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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绝地奔跑

2022-02-18吴晓东

恋爱婚姻家庭·养生版 2022年1期
关键词:跑友半程马拉松

吴晓东

“父亲,我会将你的名字、你的信仰、你的梦想,带去我的天地。我会在这片土地上坚强地站立……安歇吧,父亲。”在北京参加中央电视台《朗读者》节目直播活动时,30岁的贺帅几度哽咽,演播厅中的主持人董卿和3位观察员一样满脸热泪。

贺帅的父亲是“跑马抗癌斗士”贺明。4年,61场马拉松,甚至包括6天6夜的超马,他凭着超人的坚强对抗病痛,用奔跑打破了生命只有3个月的“判决”,一次次创下生命的奇迹。2020年1月5日,在57岁生日这天,贺明完成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场马拉松比赛。这场持续6小时的奔跑,迅速掏空了贺明本已虚弱不堪的身体。贺帅后来听跑友说,比赛中父亲一度落后很多,那天他咳血了,当时跟谁都没说,咬牙扛到终点。5个月后,贺帅用父亲的手机发出最后一条朋友圈:“用时57年,父亲人生的马拉松已经跑到了终点!”

贺明是安徽省淮南市的一位普通市民,53岁前,“马拉松”这个词离他和他的家庭都太过遥远。2016年4月,贺明被确诊肺癌晚期。大夫说最多还能活3个月。“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他的半个肺已经不行了,胸腔内都是积液。”贺帅说。

从那一刻起,贺明开始走向生命的倒计时。9个月33次化疗,贺明顽强地跟病魔过招。开始的时候,肺部病灶导致呼吸困难,双腿也无力行走,那时候的贺明脸是浮肿的,后背全是脓包,晚上经常疼得睡不着觉,上楼梯都要用手搭着妻子的肩膀。

在贺帅眼里,倔强的父亲一直“宁折不弯”。也许就是这份不肯妥协的倔强,让贺明开始寻找和癌症较量的方式。带着康复的渴望,贺明偷偷开始下地活动,从挪动到行走、慢跑、爬山。贺明日常行走的舜耕山盘山公路,正好是半程马拉松的长度,在淮南当地是马拉松爱好者青睐的训练地。贺帅猜测,父亲是在确诊后的一次独自行走中,在舜耕山遇到训练中的马拉松跑者,看到他们身上的生命活力,才产生了奔跑的想法。

贺明在家人眼里一向很有“文艺范”,喜欢弹吉他,唱邓丽君的歌,还曾在当地做过服装模特,可是跟运动从来不沾边。发现病重的贺明一次次从医院偷偷溜出去到处走,妻子“气得发疯”,动员儿子劝说,恳求医生和护士“吓唬”,再三告诉他剧烈运动的危险性。可是一切都不管用,随着3个月的死亡预言被打破,贺明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运动中复苏。

2017年10月,贺明瞒着家人完成了人生第一场半程马拉松,2小时17分完赛,自此正式踏上了马拉松的征程。家人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更疯狂的还在后面。了解到自己的身体状态相对稳定后,贺明决定在余下的生命里挑战100场马拉松,他说正是因为生命进入倒计时,所以才做这样的挑战,虽然身体累,但精神上很满足。贺帅也承认,那段时间父亲虽然身体逐渐消瘦,但精神状态确实很好,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病人。

在有400多名会员的淮南市马拉松协会,很长时间里贺明都是个神秘的跑友,除了会长,没人知道他是一名肺癌晚期患者,只知道他跑量惊人,早晚各一次,每天训练量在30公里左右,除非雨雪天气,否则从不间断。

在跑马的过程中,贺明学会了与死亡共处:“我打不过癌症,可是癌症现在也打不过我,我们就这样相处。”他也掌握了“对付”家人的办法,告诉他们跑马拉松的时候自己感觉不到疼了。

看着困扰贺明多年的血压有所好转,血糖也降了下来,家人的态度也在转变:妻子开始陪他去舜耕山训练,给他煲汤加强营养,儿子也研究着给他买更轻便的跑鞋。但对于他经常一个人出去参赛,家人依旧担忧。妻子嘴上赌气说着“去跑吧,别回来了”,扭头就会嘱咐儿子:“快给你爸打个电话,看到了没有,身体怎样,那边天气怎样。”

从淮南、合肥等安徽省内的马拉松赛,到黑龙江漠河、福建厦门等地的全国大赛,怀着完成100场马拉松赛事的目标,贺明奔跑的瘦高身影逐渐遍布全国。2018年7月,跑完贵阳马拉松的贺明接受了媒体采访,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经历能够给他人带来积极的影响,一向默默奔跑的他决定不再“低调”。

从贵阳回来之后,贺明定做了印着“肺癌晚期、跑马抗癌,生命不息、运动不止”的小旗,每次参赛都举在手里,跑步T恤也印上了这16个字,他想告诉别人:“我一个癌症病人都能跑起来,为什么健康的人就不能动起来呢?”

贺明的坚持,不但把越来越多的病友变成了跑友,甚至鼓励着医生、护士们在忙碌的工作结束后也去开始各自的健身活动,用积极的运动去挑战生活中的各种压力。

贺明在家里精心布置了一块“马拉松天地”,墙上密密麻麻的奖牌是他一块块亲手挂上去的,桌子上也摆满了奖杯和证书。马拉松就是贺明的精神支柱,妻子和儿子知道,熟悉他的跑友也知道。但跑友们不知道的是,每次跑马拉松,他身上都带着很多止疼药,最“过分”的一次,贺明身上插着中心静脉导管跑完了全马。

2019年年初,贺明的病其实已经骨转移了,骨头是脆弱的,不能摔倒或者有强烈的撞击。“父亲是真的在和生命抗争。做免疫治疗和化疗,人的反应会很大,在医生的经验里多数人都无法正常生活,可我父亲会算好治疗周期,有时候刚出院第二天就跑马拉松去了。”

“撞墙”,是马拉松比赛中选手因为身体消耗过大,而感觉跑不动的一种状态,而作为一名肺癌晚期病人,贺明挑战马拉松的每一步都是在“撞墙”,疼痛、呼吸困难甚至咳血。

肺癌是一种耗竭型的疾病,马拉松也是一项长时间消耗的运动,从医生的角度看,二者的叠加带给病人的会是双倍的打击,贺明确实是一个奇迹。跑厦马的时候,身高1.87米的贺明体重只有50公斤出头,几乎比4年前确诊时轻了一半。这一次,癌细胞扩散到脑部,回到淮南,他再次入院。

1月365.83公里、2月345.86公里、3月355.68公里、4月196.68公里,后来看到父亲手机里的线上马拉松纪录,贺帅才发现,尽管身体已经极度透支,父亲几乎每天都还在坚持奔跑。

“多想再跑一次马拉松,哪怕半程也行。”这是贺明在病重后打字很艰难的情况下,自己发出的一条朋友圈。跑不动了,他就坚持每天公益捐步1万步。4月17日,走也走不动了,那一天,他留下最后的运动记录,是病榻前的2035步。

贺帅说,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除了跑步,父亲特别坚持的一件事就是捐献遗体。贺帅说,离世后的第二天晚上,贺明的眼角膜成功完成匹配,将有两个人因为他的捐赠重见光明。

“我原本并不喜欢跑步,以前最多只是陪父亲在盘山公路上走走,現在想起来挺遗憾。”贺帅决定要替父亲跑完剩下的39场马拉松。2020年9月,为了让离开百天的父亲心安,贺帅咬牙完成了自己第一个线上半程马拉松。贺帅说,每当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到父亲。“总觉得我在跑步的时候,他会陪着我,看着我。”

贺帅说,有时候跑完马拉松,晚上他会梦见父亲,父亲很开心地看着他,对他说:“加油!”

摘自《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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