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我和我的父辈》的叙事模式探析
2022-02-13胡永春贾云哲
胡永春 贾云哲
继《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两部国庆献礼片之后,电影《我和我的父辈》在2021年的国庆档正式亮相。《我和我的父辈》中的《乘风》《诗》《鸭先知》《少年行》四个单元分别以革命战争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改革开放新时期以及日新月异的新时代为历史坐标,以大时代背景下的四组普通家庭中的小人物为切口,讲述了几代父辈为祖国无私奉献的动人故事,引领观众进行了一场感悟红色精神的自我洗礼,对当代主旋律影片及“拼盘式”影片的创作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儿童视角叙事策略:以小见大诠释家国情怀
影片《我和我的父辈》四个单元故事都采用了交织着成人视角叙事模式的儿童视角的叙述策略,儿童表现出的无意识的感性思维和认知模式成为最有效、最直接的深厚情感的叙述载体,让影片表达更具叙事张力和感染力。相较于两部前作,《我和我的父辈》采用线性叙事策略,聚焦不同历史时期的普通家庭空间,以“父辈”为创作关键词,从细微之处着笔,重在展现父辈与子辈之间的精神传承,以及平凡个体所具有的家国情怀。吴京导演的《乘风》取材于冀中骑兵团的抗战故事,父亲马仁兴是骁勇善战的骑兵团团长,儿子马乘风是胆识过人的侦察兵。这对英雄父子将典型的中国传统父子关系演绎得淋漓尽致。父亲误会接收情报的儿子秋收时偷懒,却在儿子意外受伤后找寻艾叶为子疗伤。面对生死未卜的战场,父亲一句“别死在我前头”的叮嘱,让儿子在雨夜谈心中更加理解父亲的苦衷,面对敌人的层层包围,乘风英勇书写出一曲舍生取义的抗日悲歌。
章子怡导演的《诗》聚焦新中国第一代的航天工作者。影片中施儒宏和郁凯迎是投身于火箭固体燃料研究工程的革命伉俪,他们随时都会面临实验失败导致的爆炸危险。面对养子关于职业与牺牲的不懈追问,父亲笑称自己是“天上的诗人”,而母亲在父亲意外牺牲之后,一边强忍悲痛为年幼的孩子撑起整个家,一边坚强地投入丈夫未竟的科研事业中。多年后,小女儿作为中国第一代女航天员飞向太空,在浩渺宇宙中传承着父辈们的飞天梦想。随着改革开放新时期的到来,当代中国迎来了又一次的历史性巨变。徐峥导演的《鸭先知》以新中国第一支电视广告的诞生为故事背景,讲述了上海某酒厂销售科科长赵平洋为挽救婚姻、给儿子树立榜样而想方设法销售滞销酒的故事,生动展现了一位善于钻研、敢为人先的父亲形象,映射出大时代的变化对于小家庭的深刻影响。在父亲的影响下,长大后的冬冬设计建造了中国第一高楼,成为新时代的弄潮儿。踏着时代前行的脚步,沈腾执导的《少年行》以人工智能的现实发展为切口,开启了一段人类与人工智能体的奇遇之旅。穿越自2050年的人工智能体邢一浩身负实验使命,与怀揣科学梦想的单亲家庭的孩子小小相遇,并阴差阳错地成为小小的临时父亲。在相处过程中,邢一浩让小小明白了亲生父亲为科研献身的伟大意义。影片最后,穿越回实验室的邢一浩与长大后成为科学家的小小重逢。这段时空穿梭的父子情缘给予了观众眺望未来的美好想象和欣喜期待。
《我和我的父辈》的四组故事展现了不同时代下父辈们在各个领域的担当与坚守,无论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父子兵的热血牺牲,还是大漠中投身科研坚韧隐忍的航天人,抑或是改革开放浪潮下锐意进取的先锋者和推动现代科技迅速发展的科研工作者,每个家庭的故事都是时代发展的缩影,都是中华民族代代传承、艰苦奋斗精神的生动体现。影片四个篇章借助儿童的口吻和思维方式来推进故事情节发展,从微观层面切入,通过儿童视角表现出的强烈的探索欲和求知欲以及评判事物的无功利化的标准让影片情节发展更具独特魅力,形象地展示了历史事件背后蕴含的感人细节,生动地描绘出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争取民族解放、实现国家富强的发展历程。正如歌曲《国家》所唱的:“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作为奔腾时代中的点点浪花,普通个体的命运、万千家庭的和谐都与整个国家的发展紧密相连,只有国家繁荣富强,人民才有真正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而这离不开一代代中华儿女的耕耘和奋斗。
二、多样类型叙事方式:拓展优化电影表现空间
路易斯·贾内梯在定义类型电影的概念时提出:“类型片是一种集中和组织故事素材的适当方式,各种类型片的区别是在风格、题材和价值观念方面各有一系列特殊的程式。”①作为系列电影的第三部,《我和我的父辈》延续了集锦片的创作模式,但影片各单元的数量精简为四部,给予创作者更多的叙事空间。从结果来看,四位导演充分发挥各自的特色和优势,形成了集战争片、家庭片、喜剧片、科幻片于一体的叙事格局,使影片类型元素更加丰富多样,呈现出立体化的表现态势,极大地满足了观众的多样化观影需求。
首先,对于吴京而言,《战狼》系列的成功,使他成为新时代主旋律战争题材类型电影的代表性人物,而短片《乘风》也延续了吴京以往的硬汉风格。影片对战争场面的调度和把控十分娴熟,刻画了骑兵团将士无惧牺牲全力保护转移的老百姓、诱敌深入并击落战机、手持刺刀向敌军发起冲击等令人热血沸腾的对垒场景,充分展现出战争片的震撼力和吸引力。
其次,对于执导了三部系列电影的徐峥来说,在充分彰显个人风格的基础上再次突破创新是他需要面对的难题。对此,他选择将上海地域特色与市井喜剧风格紧密结合,通过戏剧夸张的情节设计、刻意对称的平行构图、富有年代感的色调处理、方言腔调的台词表达等,塑造了以赵平洋为代表的改革开放新时期敢想敢为的首批实践者的人物形象。
与此相对的是,作为首次执导电影的实力派演员,章子怡和沈腾凭借丰富的从业经验及独特的个人风格,为影片带来了新的惊喜。作为唯一一位女导演,章子怡赋予了短片《诗》一种女性抒写的独特魅力。身为一名火药雕刻师,郁凯迎在工作中精益求精,以毫米为标尺推动着火药研发的进程。作为一名母亲,她悉心照料一家人的生活,并在丈夫牺牲后,用柔弱的肩膀承担起家庭的重担。这一角色充分展现出新时代知识女性的独立风貌,刻画了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女性形象,也更加深刻地丰富了“父辈”的内涵。“父辈”并不简单指称父亲,而是指为新中国现代化建设而努力奋斗的父母一辈。正是一代代普通个体的不懈奋斗,才有了如今的国富民强。此外,影片开头一镜到底展现艰苦环境的流畅运用、暴雨夜被儿子戳破真相的戏剧冲突、两个孩子放飞孔明灯的诗意呈现等。这些场景塑造,充分展现出导演对故事架构和影像语言的掌控能力。父母写给孩子的诗歌成为这段短片的最大泪点,浪漫与思辨在此刻交织,使观众产生了一种直击心灵的伦理共情体验。
最后是沈腾执导的《少年行》。该片将开心麻花的喜剧风格与科幻外壳相结合,借由人类与智能人之间时空交错的温情互动,以一种轻松愉快的笔触,形成了对未来科技社会变革的展望和描绘。
《我和我的父辈》丰富多样的类型样式,在审美艺术观赏性较强的同时,塑造了具有奉献精神和爱国情怀的民族英雄形象,有效地向观众传播了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念,从而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和社会意义。从荡气回肠的《乘风》,转为细腻柔和的《诗》,再到夸张幽默的《鸭先知》,最后以温情搞笑的《少年行》收场,四位导演以各自独特的叙事视角和视听风格为观众带来了一部精彩纷呈、杂糅不同类型风格的集锦片,将战火纷飞的民族革命年代、热火朝天的社会建设年代、探索奋进的改革开放时期、日新月异的高科技时代有效地串联起来。短片《乘风》和《诗》的结尾都采用了平行剪辑的方式,乘风奔向前方奋勇杀敌和孕妇生产并给孩子起名为乘风的画面、哥哥拿出泛黄的纸张回忆父辈的诗歌和载着妹妹飞向宇宙的运载火箭倒计时的真实场景,都把感人的情绪和传承的精神推到了最高点。通过线索之间的相互衬托关系进行平行交叉组接,在改变画面结构的同时,深化表现了影片的情感内涵,营造出紧张的戏剧效果。《我和我的父辈》的多样类型短片从不同层面唤起了观众对宏大历史事件的集体记忆,有效满足了不同年龄群体的多样化观影需求,展现出当下中国电影的高工业水准和市场化格局。
三、线性叙事串联表达:铭记历史传承伟大精神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新中国成立72周年之际,中央宣传部发布了第一批纳入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伟大精神,其中包含了抗战精神、“两弹一星”精神、改革开放精神、载人航天精神、科学家精神等。这些精神不仅构成了我们党百年发展的思想图谱,也奠定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彰显了中国人民的精神面貌。精神谱系一脉相承、相融相通、接续发展,影片《我和我的父辈》紧扣社会发展的脉搏,通过四个独立篇章,呈现出不同时代父辈们在各自平凡岗位上的开拓和坚守,以及“父”与“子”两代人之间的精神传承,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在影像艺术中,符号系统特性能够造成影视艺术中时空的自由转换和组合,其原因在于影像语言符号系统不但具有线性特征,而且具有离散性特征。《我和我的父辈》的四个篇章,篇名极具象征和隐喻意义。“乘风”不仅是坚毅顽强的年轻战士的名字,更是象征着乘风而去又乘风归来的冀中骑兵团战士们的群像英雄意象;“诗”不仅是新中国第一代航天革命伉俪因工作性质的特殊性而给孩子们的一个浪漫借口,更是对舍家忘我、温柔细腻的英雄女性力量的赞扬;“鸭先知”取自苏轼的诗,鸭子最先察觉初春江水的回暖,而敢闯敢试的父辈一代克服艰难险阻的创业历程,最终开创了改革开放新浪潮。“少年行”在励志喜剧外壳下,以温情和成长为内核,隐喻了少年一代的创新探索精神,寄予了成长为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青少年的殷切期望。
在开篇的《乘风》中,骑兵团团长马仁兴面对深夜围剿的日军,望着山坳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怒吼着发射信号弹,以儿子一行四人为诱饵引开敌人。面对敌人的包围圈,乘风和战友们视死如归,给予观众强烈的情感冲击。父亲在芦苇荡中独自哭泣,产妇将婴孩取名为乘风。在死亡和新生的交替中,中华儿女不畏牺牲、英勇斗争的抗战精神得到了高度的升华和传承。第二篇章《诗》通过浪漫而细腻的女性叙事,围绕着“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的故事展开。面对丈夫的牺牲和孩子们的不懈追问,郁凯迎以一首诗歌表达了他们这一辈人对于航天梦想的理解和执着,“生命是用来燃烧的东西,死亡是验证生命的东西,宇宙是让死亡渺小的东西,平凡的渺小是伟大的开始”。面对祖国的召唤,无数科研知识分子扎根大漠、以身许国,以独立自主、踏实肯干的钻研精神最终实现了“两弹一星”的伟大成就。多年后,身为航天员的小女儿在太空中与东方红一号相遇,两代人的梦想在此刻交汇,共同铸就敢于拼搏、永不言败的载人航天精神。章子怡作为影片唯一的女性导演,构建了真实鲜活、令人动容的女性英雄形象。在全方位、立体化的展现中,女性被赋予时代精神和责任使命,不仅是社会性别意识的进步,更是对社会现实中女性英雄形象的赞扬与肯定。
徐峥导演的《鸭先知》融合市井幽默和喜剧风格,借助新中国第一支广告的诞生故事,赞扬那些走在时代前列的改革先锋们,生动彰显了改革开放精神。面对新时期的历史巨变,以赵平洋为代表的先觉者们积极投身到时代浪潮的探索之中。他们勇于面对人们的质疑,持有对新鲜事物所具有的十足热情和敏锐度,以敢为人先的气魄和胆识,参与到中国经济体制变革的大潮中,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贡献出巨大的力量。终篇《少年行》则切中当下社会的科技革命浪潮,在未来人工智能体邢一浩与科技少年小小的对话交往中,坚定了青年一代投身科学研究的信念,展现出新时代下百折不挠、勇于创新的科学家精神。由此而言,新时代的红色文化凝聚在这些为了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社会安定、人民幸福而努力奋斗的银幕形象之中,更是体现在这些人物深入骨髓的爱国情怀、矢志不渝的理想信念、义不容辞的担当精神之中。《我和我的父辈》作为一部系列红色电影,以不同的历史背景为切入点,从纵向深入和横向多元的层面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进行剖析和展现,更好地解读了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内在关联和一脉相承,是对精神谱系的创新性呈现和整体性表达。
四、结语
电影《我和我的父辈》从最小的社会生活单位——家庭出发,观察回望父辈们的峥嵘岁月,展现出时代的变迁和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团结奋进的伟大征程。其中淬炼出包括抗战精神、改革开放精神、载人航天精神等在内的精神图谱,最终凝结而成一代代中华儿女不断探索的伟大精神,既代表着父辈们艰苦创业的拼搏信念,也是吾辈坚定前行的不竭动力。民族精神生生不息,《我和我的父辈》等红色电影用中国故事表达中国精神,彰显了红色影片独特的艺术审美特性和市场竞争力,展现出中国人民的文化定力和文化自信,唤起了观众的崇高情感与普遍共鸣,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聚起奋勇前进的强大动力。
注释:
①[美]路易斯·贾内梯.认识电影(第 11 版)[M].焦雄屏 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7: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