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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的动力机制及其社会影响

2022-02-05许加明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购房新生代县城

许加明

(淮阴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城市当中的就业岗位越来越多,收入水平也越来越高。在经济理性的支配之下,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选择用脚投票的方式进入经济发达的大城市务工经商,从而逐渐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民工潮。[11]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农民工总量为28560万人,其中出生于1980年之前、年龄在40周岁以上的第一代农民工占50.6%,出生于1980年及以后、年龄在40周岁及以下的新生代农民工占49.4%,新生代农民工占据农民工群体的半壁江山。新生代农民工在生活条件、成长经历、受教育水平以及思想观念等方面均与第一代农民工存在明显差异,因此必将对我国未来的经济社会发展、公共服务诉求和农村社会变迁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自古以来,房子就被人们视为生活中的一项必需品,是“家”的物质载体和身体的有形居所。它可以让人免受冻馁之苦,遂成安身立命之基,因此古人把“安居”视为“乐业”的一个前提条件。1994年,中国将改革的触角延伸到了住房领域,住房的市场化改革随之启动,城市住房获得逐渐由过去的单位分房转变为市场购房,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有关购房问题的研究。近年来,有关农民工进城购房的研究也越来越多,这其中就包含了对农民工进城购房意愿及影响因素的研究。农民工进城购房可以分为打工地购房和户籍所在地购房两种类型,总体来看,农民工的城市购房意愿并不高[2],尤其是在大城市打工的农民工更多选择租房而不是购房[3],但在三、四线城市,新生代和第一代农民工的购房意愿均较高[4],而且大多数已经购房的农民工的住房都位于户籍所在地的县/县级市或地级市[5]。年龄、性别和婚姻状况等个人先赋条件是影响农民工城市购房的深层因素,大龄、女性和已婚农民工的购房意愿显著高于低龄、男性和未婚农民工。[6]对于想在打工地购房的农民工而言,其购房意愿与房租和出租屋内居住的人数呈正比,与生活成本与对租赁的房屋的满意程度呈反比。[7]此外,家乡发展得越好,农民工在打工地的购房意愿就越低;打工地发展得越好,农民工在打工地的购房意愿就越高。[8]无论是在打工地购房还是在户籍所在地购房,尽管影响农民工购房意愿的因素有很多,但经济条件无疑是一个核心要素,只有当收入达到一定水平、能够支付城镇生活所需的衣、食、住、行等各项成本时,农民工才会倾向于在城镇购房。[9]此外,农民工的城市归属感与购房意愿之间也存在显著的线性关系,这种关系又存在代际差异,农民工年龄越小,在城市购房的意愿越强。[10]

综上所述,目前学术界对于农民工外在社会层面的购房意愿影响因素关注较多,但对其内在心理层面的购房动机关注较少,更缺乏对农民工进城购房可能带来的社会后果尤其是消极后果的研究。尽管很多学者默认新生代农民工应该在打工地购房,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婚姻的缔结,他们的心态会发生变化,大多数人会选择返乡购房。[11]然而,由于就业机会与城市规模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因此返乡购房的农民工出现了“就业-购房”和“居住-购房”的双重分离,导致农民工的流动方式从原来的“就业城市-原籍村庄”之间的城乡双向流动,演变成“原籍村庄-购房城市-就业城市”之间的三向复杂互动,形塑了一种“拆分型居住模式”。[12]由此,返乡购房的农民工也从过去的“两栖人”,转变成了现在的“三栖人”。[13]相对于以第一代农民工为主的“两栖人”,以新生代农民工为主的“三栖人”对农村的适应能力急剧退化,对于城市的适应能力则变得更强。新生代农民工很少有从事农业生产的经历,他们大都是幼年时期在学校学习,中学毕业之后就进城打工,因而不仅未能熟练掌握农业生产技术,而且对于村落中的社会网络和运行法则也并不熟悉。由于年龄和文化水平等方面的优势,他们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都比较强,进入城市之后,能够很快适应城市环境和生活方式。此外,在传统两栖的基础上,他们又形成了第三栖即家乡的县/县级市或地级市。对于“两栖人”而言,第三栖是一种陌生的存在;而对于“三栖人”而言,第三栖则是在严格的户籍制度和有限的经济条件共同规制之下所形成的第二栖的一种变式,因而同样具有很高的适应性。随着新型城镇化战略和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推进,农民工尤其是新生代农民工返回家乡的县/县级市或地级市购房即返乡购房这一行为更加值得关注。本文以返乡购房的主体新生代农民工为研究对象,旨在探索他们返乡购房的初始动力机制,并从正反两个方面来分析他们返乡购房的社会影响,以进一步完善关于新生代农民工进城购房的相关研究。

一、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的多重动力机制

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返乡购房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基于自身各种条件进行综合权衡之后做出的一种理性决策,是满足自我多元化需求的一种主动选择。[14]房子绝不仅仅是一栋建筑物,其背后捆绑和承载了太多的社会福利和文化意义。通过返乡购房,新生代农民工可以实现多重需要和意图,达成多重目的和愿望,因而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存在多重动力机制。

(一)增加婚姻筹码

增加婚姻筹码是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的一种重要动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着男娶女嫁、婚后从夫居的传统,因此,男方在婚后夫妻双方的共同生活所需要的物质准备方面负有主要责任。随着现代社会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对婚后生活的物质要求和期待越来越高,娶妻标准也不断升级,已经由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加收音机)变成了今天的“一动不动”(汽车、房子)外加“万紫千红一片绿”(一万张五元钞票、一千张百元钞票、若干张五十元钞票),即“有车有房有存款”,婚姻缔结的成本也因此急剧攀升。在这些条件当中,车子和礼金往往都可以协商,而房子则基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见房子在成功缔结婚姻过程中的重要性。而且,面对城乡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和生活舒适度的巨大反差,这里的“房子”早已不是过去农村自建的房子,而是在城里购买的房子。因此,传统社会的“盖房娶媳妇”已经与时俱进地演变成了“买房娶媳妇”。全国总工会发布的《关于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研究报告》显示,约有80%的新生代农民工处于未婚状态,而80%左右的第一代农民工在外出务工之前就已经结婚成家。农村适婚人口中的男性人数远远多于女性人数,加上外出打工的男性新生代农民工大都返乡择偶,而女性新生代农民工则大都远走他乡,[15]导致男性新生代农民工遭遇了日益严重的婚姻困境。为了能够增加婚姻筹码,提高成功缔结婚姻的概率,在有限的经济条件基础上,男性新生代农民工往往会或主动或被迫返乡购房。

(二)方便子女教育

中国历来就是一个重视教育的国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而农村人口更是将教育视为实现向上流动和阶层跃迁的一个主要通道和跳板。新生代农民工大都接受过比较系统的基础教育,但却是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失败者。因此,他们更加重视子女教育,并希望自己未能实现的夙愿能够在子女的身上获得代偿。他们从事的大都是一些技术含量比较低的劳动密集型职业,工作非常辛苦,社会地位和收入水平都很低,因而更加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够考上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不用像自己这样吃苦受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新生代农民工会想方设法为自己的孩子创设一个优良的受教育环境,从中享受到优质的教育资源。受城乡二元经济社会体制的影响,农村的教育设施和教育水平本就落后于城镇,上个世纪90年代末的“撤点并校”措施使得农村原本就落后的教育条件更是雪上加霜。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如果把自己的孩子带到打工城市上学,不仅要付出较多的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而且必须返回原籍参加高考,这将导致严重的知识脱节。两相权衡之下,很多新生代农民工会选择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家乡的县/县级市或地级市学校接受教育,夫妻双方中的一方(通常为母亲)或祖辈进城陪读。为了方便照顾孩子上学,便会在孩子入读学校的周围租房或买房居住。此外,源自于上个世纪的“重点学校”政策和义务教育法中的“就近入学”原则共同催生了学区房的概念[16],很多新生代农民工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进入当地的重点学校学习,更会不惜重金购买学区房。

(三)改变生活方式

第一代农民工大都有着种田的经历,对土地感情较深,割舍不下农村的骨肉亲情,因而依然沿袭了农业文明时代的农耕惯习——安土重迁、落叶归根,赚钱之后便会返乡盖房和养老。新生代农民工大都没有种田的经历,对土地没有感情,而且大都是独生子女,骨肉亲情比较淡薄,更加向往城市。进入城市之后,他们逐渐接触到城市里的生活方式,颠覆了自己过去基于农村生活经验所形成的对于生活的认知。相对于农村生活的单调乏味,城市里的生活五彩斑斓、绚丽多彩,他们既新奇又羡慕。因为常年工作和生活在城市,他们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被城市生活方式所同化,打工过程中的流动经历和城市生活体验使得他们的传统性逐渐褪去而现代性不断增强。[17]等到逢年过节再回到农村之时,反而已经很难再去适应农村生活方式。[18]在城市生活的时间越久,他们越不愿意回到农村重复祖祖辈辈那种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生活模式。农村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一直落后于城市,农村人口也被贴上了“土气”“愚昧”甚至“低贱”等标签,变成了一种劣等身份的象征,因此很多人耻于告诉别人自己是农村人。新生代农民工也像城市里的年轻人一样追求和向往物质上的享受、生活中的刺激和新颖独特的娱乐方式,而这些只属于城市。于是,为了改变自己与生俱来的农民身份,成为真正的“高贵”的城里人,并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很多新生代农民工就会选择在有限的经济条件基础上返乡进城购房。房子是家的物质载体,房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自己就是哪里人,就可以过上哪里的生活。因此,返乡购房住到县城之后,就等于彻底摆脱了农村单调无聊的生活方式,可以永久性地过上新潮现代的城市生活。

(四)获取公共服务

相对于城市而言,绝大多数农村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非常落后,公共服务也十分欠缺。尤其是2006年农业税全面取消、农村进入后税费时代之后,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资源动员能力和公共建设能力大为降低,农村的公共服务长期在低水平上徘徊。例如,在医疗方面,城市里不仅医院数量众多,而且诊疗设施先进,医生的医疗水平高超,而农村大都只有一所简陋的卫生室,只能治疗一些类似于感冒发烧等的小病小痛,一旦突发急病就必须送往城市医院就医,因为距离太远或交通不便等导致延误病情的悲剧时有发生。不可否认,近年来通过大力开展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以及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中国很多地方的农村面貌都发生了较大的改观,尤其是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普及、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的广泛使用,传统农村正在发生着快速的变化,很多地区农村的基础设施、生存环境和物质生活水平等硬件建设不断改善,但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水平及公共服务水平等软件建设却难以在短时间内得到明显提升。[19]很多新生代农民工为了提高公共服务的可及性和可达性,在需要的时候能够快速获取优质的公共服务而选择进城买房。

(五)实现资产增值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经济快速发展,房价和物价都在大幅上涨,如果把钱存在银行,就会存在贬值风险。因此,有经济头脑的农村年青人也在寻找各种投资机会,让手里静止的资金能够流动起来变成资本,以实现资产增值的目的。在众多投资领域中,房产已经成为近几年来最为热门的一个领域,很多人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的工资收入往往还比不上一套房子一年的增值收入。但是,这里的房产仅指城市里的房产,而不包括农村的房产。房子是建在土地上的,由于农村土地和城市土地的属性不同,二者的土地租金存在很大的差异,农村一栋装修完善的别墅其市场价值甚至比不上城里未装修的几十平米的商品房。而且,随着城市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农村地区日渐凋敝,偏远地区的农村房子不仅不会增值,甚至极有可能会贬值,因此近年来农村建房的人越来越少。早期在县城购房的农民都因房价上涨而获利,购房时所投资的钱财得到了快速增值,这一切都被尚未进城买房的新生代农民工看在眼里。因此,除了婚姻和子女教育等社会需求的引诱之外,一些农民工进入老家县城购房选择“三栖”生存还有经济方面的增值考虑。眼见自己身边的工友或者老乡返乡购房之后房价快速上涨,从而实现了资产增值,他们心理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于是也会想方设法尽快返乡购房以实现资本的增值。

(六)挣得个人面子

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每个人都渴望活得有尊严,都希望被人看得起,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而不愿意在他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拙劣和无能。在绝大多数人的观念世界中,一个人成功与否与其在物质方面取得的成就高度相关,而且只有通过比较才能分出高低优劣。农村是一个熟人社会,竞争意识和攀比心理更加严重,农民更不愿意在熟识的村民尤其是以前还不如自己的村民面前丢了面子。[20]为了面子而盲目攀比的风气在农村极为盛行,很多人会打肿脸充胖子来赢得一个虚无缥缈的面子[21],如果不这样做将会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并成为众人眼中的失败者或没本事的人,进而沦为众人鄙视和嘲笑的对象。尤其是那些外出打工的新生代农民工,去往了不同的城市,从事不同的工作,因此相互之间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攀比之风更为盛行,城里的房子和车子就成为攀比的重要道具。因此,很多外出打工赚了钱的人都会选择返乡购房,城里的房子成为标榜自我身份和成功姿态的一种有形物件,从而使其成为众人羡慕和夸赞的对象,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满足。他们返乡购房的逻辑很简单,别人买了我也要买,不然面子上过不去,会被别人看不起,即便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或者没有现实需要也要买。

二、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的社会影响

返乡购房是新生代农民工基于朴素的个体理性而采取的一种决策与行动,他们的活动轨迹和生活场域也会因此而发生变化,他们的身份也由“两栖人”转变成了“三栖人”。个体理性与集体理性之间绝不是简单相加的关系,二者是属于两种不同性质的理性。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给城市和农村社会带来了全方位的影响。

(一)积极影响

1.促进房地产去库存

与很多其他类型商品的市场不同,房地产市场属于一种“刚性市场”,因为住房是人人都有的一种基本需求,是生活的必需品,属于马斯洛所说的低层次需求,与维系人的生存密切相关。因此,住房需求是刚性的,这也就导致住房市场化改革之后房价持续攀升,房地产业成为最为赚钱的一个行业,越来越多的房地产项目盲目上马,却难以得到及时消化,从而造成了大量的房地产库存[22]。房地产去库存成为近年来我国房地产业的一个热点话题。房地产库存的重点并不是在一线城市,而是在三四线城市和县城,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正好能够消化三四线城市和县城过剩的房产。越来越多的新生代农民工选择返乡购房,必然能够加快房地产去库存的步伐,缓解房屋供过于求、大量积压的现状,促进我国房地产业的健康发展。

2.加快县城发展

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增加了他们返乡定居的可能性,因此返乡购房一定程度上成为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定居的催化剂。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婚姻的缔结,很多返乡购房的新生代农民工会陆陆续续返乡定居,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县城的发展。一方面,他们定居在县城,结束了过去那种流动的“三栖”生活,增加了县城的人气,为了能够在县城当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在县城中求职或创业,为县域经济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以及资金和技术支持,从供给侧推动了县城的发展。另一方面,作为消费者,新生代农民工定居县城也会促进县城的商业、交通运输业、美容美发业、餐饮业和金融业等第三产业的繁荣,从需求侧拉动了县城的发展。即使他们返乡购房之后暂时没有定居于此,但只要条件允许,每年春节前后也会回来暂住一段时日,尽管时间不长,但春节期间的“刚需”消费和对于父母子女的补偿心理也会对县城经济产生强大的刺激作用,加快县城的发展。

3.推进新型城镇化进程

区别于过去以土地为核心的城镇化,新型城镇化是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李克强总理在2020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加强新型城镇化建设,大力提升县城公共设施和服务能力,以适应农民日益增加的到县城就业安家需求。由此可见,让农村人口落脚并扎根于城市,提高他们对城市的归属感,在城市中繁衍生息,是新型城镇化的题中应有之义。由于户籍制度的限制,加上新生代农民工自身在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等方面的匮乏,他们经常游离于打工城市和农村老家的夹缝之间,城市进不去、老家不愿回,形塑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半城市化现象。[23]返乡购房为处于半城市化状态的新生代农民工找到了一条城市化的过渡之路,为今后的完全城市化奠定了基础。[24]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之后,往往就会把新家安在县城,从而彻底离开农村进入县城定居。随着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并定居县城,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会进一步被城市所同化,而且因为有了自己的房子,心也会逐渐安定下来,并逐渐形成对县城的归属感,个人也彻底摆脱了原来的农民身份,扎根于县城,成为一名真正的市民。因此,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推进了新型城镇化进程。

(二)消极影响

1.推动县城房价上涨

供求关系是在自由市场上决定商品价格的一个主要因素。为了应对经济转型困难、拉动经济增长,国家于2000年取消了原本规划的保障房,全面实行住房商品化。因此,供求关系成为房价的主要影响因素。近几年来我国大中城市一直存在着房价飞速上涨的困扰,主要就是因为这些地方的房子供不应求,房子的供给小于需求自然会导致物以稀为贵的现象。相反,三四线城市和县城的房子因为长期少人问津,因此房价比较平稳。随着越来越多的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必然会增加当地房地产市场对房子数量的需求,房子的供求关系发生变化,供过于求的境况得到缓和。随着库存越来越少,县城的房价也会随之不断上涨。房价的快速上涨或快速下跌都会扰乱房地产市场的正常秩序,不利于房地产市场的健康平稳发展。

2.增加县城就业难度

新生代农民工之所以大都选择远离家乡进入大城市务工经商,就是因为城市规模越大、发达程度越高,就业岗位也越多、收入水平也越高,只要自己愿意吃苦和努力,在大城市基本不会出现无法就业的情况。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婚姻的缔结,很多返乡购房的新生代农民工会陆陆续续返乡定居。为了能够在县城里维持正常的生活,他们就必须在县城里重新找一份工作。然而,受经济发展水平的限制,县城里的就业岗位和就业机会非常少,而且收入水平比较低,只能消化很少的劳动力。随着进入县城定居的新生代农民工越来越多,使得原本就业就比较困难的县城找工作的难度进一步增加。因此,购房与就业出现了明显的脱节。如果大量新生代农民工居住在县城却又长期无法就业,必然会演变为一种社会不稳定因素。

3.滋生县城治理难题

大量新生代农民工涌入县城,会加大县城治理的难度。由于过去农村大都没有专门的垃圾放置处,随地乱扔垃圾已经成为一种村庄常态和个人习惯,有些新生代农民工个人素质较差,将随地吐痰、乱扔垃圾等恶习带进了县城,增加了文明城市建设的难度。此外,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并返乡定居之后,县城里的交通压力会变大,尤其是在春节前后那些返乡购房但未返乡定居的外出务工人员大规模返乡时更为严重,使得道路拥挤,出行困难,增加了交通事故发生的概率。另外,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还增加了县城的安全隐患,随着越来越多的新生代农民工进入陌生的县城,失去了农村熟人社会对个人行为的约束,导致了去个性化现象的发生,有些人可能就会从事一些偷盗抢劫等违法犯罪行为,还容易发生打架斗殴现象,严重影响居民的人身安全和县城的社会秩序。此外,有些新生代农民工法律意识薄弱,在县城从事商业活动时容易出现偷税漏税或无证经营的情况,给工商管理增加了一定的难度。

4.加大个人经济压力

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几乎花光了自己和父母手中所有的积蓄,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属于贷款买房,每月还要按期偿还固定金额的房贷。然而,由于学历水平、专业技术以及社会资本等方面的不足,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城市之后很少有人能够从事那些有固定收入的稳定而体面的职业,而是主要进入了制造、零售、餐饮、建筑等劳动密集型行业,不仅稳定性差,而且收入水平低。[25]对于很多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购房之后不仅需要加倍努力工作,而且在生活上要更加节俭,以确保能够每月按期足额偿还房贷。由于越来越多的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使得房价上涨,物价也随之上涨,增加了生活成本,生活开销也随之变大,房贷逐渐成为难以承受之重,加重了他们的经济负担。另一方面,新生代农民工大都工作不稳定、收入不固定,存在失业后无力偿还贷款的可能性,此种情况的发生将会加剧信贷风险。

5.弱化家庭养老功能

家庭不仅具有抚养和赡养的功能,还具有精神慰藉和情感支持的功能。尤其是对于中国农村的老年人而言,他们最为向往的晚年生活就是儿孙绕膝、含饴弄孙。然而,越来越多的新生代农民工选择返乡购房并定居,他们的老年父母却很少与他们一起进城居住。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子女尤其是配偶不欢迎,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父母自己不愿意。在农村老年人的思想观念中,只有农村老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属,即使儿女进城购房居住,他们也会选择留守在农村老家。家庭成员的分离一方面导致了新生代农民工无法为老年父母提供生活照料,弱化了家庭的赡养功能;另一方面由于新生代农民工与配偶和子女常年生活在县城,与老年父母之间相处的时间十分有限,彼此之间的感情日渐淡薄,对老年人的情感支持越来减少,降低了老年人晚年生活的质量,弱化了家庭的情感功能。

6.加速农村社会凋敝

在决定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诸因素中,人始终是最重要的一种。不同于第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对土地没有强烈的感情,返乡购房之后大都会定居于县城,基本不可能再回到农村老家,使得农村失去了未来发展的主力军。如果说第一代农民工只是暂时离开农村,他们终究还属于农村、还会回到农村,那么返乡购房的新生代农民工则基本等于永久离开了农村,他们已经不再属于农村、也不会回到农村[26],从而使得农村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人口,难以担负起乡村振兴的重任,导致农村进一步走向凋敝。此外,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并进入县城定居之后,几乎每一样东西都需要花钱购买,日常开销增多、生活压力增大,仅凭他们个人的收入要想维持在县城里的体面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就需要农村父母继续给予他们资助。[27]无论是金钱方面的经济资助,还是瓜果蔬菜和鸡鸭鱼肉等方面的物质资助,都会导致新一轮的农村支援城市,不利于乡村振兴的实现。

三、结论

返乡购房是新生代农民工对第一栖即农村老家的适应能力不断退化、第二栖即打工城市的适应能力不断增强,在严格的户籍制度和有限的经济条件共同规制之下综合权衡之后做出的一种个体层面的理性选择,从而在打工城市和农村老家两栖地的基础上形成了介于二者之间的第三栖,他们的身份也由过去的“两栖人”转变成为了“三栖人”。对于每一位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返乡购房都是一种策略性行动,其背后折射出的是他们作为处于城乡二元社会体制之下城市与农村夹缝之中的弱者主动顺应历史洪流和改变个人命运的努力与尝试,借此实现一种或多种个人动机与意图。社会尽管是由个人组成的,但个体的理性未必一定汇聚成社会的理性。因此,对于整个社会而言,农民工返乡购房尽管带来了一些积极的社会后果,如促进房地产去库存、加快县城的发展、推进新型城镇化进程,但也带来了一些消极的社会后果,如推动县城房价上涨、增加县城就业难度、滋生县城治理难题、加大个人经济压力、弱化家庭养老功能、加速农村社会凋敝。总之,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是一把双刃剑,绝不能听之任之或者一味促进与支持,尤其是在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之下,更应该从城乡融合的角度出发来深入理解和多维审视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购房问题,努力缩小城乡差距,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提供,做好相关的政策倡导和利益引导,防止本该在城市反哺农村之时形成新一轮和新形式的农村支援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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