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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革命历史下对鲁迅作品思想的认识

2022-02-23陈贞

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 2022年1期
关键词:民智阿Q启迪

鲁迅是我国著名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教育家、民主战士[1],也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无产阶级革命家、伟大领袖毛主席曾说:“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的民族英雄。”“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将铁骨铮铮融入自己的文学作品中,以文学作品高度的革命性、启发性成就了其革命家与民主战士的身份,获得了社会广泛认可。回顾中国革命历史,可以发现中国现代文学如同一面镜子,折射出中国社会变革发展的曲折历程,而鲁迅作品以其独特的时代性与思想性表现出当时民族心理,为指引新的时代精神做出了独特的贡献。因而,鲁迅作品屡屡被选入语文课本,成为学生认识中国革命历史下文学变迁的重要教学蓝本,让学生从中汲取思想的力量。

一、实业与民智

在中国革命历史进程中,为了抵抗列强入侵挽救国家命运,中国人开始学习国外先进经验。从“师夷长技以制夷”实业技术救国道路开始,中国人走上了革命摸索道路。鲁迅先生出生成长于新旧交替之时,早年曾赴日本仙台学医,试图以实业兴国。然而,在日本的所见所闻让他认识到当时国民思想上存在极大问题——医学可以让国民的身体变得强壮,却无法让国民心性不再软弱麻木不仁。鲁迅先生弃医从文,转而投入写作唤醒沉睡中的国民。在当时的鲁迅先生看来,学习先进的实业技术远不如启发民众的心智更急迫、更重要。在鲁迅作品里,启迪民智一直被摆放在首位。

例如,《阿Q正传》从阿Q的精神胜利法写起,这种自我胜利、自我安慰的方法在当时中国民众里普遍存在着,软化了中国人的脊梁,麻木了中国人的内心[2]。魯迅先生用诙谐而辛辣的笔法将之一一写出,让人笑容的嘴角刚刚扯开便又僵住了。将近百年过去,今日的学生也许难以想象这种精神胜利法之下的可悲可恨之处,不妨翻阅一下鲁迅先生另一篇作品《拿来主义》。在《拿来主义》开篇提到的“送一批古董到巴黎去展览”“能够只是送出去,也不算坏事情,一者见得丰富,二者见得大度”实际上也是精神胜利法的变体——实为送古董讨好外国,却冠以国际交流、发扬国光的幌子;被列强搜刮抢夺物资资源,却假装中国地大物博、睦邻友好。当把阿Q的精神胜利法放大到国家层面,就可以轻易发现这种行为多么自欺欺人,又是多么荒唐可笑!掩卷细思之下,不难发现精神胜利法之下难以遮掩的弱小本质:当是时,中国弱于列强,只能被列国强取豪夺还要强颜欢笑;当是时,阿Q在未庄处于社会最底层,只能被各色人等欺负打骂后以精神胜利法自娱。

《阿Q正传》写到阿Q最厌恶的一个人是“假洋鬼子”——钱太爷的大儿子,“假洋鬼子”上过洋学堂且去日本留学过,辫子被剪掉后带着一条假辫子。在阿Q看来,“辫子而至于假,就是没有了做人的资格”。在这里,假洋鬼子所代表的是当时睁眼看世界的人,这些人学过先进的实业技术,见识过当时自诩先进的洋人世界,本应当给落后的中国带来新知识、新气象。结果,“假洋鬼子”回来后,未庄还是原来那个未庄,没有任何改变,反倒是难得觉醒了一下剪掉的辫子被假辫子替代。鲁迅先生在这里特地写了一个“假洋鬼子”的形象,应当是有的放矢,为了说明当时他本人的思想——启迪中国民众心智远比学习他国实业技术更重要,民智不开而光是引进实业技术的救国终将是镜花水月。

二、国民与国家

在学习国外先进经验与启迪国内民众心智之间,鲁迅先生选择了后者,这一点已经明确。但启迪国内民众心智同样有着多种办法,可以走上层路线进入政府然后通过政府启发民智,也可以深入基层人民群众走下层路线。下层路线群众基数众多,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给启迪民智工作带来了工作量大、进度缓慢、成效不显著的难点问题。因此,当时很多知识分子虽然认识到启迪民智的重要性,但是大多选择走上层路线通过政府施行,最后成为政府的御用文人。与他们不同的是,鲁迅先生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下层路线:他关注底层人民,写作小人物。《孔乙己》写作底层落魄文人,《药》刻画愚昧迷信的城市小市民,《阿Q正传》描写乡村小人物阿Q这样连具体名姓都没有的小人物……鲁迅先生叙写出一个个小人物的故事,看似与国家大义无关,但这样的小人物却代表着那个时代的大多数。

(一)鲁迅作品的主人公:小人物

鲁迅作品的主人公从来没有主角光环,更不会在扬长避短地写作下显得完美无缺。于鲁迅先生本人来说,写作本就是把中国国民的丑陋之处示众,以让更多人醒悟过来,不再重复这些麻木而愚昧的行为,从而达到启迪民智的写作目标。

《阿Q正传》的主人公阿Q是什么样的?未庄的一个流浪雇农,只有干活时才能让人想起,连名字也不能被人记住的人。这篇小说以辛亥革命前后的中国农村为背景,在那时因为战争失败和政治腐败的影响,中华大地很多贫苦百姓失去赖以为生的家园和土地,成为一无所有的雇农,阿Q只是其中的一员。同样失去土地,《骆驼祥子》中的祥子进城后一心为拥有自己的车勤劳打拼,阿Q则是随波逐流的:他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并未想过拥有自己的房屋;他给人家打短工度日,有钱了就去喝酒赌钱,并不为将来精打细算。鲁迅先生极力刻画了阿Q欺软怕硬、每每落败被打的未庄底层处境。其中一个细节需要注意,阿Q因为头上的癞疮疤发怒并选择弱小的对手找茬吵架,这时阿Q仍保留着些许自尊,这自尊让他发怒,让他在自己觉得弱小的人身上通过吵架维护。结果很可惜,这样维护“自尊”的吵架行为往往还是以阿Q的失败告终,最后阿Q只能对自己说:“我总算被儿子打了”。这时阿Q精神胜利法的起端,从中可以看出阿Q的自尊随着现实的打击全面丧失后,便只能现实挨打、精神胜利聊以自慰。

精神胜利法有什么作用呢?人是一种希望的动物,生存下去总要抱有一点期待,这种期待可以是祥子的黄包车,但是什么都无望获得如阿Q,便只能从精神上欺骗麻木自己,以使自己不完全绝望——一旦承认了一无所有的现实与将来,便难以再活下去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鲁迅作品中的小人物多少都会一点精神胜利法的,既是为了让自己在困苦的世道下勉强生存,也是一自我催眠。自我催眠的民众多了便造成了一个麻木而愚昧的社会群体和民族心态,国家也就失去了希望。

(二)鲁迅作品的芸芸众生:底层

鲁迅作品中的主人公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围绕着主人公的同样是一群小人物,在贫穷困苦的共同点下,他们还有着各不相同的小特征,形成各具特色的群体特征。鲁迅先生的作品鲜少着墨大人物,而是围绕小人物的家长里短涂抹浓墨重彩,写活这些写人物和他们所处的环境,表现出当时社会环境下的民族心理。站在当时的时间点,读到这样的文学作品,会发现这些作品中的人有一点像身边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但又不是完全相似到可以一一对应的程度。究其原因,鲁迅作品并非某个特定人物的个人传记,而是将一个全体的共同特征杂糅到一起,形成一种群体刻画。

《阿Q正传》中未庄的村民相对阿Q来说是有产阶级,因此可以任意欺负阿Q,但对赵太爷来说他们无疑也是底层。在阿Q被赵太爷打嘴巴后,村民反倒不敢像以前那样欺负阿Q了。虽然阿Q是被打嘴巴,但这也是与赵太爷扯上了关系——无论是怎样的关系,只要跟赵太爷这样的大人物有了关系,村民便不敢稍有得罪——多年生活经验告诉村民,招惹了赵太爷这样的大人物一点点都可能让自己的生活立刻倾覆。完全与阿Q处于相同境地的应该是王胡,但最终阿Q依然被王胡打了一顿,成为阿Q记忆里“生平第一件的屈辱”。可见,即使同样深处底层,这些小人物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的鄙视链,并将层层欺压的恶习延续下来,并不能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亲如一家或是一致对外。在鲁迅笔下,这种小人物群体内部自轻自贱、相互争斗的行为并不少见,从其字里行间,可以发现先生对这种行为的态度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3]的。

三、革命与守旧

鲁迅先生逝世于1936年10月,并未真正见到革命胜利的曙光,他的作品也多描写旧社会,在这种旧社会的惨象中透出革命的渴望,从而成为一名民主战士。1919年爆發的五四运动是中国从旧民主主义革命走向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转折点,可以说从五四运动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都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从时间上看,鲁迅作品大多写作与这一阶段;从思想方面看,鲁迅作品表达出深深的革命渴望也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要求向契合。

(一)观照旧生活,揭示劣根性

鲁迅《摩罗诗力说》中评价《离骚》《天问》“放言无惮,为前人所不敢言”[4],其实这句话用来评价鲁迅作品同样极为恰当。鲁迅作品笔锋直指当时社会现实,向来直言无忌,毫无畏惧地说出让当时统治阶层颤栗的话语。

阿Q向来喜欢以“儿子打老子”“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在精神上获胜,这是国民的一重劣根性。被其他人打时他会有一个反抗而后不敌的过程,但被“假洋鬼子”打时,阿Q却只是“抽筋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其中的区别反映出他潜意识中的奴性:对于同阶层的其辱打骂尚能争辩反抗一二,对于赵太爷这类封建统治阶层的打骂却抱着逆来顺受的态度,毫无抗争意识。而且,这一次挨打阿Q没有采用常用的精神胜利法,而是靠着“忘却”这一祖传的宝贝发生效力,其思想上的奴性之根深蒂固、可见一斑——对于封建特权阶层,阿Q连精神上的冒犯都不敢兴起,只能等着挨打,被打后又浑然不觉地将之忘却。将“忘却”成为祖传的宝贝,其中的讽刺意味就不再只是针对当时社会阿Q人群,而是将封建社会祖祖辈辈甘愿当奴隶的人都讽刺了一遍。

《阿Q正传》中还有许多守旧社会的事物,诸如阿Q以为假辫子不配为人,阿Q欺软怕硬的两副嘴脸,阿Q欺负小尼姑的猥琐无耻……对于这些守旧事物中的劣根性,鲁迅先生寥寥几笔中不着一字批判之语,却将其丑陋之处揭露出来。

(二)推演未来路,革命求生存

《阿Q正传》中,阿Q的最终结局是被当做革命党下狱杀死,但找遍全文也无法发现他有真正的革命之举,甚至他连革命都只限于道听途说而已。纵观阿Q这一生,虽欺软怕硬却往往以自身失败挨打告终;虽屡屡使用精神胜利法,但稍有诉诸于口就被打,其自尊自大仅仅停留于心理层面;虽觉革命党威风而想加入,但找不到加入革命党的大门,更说不上有革命之举。但就是这样一个自尊自大、自轻自贱的小人物,实则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大恶之举,可他却这样被冤枉杀死。这样写作之下既可以凸显当时中国社会的封建与腐败,但与阿Q同为社会底层的人民必然会为此不寒而栗,因阿Q的死亡兴起兔死狐悲之感。当这些人产生改变这个不公的社会时,革命的种子便无声无息地种下了。

鲁迅作品写尽了守旧社会的保守道路,如阿Q这样的流浪雇农如果继续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只会沦为人人欺压的社会奴隶,甚至最后成为各种假革命的替死鬼,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阿Q已然死亡,当赵太爷或者假洋鬼子需要第二个、第三个革命党立功时,下一个被冤枉杀死的就是王胡和未庄的村民了。当然,鲁迅作品中这种革命出路的指示是隐晦的,非详细分析挖掘不能发现。因此,也有部分学者认为鲁迅作品对于人民群众的革命的彻底性和英勇性表达不够充分。毛泽东曾在说到《阿Q正传》时指出:“鲁迅表现人民看重其黑暗面、封建主义的一面,忽略其英勇斗争、反抗地主,即民主主义的一面,这是因为他未曾经历过农民斗争之故。”[5]

鲁迅作品传达出鲁迅本人对革命的认识:实业救国与启迪民智应以后者为先;启迪民智应当从下层人民群众循序渐进,而非先国家后国民的上层政府路线;鲁迅先生看到了当时中国底层民众思想中的奴性,并沿着奴性推演出毫无希望的未来,唯有觉醒革命才能求生存。在品鉴鲁迅作品时,教师除了要带领学生领会其中的文学表达手法,还要帮助学生认识到其中的思想精髓。

参考文献:

[1]赵国宏.20世纪中国文学教育中“鲁迅的存在”——评《鲁迅与20世纪中国文学教育》[J].语文建设,2020(19):88.

[2]陈伟华.文本再造、主题偏移与价值增生——论20世纪《阿Q正传》的跨媒介改编[J].鲁迅研究月刊,2021(08):31-40.

[3]赵亚平.解读鲁迅的“立人”思想及其现代教育意义——以中学教材中的鲁迅作品为例[J].课外语文,2015(14):1+18.

[4]黄健.如何看待作为“异质”存在的鲁迅?——读吕周聚《鲁迅:文学作品中的异质因素》[J].鲁迅研究月刊,2018(06):94-96.

[5]张梦阳.驱散迷雾 理解本意——写在《阿Q正传》发表100周年之际[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66(03):38-46.

陈贞,海南省海口市第一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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