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修改应当遵循理性原则——评黄明儒教授《刑法修改理性研究》

刘期湘

黄明儒教授的新作《刑法修改理性研究》(以下非关键处简称《理性》)已于晚近出版，阅读后感慨良多。现将部分所得与思考(尽管可能存在认识偏差)，外加对“刑法修改理性”问题的理解，向广大读者作一分享。

一、刑法修改的应然面向

刑法修改应当遵循理性原则。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传统社会的“只有自然犯才是犯罪”的观念早已彻底遭到消解，现在普遍的认知是“我国已进入法定犯的时代”。理性主义原则，得以成为我们处理具体问题时的基本准则之一，在刑法修改方面也自不例外。所以，刑法修改与理性主义的互动，则成为监测刑法修改工作质量与水平的晴雨表，也是刑法修改发展方向的追求目标。

《理性》一书精辟地指出了刑法修改理性的重要意义：“刑法修改理性得以使刑法紧跟社会发展步伐，刑法修改理性并不要求用刑法来解决社会中存在的所有争议与矛盾，刑法仍然应当定位于法益保护与最后顺位的社会治理手段。”而真正的刑法修改理性强调的是：“在必须动用刑法时，刑法是值得信赖的，其在保持自身谦抑性的同时，也具有与时俱进的时代感与社会同一性。”这里体现出了真实存在着的辩证法——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尽管理性主义是极好的，但它再好，也绝不是万能的，我们要借助理性主义的优势，帮助我们很好地理解适用并动态地修改完善刑法，但也要时刻警惕那种绝对化的过火倾向，防止过犹不及现象的发生。

二、刑法修改的当下现实

我们可以认为，刑法修改应当符合理性，或者至少说，应当与理性主义展开更多的互动。但我们在关注应然问题之余，更要将眼光放到现实。《理性》一书中详细地分析了新刑法颁行以来历次刑法修改的现状。事实上，正如书中详略安排所暗示的，真正反映出刑法修改理性真实情况的，其实是关于刑法分则的历次修改，而较少地反映在总则修正中。这样的思维认识与决策过程，本身就能较好地反映出“刑法修改理性”主义的原则。所以，可能存在问题的，或者能更全面地反映出真实现状的，则是历次刑法修改关于分则部分的调整了。

《理性》一书也指出，《刑法修正案(八)》以后的数次修正，改变了我国仅对刑法分则加以修改的局面。然而即便如此，也从未触及刑法总则的核心——第二章“犯罪”部分。从中既能反映出立法者心目中的重要性位次，也能部分表现出刑法总则修改总体呈现出较为理性克制的倾向。

当然，刑法总则的修改也存在一些问题。如对于总则这一具有基础性地位的重要存在，简单通过修正案进行修正的形式是否具有实质的合法性；此外，在一些具体的修改中，如通过加重生刑以限制死刑的做法，是否具有实质的合理性。

另外，关于刑法修改的原则，应当注意：刑法修改的启动应当建构更为明显的原则性规则，在语言表达上，尽可能地采取语义明确或者无歧义的规范用语，此外，刑法修改应当与法律法规尽量保持一致。这些都是《理性》提出的具体问题，值得我们深入思考。

三、刑法修改的未来选择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未来应当遵循什么样的原则修改刑法？《理性》一书提供了总括性的答案：遵循理性原则。而具体应当坚持的原则，主要有三个：

首先，刑法修改的启动应有一定的原则标准作为依据，不能盲目修改。如下提醒显得特别深刻：“频繁的刑法修改尽管解决了一些司法实践中遇到的问题，但也给司法实践带来了诸多困惑。只要社会出现了无法用现有法律规制的异象，从修法者乃至普通国民首先就考虑将该行为入罪，动辄用刑法进行规制，而不是首先寻找其他法律救济途径来解决，这也就是目前刑法修正案越来越多，陷入被动修正循环的原因所在。”

其次，刑法修改结果应当表现为刑罚的轻缓化。这种刑罚轻缓化的要求，一方面是基于人类文明不断发展而产生的对于人道主义的不断追求；另一方面也在于犯罪学实证研究的发展越来越证明了“严而不厉”的刑法要远优越于“厉而不严”的刑法。所以，追求刑法修改刑罚的轻缓化将是一条必然之路，尽管可能充满崎岖。

最后，要审慎看待增设轻罪的思维与现象。晚近以来，学界普遍认为体现刑法谦抑性或者使刑法轻缓化的重要方法是减少重罪并增加轻罪。减少重罪是可以理解的，而增加轻罪，则应当以刑法修改理性为基准，加以严格论证与调研。而晚近以来的刑法修改做得并不好，出现了虚置化立法的现象，如高空抛物罪的增设。

在后续的刑法修改过程中，要不断贯彻上述原则，使刑法修改逐渐走上真正理性的道路。应当尽可能减少那种缺乏实质理性的刑法修改立法，必须遵循理性原则，要加强与基础性学科(如哲学、政治学、社会学)的交互，要加强对犯罪学的研究，还要加强对理论研究与司法实践现状的“真调研”，而不是闭门造车式的修改刑法。

总之，黄明儒教授《刑法修改理性研究》一书是目前国内最全面的讨论刑法修改理性的学术专著。其内容广阔宏大，思维发散明畅，结构清晰明了，论证详略得当，在阅读《理性》一书的过程中，不断地促进笔者思考。回头看过，不觉感叹竟写出了这么多的内容，发散到如此广的领域，《理性》的功劳能占一半！所以，我向广大读者郑重推荐《刑法修改理性研究》一书，相信它一定会在“刑法修改” “刑法理性”与“刑法修改理性”等领域中取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