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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小说的叙事艺术分析

2022-02-13杨倩

青年文学家 2022年35期
关键词:家珍福贵余华

杨倩

余华的作品被多个国家翻译出版,并在世界文坛获得多项荣誉。余华的作品结合了现代、后现代等多类叙事方法。《活着》利用简单普通的方法,彰显出浓厚坚强的生命精神力量。余华曾讲过,《活着》是他从事创作以来最优秀的作品,“活着”这个词是中国传统语言文化中最铿锵有力的词,此词体现的意思并非攻击、叫喊,而是容忍,人类的容忍力是非常令人吃惊的。“活着”作为生命体的本能需求,是社会上活着人的基本目的。人是为了活着才活着,并非为了活着以外的任一事物。《活着》能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与作品的叙事艺术具有密切关系。

一、真实、冷静、讽刺、幽默的叙事语言

《活着》体现了余华独有的叙事语言个性,真实、冷静的语言叙述使读者真正受尽内容情节的转折、波动的煎熬。余华对表现人物特点的语言形容,对语言细微地方的描绘,使故事语言贴近现实生活,自然客观。对作品中人物的语言刻画,余华倾向于彰显人物特性与民间化特征,以正常人物对话为前提添加具有民间个性的口语、俗语。例如,当福贵赌博输掉全部家当后,福贵母亲指责福贵爹“上梁不正下梁歪”;福贵的老丈人由于福贵输光家业要领其媳妇家珍回家,福贵母亲哀求“行行好,让家珍留下吧”。对语言细节的精雕细琢与作者对福贵生活坎坷不平的境遇、家庭冲突的冷静叙说,使故事语言进一步适应读者的阅读习惯—真实、可靠。然而,这类叙事语言的特征并非只被应用于描写人物语言上,也被运用在作者推进故事情节进展的某些叙事话语上。这类话语将故事情节的上下文衔接在一起,不仅使上个情节得到完整的结尾,还将下一个故事情节引出来,使故事脉络清晰可见。例如,福贵爹受到福贵输光家业的刺激,一不小心自粪缸摔下致死,临终前的叙事话语:“他眯着眼睛往远处看……小路慢慢变得不清楚。一个佃户在近旁俯身割菜,他直起腰后,我爹就看不到那条小路了。”这一句话不但衔接了上文中提到的福贵爹喜欢踩着粪缸蹲厕的习惯,还引出下文中福贵爹就是由于此习惯而丢掉性命的。

真实、冷静的语言叙述,使《活着》这部作品更加切合大众的真实生活,使读者体会到余华在文中叙述福贵受苦受难的一辈子是非常冷静、镇定的。然而,《活着》这部作品中主人公福贵这一生共经历母亲、父亲、女儿、妻子、儿子、外孙、女婿这7位亲人的去世。在故事中,福贵因命运拥有了7个亲人,又因为命运丧失了7个亲人。在西方文化中“7”的含义是家庭幸福美满,而余华笔下的“7”反其道而行之,象征着死亡,也是对命运难以抗争的无可奈何。作品阐述了福贵凄惨悲凉的一生。作者运用反讽的叙述方法,把苦难的哲学含义层层揭开,将苦难毫不掩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同时揭露了历史发展过程中特殊阶段的荒诞,展示了以福贵为典型代表的贫苦阶层的苦难生活。然而,余华的最终目的并非仅仅指控这种社会不公,而是利用反讽手法来深刻赞扬贫苦大众的生命韧性,使读者敬畏生命。

余华将幽默手法淋漓尽致、自由高明地运用于《活着》作品中,余华在整个故事中把福贵受尽磨难的一生通过冷静、沉着的语言描述出来,悲伤与欢乐相互交织在一起,而在故事中这些真正发生的荒唐事件经老人之口,并通过福贵这个角色平和、漠然地娓娓叙述而来。社会现实的残暴与人的温暖、软弱混杂起来,在故事的叙事语言上将一个个看起来荒谬的悲剧事件和掺杂其中的一次次感人至深的喜剧点子交织在一起,使《活着》变成呈现人生悲欢离合的代表之作。

二、叙述视角的雙重性

叙述视角作为叙事学内最富有争议、最繁杂的问题,可将其分成几十个类型。视角自身不具备好坏之分,但选取的视角将会干扰到文学艺术的表述与鉴美的效果,因此选用恰当的视角对作品而言非常关键。英国著名作家帕西路伯曾说,创作小说时要想成功运用写作技巧,核心在对叙事视角、叙述者和故事关系的设计上。《活着》这部作品具有双重叙述视角。第一重,故事中“我”作为到民间收集民谣的采风人,又是这个故事的叙述者,由于采风人这个角色的出现,才会揭开第二重叙事视角;第二重,“我”就是指的福贵,福贵用主要人物与自己叙述故事的双重角色,百感交集地叙述了自己这一辈子经历过的苦楚与快乐。余华并未运用受到制约的第一人称视角,也并未运用无所不知的第三人称视角,大概是思考到使用这两种不同的视角不会最大限度体现出生命传递的厚重感。《活着》这部作品将第一、第三人称有效融合,这种方式被称为双重聚焦模式,就是把主人公与叙述者合二为一。立足于第一视角,主人公既是采风人又是叙述者,运用这种比较复杂的关系目的在于将故事脉络讲解清楚,使故事贴近现实生活,使人感觉可信;立足于第二视角,福贵既是叙述者又是主人公,在叙述亲人的一次次去世时,他的语言从容而平和,历经沧桑方知平淡是真。

运用双重视角模式会直接缩短读者和叙述者之间的距离,好似读者在其眼前,听其慢慢述说。比如,“福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一次地重度此生了”。当读者读到此处时会带入“我”当时听福贵讲述故事时的心理感受,与叙述者共同体会“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句话。余华交给读者一把能够打开人物内心的钥匙,使读者可以直击人物灵魂,引起情感共识。余华运用这类双重视角模式为故事增加了渲染力,也升华了作品内容的主题—“活着”。余华要尝试利用叙事领域与谋划,运用语言透视效果、文字过滤效果,而语言透视效果或文字过滤效果,即为视角,是余华与故事内容的深度结合;余华将其感悟的真实世界转换成语言叙事世界视角,也可以作为读者被引入作者用语言叙事的世界,了解作者内心思想的钥匙。余华逐步意识到合适的叙述视角能够极大地为小说增添魅力,他运用双重叙述视角的写作技法,防止前期创作中第二人称叙述的平淡无奇。

三、叙事时间

成功的文学作品离不开时间。余华的《活着》与其他的叙事创作同样运用了两种时间,即故事时间和文本时间。故事时间指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文本时间指叙事作品中实际表现出的时间。分析探究叙事时间次序,是对比事件或时间在叙述语句中的排列次序与事件或时间呈现在故事内的延续次序,一旦叙事、故事顺序一样时,就叫“顺叙”;一旦叙事、故事顺序不一样时,那么就是法国知名叙事研究者热奈特指出的“时间倒错”。“时间倒错”通常是从叙事内部的倒叙、预叙导致的。倒叙是指关于旧事的追叙。热奈特指出,倒叙是针对故事从开始到现在以前发生的所有事件的追叙。预叙是针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件的暗指或预想,是提前叙述或说起将来事件的所有叙述活动。倒叙和预叙均被纳入第二叙事,唯有当前时期正在发生的事件才能被称为第一叙事。显而易见,假如完全根据故事自然时间进行叙事,《活着》可能只仅仅是一部叙述苦难的作品,然而余华使用预叙、倒叙等写作技巧使故事表现出“时间倒错”,故事时间自由穿行在过去与现在。例如,故事开头就运用倒叙,“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用回忆形式进行叙事,带来的文学艺术效果有目共睹。作者采用这种方法,使故事中因福贵叙述苦难产生的悲剧认知与目前“活着”的强烈对比中逐渐被削弱,读者将深入感受到福贵经历艰难险阻后在“活着”时所体会到的幸福。整部作品运用了总的倒叙,又在后续叙事中持续加入“时间倒错”。例如,“我是在拐弯处看到她,她一扭一扭地走过来,高跟鞋敲在石板路上,滴滴答答像是在下雨,我眼睛都看得不会动了,家珍那时候长得可真漂亮”。这段话是福贵自己讲述因年轻时候迷恋赌博对媳妇家珍进行家暴的事件时,回顾他当时见到家珍后可谓是“一见倾心”。作者在刻画这段倒叙的话语中再次使用倒叙,这为后文中两人在“活着”的日子里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作铺垫。预叙也经常不断被运用在叙事中,如“家珍被拖出去时,双手紧紧捂着凸起的肚子……后来我问她,她那时是不是恨死我了,她摇摇头说:‘没有。’”“后来”就是非常突出的预叙时间,不但表现了福贵对媳妇家珍的内疚,而且凸显了家珍对福贵至死不渝的爱情。这部作品因采用了倒叙与预叙的写作技巧,并将故事中这两个叙述者进行轮换交替,导致故事自然时间次序被破坏,总是由现在切换到过去,或由过去转换到现在,这样不但拓宽了故事叙事的空间,还提高了读者阅读作品的积极性,使读者自觉探索作品所传达的深刻含义。《活着》是余华针对人怎样“活着”进行的诠释—“活着”不仅仅是充满灾难与苦难的,还是充满满足与喜悦的。这部作品对读者的内心、精神世界带来非常大的震动,这与其特有的叙事方法有密切关系,而余华在创作《活着》时运用了别出心裁的叙事艺术。

总而言之,《活着》并非简单地使用叙事技巧自得其乐地沉溺于故事创作,而是更为关注故事内涵的清晰性与最终性的表述。它逐步在削弱形式主义方向,在重视含义自身价值时,把形式顺利地归入价值,通过叙述视角的双重性,创新了叙述的语言、时间等多个方面,将叙事自身变成价值的一分子,体现出一定程度的情趣,从而变成充满趣味的一种形式。加快新艺术形式的产生是余华最突出的贡献。他利用健全东西的新表达形式,进一步增强读者的体会,进而拓宽和充实了读者的视野。不管在形式或内容上,生活始终存在着一种不合理的现象,即起点将会是终点。

小说的时间性指作者在叙述每段死亡故事过程中把握的節奏。叙事作品中的时间特点是其具有的二元性:第一,本文时间指阅读作品内容具体花费的时间;第二,故事时间指创作作品时编造的故事关系。根据这个观点,一旦故事时间短但叙事时间长,那么会节奏缓慢;一旦故事时间长但叙事时间短,那么节奏较快。由于作者在创作时通常会使用情境、停顿、省略等方法来调节内容,因此在小说开始部分—福贵赌博破产后,父母接连死去,仅用了较少篇幅,对读者带来的冲击不大。当福贵参战回乡后,节奏相应地放慢了,福贵自己对家庭的日常生活展开了全面讲述,凤霞、家珍、有庆这些人物在其叙述中有血有肉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又悄无声息地死去。

四、叙事中的死亡主题

阅读余华的作品后,我们发现其每部作品均或多或少、若有若无地充斥着死亡的气味。在余华创作的作品中,死亡、暴力形影不离,如同孪生兄弟,它俩必须要存在于日常生活的每个犄角旮旯,始终贯穿生活的整个过程。本文指出死亡是余华小说的叙事艺术中最值得深思的一个问题,尽管余华运用较大篇幅对死亡展开了描写,但他并未沉浸在死亡这个主题的叙述中。死亡被作家视为自古以来最深刻悲痛、充满意义的话题,余华作品中有关死亡层面的叙述也并非要读者了解人存在多种死法的可能性,而是使读者感受到很多超过死亡的意义。例如,在《活着》这部作品中,福贵周围的亲人均为意外死亡,在实际生活中应当不可能存在这种巧合。然而,余华巧妙地把当时社会可能发生的各种死亡形式安置到福贵亲人头上,每个亲人的死亡都充斥着福贵对生命意义的深思;每个亲人的离去,都会对福贵原本坎坷多灾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苦难,但这些苦难生动地诠释了生命的意义,带给读者的感受不仅仅非常充沛,还极具张力。余华希望通过大量的死亡描写,给予活着的人一种警示。

综上所述,余华创作《活着》这部作品时,展开了勇敢的尝试,他在某种程度上推翻了中国传统文学创作中伦理居于首位的观点。尽管这部作品依然存在一些瑕疵,但其仍旧被视为我国当代文学发展史的标志性作品。界定小说是非常独特的,不能将其与“讲故事”画等号,也不单单是叙事。《活着》这部作品为后期作家创作小说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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