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演进下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及收敛性
2022-02-15朱臻,唐磊,宁可
朱 臻,唐 磊,宁 可
(1.浙江农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1300; 2.浙江农林大学浙江省乡村振兴研究院,浙江 杭州 311300)
跨入21世纪以来,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出台成为强化流域生态系统保护治理,体现“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思维,促进流域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手段[1]。从现有大量的研究与实践来看,生态系统治理与保护具有一定的外部性,源头生态保护一方面会为流域中下游地区带来重要的生态福利,但另一方面严格的生态保护政策又可能会对当地社区社会经济发展与实现流域共同富裕带来巨大的挑战。生态福利绩效包含了可持续发展所强调人类福利水平不断提升的重要目标[2],体现了福利水平与生态资源消耗的相对变化趋势,是衡量区域可持续发展与生态保护水平较为理想的综合指标。从绿色经济与投入产出理论出发,流域生态保护政策会依托资源要素的投入带来生态与经济福利变化,从而导致整体生态福利绩效发生变化[3]。同时,由于生态保护政策的外溢性影响,流域不同区位的生态福利绩效会存在差异,而随着流域整体生态保护的全面系统推进,此种差异是否存在缩小乃至体现趋同性趋势,对于实现流域“生态共富”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因此,分析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演进带来的生态福利绩效及收敛性变化影响,可以揭示流域生态福利绩效及其收敛变化的背后机理,为流域横向生态补偿制度的建立与完善,进而实现流域“生态共富”提供重要理论依据。
1 国内外研究进展
目前,国内外对于流域生态保护政策的研究主要分为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面。宏观层面主要集中于大尺度评价流域生态保护工程对宏观社会经济的影响[4-5]。学者们普遍认为生态保护工程的实施在改善自然生态、人居环境和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6-7]。中观上,主要集中在采用空间计量方法评价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在上、中、下游地区的空间溢出效应[8-10]。微观上,主要通过大样本实证调查研究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对不同微观主体的影响,包括对农户收入结构变化的影响[11];对生态保护集中地的社区居民生态感知的影响[12-13],以及对流域周边企业利益的影响[14];地方政府树立环保理念、生态环境责任意识和提升生态环境协同治理能力的重要作用[15]。
在生态福利绩效研究领域,通常使用效率分析法或比值法来测算。例如,Common[16]使用快乐生活寿命与生态足迹的比值来计算生态福利绩效。冯吉芳等[17]通过人类发展指数与生态足迹的比值测算生态福利绩效,发现中国东部地区的生态福利绩效高于西部地区。也有国外学者采用SFA模型、指数分解法和分布动态学模型来分析生态福利绩效。国内部分学者认为,中国省级生态福利绩效的差距主要源自沿海地区的内部差距以及高水平地区没有对低水平地区形成带动作用[18-19]。近十几年来,国内外学者在研究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及影响因素[20],测算不同尺度的生态福利绩效方面作出了许多贡献,相关研究大多集中在国家[18]、省级[21]以及城市[22]层面。研究发现生态福利绩效往往呈现“东强西弱”的空间非均衡态势[22]。还有部分学者对不同区域之间生态福利绩效的差异性进行了研究,认为不同地区内部的生态福利绩效存在显著的收敛性;如Rey等[23]使用空间计量模型研究美国经济增长的收敛性,杜慧彬等[24]使用σ收敛与β收敛对中国区域的生态福利绩效进行研究,认为只有中国东部不存在σ收敛与β收敛。学界对生态福利绩效的影响因素分析认为,经济集聚、城市绿化水平对生态福利绩效水平有显著提升作用[25], 技术进步与城镇化水平的提高能够显著提升生态福利绩效,产业结构和环境规制会显著降低生态福利绩效水平[26],产业结构升级对生态福利绩效呈现出显著的负向影响[27]。
综上所述,鲜有文献明确研究生态福利绩效与流域生态保护之间的关系,缺乏以整体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变迁为视角开展生态福利绩效与收敛性的判断研究。该研究从钱塘江生态保护政策变迁出发,通过Super-SBM超效率模型分析钱塘江流域生态绩效水平,通过收敛性模型对上、中、下游之间进行差异性的比较,并分析影响流域生态福利绩效水平的因素及其机理,提出促进钱塘江流域生态、经济与社会协调发展的政策建议,为浙江省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提供参考。
2 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演进及效果
2.1 案例点介绍与数据来源
作为沿海经济发达省份,浙江省2021年被列入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钱塘江是浙江省第一大水系,流经衢州、杭州、金华、绍兴等市,流域面积达48 080 km2,占全省陆域面积的47%;流域所在地区生产总值超过全省40%。钱塘江流域多为水源涵养、生物多样性和风景名胜资源保护的重要地区,生态地位极为重要[28]。自2004年开始,浙江省就出台并实施了一系列的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并在横向生态补偿制度、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等领域走在全国前列。2019年,钱塘江源头流域生态保护更被纳入全国“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修复工程试点之中。因此,选择钱塘江流域作为研究案例点,探讨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演进下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及收敛性变化,并分析其影响机理,具有典型性与借鉴价值。
按照河流的发源地、支流数量以及河流流量进行分类[29],包括“钱塘江源头区域生态保护修复工程”涉及的开化、常山、淳安、建德4个源头上游县市;富阳、桐庐、兰溪、浦江4个中游地区;萧山、诸暨、绍兴、上虞4个县(市、区)为下游地区,合计12个案例点。虽然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早在2004年开始实施,但限于数据的可获得性,该研究收集了2006—2020年的数据进行分析。所有数据资料来自流域各区县市的社会经济统计年鉴。其中,人均数据通过户籍人口计算得出,预期寿命有缺失的按照自然增长率补齐。
2.2 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的演进及分析
跨入21世纪以来,钱塘江流域的生态保护制度与政策的演进可以大致划分为三个阶段。
2.2.1 起步阶段:不唯GDP考核的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出台
在该阶段,浙江省已经认识到源头地区生态保护的重要性与经济社会发展的迫切性。钱塘江源头上游地区如淳安、开化等县多为浙江省社会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加快发展县,生态保护必然使得上游地区牺牲一部分发展的机会。因此,借助相对充裕的地方财政资源,浙江省自2004年开始制定实施了以纵向财政转移为主要特征的专项补助政策。针对钱塘江源头地区的各县,不再将GDP作为唯一绩效考核指标,制定出台生态考核办法。同时,在流域内出现开展生态资源市场化交易试点的探索,如区域之间水权交易和排污权有偿使用制度。据浙江省环境状况公报,截至2012年底,地表水省控断面达到或优于Ⅲ类水质的比例为64.3%,县级以上城市环境空气质量优良天数的比率为85.0%,森林覆盖率达到59.46%。
2.2.2 深化改革阶段:生态环境单列考核指标与局部的流域横向生态补偿探索
2013年,《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建立系统完整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实行最严格的源头保护制度、损害赔偿制度、责任追究制度,完善环境治理和生态修复制度,用制度保护生态环境。这进一步推动了钱塘江流域的绿色可持续发展。2015年,《关于推进淳安等26县加快发展的若干意见》明确针对源头地区的政府绩效考核由不唯GDP转为不考核GDP,实行以生态为先、民生为重的单列考核政策。同时,钱塘江开始探索建立了局部流域横向生态补偿试点工作,在省内流域上下游县(市、区)探索实施自主协商横向生态保护补偿机制。浙江省环境状况公报显示,截至2017年底,地表水省控断面达到或优于Ⅲ类水质的比例为82.4%,跨行政区域河流交接断面水质达标率为90.3%,县级以上城市环境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率为90.0%,森林覆盖率达到61.00%。
2.2.3 系统治理新阶段:“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新阶段
在“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的生态系统治理思想引领下,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进入源头地区资源要素系统治理、各相关政府部门协同治理、政府与市场手段相结合的“山水林田湖草”生态系统治理新阶段。2018年10月,浙江省钱塘江源头流域“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工程入选全国第三批“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工程试点,涉及资金97亿元。工程包括矿山生态环境治理恢复、土地整治与土壤污染修复、生物多样性保护、流域水环境保护治理等重点内容。经过系统治理,根据浙江省生态环境状况公报,2020年,钱塘江流域地表水省控断面达到或优于Ⅲ类水质的比例为94.6%,跨行政区域河流交接断面水质达标率为98.6%,县级以上城市环境空气质量优良天数的比率为96.2%,森林覆盖率达到61.15%。
钱塘江流域的生态保护政策从单一生态奖补转变为重大生态系统治理工程落地,从单一政府财政性转移支付转为与生态补偿市场化机制相结合,从单一部门负责到多部门协同治理,对于推动钱塘江流域的生态保护和经济的高质量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3 研究方法
3.1 生态福利绩效测算模型与变量选取
生态福利绩效源自Daly[30]通过计算单位自然消耗所带来的福利水平提升来评估各国的可持续发展状况,并将其表示为服务与通量的比值。其中,“服务”为人类从生态系统中获得的效用,通量为人类从生态系统中得到的低熵能源和物质以及最终向生态系统排放的高熵废弃物的总和。在Daly的研究基础上,国内学者提出了生态福利绩效的概念,并定义为自然消耗转化为福利效用水平的效率,用来衡量国家或地区的可持续发展能力[31]。
从具体衡量指标来看,生态福利绩效是福利的价值量和生态资源消耗实物量的比值,反映单位资源投入所带来的福利提高程度[32]。针对生态保护的特点,文章对传统的生态福利绩效指标进行了进一步修正。从投入消耗而言,流域生态资源消耗包括了传统流域社会经济发展中的各类资源要素消耗与环境污染,在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实施的不同阶段,其资源要素消耗与环境污染等投入要素会呈现不同的变化。具体而言:①流域社会经济发展中的各类能源、土地与水资源投入消耗,借鉴前期研究[32],分别以人均能源消费量(标准煤)、人均用水量和人均建成区面积度量;②环境污染涉及废水、废气和固体废弃物,借鉴前期研究[32],分别以人均废水排放量、人均废气排放量、人均工业固体废弃物产生量进行度量[33]。另一方面,流域生态保护的投入消耗还包括生态保护活动中的各种资源要素消耗。具体而言:①生态保护的各类资金投入。由于政府在流域生态保护中的主导性以及数据的可获得性,选取“环境保护财政投入”指标来衡量。②生态保护的人力资本要素投入变化,选取“水利、环境与公共设施管理业从业人数”作为指标。从产出而言,根据现有文献[34],期望产出主要由流域地区的福利水平表示。参照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发布的人类发展指数(HDI)[35]所采用的指标进行量化评估,从经济、教育和健康三个维度出发,包括流域地区的平均预期寿命、人均受教育年限、人均生产总值。流域生态保护的重点在于水环境的系统治理[36],需要综合考虑水流量、水生态、水灾害等因素。现有文献采用水环境质量综合指数来衡量水环境系统治理的水平[37],因此该研究将水环境质量综合指数纳入生态福利绩效测算产出指标中,以衡量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所带来的流域生态福利水平改善。具体指标体系见表1。
表1 流域生态福利绩效评价指标体系
该研究通过Tone[38]提出的Super-SBM模型(改进的DEA模型)来进行效率测算。数据包络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 是一种常用的测算效率方法,由Charnes等[39]于1978年提出。由于普通DEA模型测算出的 效 率 值 具 有 不 确 定 性,Tone[40]于2002年 提 出Super-SBM模型。Super-SBM模型考虑了松弛变量,解决了所有投入产出以同比例变化导致测算结果过高的问题。
其中:ρSE为相对效率值,x、y分别为输入和输出变量,(x,y)为决策变量的参考点,m、s分别为投入、产出指标个数,s-i、s+r分别为投入、产出的松弛量,λj为权重向量。当
ρSE≥1时,效率值为有效;当ρSE<1时,效率值无效;并且当ρSE值越高时候,生态福利绩效水平越高。
3.2 生态福利绩效的地区差异性:σ收敛与β收敛
为考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演进带来的生态福利绩效在地区之间是否具备收敛性,采用σ收敛与β收敛指标进行衡量[41]。σ收敛指不同地区生态福利绩效随时间的推移偏离平均值的幅度逐渐减小的趋势,反映随着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的深入推进,不同地区的生态福利绩效是否体现趋同性的趋势,进而能否实现流域“生态共富”的目标。用变异系数来测度σ收敛已被广泛应用于生态福利绩效收敛性的相关研究中,其计算公式为:
其中:EWPji表示研究区域j内第i个县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值,EWPj表示区域j内各县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均值,Nj表示区域j内县个数。
β收敛从增长率的角度考察不同地区生态福利绩效的变化趋势[41]。如果存在β收敛,主要表现为生态福利绩效低水平地区的增长率高于高水平地区,从而导致低水平地区逐渐赶上高水平地区,反映随着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的推进,后发地区的生态福利绩效是否可以逐渐赶上原来高水平地区以及所需时间,从而呈现“生态共富”态势。若β收敛考虑到不同地区的异质性并以一些控制变量的存在为条件,则称之为条件β收敛,否则称之为绝对β收敛。
3.3 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及差异的影响因素分析
该研究重点考察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演进对其生态福利绩效的影响。根据上文分析,可以发现,流域生态保护带来了生态产品的供给与生态福利的改善,制度与政策的演进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因此,以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的不同阶段政策虚拟变量来衡量。同时,考虑其他影响生态福利绩效的控制变量因素,包括经济发展水平、对外开放程度、产业结构和技术水平等四个方面。①流域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已有研究认为区域经济增长提高了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再加上生态环境改善带来的外溢性,会促使区域生态福利绩效提高[42]。因此,流域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与生态福利绩效存在显著的关系,该研究用人均生产总值表示流域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并取对数处理[43]。②对外开放程度。对外开放一方面可能会带来大量的经济福利,也会因为大量出口带来环境资源的消耗,进而影响到生态福利绩效[44]。结合相关研究,以进出口贸易总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对外开放程度[45]。③产业结构。根据已有研究,产业结构与生态福利绩效呈现显著的相关性,即随着产业结构优化与升级,加快发展第三产业,淘汰落后的产能与高污染产业必然会带来更高的生态福利绩效[46-47]。因此以第二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产业结构[48]。④技术水平。随着流域生态保护规制的加强,产业会加快技术创新与转型升级,从而带动资源利用效率的提升。借鉴相关研究,以科学技术财政投入总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技术水平[49]。
采用面板模型回归进行生态福利绩效水平的影响因素分析:
其中:EWPi,t为第i个地区在第t年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值,x1和x2分别为关键变量,主要是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的不同阶段政策虚拟变量;βi为不同变量的系数值,xt为控制变量,μi为误差项。
采用经典β收敛模型进行生态福利绩效差异的影响因素分析:
其中:EWPi,t是第i个地区在第t年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值,是地区i在时期t到t+1的生态福利绩效增长率;X1与X2为关键变量,主要是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的不同阶段政策虚拟变量;Xk,i,t是一系列变量,α是常数项,εi,t是随机误差项。β是收敛系数,当β< 0 时,意味着生态福利绩效存在收敛趋势;当β> 0 时,意味着生态福利绩效发散。根据β可算出收敛率s,s=,文章中T=15。进而,可计算出生态福利绩效低水平地区追赶上高水平地区的时间(即半生命周期)为控制变量回归系数,当θk取值不为0时,式(4)为条件β收敛模型;当θk取值为0时,为绝对β收敛模型。
4 实证分析及其结果
4.1 生态福利绩效水平与差异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4.1.1 生态福利绩效水平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依据Super-SBM模型可以测算得到钱塘江流域各地区2006—2020年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图1)。生态福利绩效随生态保护的不同阶段而表现出不同的变化。首先,总体来看,2006—2020年,各县(市、区)的生态福利绩效呈现不断变大的趋势,生态福利绩效值均值从0.759增加到1.428。其次,分阶段来看,在起步阶段(2006—2012年),整体生态福利绩效增长较慢,绩效值从0.759上升到0.852;在深化改革阶段(2013—2017年),整体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开始呈现较快的增长趋势,流域生态补偿政策开始显现出效果,生态福利绩效值从0.906上升到1.205;2018—2020年为系统治理新阶段,生态福利绩效水平仍呈现出不断增长的趋势,表明这一系列的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有效促进了钱塘江流域整体的生态福利绩效持续提升。生态福利绩效值从1.223上升到1.428,流域整体水环境质量综合指数从2006年的4.13缩小到了2020年的3.46,水环境质量得到明显改善。
图1 2006—2020 年钱塘江全流域及上、中、下游地区生态福利绩效均值变动趋势
从不同流域地区比较来看,生态福利绩效值也呈现不断变大的趋势。钱塘江流域上游、中游、下游县(市、区)的生态福利绩效均值分别为0.922、1.024和1.072,上下游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尤其在源头生态保护政策的影响下,上游地区经济性产出指标增长速度明显放缓,而下游地区在生态保护溢出效应的影响下,实现了综合福利水平的提升。下游平均人均GDP增加了225.07 %,水资源质量指数平均增加了20.30 %。从年份变化来看,2006—2020年钱塘江流域的上、中、下游生态福利绩效值增加幅度分别为83.21 %、82.43 %、97.53 %。上游地区的增加幅度最小,下游地区的增加幅度最大,其原因可能是上游地区不断出台和实施生态保护政策给下游地区带来的溢出效用影响所致。最后,从不同县(市、区)来看(表2),中下游县(市、区)如桐庐(1.066)、富阳(1.056)、萧山(1.066)、诸暨(1.079)、上虞(1.089)、绍兴(1.052)的生态福利绩效均值超过1,生态福利绩效处于前沿。浦江(0.999)接近效率前沿,数值靠后的为常山(0.902)、开化(0.936)、建德(0.932)、淳安(0.917),主要位于钱塘江流域源头县(市)。由此说明,在现有流域尤其是源头生态保护政策的推进下,建立横向的流域生态补偿机制显得尤为重要。
表2 2006—2020年钱塘江流域各县(市)生态福利绩效值
4.1.2 生态福利绩效的收敛性检验分析
图2为钱塘江流域及上、中、下游区域生态福利绩效σ收敛的演变趋势,总体差异较为明显。就σ系数的演进过程来看,随着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经历不同阶段而表现出不同的状况。首先,2006—2020年,全流域以及上、中、下游区域系数存在一定的波动性,呈现逐渐上升的趋势,说明钱塘江流域内部各地区之间的生态福利绩效变化很明显。其次,分阶段来看,在流域生态保护政策实施起步阶段(2006—2012年),σ系数总体变化幅度不大,上下游地区生态福利绩效的差异较为稳定。在起步阶段,钱塘江流域的生态保护政策多为单一的生态指标绩效考核制,缺乏系统性的治理。在深化改革阶段(2013—2017年),σ系数呈明显增长态势,2018年达到测算时期内的最大值,该阶段钱塘江流域的生态保护政策开始由单一指标考核往部门协同治理发展。2018—2020年为系统治理新阶段,系数波动性较小,总体呈现上下游差异缩小趋势,生态保护从单一部门负责到多部门协同治理发挥了显著的作用。分上、中、下游区域来看,σ系数分别增大了0.352、0.39、0.462,增幅分别为211 %、146 %、398 %,下游地区的增长率最大。通过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使得水环境质量整体得到显著改善,上下游之间水环境质量指数的差距从1.41缩小到了1.14。
图2 2006—2020年钱塘江流域σ收敛检验变化
4.2 钱塘江流域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及差异的影响因素分析
4.2.1 生态福利绩效水平的影响因素分析
表3显示了钱塘江流域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影响因素的模型估计结果,包括流域整体与流域不同地区。从流域整体模型来看,不同阶段的生态保护政策演进对流域整体生态福利绩效水平没有显著影响。从控制变量来看,经济发展水平、技术水平、产业结构和对外开放程度等变量均通过了1 %和5 %的显著性检验。其中,经济发展水平的系数为正,表明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地区生态福利绩效水平不断提高;经济发展水平每提高1 %,地区生态福利绩效提高263 %,其原因可能是经济水平高的地区能显著地提高福利水平。技术水平的系数为正,技术水平每提高1 %,生态福利绩效提高2.5 %,这是因为技术水平增加会提高企业的生产效率,对于绿色发展效率和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产业结构的系数为负值,其原因可能是城市化发展主要还是以工业化为主。据浙江统计年鉴,2020年该流域第二产业占GDP比重为43.9 %,其能源消耗占全部能源消耗总量的70 %左右,因此流域第二产业的比重提高显然不利于生态福利绩效水平的提升。对外开放程度的系数为正值,对外开放程度每增加1 %,生态福利绩效会增加10.6 %。已有研究表明,提高对外开放程度[50-51]能够带来更多的投资,从而有利于提高地区的市场化程度,提升资源的配置效率,促使社会资源的流动性加快,对生态福利绩效的提高起着关键作用。
表3 钱塘江流域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影响因素的面板回归结果
另一方面,从钱塘江流域不同地区模型来看,只有下游地区在系统治理阶段相对于起步阶段生态福利绩效水平显著提升。其原因在于,随着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从单一部门负责到多部门协同治理,下游地区充分享受到了源头地区一系列生态保护政策的溢出效应。而从控制变量来看,经济发展水平在钱塘江流域上下游各地区之间均通过1 %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说明经济发展水平能够显著地提高地区的生态福利绩效。近年来,以浙江省“大花园”建设为契机,钱塘江流域通过大力发展旅游业、绿色生态产业,有效提升当地生态福利绩效水平。旅游服务业收入从2006年的790亿元增加到2020年的5 590 亿元,占比从32.36 %增加到43.00 %。产业结构和对外开放程度均在中游和下游地区通过了显著性检验。钱塘江流域进出口贸易总额占比从2006年的25.63 %增加到2020年的38.64 %,有效推进了生态福利绩效的提升。
4.2.2 生态福利绩效差异的影响因素分析
依据Hausman检验,选择面板数据的随机效应模型作为条件β收敛检验模型,并同时考虑AIC、R2以及 Sigma2[49]。AIC又称赤池信息准则,是进行模型解释力与简洁性权衡的重要依据,AIC值越小,模型越优。R2以及 Sigma2是对模型拟合优度的度量,R2以及 Sigma2值越小,模型拟合优度越高。
表4是钱塘江流域生态福利绩效差异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与β收敛检验结果。钱塘江流域lnEWPi,t的系数为负值,表明钱塘江流域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存在收敛趋势,收敛率为0.013,半生命周期为54.39。表明在该收敛率下,钱塘江流域生态福利绩效低的地区还需要54年才能追上生态福利绩效高的地区。从全流域整体的回归模型来看,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的深化改革与系统治理阶段相对于起步阶段而言,政策制度对于缩小钱塘江流域内部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差异有显著影响,均通过了1 %的显著性检验。表明2013年以来,在钱塘江流域地区实施的一系列生态保护工程、政策以及浙江“大花园”建设的战略部署,相对于初期的改革起步阶段而言有显著作用。从控制变量来看,经济发展水平(人均地区生产总值)的回归系数为正,通过了5 %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流域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对于缩小钱塘江流域内部生态福利绩效水平的差异有积极作用。而对外开放程度(进出口贸易总额占地区生产总值比例)、产业结构(第二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例)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对外开放程度、产业结构与技术水平的提升并未有效减少流域整体的生态福利绩效差异。这也说明现阶段钱塘江流域不同地区在上述三个方面发展的不平衡态势。
表4 钱塘江流域上、中、下游地区生态福利绩效条件β收敛检验结果
另一方面,从钱塘江流域不同地区模型来看,上游和中游地区的lnEWPi,t系数为负值,表明上、中游地区内部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呈现收敛趋势,收敛的系数分别为0.027与0.040,半生命周期分别为25.672、17.329,代表了上游地区内部的生态福利绩效低水平县要花25年才能追上高水平县,中游地区内部的生态福利绩效低水平县要花17年才能追上高水平县。下游地区不存在收敛的趋势,其原因可能是下游地区之间生态福利绩效水平的差异本就不明显。同时,对于上、中、下游三个地区来说,经济发展水平(人均地区生产总值)的回归系数为正,且分别通过了1 %、10 %、5 %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这表明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对于缩小钱塘江上、中、下游不同地区内部的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差异都有积极作用。而对外开放程度(进出口贸易总额占地区生产总值比例)、产业结构(第二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例)与技术水平(科学技术财政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比例)变量仅在不同地区内部对缩小生态福利绩效差距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5 结论与建议
该研究通过SUPER-SBM模型测算了钱塘江流域12县(市、区)2006—2020年的生态福利绩效,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生态福利绩效水平和差异性的影响因素分析。
首先,自2006年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推进以来,流域整体的生态福利绩效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且水环境质量综合指数逐年提升。对钱塘江流域及其上、中、下游的生态福利绩效进行σ收敛检验,发现生态福利绩效差异较为明显。其原因可能是源头地区的生态保护政策导致上游地区牺牲了一部分经济发展的机会,其经济等相关产出绩效指标相对于下游地区落后明显。
其次,钱塘江流域生态保护政策演进对于流域整体生态福利绩效水平没有显著影响,但对于缩小流域生态福利绩效之间的差距有一定促进作用。这进一步证明,流域生态保护政策的进一步优化对于浙江省高质量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有一定推进作用。同时,钱塘江流域经济发展水平对流域生态绩效水平提升与差距缩小均有促进带动作用。
通过上述研究,以钱塘江流域为案例点,针对现有重点流域生态保护政策覆盖的地区,该研究提出以下有效实现全流域生态福利绩效持续改善,促进“流域共富”的政策建议:①健全流域横向生态补偿机制。开展流域局部地区生态补偿制度试点,进一步推进下游经济发达地区反哺上游源头地区的全省域乃至跨省域的横向生态补偿制度。推进生态补偿标准逐年动态调整提升,弥补源头地区生态保护所带来的机会成本损失。②调整产业结构,加强绿色产业扶持。依托省级与流域各县市财政,结合社会资本,建立流域绿色生态产业扶持发展基金。扶持上游源头地区的绿色生态产业,解决当地社区居民就业,促进农村与农民增收。③完善全流域生态考核奖补政策。在现有纵向财政性流域生态补偿的基础上,加大生态补偿力度,建立明确的生态考核指标及奖惩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