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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杀手不太冷静》跨文化翻拍的审美转化

2022-02-23邹蕙鸾

名家名作 2022年23期
关键词:村田喜剧电影魔幻

邹蕙鸾

喜剧具有较高的地域性文化特征,在跨时代或跨文化的传播与接受过程中受限程度普遍较高。当代喜剧电影的创作与传播同样面临这一问题。在影视文化快速发展的今天,电影的跨文化翻拍成为一种潮流,然而跨文化翻拍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审美错位是失败的主要原因,域外经典影片的本土转化成为难题。《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基于本土审美特征的经典文本转化。本文拟从《这个杀手不太冷静》《魔幻时刻》两部电影的创作语境入手,对比分析两部电影主题建构方面美学意蕴的共性与差异,探寻审美转化的思路与方法,对喜剧电影的跨文化翻拍进行研究。

一、创作语境的共性与差异

《魔幻时刻》是三谷幸喜导演2008年的喜剧电影作品,《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则于2022年春节贺岁档上映,后者作为前者的翻拍作品,具有跨时代与跨文化特性。故而,有必要对两部电影的创作时代背景与创作团队风格进行对比分析,进而整理两部电影创作语境的同与异,为探索二者在主题建构方面美学意蕴的异同奠定基础。

《魔幻时刻》是三谷幸喜导演在日本电影产业的复苏期以及个人创作生涯的发展期完成的。在日本电影产业复苏阶段,相对宽松自由的创作环境中,产生了大量风格多元的优秀电影创作人才,日本国民喜剧大师三谷幸喜便是其中之一。三谷幸喜的喜剧电影大多聚焦社会问题,以戏谑的方式缓解后工业社会为日本民众带来的迷失、焦虑与混乱等情绪,为民众寻求一条坚定信仰、坚守传统与维系梦想的人生路径[1]。2008年6月7日,《魔幻时刻》在日本上映,这一电影对逐梦人生与致敬行业两大主题的聚焦,正是电影创作环境与创作团队风格的产物。

《这个杀手不太冷静》的创作时代背景与创作团队风格同样决定着影片的主题建构。近年来,中国当代喜剧电影发展呈现出多元化趋势,在一众喜剧电影制作团队中,开心麻花的喜剧电影成为21世纪以来国产喜剧电影的一块金字招牌。自2015年出品《夏洛特烦恼》至今,开心麻花创作团队瞄准了大众合家欢的观影需求,在创作中不断尝试用新方式讲述“老故事”,尝试在丰盈影片喜剧性的同时,揭露现实生活的艰难与无奈,反映当下社会生活中平凡人的焦虑与困惑。《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基于自身创作语境,以人生追求为中心,坚持作品对社会现实与人生百态的一贯思考,表达深广的人生哲思。

综合对比两部电影的创作语境发现,两者的共性与差异分别有两点。创作语境共性方面:其一,在时代背景方面,三谷幸喜与开心麻花团队的创作活动均处于本国电影产业多元化发展的阶段,在创作上均表现出极大的活力,形成自身独特且固定的喜剧风格特色;其二,在团队风格方面,二者均保持着对现实社会问题与普通人生存困境的高度关注,在主题选择上有相似取向。至于差异方面,其一,《魔幻时刻》突出表现行业致敬这一主题,是基于创作语境的选择,与日本电影产业发展历程与导演个人发展阶段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而《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作为贺岁档喜剧电影,在翻拍过程中删去了这一主题,着重突显对人之存在命题的表现与思考。其二,创作风格的差异在于,三谷幸喜导演在电影中通过群像人物塑造,横向思索生命之题,进而展现日本传统审美特征;而开心麻花团队则选择纵向探索,表现中国传统审美旨趣。

二、审美转化基础——立足人类共有审美形态

《魔幻时刻》对人类共有审美形态的表现,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静》成功进行审美转化的基础。逐梦人生主题的建构,回应了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均关注且关心的问题,亦揭示了人类共有的悲剧审美形态。悲剧作为一种审美形态,由悲剧意识和悲剧精神两个要素构成,无论是《魔幻时刻》还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均表现了人类普遍存在的悲剧意识,并通过人物塑造,在不同维度上揭示了悲剧意识之下人类共有的悲剧精神。

(一)逐梦人生中的悲剧意识

悲剧意识源于人与宇宙、自然、世界的分裂和对立本质,渺小的人与宏大的世界间存在着对立性,逐梦人生这一主题建立在这样一种人与世界对立的认知之上,是人类普遍存在的悲剧意识的外化表现。

《魔幻时刻》主要讲述了能力尚佳却只能做替身的三流演员村田大树,阴差阳错之下接受黑社会小头目备后登与黑帮老大情妇高千穗玛丽邀请,“拍摄杀手题材电影”的故事,所谓拍摄电影,实则是假扮杀手富坚,欺骗黑帮老大天盐幸之助。在这个过程中,村田大树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他人赏识,他在没有剧本、没有排练,甚至看不到镜头的前提下,努力诠释“杀手”这一角色。《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与《魔幻时刻》在逐梦人生这一主题建构上有细微差异,《魔幻时刻》中,村田大树虽籍籍无名,却是被人认可的;而《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中的魏成功,则是完全被世人视为“疯子”一样的不自量力的存在,进一步突出了人与外界的分裂对立,深度表现了人类在追寻人生价值过程中的悲剧意识。

电影中,村田大树(魏成功)从自以为实现梦想,到最终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揭示了人与世界分裂之本质、人生的悲剧底色;当其认清逐梦之路艰辛且漫长的现实后,重新踏上逐梦之路,则传达出人与悲剧意识共生共存的精神意志。

(二)逐梦人生中的悲剧精神

逐梦过程中,人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世界的宽广,却在“力量悬殊”的前提下与之对抗,在必然存在的对立冲突下,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悲剧精神,这是人类特定情感、意志和行动的构成体,具体表现为悲哀之感的外化与意志力量的表现[2]。在揭示人之存在悲剧底色的基础之上,两部影片分别在横向维度与纵向维度上表现了人类共有的悲剧精神。

当村田大树(魏成功)知晓杀手电影拍摄的真相后,梦想破碎与可笑荒唐之感相叠加,在此情节之下,这一人物表现出一种悲哀之感。然而,在得知备后登与高千穗玛丽二人因谎言陷入困境之时,村田大树再次回到电影小镇,用电影中的道具与布景营造出势力强大的模样,进而解救二人。虽然主人公只是一个小人物,但其行为与精神均迸发出英雄气概的火花。“作为悲剧精神之表现的英雄气概,它具有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一是‘力’,二是‘义’[3]”。村田大树在解救行动中,彰显了自身之“力”与对“义”的坚守,展现了人类的悲剧精神。事实上,两部电影中对这一故事情节的表现有所差异,分别以不同方式展现了人类的悲剧精神,升华了电影主题的悲剧性。通过对比分析发现,《魔幻时刻》中的解救行动是群体抗争的结果,在突出表现村田大树英雄气质的同时,亦表现了不同圈层人物不同的人生追求与态度,横向揭示了人类悲剧精神的普遍性与多样性;而《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则突出表现了魏成功个人的英雄气质,纵向深入地表现了人在悲剧意识之下的反抗精神。

无论是在十年前的日本,还是在今天的中国,无数的普通人都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在平凡的生活当中静静地等待一个又一个“魔幻时刻”的过程。《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对《魔幻时刻》的悲剧审美意蕴的关注与保留,是这一看似脱离民族文化色彩的“杀手故事”在跨文化语境下被不同民族观众接受的重要原因。

三、审美转化的关键——贴合地域文化审美特征

两部影片在人类共有审美形态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本国人的审美旨趣。贴合本土审美特征,是此次跨文化翻拍成功的关键。二者主题构建的差异在片名与结局上表现得尤为明显,《魔幻时刻》以物哀式审美表现升华对生命的思考,而《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则以团圆式审美追求表现伦理世俗之乐,两部影片的个性审美意蕴在这一过程中得以展现。

(一)物哀情结的哀中之思

《魔幻时刻》的片名与结局,强调了追求梦想中存在的瞬间性,表现出一种日本传统的物哀审美意识。“物哀”是人对自然万物与人情的包容、理解与同情,是不受约束的真实与自由,除了“哀”之表意,同时还包含着激动、兴奋、寂寞、思恋等多种含义[4]。“魔幻时刻”本是一个摄像术语,影片中男主人公村田大树的第一个镜头便是在魔幻时刻下完成的,他站在色彩绚丽的天空下说出了“魔幻时刻”的含义,同时隐喻着电影主题内涵,即“在白天与黑夜之间,能看到世上最美丽的景色,那就是魔幻时刻”。这一词汇,本义是对瞬间灿烂的描绘,能够表现出日本传统的“物哀”审美意识中对短暂而绚烂的憧憬与敬畏,而这一特性也成为《魔幻时刻》主题建构的独特视角。

在日本传统的物哀审美意识中,偏爱瞬间绚烂的生命意识成为日本物哀情结的重要部分,而这无不抒发了对美好稍纵即逝的感慨,在慨叹美好绚丽却短暂的同时,日本人从中了悟了生命之有限与无常,进而收获精神的超脱[5]。在《魔幻时刻》的结尾中,村田大树并未迎来他的“魔幻时刻”,而是通过其与曾经在演艺行业红极一时的高濑允先生的对话,指出人生价值实现的偶然性与人生绚烂时刻的短暂性,以及这种短暂而绚烂的华彩之于漫长人生的宝贵。这一追寻人生价值之方式,与村田大树对梦想“急功近利”式的偏执追寻不同,高濑允先生在漫长的生命长河中等待梦想闪光的瞬间的释然之态,正是物哀精神之于人生悲剧底色的消解。影片前后,通过逐梦人生态度的转化,突出表现了物哀式审美在悲剧审美形态基础上表现出的超脱的生命观。

《魔幻时刻》在基础审美形态之上,以日本传统的物哀审美意识为影片美学核心,揭示了日本传统生命价值观,在欢笑中给予观众人生无常之慨叹与释然。

(二)团圆审美的世俗之乐

在影片名称上,《这个杀手不太冷静》替换掉了“魔幻时刻”这一隐喻性名称,而选择了突出“这个杀手”(即魏成功);而影片结尾情节同样突出了魏成功事业的成功与爱情的丰收,此时他的命运不像村田大树那样悬而未决,而是在众人的见证下迎来自己生命中真正的“魔幻时刻”。片名与情节的调整,实则是相同主题下不同民族的人生价值观的表达。村田大树以等待的勇气给予观众释然的快乐,这是日本民族带有物哀色彩的生命观念的表现;而开心麻花团队以魏成功为依托的主题建构,则是回归了中国“大团圆”式的审美意趣。

所谓团圆之趣,化为李渔之语便是,无论什么样的故事,不管主人公遭遇什么困难,处于何等困境,结局总会是皆大欢喜的。朱光潜先生曾言:“戏剧在中国几乎就是喜剧的同义词。中国的剧作家总是喜欢善得善报、恶得恶报的大团圆结尾。”[6]团圆旨趣在诸多观众或学者眼中有趣味单调之嫌,然而这一中国古代戏剧中形成的审美模式,实则是以中华传统文化为根基,天人合一与中和观念均推动了这种审美模式的构造,并逐渐成为审美习性流传下来。这一审美模式是伦理文化主宰的结果,充分展现了平民世俗审美精神[7]。魏成功事业与情感的双丰收,以及坏人终遭报应的结局是一种典型的大团圆式结局,而这一传统审美模式的运用揭示出轮回的伦理思维,迎合了中国观众的审美个性,让观众在体悟人生悲剧性之后,得到道德伦理与精神意志之满足,实现团圆之旨趣。事实上,追求现世幸福与实现个人价值,是最世俗也最普通的人类本能欲望,从更为宏观的角度看,“大团圆是人类共同的世俗幻象”[8]。故而,《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对世俗之乐的回应,使影片自身具有更广泛的接受可能。

在满足人类共性审美需求的基础上,《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并未照搬《魔幻时刻》中物哀式的审美模式,而是选择以团圆式审美思维调整情节表现地域性审美特征,真正实现跨文化翻拍的审美转化。

四、结语

开心麻花团队基于自身与《魔幻时刻》创作语境的共性与差异,在主题建构过程中以人类共性审美形态为基础,探索本土地域性审美传统,完成审美转化,为观众带来具有地域性文化特征的喜剧审美体验。《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可以称得上是一次成功的跨文化翻拍试验,其思路与方法具有参考性价值。总而言之,辨析创作语境,以不同文化间共有的审美范畴为基础,清晰定位地域性审美特征差异,是实现喜剧电影跨文化审美转化与传播的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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