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研究——基于行动者网络理论

阙成岱

法国社会学家布鲁诺·拉图尔在《科学在行动：怎样在社会中跟随科学家和工程师》（2005）一书中对行动者网络理论进行了完整系统的论述，该理论将社会看成是联合的科学①。理论中包含的三个核心概念分别是行动者、转译和网络。行动者网络理论中的“行动者”区别于功能主义的概念，“行动者同时指称人与非人行动者，即在科学技术或者其他社会活动中，他们（或它们）都有可能在稳定化的过程中发挥自己的作用，任何通过制造差别而改变了事物状态的东西，都可以被称为行动者。”②而行动者也被区分为核心行动者和异质行动者，其中核心行动者在网络构建中起主导作用。另一个概念是“转译”，将信息进行转化是“转译”的表现。拉图尔认为，事实构建者根据自己的兴趣将信息转化为能被他人接受的内容，从而说服其他行动者。法国社会学家卡龙在《行动者网络的社会学：电动车案例》（1986）一文中辨析了“转译”的四个阶段，分别为“问题化”“利益赋予”“征召”和“动员”。要想获得成功的转译，就要使被转译者满意于进入网络后的转变③。最后一个重要概念“网络”是指：“通过相互联结的网线使资源集中到少数结点，使分散的资源通过该网络而扩散到各个地方。”④不管是非人行动者还是人类行动者，他们都以同等的身份加入网络，每一个行动者又被其他行动者的实践赋予意义。这种网络是一种描述性连接方法，它强调工作、互动、流动、变化的过程⑤。

2017年10月18日，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将解决‘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此后，中共中央、国务院陆续发布众多有关乡村振兴的文件，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指明了推进的方向。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下文简称“湘西州”）统揽经济社会发展全局，较好地完成了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任务，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与其他发达地区相比，湘西州仍然存在着乡村振兴政策传递不及时、解释不透彻等问题。本文主要基于行动者网络理论对湘西州政策传播网络进行研究，探讨各个主体行动者在传播机制中的功能和作用，考察各类行动者在信息传播过程中的转译过程及网络构建的环节，从而提出对策，完善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的传播机制和网络建构。

一、行动者：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中的行动主体构成

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的行动者主体主要分为具有能动性的人类行动者和非人行动者，两者相互作用，从而形成政策传播的网络。一个行动者在网络中存在，其不仅需要整合自身周围的条件和要素，还需要识别异质行动者的兴趣和利益，通过能动的转译过程将它们拉入网络中。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被看作具有能动性⑥。在此传播网络中，人类行动者包括脱贫户、参与乡村振兴工作的公务员、主流媒体及商业媒体的相关人员；非人行动者包括政策涉及的乡镇以及政策法规。因此，是否能正确辨别各个行动者的兴趣、利益以及所具有的条件、要素，对于分析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至关重要。

脱贫户作为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中的行动者，其兴趣和利益是了解扶贫及乡村振兴的信息以获得经济利益，从而提高自身收入，改善生活。作为政策信息传播过程的终端，脱贫户在经过脱贫攻坚阶段后，自身已脱离贫困户的范畴。在乡村振兴阶段，相关政策也进行了调整，从以个体贫困户为政策指向转变为以乡村产业为指向，需要调动脱贫户的积极性，建设乡村产业。由此，脱贫户在网络中所具有的条件和要素是其作为脱贫户这一政策指向的身份。

公务员是参与到政府乡村振兴工作中的公职人员。在湘西州，公务员包括驻村工作队队员和乡镇干部。两者的区别在于他们被编制在不同单位，但他们在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中的兴趣和利益都是完成上级安排的工作任务。同时，公务员作为政策传播过程中的执行者，需要将乡村振兴信息落实到位，包括将信息传达到企业、相关乡镇、脱贫户等。由此可见，公务员在网络中所具有的条件和要素是整合政治资源，调动相关媒介平台。

主流媒体在乡村振兴政策网络传播中的主要工作任务是报道重要政策、先进扶贫事迹和个人等。在湘西州，主流媒体主要有以州电视台为代表的各级电视台、以《团结报》为代表的各级报纸以及各级融媒体平台。目前，湘西州的媒体已经涵盖电视、报纸、电台、互联网等各类平台，传播的深度和广度都有巨大提升。其在网络中的兴趣和利益是报道政策惠民实例，完成工作指标，所具有的条件和要素则是其自身广泛的媒体影响力。

商业媒体在政策传播网络中的兴趣和利益是通过传播乡村振兴的相关信息获得经济利益。在湘西州，乡村振兴实施的主要模式是构建乡村经济产业，商业媒体会通过被雇佣或自己生产相关内容的方式，将自身的工作重心聚焦于乡村产业中，产出相关的传播内容。其主要的利益和兴趣是获取经济利益，而条件和要素则是其传播平台资源和专业的业务能力。

从扶贫企业的角度来说，企业是实现产业振兴的主要力量之一，对相关政策信息的需求量较大。和脱贫户一样，企业在乡村振兴政策传播过程中，处于终端位置，是信息的需求者。可以看出，扶贫企业在此行动者网络中的利益和兴趣是依靠政策惠及的程度，产生经济效益。而其主要条件和要素是本身所具有的经济实力，推动乡村产业的开发。

在湘西州政策传播网络中，可以将非人行动者通过物质范畴和意识形态范畴进行划分，各个乡镇是物质范畴的主体行动者，而政策法规则是意识形态范畴的主体行动者。非人行动者在政策传播网络中的作用和人类行动者同等重要，它们不仅具有兴趣和利益，还具有成熟和稳定的条件和要素。

湘西州地处武陵山脉中部，所以湘西州各个乡镇多具有远离城市、深藏山林的特点，有着丰富的经济开发价值。发展乡村特色产业成为乡镇在政策传播网络中的兴趣和利益诉求。政策法规作为意识形态范畴的主体行动者，在网络中主要起到监管的作用，其兴趣和利益是指导乡村振兴的相关工作，制定保护制度和条例，从而促进乡村产业文化的发展。

二、转译：湘西州政策传播网络的构建

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的构建过程是由多元的主体行动者共同参与完成的，他们根据自己的利益和兴趣进入此网络，通过“转译”的过程形成最终的传播网络。“通过转译，行动者之间相互理解、相互作用，这样才能把包括社会和自然的一切因素纳入统一的解释框架中。”⑦问题化、利益赋予、征召、动员是转译的四个阶段⑧，也是实现成功转译的最重要的四个方法。

（一）问题化：行动者的“必经之点”

在行动者网络构建初期，问题化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过程。所谓问题化是指核心行动者将所有主体行动者组合在一起的过程。在转译过程中有可能出现需要克服的异议⑨。核心行动者的兴趣和利益必须成为一个“必经之点”，用以克服异议，所有其他行动者可以通过“必经之点”来实现自己的兴趣和利益。核心行动者将其他行动者的利益和兴趣进行问题化，让其他行动者明白，只有经过“必经之点”才能解决自身的问题。一旦这一过程完成，则意味着行动者将自己构建成为行动者网络中其他行动者的“必经之点”⑩。

湘西州从事乡村振兴相关工作的公务员是此网络中的核心行动者。公务员的利益和兴趣是完成日常工作的任务，从而有了整合网络中其他行动者的需要。从传播过程来看，政策实施的过程也是一个组织传播的过程，公务员是政策传播过程中相关信息的主要衔接者，是传播渠道中不可或缺的环节。惠及脱贫户的各项政策通过公务员的工作得以落实；不管是主流媒体还是商业媒体，都需要公务员的协调和帮助；而乡镇和政策法规作为非人行动者，是公务员日常工作的主要场域和工作内容。公务员的利益和兴趣成为“必经之点”，所有其他行动者必须经过公务员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二）利益赋予：政策传播网络构建的稳定性

利益赋予是指核心行动者通过利用自身各种条件和要素向其他行动者提供帮助，使他们能够克服自身障碍，确保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的稳定运行。公务员作为核心行动者，赋予了各方行动者利益，让他们可以克服自身所面临的困难，更稳定地加入到网络中。从本质上看，利益赋予是一种组合机制和协调机制，发挥了让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更加稳定的作用。

公务员能够提供给脱贫户各种惠民和发展乡村产业的政策信息，赋予了脱贫户提高经济收入的利益；主流媒体和商业媒体能够通过公务员实现自身的利益诉求，如组织乡村振兴专题报道、传播乡村旅游文化和打造优秀信息平台等；而公务员的各种工作实践能够给予乡村振兴政策正面的反馈，使相关政策能够进行更具针对性的调整。

（三）征召：政策传播网络构建的有效性

征召是指核心行动者为实现政策信息的有效传播而征召其他行动者完成一些有利于网络的任务。通过问题化的过程后，其他行动者的兴趣、利益和被安排的任务有着紧密的联系，所以征召能够使此传播网络有效地构建。作为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核心行动者的公务员，以传播和开发为征召的手段，传播旨在提升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信息传达效果的深度和广度，开发则使湘西州乡村产业化。在征召的过程中，脱贫户需要配合完成媒体采访、政策学习、产业建设等任务；主流媒体和商业媒体要完成配合公务员的任务；乡镇则需完善当地的基础设施；政策法规需要确保其规章制度落实到位。

（四）动员：政策传播网络构建的积极性

动员是指作为核心行动者，以保证其他行动者能够完成被安排的任务，发挥应有的作用为目的，在整合自身的条件和要素后，被传播网络赋予相应的权利，从而起到调动其他行动者的积极性，形成网络中利益联盟的作用。在这个阶段，公务员需完成日常工作任务，脱贫户需参加湘西州乡村产业链中的各种培训；主流媒体和商业媒体需对乡村产业进行报道并推动旅游开发。虽然他们各自被动员的内容有差别，但都是为传播网络完整运行提供内容层面的支持，同时肩负对外宣传政策落实情况的任务。他们在此网络中处于传播渠道的末端，起到扩展传播渠道的作用，政策法规则需要树立严肃性和权威性的形象。

三、创新政策传播的行动者网络的构建路径

（一）“必经之点”的重建：降低行动者的异质性

目前，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的行动者的“必经之点”是由作为核心行动者的相关公务员建立的。公务员在现阶段能够很好地聚合自身优势，保证政策传播网络的构建。但是在现在的网络中，每个行动都存在着障碍：脱贫户的收入有限，有随时退出网络的风险；主流媒体和商业媒体虽能制造传播内容，但多数传播的内容没有吸引受众的能力。

主体行动者的障碍对政策传播的良好运行有巨大的影响，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于重建“必经之点”，在新情况下重新锚定核心行动者。虽然在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形成初期，公务员作为核心传播者的角色能够快速、稳定、有效地聚合资源，但是在乡村产业市场化运作后，比起网络构建初期，各个乡镇企业都已初具规模，并且拥有较多的资源。把其“必经之点”转化为成熟的乡镇企业的兴趣和利益，使得核心行动者的角色转化为乡镇企业，才能激发整个网络的传播活力，制造出更多吸引受众的传播内容。

（二）融合互联网媒介平台行动者完善新网络的构建

现阶段的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虽然已有各个行动者在发挥作用，使政策信息传播通畅，但此网络具有开放性，不能只依靠目前网络中的各个行动者进行传播，而应吸纳如互联网媒介平台这一行动者，充分利用其快速、广泛、系统的信息扩散渠道。“媒介可以介入甚至影响其他社会机构的日常交往，又可以掌握着一定程度的交往资源分配。”⑪将媒介作为主体行动者，不仅能够增加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的渠道，而且能丰富信息传播的形式，加大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的力度，助力乡村振兴的产业建设。

四、结论

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传播网络中的每个主体行动者在网络中都通过核心行动者进行了聚集，而他们也都有着自身的困难。可通过转换核心行动者、重建“必经之点”和融合新行动者等方式，优化当前的传播网络。未来，湘西州乡村振兴政策信息传播的现状会不断改变，其传播网络中行动者的兴趣和利益、条件和要素、困难和障碍等因素也会出现变化。保持网络的开放和协同，积极寻找新的方法，创新政策传播网络的构建，能使网络一直保持活力，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和发展。

注释：

①成素梅.拉图尔的科学哲学观——在巴黎对拉图尔的专访[J].哲学动态,2006(09):3-8.

②王增鹏.巴黎学派的行动者网络理论解析[J].科学与社会,2012(04):28-43.

③郭俊立.科学知识社会学研究转向的认识论意义[D].太原:山西大学,2007.

④ Bruno Latour,“Science in Action.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7:180.

⑤吴莹,卢雨霞,陈家建,王一鸽.跟随行动者重组社会——读拉图尔的《重组社会：行动者网络理论》[J].社会学研究,2008(02):218-234.

⑥徐天博.“后真相”时代的真相建构——基于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分析[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02):135-140.

⑦李洪杰.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理论研究[D].哈尔滨:黑龙江大学,2011.

⑧Callon M,The sociology of an actor-network:the case of the electric vehicle,Mapping the Dynamic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1986:19-34.

⑨王雪丽,彭怀雪.非遗扶贫项目合作网络的创建过程与运行机理探究——基于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分析[J].江淮论坛,2020(03):18-25.

⑩赵高辉.传统媒介组织“强制性通过点”地位的消解与重构——行动者网络理论视域下的媒介融合发展探析[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05):57-63.

⑪戴宇辰.“旧相识”和“新重逢”：行动者网络理论与媒介(化)研究的未来——一个理论史视角[J].国际新闻界,2019(04):6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