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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史馆的国内研究现状与路径前瞻

2022-02-06梁雪梅

红河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史馆乡愁博物馆

梁雪梅

(红河学院人文学院,云南蒙自 661199)

国内的村史馆建设热潮,是近年来在新型城镇化建设、乡村振兴战略、脱贫攻坚、美丽家园建设等党和国家的重大战略方针政策的推动下而兴起的。本文试图对关于村史馆的研究进行系统梳理。通过对“中国知网(cnki.net)”期刊论文文献中关于村史馆的国内研究进行统计分析与研究内容评述,试图呈现出村史馆(室)理论研究的数量特征和研究流变,进而展望该研究的趋势。

一 村史馆:历史与概念

2013年的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提出“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这一关于“记住乡愁”的要求成为各地建设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的指导性意见。2016年国家档案局发布《全国档案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纲要》,该纲要从城乡档案与国家现代治理、公共服务的角度,提出各地要加强农村档案工作,鼓励开展“乡村记忆工程”[1]。

从村史馆的具体建设实践上看,呈现从北京市开始,全国纷纷跟进的态势。2012年北京《“十个一”工程建设农村文明新生活》要求“将为每个行政村配备一个乡情村史陈列室”[2],之后的七年间,北京市建成乡情村史陈列室近三百个[3]。后来,各省、市地区份纷纷开展乡村记忆工程,村史馆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比如,江西省从2012年以来的以文化名镇名村和传统文化村落为重点,分期分批开展的村史馆建设工作,山东省2014年起开展的“乡村记忆工程”,福建省2015年开展的“乡村记忆档案”示范项目,2017年山西开展的“乡村文化记忆工程”,2018年浙江实施的“乡村记忆工程”,2018年贵州仁怀启动的乡村记忆工程建设,四川省2019年实施的“乡村记忆工程”等。值得注意的是,在西南边疆的“少老边穷”地区,村史馆也屡见不鲜。比如,云南省红河州走出了一条“物质与精神”双脱贫的路子,其中的村史馆建设,极大地激发了脱贫攻坚中的内生动力。2018年红河州印发《关于开展村史室建设的指导意见》以来,以点带面地建设具有“存史、资政、育人”的村史馆、村史室、村史墙,达到传承文明、记录历史、凝聚人心、启迪后人的目的[4]。可以看出,乡村记忆工程主要是从东南部经济发达地区向经济发展程度低的西南部地区扩展开来,从乡愁消失快的地方向乡愁消失慢的地方蔓延。但总的来说,随着新型城镇化进程加快,东部、中西部地区都亟待“留住乡愁”。“乡村记忆工程”成为“记得住乡愁”“留得住乡情”的载体工程。

与此同时,有必要将村史馆与中国农村、城市中现有的其他公共文化机构(设施)区别开来,从村史馆与农村祠堂、城乡空间中的档案馆、博物馆、方志馆的异同中把握村史馆的边界。

表1 村史馆与其他公共文化设施的异同

至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村史馆是承载着新时代中国特色乡土文化的农村公共文化服务设施,是一种在城镇化背景下对“乡愁”的记忆,是现代性的产物。本文所指的村史馆,可以视为:坐落在村落中,以文字、图片、实物为中介,主要展现村落的历史、文化、经济、社会状况等村史村情,兼具收藏与展陈、教育与娱乐、保护与传承等功能的农村(社区)公共文化设施,其核心价值是文化价值,同时又具有社会价值,有限的经济附加价值[5]。从名称上看,各地叫法不一,有的地方突出其“档案、博物与历史”特征,称为村史馆(室)、乡村博物馆、村史档案馆(博物馆、陈列室、陈列馆、展览馆),有的地方又突出“情”,称之为乡情陈列室、乡愁记忆馆、乡村记忆室等。

二 数据来源与计量分析

以“‘村史馆’或‘乡村博物馆’”为检索的主题词,在中国知网数据库进行检索,将检索到的254篇中文文献作为分析的原始数据来源。之后,对文献计量数据进行了数据清洗,以便剔除无关数据。以“是否为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相关学术研究”为标准,剔除主题不突出、学术性不强的文章后,得到 157篇中文文献。

三 国内村史馆研究评述

数量上看,国内关于“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的157篇文章“年度—数量”分布如图1所示。上世纪60年代,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我国部分农村地区就开展了村史馆建设[6]。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学界对此仅有零星研究,直到2010年前后才逐渐增多,2018、2019年达到研究高峰,村史馆研究热度持续升温,究其原因与前文所述的2013年前后遍地开花的“乡村记忆工程”有关,反映出村史馆研究具有政策导向、实践导向的特征。

图1 国内村史馆研究的“年度—数量”分布(1963—2020.8)

质性上看,国内研究主要从以下视角展开:

一是关注村史馆、乡村博物馆这一类乡村记忆空间的物质性,从建筑设计、展陈空间等展开研究。村史馆首先作为一种物理性的存在空间,或为一栋建筑,或为一间房屋,首先必然涉及到如何选址、设计、材料选择、施工标准、展厅设计和功能区分等问题。李群、李文浩等[7]基于鄯善县麻扎阿勒迪村“历史文化名村”的背景,对村史馆、艺术驿站及新农村生土民居示范区三项生土建筑群进行设计研究,探索空间、结构、材料、经济、环保等要素下的地域乡土民居建筑设计的基本模式。

欧阳勇锋、冯汝榕[8]以广西田东县远街村史馆为例,探讨乡村建设中如何对物的改造和利用,达到保护历史文化的目的,具有环境友好特点。周一鸣[9]分析了如何通过功能定位、基调确定、情境营造、数字增强的设计思维来对苏南乡村客厅进行设计。王桉[10]以武家嘴村史馆展陈设计为例,关注设计师如何构建展陈空间与观者之间主题情感传递的桥梁。这些研究为村史馆的设计和施工建设提供了基础保障,也成为后续研究的重要基础。

二是关于乡村记忆空间的内容研究。村史馆、乡村博物馆首先作为一种空间存在,并非是透明的、纯粹的空间,它所承载的是乡村的历史在这一空间中的叙事,乡村档案成为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空间叙事的主要方面。乡村档案包括村庄的历史、经济、地理、文化以及社会风俗等资料。按照常见的分类,可分为文书档案、遗产档案、生活档案、民俗档案、生产技术档案等等,包含文书、口述史、图像、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生活资料、艺术品等物品。这些乡村档案构成了乡村记忆空间的内容,具有可读性、可视性,有第一手资料的功能,在空间中成为一种可参观、可凝视的文化,在观看(gaze)中完成了乡村文化的传播与再生产。2017年11月23日,国家档案局、民政部、农业部联合发布《村级档案管理办法》,指出了乡村档案工作的建设方向,其中第六条规定:“有条件的村应当设立专用档案柜和档案库房集中管理档案。”[11]这一政策使得关于乡村振兴战略下“乡村记忆工程”的研究更加注重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的农村档案功能、效用。有学者认为“乡村记忆工程”建设是档案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要彰显档案的原始记录性[12]。并提出活化乡村档案的对策,如构建集保管与展示双功能于一体的多元乡村档案保管场所,如村史馆、乡村记忆馆等[13]。

三是关于村史馆空间作为中介、媒介,及其社会交往进行研究。在列斐伏尔的空间社会理论中,空间是一个中介,即一种手段或者工具,是一种中间物和媒介[14]。在笔者对云南蒙自地区的村史馆进行田野调查中发现,村史馆除了政府机构、学校师生中的人员前往参观,在日常运营中,往往门庭冷落。如何让陈列馆变成可供游客亲身体验馆,促进交往,发挥中介作用,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一些研究从交往角度出发,研究村史馆在旅游、教育、乡村治理、乡村建设、扶贫、政府职能发挥等场域中的连结与交往。廖国一[15]以海南省五指山市冲山镇历史名村番茅村的设计为例,提出建设观光型乡村博物馆,保护和发展传统特色产业和文化旅游业的策略。周晓冀[16]在博物馆学的视域下,分析了山东泰安乡村博物馆的规模、分类、文旅资源开发升级,提出“旅游+乡村博物馆”的新业态。杨宗友[17]分析了云南省禄劝彝族苗族自治县48个村委会的村史馆,如何为当地教育服务。季晨[18]对苏南农村博物馆的教育功能进行了详实的论述,提出农村博物馆不能局限于馆内参观模式,可建设“流动博物馆”将乡村文化传递更广。戴康[19]以上海曹杨新村村史馆的创新实践为例,提出实现村史馆的有效治理需要开发空间的社会性、拓展空间的文化性、建构空间的政治性,未来村史馆应使之在基层公共文化服务与社会治理创新中发挥更积极的效用。

四是关于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的价值凝练与文化表征研究。乡村的某种精神价值在村史馆这一历史记忆空间中得到高度提炼。或是成为地方文化的象征,或是成为家国层面的精神文化,成为党和国家的红色文化象征。一些研究突出村史馆的“乡愁”。“乡愁”是内心深处一种对家乡、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记忆、怀念与向往,是内心深处的一种精神需求。事实上,“乡愁”中“愁”的是一种日常性、地方性。陕西省韩城市的村史馆串联起农耕文化基因片段,再现了古老村落的历史风貌和独特文化,唤醒了埋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浓郁乡愁,探索了乡村优秀传统文化将以何种形式“活在当下”[20]。另一些研究突出了村史馆成为党的意识形态在乡村的表征,形成乡村记忆的符号。云南的一位老科技工作者李文云[21]提出过大力兴建村史馆以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建议。陈锦的《突出三大独有特色 打造党建宣教品牌》(2018)、马晓玲的《浅议档案文化在农村思想道德建设中的作用》(2018)、孙金涛的《传承红色基因 强化党性教育》(2019)等研究皆呈现出村史馆可以成为党性教育、思政建设、红色文化教育的基地,传播的是党的意识形态,表征的是国家意志和共同体意识。

五是关于村史馆的空间反思研究。这些反思体现在生态学视角的反思,对乡土文化重建的反思,对乡村治理的反思等。反思性是对人类活动特征的界定。在现代性的反思性中,社会实践不断被新的认识检验和改造。人们反思性地运用知识从而建立、拓展了社会实践的每一个领域,甚至包括反思本身[22]。博物馆属于现代性的代表物之一,我国的村史馆也属于中国城乡社会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的一个产物,对其进行社会科学的反思性研究显得尤为必要。吕永明[23]对乡村记忆展开反思,提出要主动保存乡村记忆,融入档案记忆系统工作,从而避免城市化、生产生活变化对村落的侵蚀。魏志龙等[24]反思了精英式的博物馆和乡土式的村史馆差异,指出村史馆建设要适应新的遗产概念,不再局限于艺术价值+历史价值的古典文物概念,同时要注意发挥村史馆的“社区”性,加强村民参与和村民自治。姜春康[25]发出莫让乡村景观热成新“形象工程”的警惕。季晨[26]从“物”“人”“环境”三方面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反思,提出了苏南农村博物馆的可持续发展策略。陈忠[27]关于涂层策略如何通过“外观套用”“表层覆盖”“道具仿真”“移情嫁接”“修辞外套”的方式对空间生产、社会发展、人类文明产生危害的论述也十分令人警醒。

四 路径前瞻

在定量与定性分析的融合评述之后,本文从空间理论的角度总结归纳出村史馆的五个研究视角:一是关注村史馆、乡村博物馆这一类乡村记忆空间的物质性,从建筑设计、展陈空间等展开研究;二是关于乡村记忆空间的内容研究;三是关于空间作为中介、媒介,进行社会交往的研究;四是关于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的价值凝练与文化表征研究;五是关于村史馆的空间反思研究。当下我国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的研究具有时代性、政策性。相当一大部分研究以当前党和国家的乡村振兴战略等战略目标为抓手进行对策研究。从数量上看,已有文献数量在不断增多,视角不断丰富,但也存在一些问题。具体来说,有以下几点:

一是经验、案例描述多,理论抽象不够。村史馆研究更多着眼于如何建设、建设哪些内容、取得哪些经验和效果等现实问题上,关于村史馆理论概念的创新不足。此外,案例描述多为以某一地方某一个案例为主,缺乏不同地理区位、不同村史文化的案例对比,跨地区的村史馆比较研究较少。今后的研究可以从加强跨地区案例研究入手,实现村史馆研究的理论和概念创新。事实上,在中国广大的农村地区,南北纵横文化有差异也有相同之处,通过跨地区村史馆研究,也有助于推进农村文化理论研究的中国创新,从而更有效地从历史文化入手,助推乡村文化振兴。

二是乡村建设的中国模式理论创新不足。从国际上看,上世纪一些国家的乡村建设运动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理论基础,如日本的造町运动、韩国的“新村运动”、德国的“乡村更新运动”、荷兰的“农地整理与乡村景观美化运动”等。但中西方政治经济体制差异决定了难以用西方理论阐释、解释中国问题。西方的一些晚期资本主义理论无法很好呈现和解释乡土中国的问题。如何让村史馆讲出新乡土中国的故事,形成村史馆、乡村博物馆的中国模式亟待理论创新。未来研究应当面向中国国情,以中国现阶段的社会主要矛盾为基准,在借鉴国外经验的同时,实现乡村建设的中国本土理论创新。

三是面向未来的引领探索少。目前乡村记忆馆的研究多为对已有实践经验的归纳、描述,时间上滞后于发展,属于面向过去的时间维度,缺乏科学预测未来的可行性探索,引领未来的乡土文化振兴实践。换句话说,若能提出可行的村史馆、乡村博物馆建设以引领新乡土中国之政策,是极富价值的重要研究旨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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