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摆渡人

陈琳

在时代的美景中与历史相逢

盛夏夜晚，秦淮河畔。长河两岸琉璃般的灯火绚丽华美，将河水渲染如墨。

早就听说十里秦淮河是南京的母亲河，又被称为“中国第一历史文化名河”。 我甚至想到朱自清与友人游秦淮河时说的：“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吗？我们初上船的时候，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的恬静，委婉，使我们一面有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这样的场景，我向往已久。

我们一群游河者立在码头，等那乌篷船的到来。忽然，几条纤巧精致的乌篷船游过明晃晃的河水，驶入视线，仍佛点燃了人们心中的希望之火，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

“来喽，上船喽——”摆渡人微笑着，与岸上的人打着招呼。我随人流上了第一条船，心情也陡然畅快起来。年迈的摆渡人轻轻地摇动木桨，乌篷船缓缓地驶离码头，闪着粼光的河水层层漾开。

可船舱里毕竟闷热，很快又泛起焦躁的气息。一个年轻人一边跺着脚，一边气恼地说：“早知天这么热，我就不来了！”许是摆渡人听见了大家的抱怨，加快了摇桨的速度，一阵清风穿舱而过，带走了大半的暑气，人们终于体验到了秦淮河的馈赠。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时，船头传来摆渡人吟唱的杜牧的《泊秦淮》一诗。他背对着乘客，躬着背，仿佛诗人吟诵于船头，任汗水浸湿了胸前的旧褂子。他一边摇橹一边笑道：“大家莫烦，我这老头子啰唆两句，给大家讲讲咱秦淮河的历史吧……”也许是给过往的乘客讲了无数次，摆渡人讲得自然熟稔。

人们侧耳倾听着，在摆渡人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中，秦淮河展开了一幅幅历史画卷：

“八月的建康城，桂花绽放，歌舞升平，繁盛异常……”摆渡人这一开篇，就像一曲南京的白局，娓娓而有节律。讲到秦始皇东巡会稽过秣陵，以此地有“王气”，下令在东南的方山一带，凿晰连岗，导龙藏浦北入长江以破之，到唐代，根据这一传说，改称秦淮。“这是秦淮之名的来历。”摆渡人拔高了声调。在欸乃的桨声中，我们的心绪随着乌篷船起伏，仿佛能看到一条历史的长河正载着我们向前行去。

摆渡人讲到六朝时，秦淮河一带成为文人墨客聚会的胜地，两岸的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纷纷化作诗酒风流，经千百年而传于后世。在东晋时，乌衣巷里曾经聚居了王导、谢安两大望族。“晨摇玉佩趋金殿，夜泊秦淮卖酒家。君在江南相忆否，乌衣巷口夕阳斜。”摆渡人又引用李白的《留别金陵诸公》一诗：“六代更霸王，遗迹见都城。至今秦淮间，礼乐秀群英。”诗仙的青睐让秦淮河更加有名。秦淮河的水不断，摆渡人的讲述不断。

隋唐以后，秦淮河畔儒学鼎盛，南宋始建的江南贡院，成为我国古代最大的科举考场。明清两代，十里秦淮富贾云集，青楼林立，画舫凌波，成江南佳丽之地。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元宵节时在秦淮河上燃放小灯万盏，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那如水流一样漫过的讲述，一句一句拍打在我们的心上。也许是我的错觉，摆渡人讲到动情之处竟然给人一种穿越历史的缥缈之感。那位曾有抱怨的年轻人竟来到摆渡人的身前，还帮摆渡人摇了幾下木桨，真诚地说：“您讲得真精彩，就像这秦淮河一样精彩！”又是一阵阵爽朗的笑声，荡漾在静谧的河面上。

如今的秦淮河，因“绿水青山”而重现往日神采，更加富有时代的气象。如果杜牧归来，会再坐一次乌篷船吧；如果李白复至，也会“乘舟将欲行”吧！此时，乘客早已忘了初登船时的浮躁，读史使人明智，同样能消暑热。

摆渡人坚信历史不该被遗忘，所以他尽其所能，传唱历史的清音。他日复一日在秦淮河上摆渡，一次次讲述秦淮河上发生的故事，于讲述与倾听中，摆渡人也成了一位历史的摆渡者。

指导老师  姜有荣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