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艺术中演员情绪体验的重要性——浅谈演员的感受力

■ 李祉诺

关键字：感受力；情绪体验；感受力练习；激发情感；高峰体验

戏剧是一门古老的艺术，是以人作为表现的对象，演员是戏剧演出艺术的中心。戏剧表演艺术要求演员是鲜活地、有血有肉地在舞台上创作角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演员和其他艺术工作者有着相似之处，但是演员又有着特殊性。如画家运用色彩和线条表达，以画笔为工具；音乐家用旋律和音符表达，以乐器为工具；演员是用自身来表达，以自己的形体、语言、情感为表演工具。演员这个行业跟其他艺术工作者是截然不同，是运用身体这个工具直接跟自己的内心感觉结合起来的一种表达。演员表演的是人。即使是表演某种动物，也是外化或者拟人化的人。表演中最大的难度是不停地在和人打交道或研究人，演员将用自己的肢体、大脑、嗓子、呼吸、表情等，通过和人之间的合作，把剧本鲜活地呈现出来，通过各种舞台动作，扮演一段相对完整的故事，在舞台上创造出另一个人物。“人”既是表演的对象又是表现的工具。斯坦尼斯拉夫体系要求演员“从自我出发”，设身处地，“通过意识达到下意识”，彻底化身为角色。演员自我体验越深，入戏越彻底，就越能排除外界的干扰。这样就要求我们演员用角色的身体去思考，用角色的感觉去感觉，和角色一起哭一起笑，让我们用我们的心去感受角色的感情而感到痛苦或欢喜，爱其所爱和恨其所恨。而当演员在舞台上拥有了极致的情绪体验之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欢愉、激动，那种感觉犹如自己站在高山之巅，那种兴奋与喜悦是无法比拟的，虽然短暂，但却可能尤其深刻。心理学家将其称之为“高峰体验”。

一、感受力

1.感受力的含义

演员的标志就是感受的能力。感受是指有机体的分析器对于刺激物的感受能力，善于捕捉事物的具体感性的特征，也就是一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显著象征和标志。凡是对生活有感受力的人，他们能敏感地洞察到事物的与其不同的一面。感受力是指人的视觉、味觉、听觉、触觉和直觉受到外界各种事物的刺激，并产生体验的心理过程。而演员的感受力是指演员在接受外界事物刺激时，会对外界的这些刺激产生某种感觉，并引发出演员相对应的情绪情感上的变化，是演员进行艺术创作时的重要心理依据，它直接影响着其感受的效率与程度。

2.感受力的特征

（1）感受力离不开对身边事物的观察，它需要人的感觉和知觉。

（2）感受力的深浅跟理解力的强弱有关。

（3）感受力的强弱跟外界事物刺激的强弱有关。

（4）感受力的产生有着主观能动性，同时也由个人强烈的情感因素和认识理解因素所影响。

（5）感受力的丰富程度和想象力的丰富程度有关。

3.感受力的运用形式

接受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和直觉的刺激做出准确生动的反应。必要时迅速唤起因外界刺激而产生的相应的生理和心理的反应，使内外部节奏有所改变。认真把握感受的强度，依据外界刺激的程度作出准确的外部变化。真实把握感受的深度，细腻这种刺激所带来的内心冲击。

二、感受的能力是演员重要的特殊标志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认为演员的表演应该是：“要在角色的生活环境中，和角色完全一样正确地、合乎逻辑地、像活生生的人那样地去思想、希望、祈求和动作。演员只有达到这一步以后，他才能接近他所演的角色，开始和角色同样的感觉。”在表演的艺术中，演员在创作人物形象时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要创作出人物的情绪体验。感受力较为重要。创造人物情绪体验最主要的保证就是演员的感受力。其实在我们的一些表演创作中，演员所接收到的并不是完全真实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具有假定性的，所以在舞台上所得到的一些刺激是经过一定的艺术处理的。往往有的演员就感受不到这种不真实且经过艺术处理的刺激，就使得这样的演员在台上所演的角色不真实，无法表演出角色的情绪情感体验。在这样的情况下，演员只能做到表面的虚假的表演，如常常所说的演员在“表演情绪”，这样的表演是无法打动观众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其中有个非常主要的原因，我认为就是这样的演员缺乏演员本身所应该具备的敏锐且真挚的感受力。对于一个演员来说，由于表演专业的特殊，需要演员想象舞台上的一切假定的事物，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有剧本中所提供给演员的时代背景、人物、事件、情节等，都必须要求演员对这一切相信并且产生最真实地感受，才能做到在舞台上的表演真实，观众才能相信其演员在舞台上的行动的真实。由此看来，表演专业要求演员比平常人有较强的感受能力，演员要比平常人的感受还要更加强烈、更加深刻，使演员更加容易获得高峰体验。马斯洛认为，处于高峰体验的人具有最高程度的认同，最接近真正的自我，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人格或特质的顶点，潜能发挥到最大程度。高峰体验者被认为更具创造性、更果断、更富有幻想、更加独立，同时他们很少教条和官僚。他们更少关注物质财富和地位，他们更会去寻找生命的意义。刚接触到表演学习时，感受力就成为我一段时间内的最大障碍。开始做观察人物练习或单人小品时，我可以很好地完成老师所给的要求，但是在后来的学习时间里，随着表演的深入，只要舞台上多了对手，我的表演就会出现明显的问题，很容易出现自顾自的表演，很难做到所谓的“真听、真看、真感受”。由此分析，我从小是个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人，胆子并不大，在生活中容易怕伤害，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总给自己建起一堵“防护墙”，渐渐地自己给自己的这堵防护墙不知不觉地越来越厚，形成了表演中的障碍，就造成了我在表演舞台上的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在表演的过程中没有做到真正打开自己，不去接受来自外界的刺激，更难以做到“真听、真看、真感受”。演员所应具备的感受力就是一种能够在舞台上感受到来自艺术虚构情境的刺激，但是我这堵“防护墙”阻碍了这样的刺激，使得我非常不敏锐，非常不真挚地去感受剧情所提供的事件和事实所产生的影响，以及来自对手给我的刺激（如对手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的刺激），更无法感觉到空间所营造出来的气氛，最终使得我无法表演出角色的情绪情感体验。直到有一天上表演课，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堵“防护墙”，从而试图击破它。在一次的即兴小品的练习中，又出于自我的保护意识，我选择最熟悉的对手和我一起完成训练。但在训练进行到一半时，她在我毫不知情、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了我一耳光，打断了我一系列设想出来的行动，而且那一下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直接刺激给我的是那种强烈的疼痛感，顿时让我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随后的反应就是随之而来的泪水。以之前的经历来看，这样的刺激无论在我的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能算得上是一种强烈的刺激，而这就是我最简单、最直接、最深刻地感受，真正做到了真实的情绪情感的体验。在接下来的表演学习过程中，我记住了这样的感受，从而使自己真实且敏感地去接受来自自身以外的刺激，使自己具备真挚而敏锐的感受力，具备演员的基本素质。

三、感受的几个方面

1.对空间的感受

表演艺术都是在一个艺术虚构的空间内完成的，在这样的虚构的空间中为了建立真实的感受，我们就要寻找尽可能多的刺激物，获得更加丰富的刺激，从而得到高峰体验。首先，舞台上的环境和环境所营造出来的气氛就可以是我们情感的刺激物。在生活中，如一叶知秋，周围的环境随时随刻都可能影响到我们的情感。秋叶落下，便知秋天来了，因此而伤感，这就是所谓的触景生情。在舞台上进行表演艺术创作时也是如此。舞台上所运用的音效、灯光、布景、服装、化妆、道具等，都是用来营造舞台剧场气氛的，为演员和观众建立一种真实感，但空间里的这些东西也是为了演员感受而提供的刺激物，帮助演员找到当时的心理节奏和心理状态的变化，演员与此同时就要感受空间的刺激触发演员自身的某种情绪的变化。以我饰演《悲悼》中的莱维尼亚为例。《悲悼》是美国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代表作之一，剧中的女主人公莱维尼亚同孟南家族命运的较量中，把母亲和弟弟逼上了绝路，最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和死人的鬼魂们待在一起，通过自我的牺牲来彻底清除孟南家族时代遗留下来的罪恶。在演出前，我一个人提早到了剧场。因缺乏光线的原因，再加上灯光并没有开启，整个剧场阴沉沉的。当我走上舞台的瞬间，我有意识地让莱维尼亚这个角色进入剧场，用莱维尼亚的目光去审视这个“死亡的房间”。在舞台上走走，接触这些陈旧的家具，环顾四周，就有一种无穷的压抑感，这个剧场瞬间显得阴森恐怖，让我提前就陷入到孟家罪恶的气氛中。再加上在演出候场时，在其他演员演出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感受他们所演的，就像莱维尼亚在脑海中的整个回忆，全部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以上两种，就是我聚集内心能量的整个过程，从而更好地在舞台上释放能量，达到高峰体验。高峰体验的核心是让人们的心灵得以从现实中解放，他们接受现实，却保持着高度的心灵自由与超越。

2.对对手的感受

在艺术虚构的空间内，除了对空间的感受，还有一种刺激来自于“人”，这里指的“人”就是舞台上的对手。这种对手所给予的刺激是隐藏在人物相互关系之中的，这种来自对手的感受是最强有力的刺激。在有行动对手存在的表演创作中，行动对象都是有思想、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这些“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刺激、互相影响，推动着故事情节向前发展。演员角色行动的依据往往是来自对手的刺激。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不断地把自身的思想、意识、情绪、情感传达给其他的人，这是普通人表达自己思想情感的一种来自人类本能的表现方式。在表演的舞台上这种刺激往往是来源于表演对手的外部形态和内部心态上的变化。对手与对手之间的相互刺激必须准确传达、准确感受、准确反应，感受对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等，从而做出真实的反应。我在排练《家》的时候，饰演鸣凤，在表演和三少爷在后院幽会的那段戏时，一开始自己对于这个人物的感受使我无法感觉到自己爱上三少爷的那种心情，演得非常做作。此时老师让我一个人在台上把心静下来，让“三少爷”去外面跑三圈再进来，要求我们不急着说台词。当“三少爷”再次站在我面前时，我用眼睛去看，仔细观察他的面部和由于疲累咽口水喉结上下动，耳朵去听他急促的呼吸声，再加上彼此的距离是那么近，当他按剧本再抓起我的手时，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羞涩，我立马明显感觉到心跳加速，第一次粗劣地做到“真听、真看、真感受”了。

3.对自身的感受

作为一名演员对于自身的感受在表演的过程中是非常重要的。演员需要在进行艺术创作时以自身为刺激物，这个对自身的感受的整个过程是依靠自己主观想象在内心中再现剧本中的人物或事物的形象的。在表演过程中演员需要把一部分创作的注意力集中在演员自身的内心视像上，以引起演员自身内心的一系列的感受，使演员自己连续不断地感受自身内心视像中的对象的刺激，从而产生更真实的情感和更具象的行动。获得自身的感觉应该依靠演员自身的想象，“假使”的元素要建立在演员自身的内心的视像上，唤起演员自身过去的情感记忆，并移情于饰演的角色上。《自梳女》是我接到的第一个原创话剧，我饰演玉芳。这个人物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人物形象，我只有从剧本中去体验，通过细读剧本，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最基本的人物形象，就像一个人物的种子植入在自己的心中，再找到玉芳和自己很相符的一面，如自己和玉芳这个人物角色的恋爱观很像，敢爱敢恨，甚至有着不惜牺牲生命追求爱情的疯狂，顺着自己自身的本能感觉玉芳这个人物角色渐渐丰满，即如果我是她我会怎么样，人物的种子就在自己的身体里生根发芽，演出一个属于自己、扎根在内心的角色。

4.对观众的感受

另外一种感受的刺激物主要来源于观众。在演出进行中，演员与观众同处一种特殊环境的现实生活中，是在同一时间内的同一空间里。演员和观众之间只有虚构的没有实质性的物体，甚至有些特殊的剧场，观众都近距离地散布在演员周围，演员在台上表演瞬间能感受到观众投来的注视的目光，演员此刻甚至都会感觉到和舞台的气场、观众的气场相融合，相统一。当表演赢得观众欢笑、眼泪、共鸣、赞赏、欢呼和掌声时，演员与此同时内心会受到鼓舞，感到安慰，产生感激之情。这些观众的直接反应将会更加直接地刺激到演员，使得其表演更加完整、深入、细腻、精益求精。所以演员对观众的感受是不能忽视的，观众的这种观看感受对演员掌握准确的行动和准确的人物自我感觉有着积极的作用。每次演出，不同观众的感受都会有所不同，演员从中获得不同的刺激，可以帮助演员适应不同的舞台，呈现更精湛的表演。法国皇家戏剧学院著名面具教授克里斯多夫要求演员做到最真实地活在这个空间，活在当下，去感知自己所处的这个空间。观众就是面镜子，戴面具的演员要随时注意观众的反应，找到和观众的联系，做到最真实的表演。

四、感受力的训练

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是通过角色的行为动作创作人物形象的。角色的行为动作要贯穿在演员的创作始终。行为动作的准确与否同演员执行角色行为动作时的感觉是否真实、准确、细腻、鲜明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演员的感受力对积累生活素材、人物形象、引发创作动机、深化人物思想情感等起着重大作用，并直接影响着演员的创造力和表现力。下面进一步谈一下如何训练提高演员的感受力。

1.分享空间的练习

练习开始时两个同学为一组。总的要求是相互为对方创造出一个空间，同时相互利用对方创造的空间活动起来，分享这一空间。例如：一个同学用双臂前伸，双手指尖相对，在胸前创造出一个圆的空间，另一个同学就可以从这个圆圈中钻进去。如果一个同学把双腿分开站立让两腿之间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空间，那么另一人可以从这个空间中钻过去。但是，这两个同学不能说话，也不能暗示对方该做什么，只能让对方感应自己的形体所创造的空间，并去感觉对方为你提供了什么样的空间，然后去分享他为你所创造出来的空间，直到两人之间形成默契，不间断地相互分享对手所创造出来的空间。

2.对手的感受练习

在练习开始前，需要一个干净且安静的空间，尽量调暗教室里的灯光，避免光线的强烈刺激，放一段轻柔的音乐。同学在轻柔的音乐中走开，渐渐地找到对手，选择最适合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和对手面对面地坐下，闭眼，去感受整个空间和音乐带来的感受。一段时间后其中一个人慢慢地睁开眼睛，凝视着对手，去感觉对手，包括他的外貌、呼吸和一些细微的动作，慢慢伸出双手去触摸对手的面部，用手去感受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眉毛，以及感受对手面部的肌肤质感和肌肤所传递给手的温度。这时想象他是谁、我和他的关系是什么、之前一起发生过什么等一些具体的内容，等到放下手后，调亮房间的灯光，被感受的同学睁开眼睛说一句能够给对手强烈刺激的话，这时要去感受对手这句话的刺激，感受自己内心的变化，从而做出最细微真实的反应。

3.中心点的练习

这一练习每次由两个同学一起做。先在教室的对角放上两把椅子。两个同学各站在一把椅子旁边。练习开始前，要求两个同学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这条线有一个中心点，无论怎样走动，两个人离这个中点的距离必须相等。例如：当你看见对方向你走来，你可以迎上去；也可以看见对方向后退时，你也后退，使你们的距离始终与中心点相等。同时在做这一练习时一定要相互注意对方，无论谁先开始走动，另一个人就要与对手同时走动，并且和对方保持同样的速度和节奏。此外在走动时，速度与节奏都可以有所变化，并且还要有停顿的瞬间。

想成为一个好的演员，感受力是非常重要的。好的演员能感受到一般人不容易感受到的东西，对剧本的体会和人物的理解会更加的深刻，所塑造出来的角色才会有血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