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亿元“转贴现”惊爆骗局

王伟伟

虚假“转贴现”惊爆巨额骗局（图/视觉中国）

“转贴现”是持有票据的金融机构在票据到期日之前将票据权利转让给其他金融机构，由其收取一定利息后，将约定金额支付给持票人的票据行为。在这种“不见票转贴现”业务中，出资银行的经办人员由于没有见过实物票据，或没有进行验票及实物票据的流转，很容易被一些不法之徒利用。犯罪分子在没有真实票据的情况下，仅向银行提供票据清单和跟单资料，便可能轻松套取或者骗取银行资金。

江苏银桥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简称“银桥分公司”）是一家以票据中介、金融信息数据处理服务为主要业务的企业。2015年8月，银桥分公司董事长王海存（另案处理）与湖北郧县楚农商村镇银行（简称“楚农商银行”）股东何昌签订票据贴现业务合作协议。双方约定，楚农商银行在异地银行开设同业账户，银桥分公司提供贴现票据信息业务，负责直贴票源和转贴现业务的统筹安排。

为了开展票据中介业务，2015年12月，王海存在楚农商银行负责人黄富国等人陪同下，开设了楚农商银行在招商银行上海分行的同业账户。此外，王海存还开通了通榆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简称“通榆农联社”）在招商银行北京分行的同业账户。之后，王海存在开展票据中介业务过程中，结识了上海市帅宏电子有限公司（简称“帅宏公司”）老总叶书平。2015年10月至2015年11月，叶书平租用王海存一个同业账户，每月支付其使用费60万元。

2015年下半年的一天，王海存对叶书平说自己手里一只股票被套，需要资金将股票解套，请叶书平帮忙。当时两人关系已经熟络，加之叶书平也面临资金紧张的状况，也想借此套取资金，遂同意帮王海存这个忙，两人商定通过共同办理票据业务筹集资金。二人合计，决定找个银行当出资行，利用桥行（过桥银行）出代管协议，这样一来，出资行无需经手银行承兑汇票，从而为其造假提供了空间。二人合谋，届时弄个假的银行代保管协议把出资行的钱套出来用，用完后把钱还上。

王海存之所以找叶书平帮忙，主要出于便于分工合作、促成此事的考量。王海存知道叶书平对伊通满族自治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简称“伊通农联社”）业务熟悉，遂由叶书平帮忙联系该行作为资金出口行，自己则负责提供楚农商银行在招商银行上海分行开设的同业账户以及过桥银行，从而确保将银行资金套现使用。

刘义是伊通农联社从事票据业务的金融市场部经理，到该行开展票据业务需要找他办理。叶书平此前曾找刘义办过相关业务，两人非常熟悉。2015年12月，叶书平打电话给刘义，称有1.4亿元的银行承兑汇票想做买入返售业务，刘义基于对叶书平的信任，当场表示同意并与其约定该笔业务的桥行为通榆农联社，利率根据当日的利率计算，返售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与刘义谈妥后，叶书平便开始按原计划指使他人（李泉）造假。被叶书平造假行为“变废为宝”的是其之前使用过的银行承兑汇票票号，这些银行承兑汇票当时已经过期作废并贴现完毕。李泉為了使用这些票据的票号，遂把票面信息改成尚未过期的票据清单。在叶书平的授意下，李泉据此制作了一份假的银行承兑汇票数据清单，并将更改后的数据打包发出两份，一份发给刘义，一份按叶书平的指示发给王海存公司的业务员周进步，由周进步发给桥行。

发完数据清单后，李泉给刘义打了电话，提醒其查阅并办理相关手续。刘义根据清单给李泉发来转贴现合同及代保管协议后，李泉先通过电子邮件将转贴现合同发给周进步，又将转贴现合同及代保管协议打印出来给叶书平审阅。李泉按叶书平指示在转贴现合同及代保管协议上盖桥行的公章及法人章，扫描后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将据此制作的买断合同、远期卖断合同、承兑汇票代保管协议、承兑汇票清单发送给伊通农联社。

李泉事后供称，代保管协议上所盖的公章及法人章都是假的，正常的银行公章及法人章不可能在他那儿，其问过叶书平使用假公章会不会出事，叶书平说业务到期资金还上就没事了。就这样，2015年12月17日，在叶书平、李泉等人通过电子邮件提供的相关材料的蒙蔽下，伊通农联社作为买入方“一厢情愿”地与卖出方通榆农联社签订银行承兑汇票转贴现合同，约定伊通农联社出资1.463亿元为通榆农联社8份银行承兑汇票（实为虚假汇票）办理转贴现业务，双方还签订了2份保管协议，约定8份银行承兑汇票由通榆农联社代为保管。2015年12月17日，伊通农联社向通榆农联社电汇1.44亿元。通榆农联社收款后，又根据叶书平等人的指示将这笔款项电汇楚农商银行在招商银行上海分行开设的同业账户，再通过王海存公司的财务人员将该笔款项分别汇至叶书平和王海存指定的账户，供二人使用。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此后双方的“合作”就更加顺利了。在2016年1月5日至28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叶书平、李泉又如法炮制，先后五次通过同样的方式套取伊通农联社大额资金。据查，自2015年12月17日起，叶书平等人共利用42张虚假银行承兑汇票数据及代保管协议、转贴现合同、伪造的公章，与伊通农联社发生6笔票据业务，共计套取资金6.38亿元，供王海存、叶书平二人使用。

由于承兑汇票是虚假的，伊通农联社被套用的资金安全自然就无法保障。数亿元资金三番五次轻易被骗取，伊通农联社存在管理漏洞显而易见。

据案后该行办理票据业务的经办人金正东证实，上述6笔业务中后5笔是由其经办的，第一笔业务办理时自己正在出差，刘义亲自办理后让其在审批表上的经办员一栏签了字。后5笔业务办理过程中，其所掌握的用于审核的资料就是刘义收到的电子版票据清单、带有公章的票据业务合同、代保管协议、乾安农联社等桥行的基础资料的扫描件。

金正东坦言，自己只对这些资料进行审核，主要是对票据清单、票据业务合同、代保管协议的交易要素，以及与桥行基础资料进行核对，同时核对票据业务合同印章与基础资料印章是否一致。至于这几笔业务是否真实发生、合同印章是否真实其并不知情，也从未就票据清单、票据业务合同、代保管协议的真伪与相关桥行进行核实。

刘义事后也承认，这批转贴现业务的经办人员没有见过这些银行承兑汇票的纸质原件，也没有去桥行核实过此事，更未直接与桥行的工作人员联系签订代保管协议。刘义表示，正常的业务需要直接与桥行签署，但是行业内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都由票据发起人联系各个银行之间的相关业务。

巨额款项落入不法分子手中，违约便成了意料之中的事了。第一笔业务到期的时候，叶书平仅还给伊通农联社3700万元，剩1亿余元没有归还。后经伊通农联社全力催要，王海存、叶书平在案发前后陆续归还4.2亿余元，至案发时尚有2.17亿余元因使用人股票账户出现亏损而未能返还。

2016年6月27日，刘义向吉林省四平市公安局报案，公安机关遂进行初查，并于同年7月4日立案，当日，叶书平被抓获。同年8月31日，李泉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吉林省四平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于2018年10月18日作出一审刑事判决，叶书平不服，提出上诉。2019年2月20日，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以原审判决认定的部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将本案发回重新审判。四平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19年11月15日、2020年12月17日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

2021年7月25日，四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外公布本案重审判决结果：被告人叶书平犯票据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并处罚金50万元;被告人李泉犯票据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万元;继续追缴叶书平的违法所得2.17亿余元，返还伊通农联社。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