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北客家传统宗祠的建筑审美探析

蔡泉源 赖隽龙

粤北客家人继承了中原汉族的文化传统，又吸收了岭南文化，造就了灿烂多姿的客家文化，粤北客家宗祠建筑就是其中的代表。粤北客家宗祠浓缩了客家建筑文化的精华，其建筑内包含的空间文化形态、规划选址布局、雕刻与装饰等，都具有较高的文化审美价值。

1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概述

长期以来，粤北客家人保留着中原汉族的文化传统与风俗习惯，崇祖敬祖的思想根深蒂固，宗祠建筑作为精神载体，渗透了客家人敬祖睦宗、尊师重教、厚德载物、自强不息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粤北客家人心目中，宗祠不仅仅是客家人文化血脉的延续，还是为人处世、向善向美的精神寄托，更是客家人家族礼仪与宗族治理的象征，以及维系家族关系的纽带。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文化内涵，是岭南地区宝贵的建筑文化代表，凝结着浓郁的客家文化风情。众所周知，岭南粤北地区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客家宗祠是粤北不同历史时期社会文明的象征，反映了粤北客家人独特的生活方式。由于粤北地区大山连绵，温暖潮湿，客家人在此代代繁衍，这里的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早已成为营造宗祠的文化背景。粤北客家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了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宗祠建筑，并且随着社会不断的进步和发展，客家传统宗祠建筑文化逐步成为粤北地区客家文化的主要象征。

自古以来，粤北客家人面对严峻的自然环境，在不断的社会变迁中，一代代用汗水谱写了生动的宗祠建筑文化，使宝贵的客家传统宗祠建筑文化得以延续至今。粤北客家宗祠建筑的文化艺术价值极高，其建筑选址的讲究、空间布局的巧妙、建造的精美以及装饰的意义早已成为粤北地区乡土文化的代表和地方文化的名片，其独树一帜的建筑风格以及独特的艺术魅力散发着熠熠光辉。本文主要从粤北客家传统宗祠的自然与淳朴、含蓄与象征、人文与道德3 个方面来阐释建筑的审美价值。

2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特色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艺术风格独特，给人一种难得的美感和享受。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虽然粤北客家宗祠的建筑形式有所改变，但是其建筑选址、规划布局、空间营造以及装饰风格依然保持了强烈的地域性和建筑思想的延续性，成为了人们心中“活”的艺术宝库。粤北客家传统宗祠风格总体上具有统一性，虽然各地的宗祠建筑因为地理环境和社会条件的限制有所差异，但是建筑彰显的端庄、大气、精美等品质始终具有相似性，并且客家宗祠建筑蕴含的文化内涵无不彰显着浓郁的地方特色。

从建筑营造的特点来看，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选址十分讲究与大自然的融合，宗祠多数选择自然环境优美之地，讲求傍山依水，追求因地制宜，这就是粤北客家人心中的“风水”，其实也是“天人合一”建筑美学思想的体现。粤北客家人还善于借鉴和继承我国传统建筑美学思想，将宗祠建筑需要体现的自然美和形式美相互渗透，使其成为景观艺术，给人带来崇高的心理敬畏和赏心悦目的视觉感受。

在建筑的规划布局上，粤北客家传统宗祠的空间布局遵循对称的形式美法则，建筑组合讲求轴线对称，围合的院落空间布局十分紧凑。

在大门前广场、入口门厅、内庭院、牌匾厅、祭祖厅以及院落高墙等具体的空间布局上，特别讲究建筑空间的节奏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宗祠建筑与空间布局的对称与均衡之美。

在建筑造型与构造方面，建筑梁柱、木结构门窗、墙柱的石墩、白墙以及青瓦等都有特别丰富且别致的造型，尤其是建筑屋檐砖瓦叠合的丰富层次，呈现出独特的造型美[1]。另外，粤北客家宗祠的建筑装饰也别具特色，不管是宗祠建筑的外立面造型，还是建筑内部的空间装饰都十分讲求细节刻画，注重粤北传统文化元素的融入，使空间具有美轮美奂的装饰效果，展现了粤北客家建筑的文化特色。

3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审美

3.1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的自然与淳朴之美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最重要的营造思想就是追求天人合一。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在建筑选址与规划布局上十分注重与大自然的巧妙结合，表现出建筑与山水、人与环境共生的自然格局，还有别具一格的自然之美。由于粤北地区大山绵绵，既有充沛的阳光也有长期的雨季，村落与山林交融，农田与清溪相连，自然界四季长青，无不散发着清新淡雅的田园气息，镶嵌于山川大地之中的宗祠建筑，宛若天成之作。以广东乳源的湖心坝沈氏宗祠为例，宗祠坐落于古村边缘，村落被山水环绕，溪流在农田与村庄中穿行，传统民居与宗祠建筑的白墙青瓦相互映衬，浑然天成。

在粤北很多客家村落中，朴素的宗祠建筑既是村落的标志又是显目的一道风景，契合了庄子提出的“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的思想意境，这种朴素之美源于建筑尺度与形态的组合[2]。一般来说，粤北客家宗祠多为单层的建筑群。所谓建筑群即是一组组围合式的庭院建筑，中间有一个或者多个院落，建筑与院落的外围是连续整体的围墙或山墙，建筑外立面展现了与树木相得益彰的尺度，建筑外墙与树木相互衬托，视觉效果自然清新却又别具一格，建筑形象分明却又朴素庄重。

在粤北的村落中，宗祠建筑的选址非常注重入口大门广场与“风水塘”的设计。宗祠前广场不一定有宏大的规模，但却非常注重广场与建筑大门的尺度对比，很多宗祠的大门广场尺寸是建筑高度的2 ～3 倍，这个尺度从人的视平线观望建筑大门形象较为适宜。而大门广场前面的“风水塘”则十分注重造型与规模，水塘一般呈现“月牙形”或者“椭圆形”，与门前流动的清泉共同构成晶莹剔透式的“水景飘带”，建筑倒映于水中，波光粼粼，十分生动。其实“风水塘”对于宗祠建筑而言，一方面具有消防蓄水的功能，另一方面具有映衬建筑形象、拓展建筑意境的作用。不过在粤北客家人心中，宗祠建筑与水的相互依存，还隐含了客家族人期盼基业长青、细水长流、代代兴旺的美好意愿。

粤北客家宗祠的建筑选址让建筑与田园诗般的水乡美景实现了交相辉映，唤醒了人们对自然的热爱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追求。由此可见，粤北客家宗祠的自然之美其实就是建筑在自然地形中顺势就势，在自然环境中相融相生，在自然环境中展现建筑的田园风情与乡土气质，同时也是对粤北客家人自然观的阐释，是粤北客家人天人合一建筑思想的崇高体现。

3.2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的含蓄与象征之美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的空间布局、装饰图案以及文字表达等，都是粤北客家人心中情感的内化，以及寄予宗祠建筑的真情流露。以下从建筑装饰构造和建筑装饰图案两个方面来展现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的含蓄与象征之美。

3.2.1 建筑装饰构造

粤北客家宗祠没有艳丽的色彩和烦琐的建筑装饰构造，处处流露出朴素含蓄的美感。虽然粤北客家宗祠建筑也非常讲究精美的装饰，讲求梁架构件搭接的巧妙，也注重建筑细部的雕琢与刻画，但是建筑呈现的空间之美与装饰之美却十分注重象征与隐喻、含蓄与内敛的审美表达。以建筑空间布局与陈设为例，建筑空间注重中轴线对称，在中轴线上的祭祀堂是最为重要的场所，空间末端是摆放祖先灵位的地方。虽然祖先灵位高立于人的视线之上，给空间带来了庄重、肃穆的场所氛围，但是并没有给人带来遥不可及的神秘感和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多了很多对祖先的追思与敬畏，这正是粤北客家宗祠与别处地域宗祠的显著区别。

此外，粤北客家传统宗祠还特别注重门厅、过厅与正厅的空间气氛营造。很多客家宗祠的建造设计都善于运用高悬的匾额以及书法楹联来烘托建筑端庄、典雅与含蓄的乡土气息。宗祠空间中的匾额非常注重悬挂的位置与字体的内容，一般来说，门匾要求在空间轴线上悬挂端正，字体内容多为“重整宗风”“积善之家”“清河堂”等字样，体现了粤北客家人含蓄、儒雅的风度。空间中的书法楹联也常常是点睛之笔，看似简单的书法楹联却将宗祠建筑的人文之气注入了全新的阐释。例如，乳源八卦围张氏宗祠中出现的楹联“千秋事业承京地，十策家书继曲江”，生动地展现了宗祠的历史，象征了族人的人生追求。

3.2.2 建筑装饰图案

粤北客家宗祠建筑的梁柱、墙板、门窗以及家具等部位常常出现象征寓意的图案与雕刻，其中动物题材有龙、凤、麒麟、狮子、蜜蜂、雄鸡、大象、鹿等，植物题材有梅、兰、竹、菊、牡丹等，通过建筑装饰图案来表达家族兴旺、人畜平安和喜事临门的美好愿望[3]。装饰题材的选取极具象征意义，常常借助谐音、联想等表现手法，表达深刻的内涵和吉祥的含义。例如，鲤鱼与水花相结合蕴含鲤鱼跃龙门之意，以此激励学子获取功名；蹲伏的雄狮形象时刻提醒人们注意自己的仪表美，教化客家人做到每日“三省吾身”；树枝与芭蕉叶组合图案蕴含大志大业之意，教化客家人要胸怀大志，事业有成[4]。另外，宗祠装饰图案不同的组合内容，也表达出不同的象征意义。例如，大象背上驮宝瓶，象征“平安吉祥”；花瓶上插三把兵器象征“连升三级”。客家人还善于选择用文字或抽象纹样来表达雕饰的象征意图，在粤北客家宗祠图案中较为常用的是“福”“禄”“寿”“喜”等文字，这些文字内容象征了粤北客家人对生活的期盼与祝福。

3.3 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的人文与道德之美

粤北客家人因敬重祖先、追求善美、祈求幸福而大兴宗祠，同时他们注重伦理、崇文重教的文化传统也深深渗透在宗祠建筑中。由于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粤北客家人在生活中非常讲究伦理、道德和秩序，这也是粤北客家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反映在宗祠建筑的规划设计、空间布局、装饰构造上都十分明显。

首先，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在空间布局上注重伦理秩序，不同功能的空间在对称轴线上呈现“起承转合”的布局方式。“起”于广场与大门，“承”于门厅与通廊，“转”于庭院或中庭，“合”于祭堂或正厅，整个空间有严格的等级秩序，空间的规模、大小、高低都遵循主次有序的层次来谋划布局。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祭堂或者正厅，空间规模最大，气氛最为庄重，并且进入该空间必须从祭堂前方的侧门绕行。该空间格局生动地反映了儒家伦理的道德秩序，是传统儒家道德伦理在宗祠建筑中的生动体现。

其次，宗祠空间中的梁架、柱体、门叶以及门口的石墩都是对称的布局，这种布局方式体现了儒家中庸、平衡、含蓄的审美追求，反映了和谐团结、安居乐业的精神向往[5]。

再次，在粤北客家人的思想观念中十分注重教育，崇文重教是他们的生活追求。例如，粤北客家宗祠的雕刻图像有描绘读书成才的故事，有教导后人为人处世的祖训和家规，有励志与自谦的格言。又如，通过如意纹、卷草纹、回形纹等极富象征意义的动植物图案与抒情诗文的搭配，来教育后人做人做事的道理。

最后，粤北客家人还常常将民间习俗与历史典故描绘于宗祠空间的墙面上，以故事之意教化子孙，期盼后人树立正确的家族观、生活观与人生观，隐喻了深刻的伦理色彩和独特的文化力量。因此，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不论从建筑空间还是建筑图案装饰都非常生动地体现了我国传统人文思想之美，流露出浓郁的地方文化气息，而正是这些思想观念赋予了宗祠建筑高雅的人文气质，彰显了宗祠建筑高尚的人文道德之美。

4 结语

粤北客家文化丰富的内涵和渗透力塑造了客家宗祠建筑的独特审美。粤北客家宗祠建筑的美离不开特定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其中粤北的自然环境使客家宗祠建筑更加质朴、清新与和谐，中国传统文化与客家文化使粤北客家宗祠建筑更具传统人文气质，彰显了含蓄、隐喻的文化特质。客家宗祠建筑内包含的伦理与道德之美是建筑的灵魂，是一种建筑价值观的体现，也是建筑生命力的反馈，更是建筑审美的高格。作为别具一格的宗祠建筑艺术，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建筑具有的审美特点具有永恒的价值；作为客家建筑文化的象征，粤北客家传统宗祠展现出来的文化之美在当代社会仍然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其美学思想与建筑审美价值对我国当代建筑发展仍然具有重要的文化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