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合作现状与前景*

刘锦前 孙 晓

［内容提要］在全球政治与经济发展复杂多变的今天，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势头较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领域持续保持发展活力，“新零售”“新制造”等也在不断改变人们的生活日常，并逐渐影响着人类社会治理领域一系列的价值观念。金砖国家通过不断完善合作机制，促进数字经济创新发展，取得的进步有目共睹，数字金砖已成为带动世界经济增长、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变革的重要力量。鉴于数字经济发展本身特有的规律特点，金砖国家在深度合作方面也面临现实挑战，特别是有必要重新认识技术突破国界带来的国家安全风险问题以及数字巨头权力过度扩张对国际格局带来的影响等。在今后合作路径方面，金砖国家间可通过开展功能性合作，不断磨合彼此的差异和分歧，共同探寻数字利益增长空间，携手开启和合共生、命运与共的数字经济新未来。

2022年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将在中国举行，回顾近年来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无论从举办的主题还是具体峰会期间达成的各项协议来看，“数字经济”作为高频词汇频见之于各媒介端口，已成为热点议题。近几年，数字经济作为一种新经济业态，正得到世界各国前所未有的关注，而抓住先机并抢占数字经济领域制高点也正在成为世界各国重要的战略目标。目前围绕数字经济，国内外研究多集中于对互联网技术、平台经济、数字服务等分析和影响评估方面，但研究重点逐渐由数字经济发展特征、增加值核算、综合评价指标构建等向着数字经济安全合作领域延伸。在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合作研究方面，学者往往聚焦于国别现状与各国进程、优势等层面的具体描述，相关探讨多停留在科技、经贸、法学层面，从国际政治与世界经济发展趋势进行综合分析的还不多见。而对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进程中呈现的新特点和面临的各类挑战等进行梳理，特别是对金砖国家新出现的数字经贸壁垒和限制性措施等的分析，不仅有助于填补国际贸易理论体系的空白，同时也为各国在世界政治多重博弈下确保各自的公共政策目标（如隐私保护和数字安全）及在数据流动中更好维护自身利益提供重要的依据。在新冠疫情冲击，世界主要行为体博弈更趋焦灼的当下，围绕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合作路径进行探讨，研判金砖国家间开展数字经济功能性合作，构建集体数字利益的可行性等方面既有必要性，也有一定紧迫性。

一、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现状

自2016年“数字金砖”提出以来，金砖国家在数字经济领域通过鼓励数字技术研发和数字企业创新，推动了一批影响力广、创新能力强的数字经济企业的出现。有别于发达国家经济体的强技术特征，通过对金砖国家多家数字企业的分析发现，各国在数字经济领域不仅呈现出各具特色和禀赋优势明显的应用型特点，而且也有着一些明显的发展中国家色彩。金砖国家数字领域推陈出新，创新型数字企业不断出现，正在成为全球数字经济发展靓丽的地区。

（一）数字经济成为金砖国家经济新引擎。在新冠疫情背景下，数字经济对全球经济脆弱性复苏起到重要作用。《全球数字经济白皮书》统计显示，2020年全球数字经济占GDP比重为43.7%，较2019年同比提升2.5个百分点。金砖国家在数字资源高效利用和技术创新发展方面各有千秋，相较于美欧国家在技术研发等领域虽有一定差距，但不否认在某些方面已有赶超之势，优势特征进一步显现。如俄罗斯在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可持续发展指数方面表现较好；中国和印度在产业规模上具有比较优势；南非在可持续发展环境上可圈可点等。通过比较金砖国家数字领域发展现状，不难发现相互间也有很强的互补性，这为金砖国家数字整合发展提供了可能。需特别指出的是，“数字金砖”是片蓝海，技术标准规则制定还处于起步阶段。要看到，当前的网络核心技术标准高地由美国单边占据，美国仍牢牢把持着互联网传输协议（TCP/IP）、无线网络传输技术（WiFi）、网络域名解析（DNS）、国际互联网根域名控制权等互联网核心资源和技术标准，在数字领域和网络空间的霸权地位短期内难以撼动。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的差异性及其与发达国家之间在技术乃至规则制定方面的差距，使得金砖国家在补短板、找差距方面有一定紧迫感，而且作为后来者在数字领域能否迎难而上，也在考验政府的执政智慧。

表1 近年来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概况

近些年，金砖国家在人工智能、大数据与云计算等数字技术领域的研发取得较大进展，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数字经济的发展提供了良好支撑，对推动产业数字转型和产业链完善具有重要作用。金砖国家产业数字化进程提速，不仅数字技术创新助推了产业转型升级，而且数字经济融合发展也取得了重要进展。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同实体经济的融合程度不断深化，如工业互联网的创新发展带动形成了智能制造、个性定制、网络协同等新业态模式。而金砖国家拥有良好的电子商务用户基础，是推动消费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以印度为例，未来数年，印度数字经济还将进一步深化发展。印度研究咨询机构雷德西尔公司指出，印度2019～2020财年数字支付规模为2162万亿卢比，使用移动支付的用户在1.6亿人左右；疫情期间，印度食品、杂货的数字支付增长了75%；在政府相关政策的推动下，2025年，印度数字支付规模将达7092万亿卢比，移动支付使用人群接近8亿人。在巴西，数字经济正进入一个全新的产业周期，信息通信技术、数字技术和数字基础设施得到广泛推广，以期促进经济发展和惠及民生。巴西著名智库瓦加斯基金会教授埃万德罗·卡瓦略认为，疫情之下，数字经济赋予教育和健康行业新的发展，并将助力巴西经济复苏。

（二）金砖国家社会治理数字化进程不断加速。近年来，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金砖国家数字政府建设得以推进并取得了显著成效。一方面，传统的就业模式和消费模式得到改变，其中一些低技能岗位逐渐被机器取代，而数字技术带来的新商业模式对用户价值挖掘和产业升级等方面则带来放大效应。在这一过程中，其带来的社会治理模式改变也正推动着各国政府加快相关治理改革。当前，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政府机构政务服务线上化进程明显加快，一体化政务服务平台的服务能力显著增强，跨地区、跨部门、跨层级业务办理能力以及快速响应能力持续提升。截至2020年12月，如以中国为例，互联网政务服务用户规模达8.43亿，占网民整体的85.3%。《2020联合国电子政务调查报告》显示，中国电子政务发展指数排名从2018年的全球第65位提升至第45位，取得历史新高。再如以南非为例，南非政府专门成立了第四次工业革命总统委员会，为国家数字经济发展提供政策建议和战略规划，其中正在筹建一个高性能计算与数据处理中心，以整合现有公共数字资源，为政府机构、企业、学校与社会组织等提供数字云服务。随着数字技术与传统产业加速融合，金砖各国的社会治理体系也向着更高效、更协调方向加速迈进。从近年来金砖峰会领导人会晤达成的主要协议来看，金砖各国有意通过数字市场的不断开放，加速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相互融合，推动实现政府服务的数字化。而随着实体经济加速向以数字经济为重要内容的新经济转变，数字经济无疑将会成为金砖国家推动社会发展的新动能。

（三）金砖国家数字经济相互依存度不断提升。经过近些年不断发展，金砖国家在数字经济领域的合作不断推进，逐渐形成联动格局。2019年9月13日在巴西圣保罗举行的“2019金砖国家智库国际研讨会”上，圣保罗州立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朱尼尔教授指出，各国在数字经济领域存在广泛的合作机会和提升空间，并呼吁金砖五国积极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合作，完善相关合作机制，促进发展。目前，印度、巴西、南非正处于互联网人口红利快速爆发期，而信息通信基础设施能力和通信设备制造能力相对滞后于快速增长的互联网需求。相比之下，以华为为代表的通信设备厂商和以小米、vivo为代表的手机设备厂商成绩斐然。一加、传音等专注于全球通信设备市场的企业也取得了不凡的销量和口碑。而随着金砖国家手机市场和文化消费的需求扩大，客观上推动了新闻聚合、短视频等离岸内容平台的蓬勃发展。截至目前，Tiktok已覆盖150多个国家。短视频平台不断在商业模式上进行探索，一方面成为创新型新媒体营销平台，另一方面也结合直播带货迎来新的增长点。根据艾媒咨询（IIMedia Research）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短视频市场规模达到1408.3亿元，继续保持高增长态势，2021年预计接近2000亿元。随着短视频的发展，网络购物的便捷，远程办公成为现实等，数字经济在当前时代的发展正展现出独特的魅力。金砖国家数字消费规模的增长无疑也将深刻影响全球经济格局、利益格局和安全格局。

（四）金砖合作机制助力数字经济发展。近些年，金砖国家在数字经济合作领域不断推进，通过会议、文件等形式对相关数字经济合作进行关注与确认，取得了不少进展。2016年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八次会晤通过的《果阿宣言》中关注数字经济合作问题，强调了金砖国家数字合作领域，致力于增进信息通信技术、执法、研发与创新，以及机构能力建设的合作；采取多维度、包容性措施，坚定致力于消除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数字和技术鸿沟等。2020年11月，金砖国家制订了《金砖国家经济伙伴战略2025》，其中数字经济成为三大重点合作领域之一，提出要认识到数字治理在全球数字化时代的重要性，并在数字金砖国家工作小组等框架内就数字治理领域开展合作。消除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弥合金砖国家人口在获取数字基础设施、数字技能和数字服务方面的差距，并特别强调改善农村地区的互联互通，确保数字贫困阶层的参与，扩大金砖国家在软件和信息通信技术设备领域的合作等。2021年11月，第七届金砖国家国际竞争大会在中国北京、成都举行，会议下设“数字经济时代的竞争政策发展”分论坛，关注数字经济时代金砖国家面临的竞争挑战以及发展政策。在具体数字技术领域，2015年以来，金砖国家通信部长会议共举行七届，关注促进国家间数字基础设施合作，推进互联互通，推动金砖国家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提升数字化转型水平等。此外，为更加深入推进金砖国家在信息通信技术（ICT）领域的务实合作，2018年9月召开的第四届金砖国家通信部长会议正式批准建立金砖国家未来网络研究院，2019年中国分院在深圳揭牌。在数据流动规则方面，金砖国家在数据保护规范和标准方面的合作意愿最早体现在2017年的《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宣言》，在该宣言中，金砖国家承诺共同“倡导在基础设施安全、数据保护、互联网空间领域制定国际通行的规则”。近年来，所有成员国数据监管体系都作了重大调整并对本国数字经济发展、数据跨境流动、数据安全等问题进行了具体的法律规则的设置。

数字时代下的金砖国家经济发展呈现新特点、迸发新业态、展现新图景，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合作逐渐深入，为助力其经济复苏起到积极作用。

二、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合作面临的挑战

当前世界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竞争时代，正如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所言，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而百年变局中关键变量之一在于世界上主要国家间的力量对比变化，其中技术进步既是百年变局的基本内容，也是导致百年变局的基本推动力。在当前背景下，作为代表未来经济发展重要方向的数字经济如何向前推进，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合作究竟面临怎样的现实挑战，有必要进行梳理分析。

（一）金砖国家内部数字鸿沟较为明显。与传统工业强调“链控制”模式不同，数字经济发展更强调“圈合作”思维，其发展离不开数字技术、平台企业、数字化产业链汇聚的生态圈。在数字化进程中，由于对信息、网络技术的拥有程度不同，技术的使用以及创新能力的差别，目前金砖国家不仅与发达国家相比存在明显数字落差，而且金砖国家内部不同社区间的数字鸿沟在继续拉大。具体来讲，数字鸿沟集中体现在两个关键问题上：一是由于数字成本高昂和普遍缺乏基础设施，较贫穷社区获取数字技术应用的机会有限；二是较贫穷社区获取数字技术培训的机会有限，以及获取这些数字技能所带来的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有限。需要思考的是，在受数字鸿沟影响严重的社区即使政府帮助改进基础设施，也不能单独解决数字应用落差的问题。例如，在巴西，尽管当局推动了较多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但当地民调普遍认为这是劳民伤财的一种做法。此外研究表明，将女性排除在外的性别偏见和价值体系是当前在获得教育和某些技能方面不同社区存在差距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印度，23%的女孩在进入青春期之前就辍学了。由于缺乏接触，女性往往不熟悉ICT，也没有意识到ICT的价值和赋权潜力。

表2 金砖国家数字基础设施及网络应用情况

（二）金砖国家数字化转型处在关键期。新旧动能转换是金砖国家数字化转型的一大挑战。如，普京执政20年，转变经济增长模式一直是其重要的任务，然而直到今天俄罗斯经济对能源的依赖仍未有效改观。从2014～2019年经济运行情况看，能源部门在GDP中占比平均为25%，最高时为32%；再以巴西为例，巴西目前严重依赖初级农产品出口，其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最高的时候是1982年，占31.07%，到了2019年下降到9.44%，显然巴西工业数字化转型还需经历曲折的过程。此外，南非低效的国企经营、不稳定的电力系统，严重的债务问题等，使南非数字经济转型前景也不容乐观。从企业层面来讲，目前金砖各国广大中小企业对融入数字生态普遍存在一种既渴望又担心的矛盾情结。传统小微企业面临融资困难、无法单独承担数字化转型的成本、相关立法与保障滞后、企业政策激励不足等问题。从目前各地出台的数字化转型政策措施来看，大多侧重于从企业外部为硬件和软件提供技术支持，而企业数字化转型战略、人才等内部因素的支持和培育还不够，没能成为从根本上激发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内在动力。

（三）网络安全形式难言乐观。金砖国家面临的网络安全风险不断增加，新挑战层出不穷，网络安全形势依然严峻。根据威瑞森发布的《2021年数据泄露调查报告》，Web应用攻击导致了2020年39%的数据泄露事件，而网络钓鱼攻击比上一年猛增11%，勒索软件增长6%，其中85%的数据泄露涉及人的因素。目前随着生产和生活越来越依赖于智能化的电子设备和互联网链接，对各类钓鱼软件、黑客攻击、病毒传播等威胁防范压力日渐增大。特别是针对一些恶意程序，计算机很容易受到感染并遭到破坏。实际上，网络安全与物理世界的安全链接日益密切，网络威胁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而各类通用型安全漏洞系统涉及煤炭、石油、电力、城市轨道交通等重点行业，覆盖企业生产管理、经营管理以及政府监管、工业云平台等。尤其是在工业领域，工控安全攻击事件不时发生，工控安全存在较大风险。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应用伴生新的安全风险已是不争的事实，5G、工业互联网、车联网等新场景对安全防护提出了更高要求。目前俄罗斯、巴西、印度等国在关于数据本地化方面加快推进，相关保护性限制措施也使得国家间数字经贸壁垒不同程度地形成，而这类做法又不可避免引发了人们对全球数据贸易的“巴尔干化”担忧。由此引发的问题是，数据的共享与互通能否超越国家主权利益争执，建立在国家利益基础上的数据规制政策是否有助于未来各国大数据的发展等。

（四）数字经济权力博弈日趋激烈。数字经济发展不同于传统经济增长，追求本国数字权力最大化是各国绕不开的基本理性和行为逻辑，而绝非数字权力简单的平均化。在这一过程中，数字巨头往往会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并且从逻辑角度来看，国家相互间优势互补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本身可能并不是终极目的，而只是实现其他目的的手段。目前随着各国政府对数字空间管控的加强，科技公司不受约束的发展环境正在消失，一方面国家可以运用包括经济、法律等在内的多种手段来规范大型科技公司利益增长可能带来的对主权利益的损害；另一方面需要主权力量间的合作以防范出现类似过去主宰石油、铁路等行业的托拉斯集团“新型垄断”。而且数据滥用和监控过度都可能会扭曲市场的经济权力，包括美国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内的学者都已提出呼吁人们警惕“数字利维坦”的产生。今天的世界已经被全球价值链捆绑在一起。虽然说位居价值链高端的是系统集成商。在当前各国贸易保护主义势头难以消减的背景下，在可预见的未来，数字经贸间的博弈将更加激烈。

三、深化数字经济合作路径

金砖国家地理空间相距遥远，存在较大的历史、文化、民族和宗教等差异，加强数字经济领域的合作有助于成员国之间集体经济效益的出现，并加固共识、互信和友好关系。在当前环境下深化数字经济合作，宜本着市场内生性需求拉动为主，政府推动为辅的方式，通过功能性合作的开展，逐步夯实数字领域今后合作的根基。目前全球正处于新一轮科技及产业革命爆发期，为重构全球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提供了新机遇。《数字贸易发展与合作报告2021》显示，2020年尽管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数字贸易出口还是实现逆势增长3.8%，占服务贸易比重进一步上升至62.8%，对服务出口增长的贡献率高达98.3%。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全球数字化转型，金砖国家也面临着打破发展失衡、弥补数字鸿沟和实现数字化转型的历史机遇。

（一）进一步完善金砖国家数字经济治理机制。加强金砖国家内部各合作机制协同，推动各国不断改善营商环境，逐步形成金砖国家间更高效的数字经济发展理念，即今后数字经济治理机制的构建完善不仅重视经济效益，也心系民生福祉。长期以来，中国是金砖机制的坚定支持者和参与者，主张结合实际情况，积极探索有助于推动金砖发展的各种机制模式。习近平主席强调，金砖国家要深入开展创新、数字经济等领域合作，打造更多精品项目。

首先，借鉴历史上多边贸易体制相关经验，推动适合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的机制落地。相较于欧美发达经济体，金砖国家由于发展阶段更为接近，数字经济发展诉求相仿，从而更容易形成彼此认同的数字贸易规则。金砖国家应在借鉴WTO、USMCA、TISA等多边或区域贸易协定中有关数字贸易规则基础上，通过加强各国科研院校、企业、政府的沟通协商，推动应用层面的金砖跨境电子商务规则相互借鉴，并积极向联合国国际电信联盟、世界互联网大会、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等提出数字贸易规则议案，争取获得更多的数字经济全球治理权力，推动多边数字贸易规则的探讨。随着数字经济领域新规则不断的涌现，需要尽快构建能够有效规范这些规则的监管与合作框架，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互认的数字贸易规则，尽量避免规则的碎片化。金砖国家可共同建立一套针对本组织成员内部的监管框架，确保数据隐私、保护数据安全、便利公民服务。如金砖国家可以尝试共同组建互联网金融反诈联盟，深化金砖国家网络空间法律治理的紧密合作和有效联动，维护金砖信息安全。

其次，推动建立金砖国家数字技术标准体系。数据、算力、算法等正在重新定义数字时代的关键生产力，数字技术、数字规则、数字主权等正在成为大国博弈的新焦点。近年来，各国围绕数字主权的利益诉求、立场分歧与博弈全面展开，美日欧等纷纷行使立法、执法和司法管辖权，为数字空间定规立制。从金砖各国情况看，当前金砖国家数字贸易规模占数字经济总产值还比较低，大型平台企业全球竞争力对比差距较大。金砖国家间可通过协商尝试构建统一的数字技术标准体系，并联合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丝路基金、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及金砖国家本国银行设立数字经济支持基金，向符合数字技术标准的企业提供低息和无息贷款，从而引导和扶持数字产业发展。此外，金砖国家还可成立第三方数字技术评估机构，保障数字技术标准的公正、公平、合理，进一步加快数字金砖建设速度。

再次，推动设置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对话议题。金砖国家逐步发展成为全球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新兴经济体，在当前全球数字经济发展进程中正扮演着日渐重要的角色。围绕数字经济对话，可借助金砖国家领导人年度会晤契机，积极开展金砖国家数字经济交流，逐步扩大数字经济交流的领域和范围。而通过推动设置数字经济合作议题，针对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的趋势特征和热点问题进行对话，既是推动金砖各国沟通的重要纽带，也是提升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重要支撑。金砖国家通过多种形式数字经济对话，充分交流在数字经济等领域的发展战略及探索实践，联合各方开展数字经济领域发展评价方面的课题研究，比如合作出版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年度发展报告。基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国际组织衡量数字经济的框架，通过共享与国际电信联盟、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世界经济论坛等国际组织发布的相关数据，提升金砖国家的国际话语权，通过联合发布报告扩大国际影响。长期在基金会从事教育工作并担任巴西—中国研究中心主任的卡瓦略所指出，应在金砖国家框架下促进科技领域不同主体之间的更多交流，以寻求解决各种问题的办法，“共同的行动可以带来更好的结果”。

（二）开展功能性合作，增进金砖政治互信。多年来，金砖国家间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具有差异性，存在明显的“数字鸿沟”。由此，要注意不同国家间要素禀赋及经济社会发展差异，有序在金砖国家层面推动数字化基础设施完善和建设。而金砖国家间低政治领域的数字经济合作也将有助于推动高政治领域金砖身份的构建和集体数字利益表达。

第一，提升数字生态赋能和创新能力。目前金砖国家等新兴经济体的数字经济发展环境还不够优良，如对数字经济发展战略定位比较模糊，基础设施投资不够，网速慢，费率高，服务满意度不高较为普遍、相关法律规范不够健全，知识产权保护不力，政府电子政务发展水平较低，政府监管缺位越位均较明显，社会诚信体系尚未完全建立等等，这些均严重制约着数字技术与数字经济的健康快速发展。关于推进平台数字化赋能，加强政策引导和落实方面，金砖各国政府可积极推动地方企业与数字平台对接，宣传促进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投入产出效应，完善新型公共基础设施建设，落实财税政策，引导企业在平台上使用云数据。此外，应充分发挥平台创新作用，借助平台商业模式和创新场景应用，以场景应用带动产业融合发展。考虑到金砖国家分布在不同大陆，各国经济有自身独特特点和各自优势，平台在整合各国经济优势，促成新生共同数字利益方面有很大空间。

第二，推进数字技术创新与数字技术人才培养。金砖国家在数字关键技术创新、安全保障技术开发等方面与发达国家还存在一定差距。关于数字技术创新推动方面，应提高数字生态技术创新迭代能力，推动建立基于平台生态的技术创新机制，开发关键核心技术，以建立与数字经济时代相适应的高效透明公共服务体系，形成促进信息技术创新与技术应用推广的长效机制。而要实现后发赶超，金砖国家需要加大投入力度，加强计算机、通信和微电子技术领域的核心技术自主研发，加强计算机、软件、数据人才培养，改变传统IT教育模式，将前沿技术和课堂传授知识结合起来，使人才培养更加面向市场需求与技术前沿。要充分发挥中国、俄罗斯在互联网技术上的优势，将相关技术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与其他金砖国家实现共享，设置相关机制，用尽可能低的成本来弥补巴西、印度、南非在数字技术方面上的差距。

第三，促进数据开发和共享。安全、快速的数据流对工业4.0等数字经济的未来核心领域至关重要。目前，金砖国家约一半企业的数据源来自企业内部或者客户、用户的数据，政府部门数据开发、更新与公开不尽如人意。为此，金砖国家政府需要推动大数据共享及相关安全标准制定，将数据产业与数据资源有效打通，实现“数数相连”。要划定大数据开发利用边界，消除政府在信息数据加工、应用、公开、推广方面封锁或不作为行为。此外，还要激励民间投资数字产业发展积极性，金砖国家在合作协调方面要统筹规划，推动政府数据开放，鼓励企业以及其他社会化力量广泛参与数据建设与开放服务。

第四，提高网络安全保障能力和服务能力。网络信息安全是数字经济稳健发展的基本前置性条件。网络安全治理力度较低，网络漏洞等造成的经济损失是当前金砖国家面临的巨大网络威胁和挑战。迈克菲（McAfee）安全公司的研究显示，最严重的网络犯罪多发生在金砖国家。针对网络安全压力，金砖各方可加快完善国内法律法规，促进数字生态健康发展。其中应特别加快实施个人信息保护法，进一步明确数据共享和确权规则，加强数据保护，明确平台、企业和用户之间的权利与责任。在鼓励发展互利共赢的数字服务能力方面，要避免简单宣传“利益相关者至上”的平台经济理念，加强平台监管，消除公众对平台垄断的担忧。如中国目前已经成立了上海数据交易所，并颁布了《上海市数据条例》，重点是破解数据交易的确权难、定价难、互信难、入场难、监管难等关键共性难题，规范数据活动。

（三）注重发挥中国的引领性角色作用。经济学家保罗·大卫在研究柯蒂键盘（QWERTY Typewriter）的变迁时发现，一旦某种键盘技术被市场采纳，就会在市场中形成路径依赖，即使更具效率的键盘技术出现，也很难被打破原有路径。鉴于我国在数字经济领域积累的相关工作经验以及数字经济不同于传统经济的新特点，推动金砖国家间数字经济领域合作与各项对接，发挥金砖合作机制和“一带一路”建设的协同效应，在责任立场传递、尊重发展规律、注重前沿治理引领等方面，应体现出中国的大国担当情怀。

一是显示责任心。完善高安全性数字共享渠道，推动制定阶段性数字经济监管框架。目前全球数据安全形式日益严峻，数据安全不仅会给个人和企业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还威胁包括金砖国家在内的政治安全和社会稳定。金砖国家数字壁垒的存在显然与忧虑数据安全有关，然而新一代数字基础设施的推进完善是实现数字经济包容、可持续发展的强劲动力，并且数字空间有效联通可以克服来自不同大陆金砖国家的地理差异。据此，金砖五国可通过促进互联网交换中心（IХPs）的建设，推动金砖成员国内部数据整合，实现分阶段推进医疗保健、农业、金融等各个部门的数据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可考虑由中国作为牵头国在发展5G方面，以负面清单方式尝试在数字经贸领域推进，逐步化解金砖各国在安全领域的疑虑，争取5G技术优先在金砖内部实现区域性乃至国际性的合作示范。

二是注重周期性。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合作的推进，要与全球大的经济周期保持一定协调。须引起警惕的是，目前美、德、法、意和英等传统欧洲工业国正通过推动数字化工业战略谋取重塑全球制造业领导者地位，而今后产业数字化转型将更有助于传统工业国重获竞争力。由此看来，未来全球数字经济领域的竞争和博弈将呈现进一步加剧的趋势。而从治理方式来看，数字经济国家治理将由个人判断、经验主义的模糊治理方式转变为集体细致精准、数据驱动的数字化标准化规范化治理。与此同时，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同传统公共服务的融合应用也将增强治理体系的科学决策、风险防范以及应急响应能力，提升数字化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金砖国家要结合自身的禀赋优势，选择景气且持续时间较长的周期性行业进行适度扶持，并避免在经济低谷期过度采用财政刺激、货币宽松政策、债务杠杆等救急措施而陷入债务陷阱。

三是引领前瞻性。随着金砖国家间合作的不断深入，虽然金砖国家在某些方面有利益分歧，但包括数字利益在内的共同利益面正在不断扩大已是不争事实，利益不断趋同亦是这种现象合适的表达。正如经济学家亚历山大·卡提卜在其新著《全球新大国》中所指出的：“在描述世界各个地区之间正在形成的经济活力时，除了要讲‘新兴’这一特性外，还应当提到‘趋同’这个特性。”而且金砖国家在数字经济领域，无论是无纸贸易还是跨境电子商务便利化，以及推动构建金砖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都是金砖五国在多边和双边协议中应大力倡导的利益趋同领域。而随着区块链技术和去中心化应用的实现，大型数字平台在未来人们的生活与工作中将扮演日渐重要的角色，科技公司所塑造的一个虚拟与现实高度融合、没有国别、没有等级、更加平等的数字“绿洲”甚至有可能颠覆自17世纪以来主导地缘政治的民族国家范式。金砖国家在面对这些新生现象时，应充分发挥创新合作的溢出效应和示范效能，展现金砖立场，逐步打造金砖合作的“金字招牌”，对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人类经济社会模式革新与新文明形态发展进行积极探索，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传递金砖国家精神力量。

结语

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广泛应用，数字经济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改变着人类商业活动和国际贸易形式，也深层次影响着人们的社会观念与价值取向。在数字经济时代，全球产业分工所依赖的要素禀赋与传统国际分工范式有着根本区别，而国家间数字经济鸿沟将成为新的全球性发展问题。考虑到数字经济有技术和资本门槛，因此也将催生世界经济竞争合作的新范式。值得欣慰的是，金砖国家客观上参与了全球数字经济的形成过程。

目前世界各国正在向数字经济迈进，金砖国家为此应做好准备，通过推动金砖国家间数字经济合作，有意表达出与发达国家在数字利益融合方面的制度黏性。不否认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数字技术发展依然位于全球领先地位，相互间脱钩并不符合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利益。金砖国家下一阶段的数字经济合作应着眼于世界经济发展的新变化和新趋势，深化成员国间各领域共识，以开放的心态落实友好合作理念，提高金砖国家在数字经济合作领域的凝合力。数字领域的规则制定要发出代表发展中国家的金砖声音。未来，深化共享制造，推进云服务合作与民间互动，扩大人文交流，不仅有利于金砖国家资源、人才、技术优势互补，也有助于在全球层面激活竞争，实现互利共赢，为“后疫情时代”的世界作出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