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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互联时代青年群体的媒介化交往及后果探析

2022-02-05赵红勋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话语媒介建构

赵红勋

(河南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在新技术形态频繁更迭的信息化社会,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图景深深地被Ipad、手机等各种能够维系与协调社会交往的技术话语体系所裹挟[1],从终端制造到信息传播,再到消费购物,直至日常惯习,这些看似普通的社会实践的诸多场景都被势头迅猛的移动互联技术形式所影响。当然,互联网、移动终端、传感器等技术性物质形态一旦进入社会实践领域,其固有的物理属性将以或隐或显的方式被自然地摘除,呈现出工具理性与人文理性相互交织的深刻话语意涵,建构着当代社会的“媒介化”(mediatizational)[2]交往方式,即经由媒介的文化与社会意义而形塑的关系连接。

作为区别于传统的人际交流、群体互动的新型交往模式,“媒介化交往”的主体以青年(14-35岁)为核心力量,这与青年对移动互联新技术的娴熟使用有着密切关联。虽然在技术文化反哺[3]以及教育水平普遍提升的情形下,老年人对互联网和移动设备的操演能力有了明显提高,但其在技术实践中的娴熟程度与可及性(accessibility)能力[4]仍然处于相对劣势的地位,而青年依然是移动社交的生力军,占据了大半壁江山。根据艾瑞咨询的最新数据,截至2020年底,“95后”移动互联网用户已达到3.249亿[5],加上“85后”“90后”“00后”等数量之后,青年的网络用户规模俨然成为了一种奇观。移动互联技术主导下青年群体的媒介化交往,并非局限于网络社交,而是延伸(extension)[6]至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诸如在线性学习、游戏性娱乐、网络化工作等众多层面已在媒介化的融合与适用之中,将人与人、人与物、人与社会所形构的社交关系诠释得淋漓尽致。那么,移动互联时代的青年媒介化交往究竟如何体现?其对青年自身以及社会关系又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本研究将对其进行分析与透视,以期为理解当代青年的媒介实践提供一种批判性的致思路向。

一、青年媒介化交往的主要表征

作为社会存在的外显表征以及实践方式,人类的一切活动从本质上来说都具有交往的意义。而交往的意义依赖于互动过程的演绎。正如德国社会学家乔治·齐美尔(Georg Simmer)所言:“社会是一种具有意识的个体之间互动的过程,正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才构成了现实的社会。”[7]社会的这一互动过程究其本质而言构成了行动主体的交往结构。在行动主体的交往实践中,媒介发挥了重要作用,日渐形塑出一种“媒介化交往”的新范式。尤其对于青年群体而言,其在移动互联时代的媒介化交往呈现出了新的特征。

(一)在线性学习的交往建构

在移动互联技术的高度卷入下,社交化平台在一种超能力的话语实践中成为人们与外界进行信息交互的窗口,将散落在世界角落的个体进行了社会关系的凝聚与再构。在社交化平台的实践中,“智慧树”“雨课堂”等在线性学习平台日渐受到青年群体的青睐,并在社交化、个人化、智能化的逻辑驱动下激发了主动学习的热情,并形塑了当代青年的新社交形式。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集中暴发以及疯狂肆虐期间,在线性学习平台更是发挥了不容小觑的社交作用。疫情时期,人们不得不切断社会关系的“身体在场性”交往,由此传统的教学场景在此刻失去了应有的效力,只有借助在线性学习媒介来进行。在这种新的学习情境下,青年学生、教师以及社会之间正在形构一种虚拟的交流共同体,从而确保自我与他人以及社会始终能够保持一种共进的沟通情境,强化自我的身份认同以及社会归属感。当然,青年藉由在线性学习媒介的交往实践,更大程度上借助语音连麦、弹幕评论等得以实现。在教师直播过程中,围绕某一特定问题进行的交流主要依赖于语音连麦的方式来进行,青年学生可以借助连麦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特定问题的看法,由此在这种学习化的空间之中与他人进行思想的交流。此外,青年群体也可以弹幕/评论等方式与教师和其他学生进行互动沟通,从而在一种可视化的、留有思考余地的形式中产生意义交往。

(二)网络化工作的交往实践

移动互联技术的不断精进,推动着整个社会的网络化转向,日常生活的诸多场景在技术动力的观照下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网络化实践,尤其是青年工作场景的网络化更为突显。无论是信息收集、总结撰写,抑或会议通知,都深深地嵌入着网络媒介的痕迹。当然,网络化工作场景的意义建构是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沟通与连接中得以确立,由此青年网络化工作的交往问题值得给予关注。一方面,在媒介化作用下协调人际关系。在工作场景的话语建构中,人际关系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移动互联技术的影响下,青年工作场景的关系连接与维持主要借助QQ、微信等各种媒介化形式而得以实现。例如,在工作安排的人际关系建构中,微信群发挥了重要的中介化调节作用。在信息发布者发布通知之后,人们要进行一种“收到性确认”,由此与信息发布者产生了互动关系。另一方面,在网络媒介中建构合作团队。大多数工作都是在团队的协作中完成的,在网络媒介尚未普及之前,“工作成员多数时间通过有形的方式相互协作,会议、头脑风暴的讨论、工作完成后的放松和正式上报给老板的团队简报都在一种面对面的模式下进行。”[8]而互联网以及基于全球化网络建立起来的协作技术使全球化的虚拟团队成为可能,青年可以借助腾讯会议、钉钉等各种网络媒介方式创建协作团队,并很好地进行交流和沟通。再次,借助网络媒介创建价值链条。在工作情境的意义书写中,价值占据着重要地位,这种价值既包括商业价值,也涉及非商业价值。但是无论何种形式的价值,都是在社会关系的交往过程中得以体现。如今,这一社会关系的建立已经熔铸了网络媒介因子,诸如合作方的业务洽谈、合同拟定、经济往来等各种交往过程经由视频、邮件以及电子汇兑的形式进行。

(三)游戏性娱乐的交往连接

传播学者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曾说过:“一切游戏都是人际交往的媒介。”[9]显然,游戏不再是一种单纯的玩耍/消遣性工具或手段,而是已然成为黏合着传播意义的交往形态。置身于当代社会,关涉游戏的实践话语借助于移动智能、互联网等技术形式塑造出了“虚拟在线”的手机游戏形态,并构筑了青年进行交往的重要途径。在青年娱乐性的交往实践中,自我对话以及人际沟通构筑了新的意义。一是自我角色认知的想象性互动。在任何一种游戏实践中,角色设置都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而游戏角色本身就是一种象征符号,是玩家感官和情感的延伸,并成为建构自我对话的重要表征方式。二是人际关系的强弱凝聚。在游戏实践中,青年借助游戏界面连通微信好友,并通过邀请的方式将现实的关系纳入到游戏世界,从而扩展与巩固了现实的强关系。与此同时,青年还利用系统的自动匹配好友功能组建战队,或在聊天界面“喊话”一键组队,或借助虚拟社团,邀请社团其他成员参与游戏,从而将那些陌生的弱关系进行一种虚拟关系的耦合连接。

不难看出,作为经由移动互联技术而形塑的社会生存方式,媒介化交往已然深深地镶嵌于青年群体的行动实践以及表达结构,并在重复和连续性的行为操演下日益成为一种新的“日常化惯习”。在这个“习以为常”的媒介化交往实践中,青年藉由对媒介技术的动机性使用或战略性操作,不仅建构了自我与自我进行交流的内在化空间,而且创设出与其他人进行社会化互动的叙事情境,从而丰富了青年群体的社会交往语态,然而,也引发了一些值得反思的后果。

二、断连的需求:媒介化交往对青年诉求的重构

在移动互联网络的媒介逻辑中,连接性是建构其话语阐释的核心要素与内在基础。在互联网建构的所有连接形态中,人与人的连接是核心[10]。然而,当人们不断地沉浸于“连接”的交往实践时,交往倦怠、内容过载、隐私监视等问题不断涌现,于是“断连”(disconnecting)的诉求成为当代社会的一种新呼声。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断连”是连接过度的一种逆反效果。因为连接过度不仅消耗了精力和时间,而且还在依赖性话语中导致了思维的扁平化[11]。在媒介化交往实践中,青年对互联网络的依赖程度已经到了一种成瘾的地步,不仅挤压了青年的工作和学习时间,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其主体性的思考,所以不少青年对移动互联媒介的交往产生了一种倦怠,甚至希望能够与媒介化交往形成一种断连关系。

(一)青年社交网络的庞杂性

处于对社会充满好奇和想象的特殊阶段,青年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幻想。而对自我以及外界的了解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借助媒介,因为每一个肉身化的主体都是“受限性”个体,无法做到亲身参与和见证所有的历史事件和社会变革。移动互联时代的媒介化交往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最佳的途径或方式。正是由于媒介化交往的便利,青年的微信好友、游戏好友等频繁增加,导致社交关系的冗余,才会促使青年迫切地想要与网络化交往发生“断连”。

一方面,社交对象数量的庞杂。以游戏、在线学习平台为代表的移动互联媒介具有两个很重要的特点,即超容量和便捷性,这为青年社交范围的扩大提供了合理依据,添加好友既方便,又没有数量限制,导致青年的社交范围呈现出一个超级的“体量”。如,在青年游戏空间的朋友圈层建构中,虽然好友众多,但与之真正有实质性交往的不过几十人,人对社会关系的管理能力是十分有限的,并不能保证与所有人进行互动和交流。

英国人类学家罗宾·邓巴 (Robin Dunbar)曾对灵长类动物的大脑容量与其群体规模的关系进行研究,发现人类社会群体的理想规模在150人左右,即人们分开之后再见面,一眼能认出来的人数大约为150人。[12]也就是说,在社会交往过程中,当交往人数远远超过150人时,就会造成交往的负担,影响交往效率。在青年群体的社会交往中,那些远超150人的好友列表,虽然看似满足了虚荣性的地位赋予,但是也可能带来了一种负担。[13]因为媒介化交往中的一些好友,大部分都是泛泛之交,甚至不少都是从未谋面的匆匆过客,并不能构成真正的交往。那些泛泛之交虽然平时联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们反而成为自我媒介展示的“噪音”。

另一方面,社交资本的无形增强。青年群体的媒介化交往从表面上来看是一种无成本交流,因为它似乎不需要使用者进行“显性资金”的投入,但其仍然在进行一种资本的消费。这种资本的消费主要体现在时间资本和情感资本方面。从时间资本来看,媒介化交往挤压了青年线下交流的时间,大部分青年把大量的时间投注于在线互动,由此导致线下交流的时间受到了限制;从情感资本来看,青年在媒介化交往实践中的专注与投入某种意义上消耗着自我的情感,然而,虚拟的在线交流并没有让这种情感的付出得到相应回报,所以会导致情感焦虑。比如,不少青年在游戏化交往中,往往抱着一颗真心去交流,然而,游戏一旦结束,一度“亲密”的关系也变得陌生起来。

(二)青年社交边界的模糊性

随着新技术在青年日常生活的全息渗透,媒介化交往似乎正在建构着一种“全天候”的新的文化方式。正是由于这种“常态化”机制的日渐突显,青年在学习、工作以及生活等诸多场景的交往之间已丧失了“边界权”,对生活的认知开始逐渐模糊起来,从而加剧其内心的怅然,萌生逃离媒介化交往的想法。

一方面,工作社交与私密生活的边界坍塌。工作和生活原本是两个具有清晰边界的独立系统,人们在工作之余可以充分地享受生活的美好时光。然而,随着移动互联技术在工作领域的不断运用,个体工作量被增加的同时,工作与生活的边界日渐模糊。对于大学生而言,学习是他们的重要任务或内容。新冠肺炎最为严重的时期,他们只能借助“雨课堂”“智慧树”等各种新技术平台进行学习,而技术本身具有社交的特质,由此推动了在线学习社交化的形成。当青年把大量的时间用于在线社交时,严重影响了青年的生活质量,以致于他们在非学习状态时,还惦记着学习的事情。此外,对于青年而言,藉由微信等各种软件形构的工作媒介化,已深嵌于日常生活的表达结构,严重影响了非工作期间的其他日常活动,导致他们对“工作群”的信息提醒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以有人会选择下班期间关闭各种社交软件。

另一方面,娱乐性社交与工作状态的边界瓦解。在美国媒介文化学者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的笔下,娱乐性是电视媒介的超话语形态,其实,不仅是电视,如今的社交媒介的娱乐意味更为浓烈。青年的媒介化交往在某种程度上承袭了媒介的娱乐性特质,无论是游戏社交,还是学习社交,娱乐性都是其突出的话语表征。青年群体藉由媒介的方式建构的娱乐性社交原本应该有着清晰的休闲边界,与工作状态恰好形成一种意义的对照,而如今这种娱乐性社交与工作状态的边界正在被打破。比如,不少青年将《王者荣耀》等游戏化实践的社会交往方式纳入到工作或学习的场景,瓦解了娱乐社交与工作学习的边界,这样很容易分散工作的注意力和专注度,降低工作的幸福感。

(三)青年社交感知的倦怠性

近年来,Facebook、推特、微信等社交媒介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巨大的社会震荡,并深刻改变着人们业已建立的行为习惯,对信息获取、购物消费、社会交往以及娱乐需求等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然而,这种积极的效应背后也隐藏着“黑暗的色调”,即社交媒介倦怠(social media fatigue)问题开始显露。

一方面,媒介化交往制造了情绪焦虑。在交往的意义考察中,人们之所以与其他人进行互动和交流,更大程度上是为了获得某种期望和满足。青年的媒介化交往亦然如此。青年希望在这一交往过程中获得信息与认可,然而,现实的交往并非像青年期待的那样,微信、游戏等各种应用程序中的联系人不少都是“僵尸好友”,而且即便有些人可以互动,但是如果涉及到一些私密问题,自我的期待往往得不到满足,因为不少人仍然将媒介化交往视为“虚拟社交”,并不愿意投入真情实感。此外,在虚拟的媒介化交往中负面信息过多,容易导致情绪传染,影响交往主体的幸福感,由此对媒介化交往产生排斥与厌倦心态。

另一方面,媒介化交往带来了行为退缩。青年的媒介化交往实践产生了两个重要后果:一是媒介上瘾,青年总是不自觉地介入到媒介交往的叙事话语之中,并将其视为日常生活的重要“参考答案”[14],从而不断地回避现实社会互动;二是心里空虚,脱离媒介化交往,回归现实之后心里莫名的空虚。正是这两个问题的存在,促使不少青年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社交媒介的使用。既有想卸载某些游戏、在线学习应用程序的想法,也有一些青年选择关闭朋友圈的发布功能。当然,青年群体不断减少社交媒介的使用,既是媒介倦怠的一种体现,又是试图在与媒介的“断连”中重构自我的现实意义的重要表达。

三、关系的异化:媒介化交往对青年主体性的消解

立足当前的移动互联社会语境,青年的媒介化交往日渐走向异化。异化是人类在征服自然过程中所形成的社会化状态,这一状态映射着人与创造物的错乱/颠倒关系。人虽然创造了一系列的物质形式(器具、设备、装置等),但这种创造物不但没有受制于人类,反而以一种异己性的力量开始对人类进行控制。而异化从根本上来讲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作为人类的一种创造性产物,媒介在提供信息、娱乐大众的同时,日益成为当代青年的交往渠道,即媒介满足了人类的社会需求。与此同时,媒介也在人们的社会交往实践中麻痹了主体意识,控制和规训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尤其对青年的控制更为明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青年的媒介化交往实践已经日益偏离了单纯的主体社会互动,形构出异化生产的诸多面向。

(一)青年自我的主体虚焦

随着媒介化交往对日常生活的不断渗透,青年的思考以及行动方式日益被其所左右,甚至主导与控制。

1.媒介化交往规训了青年的身体结构

从生理角度来看,青年的身体图式之中充满着极强的生命力和易变性,如能进行有效的训导,将会朝着健壮、健康的方向发展。当代青年正在实践的媒介化交往之中熔铸着技术的话语,诸如人工智能技术等,而这些技术形式并没有完全按照人们的预期去发展,反而开始控制人们的行为与习惯。对于大多数青年来说,从起床到睡觉,从学习到工作,从早餐到晚餐,从行走到运动,这些重要的时间节点都嵌入了社交媒介的痕迹。正是社交媒介对青年日常生活的高度嵌入,青年会不自觉地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注于这种交往实践之中,而这种依赖则在很大程度上压抑肌肉的多方面运动,损害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一是身体对社交媒介的灵敏性提高的同时,对外界事物的感知钝化。现在的年青人每人至少一部手机,由于手机媒介的轻便、灵巧,其自然地被纳入到青年的身体结构,甚至与身体进行了有效的捆绑与缝合。既然手机成为了身体的重要构件,那么青年对这种身体构件的感知就有着超级的灵敏性。无论是铃声还是震动,青年都能够迅速地感知到。即便手机媒介脱离身体,青年仍然会下意识地触摸手机在身体中的位置。当身体结构已经习惯手机媒介的嵌入状态时,其对社会事物的敏感程度则会降低。因为身体结构有着特殊的习惯,一旦这种习惯养成,则会对其他的事物产生一种“陌生化”,甚至是对抗性。

二是身体对社交媒介的长时间沉浸,导致肌肉运动能力下降。由于移动互联技术媒介的超级魔幻力,青年群体对这种媒介形式的交往产生了严重的依赖,身体的各种组织器官长时间地沉浸于移动互联媒介的交往实践之中。虽然社交媒介在功能设置方面尽可能地契合人的习惯,但是技术的构造与人的身体构造依然存在着差别,由此媒介构造与身体机能并不能实现完美的对接,所以长时间使用社交媒介会导致身体机能受损,诸如手指关节不灵活、脖子僵硬等已经成为困扰青年健康的媒介化后果。

2.媒介化交往奴役了青年的精神世界

人区别于动物的最大本质在于其内在的精神尺度。正处于充满想象和幻想阶段的青年,对游戏、社交等媒介化形式日渐产生了一种心理依赖,这种依赖主要是沟通型的心理依赖。青年群体总是希望在被关注、被尊重中获得一种存在感,而这种存在感是需要在与他人的交往互动中才能完成。正是在这种过度的依赖中,青年的精神世界开始被媒介化交往所控制和奴役,导致自我的精神异化。

一是媒介化交往内容成了青年的精神指南针。学习社交、游戏社交、健身社交等媒介化交往方式为青年提供了与他人进行沟通与互动的可能性,与此同时,交往过程的话题设置、语言组织、交流方式等内容相比现实交往更具冲击力、想象性和生动化,所以这些内容就成为了青年内心世界的一种理想化标准。不可否认的是,媒介化交往内容体系中不乏经典、健康的内容,但是不少内容对青年有着明显的价值误导,诸如,游戏社交中角色设置的扭曲以及与历史的违背,则会对青年的精神价值造成一定的误导,消解青年的主体性意义,并在反主体性的异化力量驱动下,逐渐迷失自我。

二是媒介化交往精神重创了青年对现实社会的认知。虽然媒介化交往本身并不直接进行物质产品的生产,但是其在社会互动的语图建构中诠释着社会劳动的意义。而任何劳动都有着特定的精神内核,媒介化交往也不例外。也就是说,无论任何形式的媒介化交往,其本身的实践话语都在构筑一种内在的精神价值,而这种精神的建构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很强的虚拟性。如匿名社交不再注重完全性的真实交流,而是更加强化个体的虚拟感知,青年无法实现交流意义的完全性抵达,这种交往虽然在短时间内满足了青年的快感体验,但是最终却在一种疏离感的话语张力中,加强了青年的心理负担,一旦回归现实,怅然若失的无力感、孤单感则笼罩心间。此外,媒介化交往所善用的技术语言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延滞了人们的思维运转,让青年日渐对其产生一种习惯性依赖,从而在技术的工具化实际效用中,逐渐丧失自我的主体意识和批判精神。

(二)青年社交的关系疏离

既然媒介化交往能够在媒介逻辑的意义中建构多样化的关系网络,那么处于关系网络中的主体之间是否意味着达成了一种和谐与平衡状态呢?从关系建构的目的来看,在“理解”中达成思想或价值的共识是其主要目标。然而,从关系的实践过程来看,均质化的和谐共生或许并没有真正地存在过。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认为:“生活中的确存在我和他人,人与人相互构成了交互主体——‘我们’,但是这种‘共在’的‘我们’,只是一个形式存在,实际上,它只不过是单个人的结合。由于每个人都有自由的本性,我们之中的成员之间不可能平等相处,而是冲突不断。”[15]也就是说,不同主体之间的关系从本质上来说并非一种和谐的共在,而是充满着冲突性的意义。正是由于这种冲突性的存在,主体间的关系则会不断地被异化。尤其是在科学技术话语的裹挟之下,主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技术控制,成为工具化的人,那么主体的关系也自然地被技术的工具意义所钳制,导致交往主体精神价值的遮蔽。而目前青年的媒介化交往正在遭遇被技术工具所操控的困境,导致主体关系的异化。

1.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隔阂性”

在社会关系的类型建构中,人与人的关系是最核心的内容。在媒介化交往实践中,青年与其他人的关系是编织交往的基本链条。例如,青年粉丝群体的在线社交是以青年粉丝之间、青年与主播之间的关系建构为主要表征;青年游戏社交主要以玩家之间的关系为主体……无论是何种形式的媒介化交往,其都是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向度中产生了关系的连接,这种连接在一定程度上使交往双方得到了信息交流与情感慰藉的满足,但这种关系的建构并没有从根本上实现“熟悉化的有效性交流”,反而具有一定的隔阂性。

一是身体的缺席缺乏真实感。虽然青年的身体参与了媒介化交往的实践,但是这种参与的形式并非是一种具身性的在场,而是在“显现化”技术体态下的隐身性存在,所以在整个媒介化交往中,身体并非以一种真正的缺席方式参与了其中。比如,在游戏社交过程中,组建战队的青年玩家之间在游戏过程中常常进行一种游戏战术的“对话”,以此确保游戏的顺利通关。虽然身体的语言系统介入了游戏战术的交流,但是语言是经过微信、QQ或游戏空间的中介体系来完成,青年玩家的身体并没有形成真正意义的“共在化”情境建构,这样会消解“真实交流”的本质意义。可以说,青年的身体缺席了媒介化交往的在场连接,重创了主体间交往的真实感知。

二是虚拟在线潜藏着各种安全隐患。在沃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看来,任何媒介所叙事的事件、创造的环境,与本真的现实语态有着某种程度的分离,其具有拟态性的表达特质。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对媒介本质的意义理解,指向了类像化、仿真性。无论是拟态,还是类像,其都是一种虚拟的存在。那么,经由媒介逻辑而创造的交往体系自然地被纳入了虚拟的范畴,也就是说,媒介化交往是青年主体关系的一种虚拟连接。正是在这种虚拟性的交往实践中,青年不仅可以隐去自我的身份标识,而且还可以不受限制地进行情绪宣泄,这样容易导致交流的“无节制性”,甚至还可能为不法分子的犯罪行为提供可乘之机,威胁并蚕食青年健康话语体系的建构。

2.人与媒介关系的“陌生化”

对于青年的媒介化交往来说,其交往关系的形成并非局限于人与人的关系往来,还涉及到人与媒介的关系。如果从二者的本质意义来看,人是生命性有机体,而媒介则属于非生命无机体,由此它们具有天然的异化性。但媒介是人在探索与征服自然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种创造性产品,其在人类的社会互动模式中发挥了“桥梁”和“纽带”作用,由此具有了属人性的特质。正是有了这种属人化的特征,媒介才与人能够在交往的话语中产生意义,产生媒介化交往。不过,青年群体在践行媒介化交往的过程中,其与媒介的熟悉性程度并没有如期待的那样,甚至还处于一种相互分离与彼此疏远的“陌生化”状态。

一是交往规则的差异性增加了意义的理解难度。按照哈贝马斯对交往行为的解读,任何交往都是在特定的规则中才能进行,诸如语言的共通性、习惯的接近性等。如果没有共同意义的规则的介入,主体的交往就成为了一种“对空言说”,难以产生有效性。而在媒介化交往实践中,青年与媒介的内在互动恰好缺乏这样的一种共通的规则机制,给这种互动过程带来了障碍。虽然二者在空间距离上实现了表象的融合(媒介机器嵌入人的身体结构),但心理尺度的距离并没有贴近,反而不断在拉大。为什么青年与媒介之间缺乏这种共同性规则呢?主要由于媒介是被创造出来的物体系,其经由代码、信号等各种技术话语建构了一套自我的语法修辞术,而这套语法修辞术对于很多青年人来说是陌生的。大多数青年对媒介的意义似乎只是停留在一种浅显的“使用”与“操作”层面,缺乏对社交化媒介自身语言的真正理解。比如,在《王者荣耀》的社交实践中,青年虽然应用游戏软件进行互动和交往,但是他们对游戏技术的语法规则并不熟悉,所以其游戏化交往也只是停留在浅表层,缺乏对其语言系统的深入了解。

二是人被媒介所“奴役”,异化了人与媒介的关系逻辑。媒介技术作为人的创造物,它本来是服务于人类,然而,在当前的媒介化交往中,移动互联技术不仅为青年群体提供了交往的平台,而且其本身正在建构一种新的环境。正如雅克·埃吕尔(Jacques Ellul)所言:“技术已经成为人类必须生存其间的新的、特定的环境。它已经取代了旧的环境。”[16]而在这一新环境的建构中,其自身的技术逻辑却对人的主体性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操控和奴役,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媒介技术在为青年群体创造交往合理性的同时,又在技术驯化的能力中摆布着青年的主体性,从而规定、制约乃至支配了青年的行动以及思考,使此种状态下的青年的主体性陷入了异化的困境,其带来的一个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青年的生物体意义让渡给了技术装置,日渐沦为“媒介化的人”,原本主动且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变成了驯服无知的“仆人”[17]。无论是游戏社交,还是健身社交,青年被移动互联媒介所建构的技术体系所吸引,并在一种盲目性与沉浸性的使用中,随着媒介技术的舞步不断地狂欢,从而将技术体系的逻辑话语植入到日常生活的行动、思考等诸多领域,降低了自我的思考能力与审美意识,最终在自我的意义拆解中异化了人与媒介的耦合机制关系。

四、结语

在移动互联技术的强力嵌入下,青年群体日常生活实践的诸多面向日渐被媒介所裹挟,并经由人际互动以及社会连接的话语范式建构了一种全新的“交往情境”,即媒介化交往。媒介化交往在“介入”青年群体的社会交往结构的过程中,有效揭示了青年、媒介以及社会的多元共生关系,从而促进了社交话语圈层的规模性扩张。然而,媒介化交往也异化了青年的社交感知以及关系建构,重创了青年与媒介的良性互动生态话语。为此,我们要正视青年媒介化交往产生的消极影响,可通过建立技术预警机制、提升青年媒介素养等措施并予以纠偏和引导。

青年群体的媒介化交往是在学习、工作、游戏等各种技术形态的“习得性”话语建构中得以体现、形塑与再造,并藉由主体参与的行动逻辑构筑和创造了新的社会关系意义。媒介化交往在丰富青年群体的互动结构体系过程中,也日渐暴露出了一些潜在的弊端,但是我们不能就此而否认其在青年群体进行普遍推广与应用的合理性,而是要理性看待这种技术化交往对青年交往以及社会文化所带来的变革与影响。我们应该也需要期待媒介化交往在顶层设计、技术构造、青年行动以及社会监视等多重主体的话语实践中绘制出一幅健康和谐的生态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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