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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地理视角下的北京清河

2022-02-22钟舸何潇

世界建筑 2022年2期
关键词:三山清河水系

钟舸,何潇

今天的清河位于北京市海淀区中部和朝阳区北部,西起红山口山脚下的京密引水渠青龙桥闸,自西向东沿圆明园北墙一线横贯海淀区,进入朝阳区后逐渐呈西南—东北走向,沿朝阳区、昌平区两区的边界和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北界,从朝阳区沙子营和昌平区的北七家附近汇入温榆河,全长23.77km,流域面积210km2[1]151,其中海淀境内11.6km。清河裁弯取直前以朱房为界,以西至青龙桥区段称“肖家河”,以东称“清河”,此后泛称为“清河”。历史上的清河镇以河为界,北属昌平、宛平县管辖,南属城辖区域。今天清河是北京中心城区北部重要的排洪河道,也是中心城区与北侧城市组团的地理分界线;在海淀区境内清河既是山前山后,也是三山五园—高校集中片区与北侧清河组团和上地组团的隔离带,是城市发展的地理边缘,是北京城北部一绿隔的核心生态要素。

因特殊的地理区位,清河地区一直为历代北京城与北方草原沟通的交通要冲,重要的贸易集散地,扼守北京城的军事门户(图1)。

1 北京地势图(局部),引自《北京历史地图案》

2 《北平历史地理》封面

北京城市的诞生、发展并成为从元明清至今的国家政治中心,伴随着中国地理疆域和政治文化内涵的不断演变,具有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也是位于华北平原北端、联系东北和北方草原地区地理交通枢纽重要地位的必然结果。在北京城市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西侧的永定河水系、东侧的潮白河水系、以及中部山泉、水淀汇集形成的高粱河水系成为城市演变和形态塑造的重要因素——从三国时期车箱渠至今的近两千年历史中,伴随着历朝历代对水系不断进行的大量人工改造营建,人们一直在为这座伟大的城市寻找稳定充沛的水源,满足不断扩大的城市生活饮用、漕运、灌溉和皇家苑囿景观的需要,对水系演变的认知也成为认识北京城市历史不可或缺的重要视角。正是这一原因,侯仁之先生在毕生从事的北京历史地理研究中,尤其重视北京水系演变的研究(图2),其研究成果对于认识北京历史,认识清河都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作为北京城市较大尺度的地理空间要素,对清河的认知也将从更大范围的山水地理环境来展开,并重点从高粱河水系和万泉河水系的演变来认识清河的诞生和发展,挖掘清河在后期“三山五园”建设及其周边片区发展中的重要意义,以及在今天现代城市建设背景下的历史地理内在逻辑和发展机遇。

1 地理认知:从“北京湾”看北京城的诞生和清河的地理空间价值

北京城所在的华北平原西北一角,为北侧的燕山山脉和西侧的太行山脉交汇之处,山体三面围合形成类似港湾的地形空间特点,美国地质学家贝利·维理斯(Bailey Willis)1907年生动地将其称为“北京湾”(侯仁之在《北平历史地理》中称之为“北平湾”[2]1)。北京从其前身——蓟城诞生之初,就是基于其位于沿太行山东麓古代南北大道[2]26,转折向东出辽东的交通枢纽地位;随着向东北出古北口通向热河地区、向西北出南口通向北方草原和山西的两条交通孔道在“北京湾”交汇,这一交通要冲地位得到了进一步增强(图3)。其区位的重要性从蓟城诞生之初的交通枢纽和贸易地位,到后世的隋唐征伐高句丽、辽金统治北部中国、乃至元明清作为全国的政治统治中心,得到进一步加强,并逐步向军事和政治重要性方向转变。

北京城的山地—平原交汇过渡地理特征,在突入“北京湾”的香山及其向东南伸向平原陆域的红山口山嘴,得到了更为具体和清晰地体现——香山成为北京从平原陆域进入山区的具有重要地标意义的自然地理要素,红山口也成为海淀山前山后的地理分界点(图4)。从“北京湾”地理视角认知北京城的诞生和发展,与红山口山地门户地位的逻辑同构,使我们可以更清晰地从宏观到微观建立起对清河及其所在自然地理特征的认知,随后的高粱河水系人工改造及清河源头演变,进一步强化了红山口和清河的水系空间枢纽地位。

3 北平湾及通过北平城的古代大道,引自参考文献[2]

5 从门头沟九龙山眺望永定河三家店出山口,以及香山群峰——香山是联系永定河、高粱河、温榆河三大水系的重要纽带

6 清河汉城遗址

7 金中都及太宁宫附近河湖水道示意图,引自参考文献[4]

2 水系认知:北京水系演变中的清河

北京城市建设史就是一部水系整治史,从三国时期魏镇北将军刘靖2)为水利灌溉而开凿的车箱渠,到后世辽金和元明清,北京作为北方中国和整个中国政治中心,一直在为建立与南方经济中心的水运联系而努力,水利工程聚焦到为漕运和宫苑园林两大主要目标寻找稳定充沛的水源,人工水道工程也一直围绕新水源的引入,以及东西向贯通永定河、高粱河和潞水(今潮白河、北运河)而展开,继而沟通与隋唐大运河(永济渠)和后世京杭大运河的联系,大运河终点区段的兴废迁徙也与之密切相关。城市依托的河道也呈现从永定河到高粱河向东发展的趋势,今天北京副中心(通州)的建设更是这种向东拓展到以潮白河和大运河为依托构建城市空间的发展逻辑。

在这一水系演变的历史图景中,对清河的价值认知也从单纯的自然地理要素,向城市水系演变史和水利工程历史文化价值方向转变并得到提升。

2.1 早期依托永定河的古蓟城、唐幽州和辽南京

永定河古称㶟水,又称治水,发源于山西雁门累头山,即今天山西宁武管涔山,流经魏晋时期的代郡桑乾县3)[3]1035,故山西和河北的㶟水上游段今天称为桑乾河 (桑干河)。㶟水出西山后,又称清泉河4)[3]1104,隋唐宋的相关史籍已不再使用郦道元《水经注》的“㶟水”名称,对出西山后的清泉河都称桑干河,即侯仁之书中所言浑河,清代初年始有永定河之名(图5)。早期㶟水出山后,过今天石景山(另一说过金代卢沟桥位置)即折向东流,从蓟城南七里过蓟城,同时通过洗马沟汇入了来自蓟城西面的西湖(今莲花池)来水5)[2]85。唐幽州城和辽南京继承了古蓟城的城址,故隋唐两代为征伐高句丽,开凿隋唐大运河永济渠,即与当时的桑干河(㶟水)相连,战争所用粮草物资通过永济渠和桑干河运达蓟城(唐幽州),军队也在蓟城(唐幽州)集结,蓟城(唐幽州)遂成为征伐高句丽的军事基地。

位于朱房西侧的汉代古城遗址(图6),是早期蓟城时期的珍贵历史文化遗迹,是清河地区作为蓟城北方门户的重要见证。

2.2 早期万泉河水系与古清河的源头

清河与北京自然水系的形成与演变密切相关。今天清河远离永定河水系,但在历史上清河曾经是㶟水(永定河)古河道之一,因后世清河之名,这一最古老的㶟水故道被称为“古清河”。因水质清澈,固有“清水”之名,宋辽时期已有“清河”之记载,清代曾称“会清河”。

大约在5000年前,㶟水(永定河)随地质变化逐步向南摆动,古清河不再是永定河水系的组成部分。但在废弃的古清河河道上,仍留有众多湖泊、沼泽,加上山泉汇入,香山山前、玉泉山、万泉庄一带,曾有大片水草丛生的浅湖水淀,在巴沟上游形成了早期由玉泉山和万泉庄两部分泉水构成的万泉河水系[4]114,“海淀”也因此得名。古永定河故道中的水溢出汇集,在万泉庄西南一带形成4个小湖泊,经巴沟桥汇成万泉河,注入丹棱沜6)[4]121,再往东北流进清河7),这构成了清河的最初源头和温榆河水系支流基本格局。

2.3 高粱河水系的人工化延伸与清河水系的变化

元大都放弃了之前蓟城、辽南京、金中都依托古㶟水(后世称桑干河或永定河)和莲花池水系的城池选址,依托金中都东北方向高粱河水系的积水潭,选择了新的皇城位置和城市中轴线,奠定了今天北京老城的空间位置范围和基本格局,完成了城市依托向高粱河水系转移的过程。事实上,作为这一都城营建过渡阶段的金中都,也局部开始了这一城市水系依托的转换过程。据侯仁之考证,为解决金中都宫苑和护城河用水仅仅依靠莲花池水系水量不足的问题,开凿一条南北方向水渠引来了高粱河的水流,即今天赵登禹路所在线位(图7)。

作为又一次统一了整个中国的庞大帝国首都,元大都宏大的城市和宫苑规模,漕运和宫苑用水远非发源于紫竹院的高粱河水量所能满足。在重新沟通了南北大运河,通过张家湾和通惠河将大运河漕运终点引入积水潭的同时,元大都在水系整治方面的伟大成就是新的水源和引水工程,郭守敬主持下向大都城引来了昌平白浮泉8)[2]115泉水。这一引水工程体系将白浮泉和从昌平一直到香山的山前区降雨径流和泉水纳入高粱河水系。泉水汇入扩大后的瓮山泊蓄存,开挖长河,为高粱河、积水潭及漕运水系提供水源;同时,开挖金水河,引玉泉山水以及其上游水源的樱桃沟泉水南流,专为皇城宫苑供水。至此,原为一体的玉泉山泉水与万泉河分开成为两个水系,万泉河继续向东北通过清河汇入温榆河的水系格局。

瓮山泊西北的红山口周边成为这一人工改造后水系的重要枢纽,也直接影响了清河源头的演变。瓮山泊通过青龙桥闸向清河供水而成为新的清河源头,青龙桥闸以北的白浮堰以东区域,继续保持向东汇入温榆河的水系格局;清河以南的今天圆明园、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区域,作为古万泉河水系一部分,依托南高北低的地势特点,也通过万泉河和小月河注入清河(图8),成为清河水系一部分——由此,红山口周边成为高粱河水系和温榆河水系的上游交汇点(图9)。

8 清河支流小月河今貌

9 神山泉与通惠河上游水道示意图。向东南伸出的红山口图中未表达,表达红山口则可以更加清晰表达清河与神山泉(白浮泉)交汇处的地理重要性,引自参考文献[2]

10 绣漪桥闸以南的昆玉河现状实景

11 北京城西北郊皇家园林及水系示意图

2.4 明代的高粱河水源缩减和清河的进一步发育

明代北京城对元大都进行了较大幅度地重建和改造,重建了新的皇城、宫城,调整了大城(内城)的南北城墙位置。针对水系调整,由于皇城的东扩和大城(内城)的南扩,截断了大运河—通惠河进入积水潭的最后一段漕运水道;上游则由于白浮泉的圮废,部分香山山前水源重新汇入清河和温榆河水系而水源大大减少。“通惠河上游从白浮村神山泉流入瓮山泊而兴建的水坝也年久失修。最终,通惠河不仅失去了北面的水源,而且瓮山泊的部分水源,也因在到达瓮山之前就在青龙桥(此桥保留至今)水闸流入东北方的双塔河9)而有所减少,由此产生的这条新河流当时叫做清河”10)[2]146。

明代建设了联系玉泉山和瓮山泊的新引水河道,将玉泉山水作为高粱河水系的补充水源。香山南麓的樱桃沟和碧云寺北侧沟谷泉水,仍然沿故道汇流,重新成为清河源头,继而发育形成自西山向东流向温榆河水系的清河。这一清河水系格局和河道形态,在清代三山五园水系形成过程中,得到进一步完善。

3 文化认知:“三山五园”空间体系中的清河

清河的发育成熟,是从清初年延续到清中叶,伴随着“三山五园”的建造和完善而逐步完成,在成为皇家园林区的重要泄洪河道的同时,也成为皇家园林区北侧的地理空间边界和田园风光背景。清河的历史文化价值也从水系营建的水利史角度向以“三山五园”为代表的北京核心历史文化载体演变。

3.1 “三山五园”水系中的清河

12 朱房村实景

13 五环路与G7高速交汇的箭亭桥

14 树村郊野公园

15 清华校园内的万泉河是清河主要支流之一

清代在西北郊大规模兴建皇家园林时,通过对玉泉山、万泉河两大水系的整理,形成了较为完善的“三山五园”水系。西侧的玉泉山—昆明湖水系涵盖香山静宜园、玉泉山静明园和万寿山清漪园——乾隆年间疏浚瓮山泊,扩大了水域面积,进一步发挥其蓄水、排洪和灌溉的功能,并赐名昆明湖。从香山樱桃沟、碧云寺和玉泉山汇集的泉水11)[5],东流至万寿山西侧后分为南北两支,南支入昆明湖,城内需水时通过昆明湖东南绣漪桥闸向城内开闸放水(图10),经长河、德胜门西水关入什刹海,成为北京城的主要水源;北支从青龙桥入圆明园12)[5],同时昆明湖东北角建二龙闸注入圆明园,与万泉河西支共同为圆明园的宫苑水域供水;水流通过长春园东北角的七孔闸流入清河;昆明湖北端建青龙桥闸,作为泄洪闸直通清河13)。东侧万泉河水系主要为畅春园和圆明园服务,水系经河道开挖疏浚后分为两支:东支经畅春园、绮春园、熙春园向东北;西支过圆明园后沿北墙向东,汇合后流入清河。至此,清河的主导功能逐步向皇家园林的泄洪功能转化,成为“三山五园”水系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图11)。

与此同时,作为元明清北京城重要的钱粮物资生命线,大运河在经通惠河抵达大通桥的主线基础上,同时可以北上温榆河,通过清河抵达“三山五园”,清河也由此纳入了大运河体系之中。

3.2 圆明园八旗与周边乡村

清代伊始,清河作为三山五园水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成为“三山五园”皇家园林的泄洪河道和北侧地理空间边界,也是“三山五园”圆明园护军营的重要分布区域和周边农业灌溉、乡村发展的重要生命线。

清雍正年间,在圆明园周边设八旗护卫军营,俗称“圆明园八旗”,这些八旗护军营虽然今已不存,但由于与皇家园林密不可分的功能关联性,它们当年的位置和相关历史记忆,仍是“三山五园”遗产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这些八旗护军营所在的清河片区也进入“三山五园”整体保护的空间范围。清河沿线分布有“圆明园八旗”的5个护军营,分别是位于红山口东侧、清河故道西岸的正红旗,后因京密引水渠和国防大学建设而拆除无存;位于圆明园西北侧的正黄旗和镶黄旗,今天仅存这两个护军营位置的正黄旗路、厢黄旗路等道路名称,以及一个名叫镶黄旗万树园的小区名称;位于圆明园东北侧的正白旗和厢白旗,今天也只留下正白旗路,以及褐石小区内“厢白旗1号院、2号院”的住宅名称。

2000年裁直硬化改造前,肖家河(清河)河道弯曲,大部分区段宽约十几米,夏季水量充沛,沿河两岸遍植水稻蔬菜,乾隆《青龙桥晓行诗》描绘了青龙桥所在的清河一带稻香飘溢的水乡风光:“十里稻畦秋早熟,分明画里小江南”[5]1658。清河沿线有十余个小村庄,如上河沿村、肖家河村、前河沿村、箭亭村、朱房村(图12)、清河村、马坊村、河北村等[6]。位于颐和园北宫门以北的龙背村即因清河向北弯曲形似龙背而得名,今天老村已外迁,只留下“龙背村路”这一名称;箭亭村因厢白旗护军营的弓弩习射之地箭亭而得名,今天则将名称留给了五环路与京新高速交汇的巨大立交桥——箭亭桥(图13);清河村和清河镇将名称留给了北京中心城区外围的一个重要分散城市组团——清河组团。

位于清河北岸的树村,是海淀镇最古老的村落之一,有上千年历史,唐代墓志中即有记载[5]。清代树村东西两侧正白旗和镶黄旗护军营的兵丁与修建皇家园林的工匠众多,形成了具有商号上百家的树村买卖街;鼎盛时期,树村曾有大小庙宇20余座。后因圆明园的建成、焚毁、旗营衰落,树村街市逐渐萧条,原有村庄除了一个清真寺原址保留,其他已荡然无存。随着树村的搬迁改造,树村原址及其周边近年来建成了这一地区最大的郊野公园——树村公园(图14)。

如今,海淀区范围内清河沿线尚保留原有村落形态的仅有肖家河村和朱房村。

3.3 以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为代表的海淀文教区兴起

清末至民国时期,围绕“三山五园”皇家园林,在圆明园外围王爷府园的基础上,建立了我国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后校舍用于北京大学)两座著名大学:清华大学在熙春园和近春园基础上建立并发展,北京大学则使用了镜春园、淑春园、朗润园等王爷府园。这些大学不仅在地理空间,更在文化渊源上成为“三山五园”园林文化,乃至北京城市历史文化的承继者,并引领这一地区走向现代化。在后来的校园规划建设中,这一地区的原有万泉河水系得到较为完善的保留,成为校园及其周边景观水系的组成部分,今天清华大学校园内的校河即是万泉河干流,作为著名的清华校河景观,承载着校园的风花雪月(图15)。

建国后,随着中央党校、国防大学、中国农业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等先后在清河沿岸的建设,清河成为北京又一处文教兴盛、历史文化景观与现代文化功能荟萃的首善之地。

4 遗产认知:清河沿线的历史文化遗产

清河自明清以来是圆明园以北乡村地区重要灌溉水源和行洪通道,逐步形成稳定的蜿蜒曲折形态,对其维护治理一直未间断,1978—1985年期间,曾进行多次大规模治理,主要裁弯取直和河岸护砌加固,完善其农田灌溉和排泄洪水的功能14)。除了 “三山五园”皇家园林和清华北大优秀近现代建筑,清河特有的水系属性和周边乡村环境特征,造就了清河沿线以桥闸和村庙为主要内容的历史文化遗产体系,包括3座著名古桥和沿线散落的村庙、清真寺等(图16)。

16 清河三山五园时期历史河道与现状河道比较图,黑色线条表达的清河历史河道和三山五园格局,根据《北京历史地图集》清代中期海淀镇附近皇家园林分布图绘制

清河沿线3座重要古桥,分别是青龙桥、肖家河古石桥、清河古石桥(广济桥),3座桥成为明清时期清河地区村镇发展的重要节点,并与重要寺庙的分布密切相关。

青龙桥及青龙桥闸是今天清河的源头。青龙桥是玉泉山—清河水系所在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在元代《析津志》便有记载,是元代控制白浮泉和瓮山泊水量控制的重要水闸,今天的青龙桥是1960年代修建京密引水渠时在明清老桥原址修建单跨钢筋水泥桥。至清代中期,青龙桥周边发展成为京西较大的村镇,包括青龙桥东街、青龙桥西街和关城15)[5]165。青龙桥镇商业繁荣,寺庙众多,以桥西始建于元天历二年的功德寺最为著名16)[5]1659。肖家河五孔古石桥是联系肖家河村和周边正黄旗、镶黄旗护军营重要的交通枢纽,清河河道1980年裁直改道后,桥上石栏板被拆除,总长37m的古桥桥面连同河道在平整土地时埋入地下,桥体和桥面花岗岩条石得以基本完整保存,桥头的延福庵部分建筑也得到保存。清河古石桥在1990年代治理小月河时,从清河迁建于小月河出口处[1]151。

17 五环路建成前圆明园、颐和园、玉泉山及清河上游区段的山水和城市环境(约2000年),《海淀区一山两园航空影像图》,北京科源大地遥感技术中心提供

5 结语

北京的城市建设史就是一部水系整治史,就是一部将相对贫瘠的北方大地与出产丰饶的南方疆域沟通联系成为整体的国家奋斗史。纵观历史,历朝历代都在为寻找稳定的城市水源、梳理完善城市引水系统、沟通永定河–高粱河–潮白河三大水系而不懈努力,南水北调工程和北京副中心的建设正是这一历史发展逻辑的现实体现。在这一历史进程中,诞生了作为中华文明重要标志的都城建设范本——北京城,以及传统山水园林营建思想和实践的集大成者——三山五园(图17)。

通过上述围绕清河的历史地理研究,我们可以看到,清河及其周边“野–乡–园–城”的发展历程,也可以看到历史演变为这一地区带来的三大内在基因:自然地理、水系整治、三山五园。

我们更应当看到,北京城市建设史和水系整治史的内在逻辑,在清河及其源头所在的红山口周边得到了体现——这一地区是北京城山地平原交接地带的自然地理坐标;作为永定河古河道之一建立了与永定河水系的历史联系;作为高粱河水系和温榆河水系(支流)的共同源头,历史上几经转换、分分合合,成为沟通两大水系的枢纽,也成为北京老城与副中心在水系血脉源头的纽带。今天这里也是北京城文教兴盛、人文荟萃之地,不吝是一种天地造化和巧夺天工的完美结合。□

注释

1) “这条道路的大部分位于150ft(约45.7m)等高线的位置”,详见参考文献[2]。

2) 侯仁之《北平历史地理》中谓刘靖为魏镇北将(P50),《水经注》卷十三谓之魏征北将军(P1106),盖卒后追赠。

3) 水出雁门阴馆县,东北过代郡桑乾县南,㶟水处于累头山,一曰治水。

4) 又东南出山,㶟水又南出山,瀑布飞梁,悬河注壑,漰湍十余丈,谓之落马洪,抑亦孟门之流也。㶟水自南出山,谓之清泉河。

5) 洗马沟的上源,旧称西湖,即今天的莲花池。

6) 丹棱沜即海淀,详见参考文献[4]。

7) 文字根据《海淀地方志》与《海淀区水利志》中相关内容整理改写。

8) 又称为神山泉,因位于昌平白浮村,故称白浮泉。详见参考文献[2]。

9) 即今天的北沙河,由北侧发源于居庸关的关沟与西侧尖山咀北麓沟谷水流,在今天上庄双塔村附近汇流,故北沙河古称为双塔河。同时,发源于凤凰岭的南沙河古称榆河,在史籍中多有记载,与北沙河交汇后始称温榆河。侯仁之先生这里的双塔河实指今天的温榆河。

10) 清河是否为明代“新河流”尚需商榷,一来清河南侧的圆明园、清华大学一带至今仍是南高北低的地势,降水和地面径流汇入北侧形成河道应是自然地理基本特征;二来在侯仁之先生后来关于北京水系史的书籍中,金元时期水系图也清晰表达了清河的河道形态。

11) 清代中期,来自樱桃沟和碧云寺的泉水汇聚于四王府南的广润寺石池后,再通过石槽引入静明园与玉泉山水汇合东引。“西山泉脉随地涌现,其因势顺导流注御园以汇于昆明湖者,不惟疏派玉泉已也。其自西北来着尚有二源:一出于十方普觉寺旁之水源头;一出于碧云寺内石泉;皆凿石为槽以通水道。地势髙则置槽于平地,覆以石瓦;地势下则于垣上置槽。兹二流逶迤曲赴至四王府之广润庙内,汇入石池,复由池内引而东行。于土峰上置槽,经普通、香露、妙喜诸寺夹垣之上,然后入静明园,为涵漪斋、练影堂诸胜。”侯仁之对这一石渠输水道废弃坍塌后的情况进行过实地踏勘,并在《北平历史地理》有图文记载。

12)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一百 郊垌四十:“香山、碧云、玉泉诸水,东流至万寿山之西,已分为二。其正流则东汇于昆明湖,南入长河,由高梁桥东南分流入德胜门西水关,环绕大内,出玉河桥,达东水关,南合大通河,此昆明湖迤南之水道也。其旁流之北归青龙桥者,则经圆明园后,合御园诸水东北注清河以入白河,此昆明湖迤北之水道也。于因势利导之宜悉协矣。”

13) 文字根据《海淀地方志》与《海淀区水利志》中相关内容整理改写。

14) 根据参考文献[1]相关文字整理改写。

15) 详见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一百 郊垌四十:“青龙桥闸之制,今仍其旧。桥东半里许设城关,恭勒御书石额,东面曰山馆环闉,西面曰湖桥列市,御书。青龙桥晓行诗恭载卷内。”

16) 详见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一百 郊垌四十,元天历二年初建时为大承天护圣寺,明宣德年间重建改名为功德寺,乾隆三十五年再次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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