廿五日后从家中抱病到绥德,重新建立党与团的组织机构,恢复敌人封闭绥师后之革命工作。农历八月初二,我在绥德城内,利用城隍庙庙会,召集绥德全县党员团员活动分子大会,正式重新建立中国共产党绥德县委、共青团绥德县委,义合、铁茄坪、吉镇、四十里铺、苗家坪、双湖峪、周家硷、城区、石嘴驿九个党与团的区委。下设支部、小组。
大革命时代,中共是采用中央、北方局、陕甘区党委、绥德地委、特支、支部等组织机构和形式、系统的。此时,我一人,无法向中央及各层上级联系,独裁独断独自主张,重新用县委、区委、支部、小组,重建党和团。以后,这一管见,竟蒙全国采用,也与中央上级不谋而合。
刚组织起绥德城内外各区委及县委,八月初四,我父亲四十多岁、多年腿疾之人,一夜从瓦窑堡来到绥德县立第一高小校(文庙)中来找我。严密给我说,从延安、安定县、瓦窑堡得来确实消息:“井岳秀电令高双城,搜捕四师学生赵仰普,只要捕住,立即就地枪决,不得有误。”为此而来,速定行止。我同绥德党团县委负责同志,再三研究,我一人先到汾阳,山西,教会医院,治病,暂避一下,再定行止。这,在四师四中被封闭月余之后。在“清涧起义”月余之前也。
农历九月中旬,我从汾阳返绥德。先率六人,马师冉等去赶着参加“清涧起义”,行至石嘴驿,因得到起义部队已南下而去确息,返回绥德,重新建立米脂、横山、榆林、神木、府谷、葭县、吴堡、清涧、延安、延川、延长、安塞、保安、靖边、定边等陕北各县党与团县委区委。亲身亲手,步行踏遍绥德以北八县。给建立陕北特委,召开第一次陕北党团代表会,奠好基础。
(四)1931年,公历7月初,在北京,南池子,缎库,国立北平大学俄文法政学院学生宿舍,同延川杨春阳、河南殷光善、河北刘士修等八人被捕。为北方局军委被敌破坏,军委工作人员廖划平叛变。叛徒牵连赖德,赖德叛变牵连我同乔国桢。捕我们者是敌蒋介石宪兵第三团蒋孝先及其部下。初捕,由南池子,到崇文门外宪兵司令部。继送铁狮子胡同卫戍司令部管押和审问。当时,敌人分为蒋孝先部只有捕人权,无处理权。因蒋系在北平武力少,人少,顾不来。还是防冯阎等非蒋系反蒋为重要及主要。卫戍司令部,是东北军,王树常部,当时,对反共,没有蒋孝先等蒋系利害。审问,又是北京一些老司法人员,有北洋残余,晋阎残余,奉系残余,旧资产阶级民主的法律法官人员为主。重证据为主。也因蒋冯阎战争刚结束不久,奉系张学良等入北平也不久,蒋系更人少力单。“九一八”的前夕,日本浪人在北京、天津横行、胡闹最凶。不到半月牢狱生活,斗智,斗法理,斗叛徒,战胜出狱。损失行李、书刊不少。蒋孝先在“双十二”为东北军和西北军杨虎城将军部下,打死在西安。
(五)1935年,天津,受北方局书记刘少奇(现刘主席)的派遣,返陕北。布置迎接毛主席、中央、全国主力红军长征,北上抗日;布置西北的土地革命和华北、东北的抗日运动联结起来;在日寇由东北四省向华北进攻,阴谋华北特殊化,企图灭亡中国,推行田中奏折,灭亡中国计划;在蒋介石进占瑞金、南方“围剿”、逼走江西红军而用全力布置华北西北“陕甘宁晋绥五省联剿西北红军、苏区、共产党”的阴谋已出现时;要我传达北方局刘少奇对西北的工作指示,并输送西北干部到北京、天津受训,给北方局送钱报告,解决西北工作中能解决的迫切问题。
在我到达陕北苏区,向西北工作委员会、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陕北特委、陕北省苏维埃政府,刘志丹、郭洪涛、崔田夫、马明芳、崔田民、霍维德、范子文,……会谈后,为给北方局兑钱及布置西北干部赴北京、天津的一些布置,而于农历三月下旬进入瓦窑堡后,绥德城内的叛徒们向刘捷三报告我回陕北可能给红军共产党工作。高桂滋用无线电报,电告李少棠,考察我是否共产党外交人员。高之来电,由我向李少棠要得原文原电了。顽固反共分子、法西斯走卒徐克钜逼我自首。利用间隙,推到绥德查兑真相。事先早已同刘志丹约定,入城不如意时,用部队在城外接我出城。公历5月6、7 两日,在瓦窑堡城附近,接连三个胜仗,歼敌三营。5月10日,玉家湾祝捷大会后,我又身任释放俘虏八百多人之工作。俘虏出去,敌明真相,马上向我家中侵犯。
把我二弟赵仰轨囚起。把井助国同志也囚起来。把一个排的全部武装部队,驻在我家窑顶,监视我全家老幼。不分日夜,无一定时间,威吓、搜索全院男女老小。封锁我家大门,禁止出入,禁止亲邻往来。饿死我祖父赵玉林,七十多岁。饿死我侄子,赵仰轨烈士的长子,赵汉儿,才三四岁。我母亲、妻子,弟媳两人,侄女云侠(虹霓),表弟妹六人,亲戚数人,无一人未受敌人刺刀胸前,枪口对准胸口的拷问。家中的粮食、用具、书刊、衣物,大多被抢去或焚毁。受到千古未有的“抄家”抢劫。
最可惜的损失,粗计:
(甲)革命经典: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文选。英文、俄文、日文、中文译本。伦敦、巴黎、纽约、东京、上海出版。列选二十本。英、俄、日三种就六十册。中文,一共八九十本。马恩著作,则《资本论》《反杜林论》……也四、五十册。
(乙)革命文件:
中共中央刊物:《向导》,从第一期至1927年6月。《中国青年》,从第一期至1927年6月。《新青年》,全份。
李大钊北方局刊物:《政治通讯》《妇女周刊》《青年会刊》《士兵运动》《农民运动》。
第二国际的指示信:从1924年至1934年的。
国共合作的文物:《黄埔日刊》,从第一期至1927年6月。《政治周报》。《中国农民》,内有毛主席《湖南农运考察报告》,彭湃、罗绮园、罗亦农等文章。《中山全书》,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决议,二次、三次宣言、决议。《三民主义讲演集》《建国方略》《建国大纲》《孙中山遗嘱》。(1930年至1934年从北京搜集到瞿秋白等苏联顾问等代孙中山起草的遗嘱,一代会宣言初稿中文俄文原稿草稿。)
秘密重要文件:
共产国际纲领。中国共产党纲领。中共党章。共青团团章。五年来之中国共产党政治主张。中共第一次代表大会至第四次代表大会之宣言、决议案。
北方局自1924年至1927年的各种通告、指示、工作决议。
上海党中央1924年至1927年的通告、指示。
上海团中央1924年至1927年的通告、指示。
中共豫陕区党委1924年、1925年的指示。
中共陕甘区党委、团委1925年至1927年的通知、指示。
八七紧急会议决议。告党员书。
中共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决议案。
八一南昌起义的一切文件。秋收暴动的一切文件。广州暴动的一切文件。
中共陕西省委1927年至1934年的各种文件。
中共北方局、顺直省委、河北省委、北方局1927年至1934年的文件。
《共进》周刊,从第一期至1927年。《共进社章程》。西北青年社《西北青年》。
陕西第一届全省农民协会代表大会文件,工会代表大会文件,小学教师联合会代表大会文件,陕西省学生联合会章程、宣言、决议案。
中共绥德地委、团地委,1924年至1927年文件。
陕北共产党特委、团特委1927年至1935年文件。
其他记不清了。
(丙)书籍、字典:
莫斯科、伦敦、巴黎、纽约、东京、上海、北京出版的英文、俄文、日文、中文字典。英俄,俄英。中日,日中。日俄,俄日。俄华,华俄。日华,华日。英中,中英。日英,英日。每本是五元、十元银洋,甚至二三十元的。
私塾的书。初小、中学、大学的书。古书。世界名著。
(丁)烈士们的遗著:
李大钊的,蔡和森的,恽代英的《阶级斗争》……邓中夏的,瞿秋白的,王懋廷的,王复生的,李子洲的,萧楚女的,漆树芬的……
(戊)上海大学、黄埔军校、毛主席农民运动讲习所的讲义、教材。西安,中山学院、中山军事政治学校的讲义、教材。武汉政府的文物。武汉军事政治学校讲义、教材。
(已)反革命后国民党、蒋介石,1927年至1935年的一切卖国、屠杀、重要文献。
(庚)烈士们的遗像:
李子洲、史可轩、常士杰、王懋廷、白明善、刘志丹、谢子长……
按箱子计,二十多个柳条箱。按斤称计,要近万斤重。
1935年农历九月前,敌84 师抢毁最多。1936年农历五月,敌86 师入城后,完全抢光、毁光。
(六)1936年敌人86 师,把喂猪石槽、石碾子、石磨都打碎,搬走。锅、盆、碗、用具,一切抢个毁个净光。窑洞都被反革命政权占据使用。毁损。
(七)1937年至1945年,存在延安的一切文件、书刊,也有五、六千斤重,至1947年胡宗南进占延安,又抢毁净光。
(八)1936年至1946年,十年之中,家中一无所有。老幼妇女都追随毛主席、党中央到延安,过流亡生活。
(九)1947年至1958年,我父亲又惨淡经营的一点自己一人生活的用具,他死后,1959年至1962年,全年无人在家,又损失净光。
(十)1938年,1939年,阎锡山、傅作义、马鸿逵,电告延安,责斥我在绥境进行抗日,团结蒙汉为非法。萧劲光八路军后方留守主任深知此事。
(十一)1939年,包头出来的汉奸,偷去我军的手掷弹,刺我未及,自己把自己炸死在伊盟乌素即尔汗村中。
(十二)1946年秋末,蒙汉联合司令员被敌俘去,至1949年返回延安,四个年,足足28 个月,三个冬季,在敌囚牢,千万人以为不得生还。三日夜不给饮食,一年半不见五谷,返回解放区成了半死半活的行尸走肉。
(十三)1959年夏至1961年,又同五类分子,斗争了两年多。
(十四)1946年至今,又18年,天天同疾病死亡做斗争。1927年六月初,已在安定县城内,因积劳、突击工作,致病,险些死去。谢子长烈士派人用柳器把我抬送到亲友家治疗。同疾病斗争,已三十多年。
最苦的是敌人把我抢劫到一针一线也没有,甚至赤手赤身,只有跳动的心脏为我自己所有,连太阳、空气、月亮、星星都享受不到,见不到,在黑牢中足足两年。
最为难的是敌人用电刑,使我得了“幻听”“幻视”、“坏血病”,失去味觉、嗅觉、感觉、记忆力,四肢枯槁,四肢麻木,半身不遂,险至瘫痪。用火烧我,烧到焦头烂额,至今全面经不得冷,也经不得热。
敌人多次阴谋逼我诱我叛变、自首、投降,皆被打坍、斥责而失败。1949年至今的17年光阴、主要精力,天天花费到与敌人苦害、暗害作斗争而争生存于死亡危险上了。敌人对我的苦害、抢劫是古今中外少有的。被难革命烈士千千万万,其家中不一定如我遇劫。被蒋匪帮抢杀人家千千万万,本身本人又不一定如我遭难。全国革命胜利了,但,同我作对的仇敌并未消灭。
1936年,敌84 师刘文卿营长等杀害我二弟赵仰轨烈士等八人的血债血案未结。
党中央军委周恩来副主席和张云逸老将军军委参谋长,给烈士赵仰轨建立的纪念石碑,敌86 师张云衢侵占瓦窑堡后,同刘志丹烈士纪念碑被粉碎到踪影皆无。
1947年3月,胡宗南侵占延安后,又以一个营,在盘龙附近之寺嘴村,检查我母亲井氏。延安1943年中央妇委三八节表扬奖励的“母亲模范”,在敌人五百多枪刀威逼下殉难作了烈士。1936年,毛主席、党中央退出瓦窑堡,我母亲井氏,年老,残废,腿疾不能行动,率媳、孙、甥女等追随中央十余年甘苦如饴如一日。1947年胡宗南数十万大兵屠杀陕甘宁边区人民,而屠杀老年妇女,只此一人。
1947年,胡匪侵占瓦窑堡,又以一个营绑吊六十多岁、被日寇飞机炸伤了的我父亲赵树德。敌人将他吊拷毒打一日夜,他英勇不屈。敌人见他年老,手腿残废,只好放回。
从1926年到1946年,廿年内,因为我参加革命,为公忘私,死了一个妻子,六七个孩子。出于无奈,1941年抚养了一个侄子。
1962年以前,病,穷,孤苦,是我的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