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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背景下博物馆困境的思考

2022-02-23李乐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2年23期
关键词:神庙藏品娱乐

李乐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0)

0 前言

中国互联网络中心第49届《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指出,截至2021年12月,中国的网民数量达到了10.32亿,占国民数量的73.0%。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社会,博物馆这一曾具有贵族性质和精英定位的文化机构面对新时代的种种变迁,亟需做出改变来适应快速变化的互联网时代,并随着社会发展的步伐不断调整。博物馆自完成从收费制到免费制的公有性机构的变革以来,公众的目光与讨论也不可避免地向其集中,在复杂多样的需求与关切中,博物馆面临着多重困境。

1 神庙还是论坛?博物馆定位之思

博物馆究竟是神庙还是论坛?针对博物馆定位之争,邓肯·卡梅隆曾经提出过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神庙和论坛一直是博物馆的两个主要面向。二词一定程度上也能概括当今博物馆在定位问题上持续至今的困境。

1.1 非黑即白之初论

托勒密·索托于公元前三世纪在埃及亚历山大建立了一所缪斯神殿,以收集各种文化遗产。这个被称为缪斯神庙的地方,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上都被认为是第一个博物馆,博物馆一词就演变自希腊文的缪斯。博物馆此时乃至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主要工作仅限于物品的保存和收藏,而当时的研究工作则被精英阶层所垄断。回到卡梅隆针对博物馆的面相之问,他提到用神庙与论坛二词来分辨博物馆的主要特征。

神庙代表着自收藏概念诞生之初,当时的博物馆在王公贵族建造与掌管下的神圣性,这种神圣不容挑战也不容置疑。此时的博物馆也正与神庙一般,只行使其收藏功能,且看重藏品的珍稀属性,而非后期博物馆学中提出的历史、科学、艺术价值。神庙同时是一个威严的场所,没有观众的概念,只有拜谒的规则,知识的获取是单向且被动的。论坛则在某些方面呈现出与神庙截然不同的特点,论坛中建造者与掌管者的身份退隐,占据主要地位的是论坛的参与者,即观众。藏品的鉴赏标准多元,并因观众的改变流动。论坛是交流与妥协的表达空间,是求同存异的公共区域。①很长一段时间,神庙代表了当时博物馆的主要面相,这种思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生了改变。彼时后现代主义思潮高涨,文化研究的热情展现,博物馆学受此影响开始反思博物馆学中神庙特质的相对性与绝对性,客观认识论坛特质中的教育功能与表达功能,这也是新博物馆学运动思潮开始涌现的摇篮。

1.2 公共多元之未来

博物馆学发展到今天,博物馆的定位之争已不再需要非黑即白的神庙或论坛之论。在收藏、保存藏品方面,博物馆的神圣性依然无可否认,在藏品管理方面,博物馆也依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博物馆此时的收藏特征与早期不同,摆脱了曾经受到的刻板定义。收藏仅仅成为博物馆的一大特色,并随其他特征一起在时代潮流中获得了升级。在社会教育方面,博物馆作为一个公共知识教育机构,承担了公共知识传播的教育职能。2008年博物馆的免费开放极大促进了参观人数的增长,许多嘈杂的声音和不专业的指导也随之而来,这些噪声给博物馆学界造成了一定影响,但这些影响与社会对博物馆不断增加的关注与受众对博物馆激增的兴趣相比,总体结果是利大于弊的。从另外一个角度思考,来自群众的噪声给博物馆学界带来的不只是烦恼,也是文博人展现自我、将博物馆继续推向公众的契机。得到关注,是向社会介绍自己的第一步。文博专业的发展需要新鲜的血液,新鲜的血液需要在博物馆允许沟通的多元世界中完成引导与教育的职能。

博物馆是神庙还是论坛?这或许并不是一道选择题。博物馆的公有性质并不意味着要将其保存、管理藏品的神圣性消解,而对于藏品的重视也并非表明要否认博物馆观众的沟通与表达权利。新博物馆运动学中,多元与互动成了博物馆史的新显特征。

2 人还是物?博物馆主体之思

博物馆的主体是人还是物?博物馆的陈列展览工作内容包括藏品的挑选、组合,辅助展品的设计等多环节的研究,不同环节中的主体是否单一且恒定?人与物背后所指的内涵是否死板且对立?就博物馆展览而言,展陈的主体是物而非人,服务的主体是人也是物,与其争辩博物馆主体中物与人的孰轻孰重,不如完成人与物在博物馆语境中含义的清晰厘定和正确认知。

2.1 不可替代之手段

随着博物馆学界发展重点的迁移和时代科技的进步,不断有人提出质疑——“博物馆还需要物质(藏品)吗?”“尽管眼耳之间的距离很短,但亲眼看见与亲耳听闻之间的差别却很大。”②这是史密生学会的乔治·布朗·古德在《博物馆的未来》开头的引文,这句谚语也是东方文化中“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呼应。他在这篇1891年发表的论文内容便肯定了物质的重要性与不可替代性,虽然今天的科技水平已经发展到了古德无法预见的地步,但是博物馆仍然无法脱离实物。

一方面,无论是实物还是影像,都是物质经过不同方式转化产生的,影像依旧来源于物质。物质的存在无可替代,无论科技发展到何种地步,VR技术如何细致生动,图像的展示也远不及亲眼所见的震撼,3D打印技术如何以假乱真,也无法复制文物本身承载的历史信息与谜题。另一方面,在鼓励多元文化的今天,博物馆中不变的藏品正迎合着当今社会对博物馆的需求,借助不同表现手段阐释着多元的价值观。物质价值未知、充满无限可能的多元化需要媒介表达,价值需要表达却并不意味着价值能够反客为主。因此在未来的博物馆中,物质不仅不能让位于表达的手段,还应该注重物质,警惕弱化物质,让博物馆沦为表达手段的展示之所。

乔治·布朗·古德这样的态度与认知稳固了博物馆中物质的主体地位,③同时,物质的影像化也不应是博物馆排除在外的展览手段,在特殊的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众多实体博物馆一律闭馆,禁止开放,观众外出受限,无法参观,虚拟博物馆能在特殊环境下完成实体博物馆的未尽之责,也能克服距离之难,让观众在家就能参观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博物馆展品。

2.2 不可背离之思想

1974年,国际博物馆协会提出了博物馆的明确定义:“博物馆是一个不追求营利的、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的、向公众开放的永久性机构,为研究、教育和欣赏的目的,对人类和人类环境的见证物进行搜集、保存、研究、传播和展览。”博物馆学界曾将“以‘以人为本’为宗旨,‘人与物相结合’,以‘有助于人的发展和愉悦’为重要任务,参与社会,服务社会”视为博物馆未来的发展趋向④,将更多的目光投向博物馆史上长期被忽略的博物馆观众,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完成公共教育职能上。

追溯之前阶段党和国家对博物馆发展的指导思想,也可以发现对“人”这一因素的逐步重视。如提出“三个代表”这一阶段,博物馆的工作原则叫作“三贴近”,贴近现实、贴近生活、贴近群众;提出“科学发展观”这一阶段,以人为本成为博物馆的行动纲领。⑤以人为本是博物馆从私有转为公有的重要目标所在,失去观众的博物馆自然失去了展览的价值,也无力于承担潜移默化的教育职能,只剩下基础保存之用。

“以人为本”也不是以每个人的需求为本,受众的需求需要得到满足,也需要取舍。例如,在“盗墓”元素流行的当下,不少自媒体和受众面对博物馆中墓葬藏品时都展现出了非凡的兴趣与关注,甚至固执己见,视科学考古于无物。在面对这些猎奇的目光和对文物的误读时,博物馆人应当从专业的角度来听取受众的声音,一些博物馆为热度推出的“与古尸同眠”等活动看似在满足受众的好奇心理,其实未尽到教育之责,违背了博物馆的美育意志。但也不可夸大来自专业群体的权威性,应从博物馆和受众的长远发展共同考虑,从共赢角度出发解决问题,帮助博物馆在新时代下完成创新,为公众教育与美育贡献力量。对待文物的展示和受众的期待,应从热点中寻找共性,完成文物在新时代下的重生,与受众在新时代下的公共知识教育,做到“人”“物”并重。

3 娱乐化与严肃性?博物馆运营之思

在娱乐化背景下,是否应当放下“身段”?在迎合娱乐化时代的运营过程中,文物背后的严肃性是否被消解?近年来,互联网文化飞速发展,随着各大社交平台的兴起,媒介传播已进入融媒体时代。互联网用户的群体不断壮大,在网络空间中越来越走向主体位置,一直以来不被重视的狂欢文化也开始飞速蔓延。

3.1 和光同尘之俯就

在网络世界的狂欢中,受众的取向与审美期待都向娱乐化靠拢,不少官方媒体也顺应此种趋势,开始借用微博等其他媒介参与时事热点与人民生活,经常收集用户建议,打造其亲民的形象。同时,作为官方媒体,为了避免核心的权威性与严肃性被娱乐化消解,以《人民日报》为代表的一些组织机构依旧保持了在部分平台上的官方气势,如《人民日报》的内容依旧严肃、具有权威,但其社交媒体的运营上则不乏俯就网络文化之事,可见娱乐化与严肃性并不冲突。博物馆同样在具备藏品研究与管理等方面的权威性,也面临融媒体娱乐化环境的狂欢困境,前文《人民日报》等官方组织的运营经验就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博物馆运营要想在娱乐化趋势中避免低俗化、过度娱乐化,又兼具娱乐、教育、文化的价值,就要真正理解巴赫金“狂欢理论”的实质。⑥主要是四点:在受众互动上,提高观众的参与度,强调参与和包容;在内容表达上,强调随和而亲密的接触、活泼和必要的俯就,用给权威“加冕”和“脱冕”的方式满足受众的需要;在狂欢的背后,保持理智的思考,狂欢同样需要节制,文化需要更深入地解读和区分,作为一个公共知识服务机构,传播正确的知识、弘扬向上的价值观是博物馆不可推脱的责任;在娱乐化背景下,保持狂欢本质,遵守博物馆运营规则,精准把握流变的受众需求和学界脉搏,打造受众的“狂欢广场”。只有这样,才能在做到狂欢的同时,实现生命力的延续,保留权威性和严肃性的核心特质。

3.2 与众狂欢之东风

网络视频平台与卫视的双播摆脱了固定卫视、固定时段的限制,在移动端大规模普及的今天,观看之便捷不是文字类长篇大论的科普与枯燥的信息传递可比的,其前景是不可估量的,综艺具有鲜明的及时性和互动性,极度符合人们随看、随讨论的需求。以在文娱界取得佳绩的综艺节目《国家宝藏》为例,它是一部符合时代和社会需要的文艺类电视节目,通过对文化遗产的独到解读,使其与真实的生活相关联,从而引起观众的共鸣。通过邀请明星作为嘉宾演绎文物前世传奇的方式,赋予了文物故事性,满足了观众的娱乐期待,还在文物的故事讲述中输出博物馆知识,满足了观众的文化期待。节目形式是娱乐的,节目内容是不失严肃的,节目内容中传递的知识借助博物馆帮助后,就具备了权威性与严肃性。

在节目创作的过程中,博物馆作为特殊的公共文化机构,本身就是科学、权威的文化展示场所,具有公众认可的教育功能,它所展示的物质、对物质的组合也具有一定的启蒙和引导作用,能够在呈现陈列时拓宽观众的眼界,传播其研究的结果,即更深、更新的文化知识与科学知识。⑦《国家宝藏》节目组在选择参加博物馆节目的文物时,尊重了各博物馆作为专职机构的专业意见,以达到知识生产的受众需求,借博物馆中各类人才之专业技能,成提取、组合信息之事,从而在古物与新年、古术与新人之间寻求联结和平衡,为观众提供契合新时代、新社会的知识。博物馆对于馆内藏品的研究绝非仅局限于个体、单一的,也注重物与物、物与人、人与人之间的关联,这样专业的研究态度与眼光正体现着博物馆的研究职能,也为藏品信息的共享与传播提供了保障。⑧

对博物馆运营发展具有借鉴意义的还有微型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文创产品的设计与发行,影视、设计、社交等领域都等待博物馆人去开拓创新,娱乐化、严肃性兼具的特质是文博行业在新时代互联网背景下发展的优势与契机,在满足人民的精神需求、娱乐期待、文化期待的前提下,讲好文物故事,展现文博魅力,才能实现文博事业的宣传和日后的长期发展。

4 总结

博物馆作为一个承担着公共知识教育职能的特殊文化机构,在为公众服务时,需结合时代特性,研究社会需要,更新策划视野,与时俱进。

4.1 优秀实例之突围

以河南省2021年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唐宫夜宴》为例,在虚拟技术的投射下,14名唐代少女穿梭于清晰真实的唐朝宫殿之中,融嬉笑怒骂于庄严夜宴,向观众们展现了盛唐之下的豆蔻年华,引发了观众广泛的参与感和强烈的共鸣。文物的神圣与少女的烟火气相结合,做到了严肃性与娱乐化并重。众多讨论围绕着节目中的文物元素和艺术特点展开,兼具神庙与论坛的优点。从节目中各位夜宴少女的衣着造型可以看出,其还原自一组河南博物院馆藏的彩绘陶女俑,这套女俑包括5件舞俑和8件伎乐女俑,表演者的服装与手中的乐器都参考于此。《新唐书·礼乐志》中提到,在唐玄宗时,曾“分乐为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谓之坐部伎”。⑨这套彩陶女俑在1959年于安阳市张盛墓出土,是隋代的作品,证明唐代坐部伎在隋朝时已见雏形。《唐宫夜宴》不仅完成了传递知识与愉悦身心的职能,满足了观众的审美需要,科普知识,保证文物真实性的同时,规避了其出现在未经设计、保护的公众场合的危险,延伸了文物的艺术职能,达到了“人”“物”并重。

4.2 当下未来之试想

在文化审美多元、科技高速发展的新时代,博物馆在当下和未来都正在、将要面临种种困境。之所以提取博物馆的神庙与论坛两个面相、人与物两个主体,即娱乐与严肃两种风格来分析,只因互联网的普及与民众教育的提升要求博物馆为不断壮大的受众群体提供更易接受更高质量的知识信息。混杂的网络环境也使博物馆需要兼顾思想阵地的建设。在种种冲击之下,博物馆需要改变,开放与交流、互动与阐释、俯就与研究,都是文博行业乃至相近领域内成功案例给出的经验与选择。

时代的冲击非一时而是长久的,博物馆的困境也会随时代发展继续显现,改变也不是一味求变,只有顺应时代的潮流,牢记自身的职能与初心,求变之时不忘守元才能在众多选择中达到均衡,实现博物馆的良性发展,将更多的知识传递给博物馆的观众。

注释

①③徐坚.走出收藏史,走向思想史[J].中国博物馆,2015(4):1-13.

②史蒂芬妮·诺比,萧凯茵.从物品的墓地到思想的摇篮:从古德到数字化时代史密森博物院的教育理念与实践[J].中国博物馆,2015(1):92-98.

④王宏钧.中国博物馆学基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⑤段颖.从传播学角度浅议“让文物活起来”:以故宫博物院为例[J].博物院,2018(1):39-46.

⑥王婉.“狂欢理论”视角下纯网综艺节目的良性发展:以《明星大侦探》为例[J].新闻知识,2018(3):68-70.

⑦徐玲.博物馆与近代公众教育[J].文博,2014(2):77-82.

⑧徐玲,王骋远.公共知识服务:博物馆社会责任的再思考[J].博物院,2020(2):40-44.

⑨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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