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可是爱泼斯坦的替罪羊?
2022-02-07陶恺
陶恺
吉丝莲·麦斯威尔接受审判的漫画
2021年11月29日,万众瞩目的爱泼斯坦案终于开庭了。
鉴于爱泼斯坦本人已经在2019年9月于狱中“自杀”身亡,本次开庭的审判对象成了他的前女友吉丝莲·麦斯威尔(Ghislaine Maxwell)。她在2020年7月被捕,罪名是“引诱、贩卖未成年人从事非法性交易”—简单地说,就是爱泼斯坦的头号帮凶,可能利用自己更容易令未成年少女信任的女性身份来诱骗她们,带她们前往爱泼斯坦的秘密基地满足他及一些“座上宾”的变态欲望。
如果罪名成立,吉丝莲将面临最高70年的监禁。
而在庭审开始的半个月前,吉丝莲接受了自己入狱一年多以来的第一个采访,面对《每日邮报》的记者痛陈自己在监狱中遭受的非人虐待:被殴打、吃不健康的食物、住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当然,也忘不了不断传达自己是“无辜的替罪羊”“代替爱泼斯坦接受惩罚”。
吉丝莲真的冤吗?
在探讨吉丝莲是否真的“被冤枉”之前,我们不妨先来回顾一下她的前男友爱泼斯坦在两年前是如何搅起美国风云的。
在锒铛入狱之前,杰弗里·爱泼斯坦似乎是一名集勤奋、智慧、财富、地位等等褒扬之词于一身的美国上流社会成功人士:白手起家,通过不懈的努力和敏锐的头脑成为金融精英,是美国的顶级富豪,掌握着华尔街金融的走向;在世界各地拥有无数的房产,还有偌大的私人农场与私人小岛,随时可以乘坐不同型号的私人飞机抵达;身边的“朋友圈”也都是“断层顶流”,从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特朗普,到英国的安德鲁王子,再到著名导演哈维·韦恩斯、演员凯文·史派西,知名律师艾伦·德肖维茨……横跨政商文等多个领域。
彼时,适逢《了不起的盖茨比》广受欢迎,坊间便称颂爱泼斯坦是新“盖茨比”,是“美国梦”照进现实的最佳原型。
2003年,一家名为《名利场》的杂志派出了记者薇琪·沃德,去做一篇采写爱泼斯坦如何成为“新盖茨比”的文章。这本应是一则平平无奇、锦上添花的报道,但在前期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却有神秘人给记者来电称:爱泼斯坦性侵过未成年少女—并且,可能不是一个,是很多个;犯罪者不仅是他自己,还有很多声名显赫的大人物;性侵地点多达三处,分别是纽约联排别墅、棕榈滩豪宅,以及小圣詹姆斯岛,几乎可以称作“窝点”了……
过去与现在的数份证据,都指向了吉丝莲在爱泼斯坦性侵事件中“举足轻重”。
吉丝莲·麦斯威尔
自此,这场将爱泼斯坦送进监狱的漫长征程拉开了序幕。因为事关政要与王室,爱泼斯坦一度只手遮天。哪怕有40多个证人的证词、近60页的起诉书,也没能将他送入监狱,反而令受害者、警察与记者受到性命威胁。
直到2017年,女星艾丽莎·米兰诺发起了声势浩大的“Metoo”运动,在全社会舆论的驱使与不断涌现的受害者的共同推动下,2019年,爱泼斯坦案终于迎来了重启调查。当警方进入爱泼斯坦分布在各处的豪宅,查获了大量未成年少女的不雅照片以及令人瞠目结舌的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女装油画时,爱泼斯坦终于无处可逃,于当年7月被捕入狱。
可惜的是,受害者们没能等来对爱泼斯坦的审判。入狱两个月后,他在众目睽睽的“专门防止自杀”的牢房里“自杀”身亡—有人说,他身上带着几处明显的、仅他杀才能制造出的伤痕。
带着巨大的罪孽与谜团,爱泼斯坦死去了,把问号留给了世人。
爱泼斯坦的离奇死亡,一度让这桩案子陷入死无对证的困局,直到2020年7月2日,他的前女友吉丝莲·麦斯威尔被捕。
爱泼斯坦“声名显赫”,这位吉丝莲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她的父亲罗伯特·麦斯威尔是一名二战英雄,战争结束移民英国后,凭借聪慧的头脑和机遇成为了地产、媒體大亨,一度买下著名的《镜报》、与默多克齐名。
吉丝莲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幼在奢华的环境中长大,本人又成绩优异,是牛津大学的学霸……这些身份与财富堆叠出的“白富美”,交际圈几乎都是英国王子安德鲁这样的人物。
虽说是以“前女友”身份被捕,但拥有这般分量交际圈与过往人生的吉丝莲,对爱泼斯坦而言可不是什么转身离开后毫无瓜葛、只谈风月的那种前任。
自1997年前后,两人从恋人关系逐渐转为朋友,吉丝莲不仅没有淡出爱泼斯坦的生活,反而越发承担起重要的“任务”来—合作生意、介绍英国名流给前男友认识、共建产业……
过去与现在的数份证据,都指向了吉丝莲在爱泼斯坦性侵事件中“举足轻重”。
1993年,吉丝莲曾在报纸上刊登过一则广告,表示要在纽约寻找全职瑜伽教师,并列举了诸多福利—包括去那个臭名昭著的小岛旅行。落款的联系人,则是看起来亲切的、有教养的、不易令女性产生怀疑或警惕的吉丝莲本人。
但联系电话,却是爱泼斯坦的。
在2021年刚刚结束的新一次庭审中,一位化名为“简”的女孩的证词,更是直指吉丝莲在爱泼斯坦事件中“起承转合”的作用。
吉丝莲打理着爱泼斯坦的家庭关系及财产,“和实质夫妻一样”。
吉丝莲在私人飞机上为爱泼斯坦按摩,安德鲁王子(左二)与爱泼斯坦
1994年,遇到吉絲莲时,简只有14岁。参加夏令营时,简看到吉丝莲牵着一条可爱的狗,便请求摸一摸它。在和狗玩耍的时候,爱泼斯坦也坐了过来,三人一起聊天。在得知面前“有可爱狗狗的善良大姐姐”与“和蔼可亲的绅士叔叔”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佛罗里达州的棕榈滩之后,简没有起疑地和他们交换了电话。
几周后,因为家庭变故,简联系了他们寻求帮助,由此来到了爱泼斯坦的棕榈滩豪宅。吉丝莲“看上去就是女主人”,她亲切善良,似乎很关心年幼的简。直到这种“关心”变成了和14岁的她大聊特聊性生活、买白色三角内裤送给她当礼物,直到爱泼斯坦性侵了她—而吉丝莲在一旁看着,甚至偶尔也会上手抚摸她。
“自从夏娃被指控用苹果引诱亚当以来,女人就一直为男人的糟糕行为买单。我的当事人是一个行为龌龊的男人的替罪羊。他不在这里,但他同时存在于整个法庭。”
法庭上,吉丝莲自然不会承认这些罪行,她的律师将罪孽全部推托到死无对证的爱泼斯坦身上,认为检方是因为“失去了爱泼斯坦这个罪犯”,才饥不择食地将所有指责推到他落网的前女友身上,为民众的怒火找一个“接盘侠”。
针对检方“被告首先和年轻女孩建立信任,然后说服女孩们只要服从,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然后对她们进行性剥削,让非法的性行为正常化”的指控与当事女孩的证词,吉丝莲辩驳称:“事情发生在20多年前,这些女孩的记忆是被律师和舆论引诱重塑的,完全不可靠,她们只是为了拿到爱泼斯坦留下的钱。”
除了在法庭上狡辩之外,吉丝莲也抓住舆论风口,拼命控诉自己在监狱遭受的“非人虐待”。
她积极在视频里展示自己脸上的瘀伤,声称自己受到了身体上的虐待。殴打之外,食物也都是难以下咽的“残次品”:发霉的沙拉、爬着虫的苹果、黑乎乎的香蕉、能捏出水的面包、发黄的饮用水……“所有食物看上去像是经历了切尔诺贝利的核辐射。”
在纽约拘留中心,吉丝莲是被单独监禁的,这种孤独也是一种精神惩罚。同时,她还无法正常睡觉—有了爱泼斯坦突然撒手人寰的前车之鉴,对这位前女友的监视便更加严酷起来。她的牢房里有10个不同角度的摄像头,和一盏每隔15分钟就会大肆亮起、24小时不停息的灯。
法庭上,面对罪行,吉丝莲咄咄逼人;法庭外,面对采访镜头,她楚楚可怜,拼命呼唤大众要尊重“未被定罪者的人权”。
本次庭审的最新证据,是一批此前从未公开过的照片—比起会被诬陷“记忆力混乱”的人证,客观存在的物证更具真实的说服力。
在那些照片中,吉丝莲总是很亲密地和爱泼斯坦在一起,完全不是什么“普通朋友”;在似乎是臭名昭著的“洛丽塔快线”私人飞机上,吉丝莲正亲密地为爱泼斯坦按摩—据本次出庭的最新证人、“洛丽塔快线”的飞行员小劳伦斯·维索斯基说,吉丝莲打理着爱泼斯坦的家庭关系及财产,“和实质夫妻一样”。
吉丝莲不是那些被引诱和胁迫的懵懂未成年少女。她本可以选择拒绝助纣为虐,即使是遭遇胁迫,以她的地位与能力,她也足可以自救及救人。
虽然最终的审判尚未落槌,但吉丝莲难逃谴责—与那些终生生活在性侵阴影中无法挣脱的女孩相比,吃腐坏的食物、无法整夜安眠,又算得了什么呢?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