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厚墓志铭》对《史记》写作手法的继承
2022-02-14杨梓艺
杨梓艺
内容摘要:韩愈古文吸取先秦、秦汉文的写作技巧,成就极高,影响深远。而墓志文又是其散文创作不容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约占韩文总数目的六分之一。韩愈墓志文受到宋以后文人、学者的极高赞誉,且一致认为墓志铭的文法与《史记》一脉相承。其中《柳子厚墓志铭》是吸取《史记》创作手法的典型代表,文章采用《史记》中人物传记的写作手法,变革了墓志铭的固定写作模式。在叙事结构上剪裁得当,表达方式上将记叙、抒情、议论融为一体,韩愈的墓志文继承了《史记》等先秦、秦汉文的写作技巧,赋予了墓志文较高的文学审美价值,这是其对墓志铭文体的一大贡献。
关键词:韩愈 《史记》 变革 继承
韩愈的古文创作体裁主要分为赋、杂著、书、启、序、哀辞、祭文、碑志,等等。根据马其昶的《韩昌黎文集校注》收录的墓志文创作一览表来看,韩愈碑志文75篇,其中墓志文一类占到56篇,约占其文创作数量的六分之一。从墓主身份来看,有王侯将相,如《曹成王碑》《清边郡燕王杨燕奇碑文》等;有文武官员,如《唐故江西观察使韦公墓志铭》《唐故虞部员外郎张府君基志铭》《唐故河南令张君墓志铭》等;有经世儒生,如《施先生墓铭》《贞曜先生墓志铭》《南阳樊绍述墓志铭》等;有忠臣义士,如《国子助教河东辞君墓志铭》《赠司勤员外郎孔君墓志铭》《试大理评事王君墓志铭》等;还有《李元宝墓志铭》《柳州罗池庙碑》《柳子厚墓志铭》等,是为亲朋好友所作。其中庙碑7篇,奉诏之作2篇,为亲戚作13篇,为朋友作37篇,为当时名人作16篇。
一.宋历来对韩愈墓志文的评价
宋以来,文人学者给予韩愈文章很高的评价。秦观的《韩愈论》说到:“钩列、庄之微,挟苏、张之辩,摭班、马之实,猎屈、宋之英,本之以《诗》《书》,折之以孔氏,此成体之文,韩愈之所作是也。盖前之作者多矣,而莫有备于愈,故曰:总而论之,未有如韩愈者也。”[1]他认为韩愈的文章学习前人的优点,这些优点也构成了韩愈文风的不同侧面,极力称赞其为集文章之大成者,这是前期对韩愈文风的精确总结。
墓志文,在两汉时期已经出现。目前学界所知时间最早的墓志文是东汉延平元年的《贾武仲妻马姜墓记》,该墓志文具备像墓主的生平、家世等基本内容,同时还透露出纪传体散文的影子。到北朝时期,庾信在墓志铭发展中起到重大作用,李慧在《试议墓志铭变格破体的文學现象》中曾论述到:“庾信是让墓志铭这一应用文体真正走进文学苑囿的开山鼻祖。”[2]他的墓志文在风格上语典而幽,擅长铺张文才,句式恢宏。
由于墓志文在韩愈文创作中所占比例不容忽视,因此自明清一些评论家将更多的视线放在了对墓志文的点评上。后七子王世贞提出:“韩公于碑、志之类,最为雄奇有气力,亦甚古。”[3]王认为韩愈文章体裁中的碑志文最能体现其文风雄奇古力的特点。王鏊曾说:“其它若《曹成王》《海南神庙》《徐偃王庙》等碑,奇怪百出,何此老之多变化也?……盖昌黎为文主于奇,马迁之变怪,相如之阔放,扬雄之深刻,皆善出奇。”[4]716王鏊把韩愈同司马迁、司马相如、扬雄比较,三人为文都善从不同寻常之处下笔,韩愈写文主要是“奇”,像是《曹成王碑》《海南神庙碑》等文,多奇出变化。后来艾南英继承这一思想,道:“古人一道其传于今者,贵传古人之神耳。即以史迁论文,昌黎碑志非不子长也,而史迁之蹊径皮肉,尚未浑然。”[4]841二人在评语中都认为韩愈碑志文的写作或多或少借鉴了司马迁《史记》的风格和结构特点。又清人张伯行评《试大理评事王君墓志铭》:“叙事奇崛,其刻画琐细处,使人神采踊跃,全是太史公笔法。”[5]张伯行继承前人的学说,进一步提出韩愈碑志文叙事奇特挺拔,在细节刻画上,生动形象,与《史记》的笔法有相似之处。方苞《史记评语》曰:“碑记墓志之有铭,犹史有赞论。义法创自太史公,其指意辞事必取之本文外……此意惟韩子识之。”[4]1118他认为韩愈、欧阳修和王安石都善写志铭,叙事之文继承了《史记》的义法,虽然韩愈变《左传》《史记》格调,但暗用其义法,写道:“退之、永叔、介甫俱以志铭擅长。但序事之文,义法备于《左》《史》;退之变《左》《史》之格调,而阴用其义法”。[6]评《崔评事墓铭》曰:“余尝谓,文之至者,如画梅画月,其正面在不着墨处看,画者亦当向不着墨处求之,非寝食于《庄子》《史记》二书,必不知此等妙文。”[4]1028韩愈自身也在《崔评事墓铭》中说,《庄子》《史记》二书为妙文,并且寝食读之。由此可见韩愈为文受《史记》影响程度之深刻。
纵览明清两代,王世贞、王鏊、张伯行、艾南英、方苞等文人学者,都认为韩文尤其是墓志铭的文法与《史记》一脉相承。韩愈本人在《上兵部李侍郎书》中提到自己写文受到经传史记百家的影响:“遂得穷究于经传、史记百家之说,沉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砻磨乎事业,而奋发乎文章。”[7]599可知韩愈极为推崇司马迁之笔法,将其作为学习行文的典范。
目前关于韩愈墓志铭的研究主要从整体上探讨其思想内容、艺术特色及文体变革等,而缺少对单篇墓志铭的细化分析。沈德潜曾评价韩愈的《柳子厚墓志铭》是墓志文中的千古绝唱,说道:“噫郁苍凉,墓志中千古绝唱!”[8]这篇墓志铭在写法上具有典型性,因此本文以《柳子厚墓志铭》为例,探讨韩愈的墓志铭对《史记》创作手法的继承与借鉴情况,从而探究其变革墓志文体的贡献。
二.融记叙、抒情、议论为一体的表达方式
《史记》开创了以纪传体形式来记载历史事件的特殊体例,而描写人物的传记是其一大特色。司马迁以人物和事件为主线,叙事不仅与抒情相结合,还穿插自己对人物事件的看法议论,并且在传记的最后加“太史公曰”,以“寓论断于叙事”的方式更直白地表达作者本人对整体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看法,这在史书中尤为少见。过珙在《古文评注》卷七评《柳子厚墓志铭》曰:“于叙事中夹入议论,曲折淋漓,绝类史公《伯夷》《屈原》二传。”[4]1161他认为《柳子厚墓志铭》这篇文章是在叙事中加入议论,整体曲折有致、酣畅淋漓,与司马迁《史记》中的《伯夷列传》和《屈原列传》有很多相似之处。《史记》中的人物传记,多采用夹叙夹议的行文方式。
在《史记·伯夷列传》中,全文以议论开头,又以议论结尾,中间有一段以“其传曰”的人物传记,叙事和议论相结合,表达了作者对伯夷的赞赏之情。开端司馬迁引用了几段孔子的评论,借引用他人评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史记·屈原列传》则是以记叙屈原的生平事迹为主,用记叙和议论相结合的方式赞颂了屈原政治主张和人格精神,这种表达方式增强了文章的感染力和表达效果。文章前部分的评论写出了屈原写《离骚》的缘由和对屈原人格的高度赞颂: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9]1676
屈原痛心疾首于楚王不察,被小人所蒙蔽,自己忠诚对主却被诽谤。他的遭遇,司马迁也是感同身受的,故情感上也有着强烈的共鸣。在《史记·李将军列传》中,更可以看出司马迁对于文中人物寄予的深厚个人情感。总览《史记》全书,所载的历朝历代人物多在文章题目中直接写其名,如《廉颇蔺相如列传》《李斯列传》等。此文作者却起名为《李将军列传》,并且在文始就称其为“李将军广者”。可见李广虽是历史中的名将,未被封官嘉奖,但在《史记》中却独受重视,由此可知司马迁在为李广写人物传记时,在叙述时表达了作者司马迁的个人观点,同样也隐含着作者的私人情感倾向。
而墓志铭文体自秦汉始,便有了固定的写作模式,是记录墓主姓名、官阶、履历、生平事迹、卒葬事项的文体,一般包含两部分,即志和铭。志以散文形式记叙死者生平事迹等,铭以韵文的写法歌颂死者的功德。韩愈在墓志铭的创作中继承并且加以灵活运用这种写作模式,同时又吸取《史记》描写人物传记的手法,融记叙、抒情、议论为一体,使得这种具有固定写作模式的墓志文体裁转变成人物传记,把墓志文发展成为传记文学。其中尤为典型的是本文叙述的《柳子厚墓志铭》。
在《柳子厚墓志铭》中志的部分,韩愈用大量笔墨叙述柳宗元的官场生涯,对其政治生活,韩愈的态度更是丝毫不避讳。文中的“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剌史。”[7]2407作者隐去柳宗元因参加王叔文永贞革新失败而被贬的政治背景,在墓志铭中如实记叙柳宗元被贬之后的政绩。在柳宗元担任柳州刺史时,韩愈介绍其为官政事时,写道:“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7]2407“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7]2407“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7]2407这是肯定了柳宗元的政治主张和政治才能。赵翼在《瓯北诗话》中写道:
及自监察御史贬阳山令,实以上疏言事,柳、刘洩之于王伾、王叔文等,故有此迁调。然其《赴江陵》诗云:“同官尽才俊,偏善柳与刘。或虑言语泄,传之落冤仇。二子不宜尔,将疑断还不?”是犹隐约其词,而不忍斥言。及柳、刘得罪南窜,昌黎忧其水土恶劣,作《永贞行》云:“吾尝同僚情岂胜,具书所见非妄徵。”则更惓惓于旧日交情,无幸灾乐祸之语。迨昌黎贬潮州,柳尚在柳州,昌黎《赠元协律》诗,谓“吾友柳子厚,其人艺且贤”,且有《答柳州食蝦蟆》等语。既死,犹为之作《罗池庙碑》,是昌黎与宗元始终无嫌隙,亦可见其笃于故旧矣。[10]
传闻称韩愈自监察御史贬至阳山令,是由于他上疏言事的内容被柳、刘二人泄露给王叔文,但韩愈仍然写下“同官尽才俊,偏善柳与刘”[10]的诗句。在柳宗元与刘禹锡因王叔文改革被贬时,韩愈担忧二人被贬之地的水土恶劣,有诗《永贞行》,全篇拳拳关爱之情,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言语。后来柳宗元被贬至柳州,虽韩愈也被贬至潮州,但仍旧为柳宗元带去问候,还特意写文章告知食柳州蝦蟆的方法。这是韩愈在生活方面对柳宗元的关怀。当时韩愈作《毛颖传》,世人都笑他行文古怪,只有柳宗元认为此文奇,并作《读韩愈所著毛颖传后题》来为其辩解,这是柳宗元在文学上对韩愈的认可。
韩愈痛斥当时社会人情冷漠、统治者亲小人的不治现象,叹惜柳子厚的才能不为世所用,空有满腔抱负不能施展,在墓志铭中写道:“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7]2407在柳宗元去世之后,韩愈更是作三篇文章悼念。在《祭柳子厚文》中,韩愈赞赏子厚的文章是“玉佩琼琚”,并为其遭遇的不公所哀叹。正如孙琮在《山晓阁唐宋八大家选·韩昌黎集》卷四中云:“韩、柳文章,正相伯仲,若以行谊论,则昌黎卓绝矣。故其祭子厚文,于其行谊,每多回护之辞,于其文章,则极推崇之意。参酌审处,情理兼尽。”[11]在《祭柳子厚文》中,虽在众多方面二人立场不同,但韩愈对于柳子厚的品行多是维护之词,而对于他的文章也充满推崇,韩愈做到了情理兼修,由此可知二人感情深厚。
在以往为他人撰写墓志铭,应是歌颂逝者生前事迹功德,记叙死者生平,而不应该发表作者本人观点,但韩愈能够因着柳子厚所遭遇的不平,而使用大量情感性的评论来赞颂子厚,对其一贬再贬的政治生活做出客观而富有真实性的评价,在当时墓志铭的撰写风气中,是难能可贵的。正如吴阎生在《古文苑》(卷三)云:“韩柳至交,此文以全力发明子厚之文学风义,其酣畅恣肆淋漓顿挫盘郁处,乃韩公真实本领。而视所为墓志铭以雕琢诡奇胜者,反为别调。盖至性至情之所发,而文字之变格也。”[4]1636《柳子厚墓志铭》一反往常墓志铭文的格调,在酣畅淋漓、盘郁顿挫的行文中,加入至情至性的抒情因素,此为对墓志文的变格。文中柳宗元因参加“永贞革新”失败被贬,各种人情、官场的丑恶虚伪嘴脸便通通显露无疑,韩愈的“不平”被激发,志思蓄愤,写道:
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井,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7]2407
在韩愈作《柳子厚墓志铭》之时,正是他被贬到潮州之后不久。因此韩愈在抨击了当时社会世态炎凉的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的被贬遭遇。所以韩愈不仅在为柳宗元的不平而鳴,面对着昔日挚友的不幸离去,又回想起二人相似的从政官场经历,也是在情感深处为自己忠心劝诫反遭贬谪的不平之鸣。这些正是继承了司马迁《史记》的创作手法,在记叙中融入议论与抒情,能够更好表达对逝者的深厚情谊。在墓志铭的结尾,柳宗元亡故之后,赞颂他的好友裴行立“行立有节概,立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7]2407,此为朋友间的深情厚谊。对于卢遵,韩愈写了他与柳宗元间的亲密关系,并且叮嘱他:“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7]2407表现韩愈对柳宗元故去后事的关注、对家室子女未来的关切,同样也是二人深厚友情的表现。因各种原因,韩愈为很多人写过墓志铭,但《柳子厚墓志铭》是韩愈因发愤而下笔,心中郁结着怨愤之情,由此写出的文字酣畅淋漓、气势奔放,实乃韩愈本人情感压抑到深处而爆发的至情之作,因而《柳子厚墓志铭》被认为是“为情而造文”的典范。韩愈在《柳子厚墓志铭》中倾注了大量丰厚的情感,革新了传统墓志文体的形式,形成融记叙、议论、抒情为一体的委婉含蓄、饱含深情的特殊风格的文体。
三.剪裁得当的结构技巧
《史记》秉承着为人物立传的宗旨,有固定的行文模式,在文章最后有一段“太史公曰”式的点评。这种评论方式在内容上或引经据典,或借用他言;在表达方式上或平铺直叙,或委婉见义。通过行云流水的叙述,不仅保持了文章的完整性,还起到对人物进行补充、评价的作用。
考察《史记·李将军列传》的写作模式,在文章开头,司马迁介绍了李将军的姓氏籍贯,“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徙成纪。”[9]2102接着叙述了李将军的任职经历,“及孝景初立,广为陇西都尉,徙为骑郎将。吴楚军时,广为骁骑都尉。”[9]2102“於是乃徙为上郡太守。後广转为边郡太守,徙上郡。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9]2102接着司马迁抓住李广的典型特点,选取了一些具体的故事和细节,使人物形象更加生动鲜明。如提到的使巧计以百人吓退匈奴千人、因受伤被俘仍能飞身杀敌、射箭箭矢没入石头等。最后司马迁赞颂李广不用自己的话来评论,却借用《论语》中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12]来评论李广,接着列出几个反问句来强调李广“身正”的优良品质,表达了作者对李将军的崇敬和哀悼。这些也体现出司马迁在《李将军列传》中对李广的深切同情,以及流露出对当权者的愤慨。
墓志铭从以往写作体例来说,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是“首题”,用来表明志主的身份;第二部分为“志传”,记载志主的详细信息,内容比较多,大多数的墓志铭都采用散文文体来书写这一部分;第三部分为“志铭”,以表达对志主的哀悼和赞颂生前事迹为主,遵照古文体式,多用韵文,篇幅不长。韩愈的墓志铭突破了前人这种固定写作格式,继承了《史记》这一叙事结构模式。林云铭在《韩文起凡例》中提到韩愈墓志文叙事风格与《史记》有共通之处,云:“韩文杰作在碑铭者尤多,其叙事篇法有近史氏。”[13]评《平淮西碑》曰:“此集中第一大手笔,公之精神所结聚也。首段叙命将,次段叙克敌,末端叙册功,俱以度要,其后郑重严肃。读之,使人筋骸整固,志气端凝。诸臣书名不书姓,《史记》体如此。大抵此篇都仿《左》《国》《史记》。”[4]1022在《柳子厚墓志铭》中,韩愈同样按照志传的叙述笔法,选材典型,叙事详略得当。文章先介绍了志主柳宗元的姓氏籍贯及家族谱系,“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7]2407接着叙述柳宗元屡遭贬谪的为官经历:“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7]2407韩愈为了更好地表现柳子厚在政治及文学上的卓越成就,选取了几件典型事件,记载了他在柳州做官四年显示出非凡的为政才能、衡湘以南的进士皆以子厚为师显示出他的文学造诣。
韩愈的墓志文继承《史记》等先秦、秦汉文的写作技巧,变革了墓志铭的既有写作模式,因而体现出墓志文较高的文学审美价值,强烈反映了韩愈的文章革新意识及其思想倾向。这是其对墓志铭文体的一大贡献,韩以后的墓志文创作逐渐脱离了程式化的写作模式,开始走向文学化和散文化。陈寅恪先生曾说韩愈是“承前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此论用来评论其墓志文的地位与贡献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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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陕西理工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