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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老火车站三十里井子(散文)

2022-01-22毛希亮

中国铁路文艺 2022年1期
关键词:信号机工区道岔

毛希亮

前几天,我坐动车到玉门市办事,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玉门市的低窝铺,列车一出低窝铺,我立刻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起来。玉门市以前叫玉门镇,以前的兰新线是单线,为了在有限的线路上多跑几趟车,就在以前的区间开设了许多小火车站,本来两个大火车站之间只能跑一趟车,开了小火车站,就可以多跑几趟车了,于是在低窝铺和玉门镇中间,诞生了一个小火车站三十里井子。

1978年12月,通过招工,我被分到三十里井子车站当了一名扳道员,看着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车站名字,以为那里一定是一个美丽、宁静的世外桃源。可是我去报到时,一下火车,就像被人劈头泼了一盆凉水愣在了那里,眼前的三十里井子车站,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戈壁,大沟小坑,满滩乱石,寸草不生,南边靠祁连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土包,一样光秃秃的。破旧的运转室像古代遗留的小庙一样,孤零零地趴在一个土坡上,路基下面横着两排土坯房,那是车站和工区的宿舍。车站只有三股道,一头一个扳道房低矮狭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远处孤独地立着一架臂板信号机。这里条件特别艰苦,吃的是井水,买面买油都是在铁路供应车上买,买菜要坐火车到玉门镇,车站连电灯都没有,用的是煤油灯,连给火车显示信号的信号机上用的都是煤油灯。一到开春或秋末,动不动就刮沙尘暴,一刮好几天,沙土飞扬,天昏地暗,呛得人在屋里都喘不过气来,恶劣的气候让人烦躁不堪,而且严重地影响了接发列车的安全。记得五月的一天我上白班,早晨天气还挺好,天蓝蓝的看不见一片云,到了十点多,天气突然变了,乌云一团团的从西边刮过来,连成一片,黑压压地压了下来,接着刮起了大风,呜呜呜地吼叫着,顿时尘土飞扬,天昏地暗,狂风刮着路基下面的沙子,潮水一样一层层爬上了路基,一小会儿就埋没了钢轨道岔,这时值班员下达了接发军运列车的计划,我赶紧跑出去扳道岔,可是道岔的尖轨和基本轨中间被填满了沙子,根本搬不动,我赶紧拿上铁锨清沙子,清完一看,前面清过的地方又填满了沙子,我又回头清了起来,连着清了两遍才把道岔里的沙子清完,这时军运列车已经从临站开过来了,我赶紧扳好道岔,准备好进路,确认一遍进路正确,开放信号,过了一会儿,军运列车安全正点地通过了我们车站。

和我一起招工来的还有李兰西,只不过我是车站的,他是工区的巡道工。巡道工很辛苦,每一个班要巡两个地方,前半个班,巡视检查车站东面区间的一半线路,后半个班,巡车站另一面区间的一半线路,一个来回十多公里,两个来回就是二十多公里,还要扛一个十几斤重的道钉锤,背一个装一把大扳手、一个口笛、几根火炬、几个螺丝钉和道钉的二十多斤重的帆布包。天气好还可以,遇上烈日炎炎,或者刮风下雨,或者冬天下雪,很是辛苦,边走边检查钢轨有无断轨,碰上道钉浮起还要打下去;发现螺丝钉松了,还要用扳手拧紧;遇上发洪水,线路被冲垮,还要及时回工区汇报,让工长组织人及时抢修,保障运输畅通。尤其难的是上夜班,我们车站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戈壁,出了车站,几十公里都看不见人影,晚上黑乎乎的,一个人沿着铁路走,想想就很可怕。第一次上夜班时,他特别害怕,正好我调休,他就让我陪他去,那天晚上天特别黑,他拎着煤油灯、信号灯,我替他背着工具袋,他扛着道钉锤,刚走出车站三四公里,就看见有五六只狼悄悄地跟了上来,一双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绿幽幽的凶光,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吃了我们,可把我俩吓坏了,他想起工区有个巡道师傅教给他的办法,把信号灯的灯光转成红色,高高拎起,对着几只狼不停转圈,又拿出口笛让我使劲吹,我吹了一小会儿,狼以为火车过来了,就吓跑了,我们俩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走去。他边走边认真检查线路,刚走出不远,他就发现了一根钢轨中间有裂缝,仔细看了看,又拿道钉锤敲了敲,一听声音,确定整个钢轨中间断了,就在钢轨的侧面断轨的地方,用粉笔画上圆圈,做好记号,然后我俩下了路基,拾了一大堆干草,点上火,一边烤火,一边守着线路。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火车鸣笛声,赶紧跑上路基,把信号灯拧成红色,上下摇动,显示紧急停车信号,司机看见后,开到离他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问他:“师傅,咋回事?”他说:“这里的一根钢轨断了,需要慢慢开过去。麻烦到了前面的三十里井子车站,通知车站,让工长赶紧带人来换钢轨。”司机说:“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司机慢慢把火车开过去,到了前方车站,把区间有一根钢轨断轨的情况告诉了车站,车站又通知工区,工长马上召集职工,向列车调度要了抢修线路施工点,用小轨道车拉上一根钢轨,赶到了现场,用了半个小时,及时更换了断轨,恢复了通车,确保了列车安全。

三十里井子南面的戈壁滩是一个大坡,南面高北面低,光秃秃的,一下大雨就发洪水,一发洪水就朝我们车站冲来,我们车站的路基是东西走向,洪水一来就冲到了路基边,经常有冲垮铁路的危险。有一天,我上白班,刚接班不久,一阵狂风大作,天顿时暗了下来,接着,轰隆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下了几个小时,平时干枯得冒烟的大戈壁,顿时变成了浑浊的汪洋大海。洪水翻滚着咆哮着冲了过来,横贯东西的兰新线的路基,就像一道大堤挡住了洪水,线路旁虽然每隔几十米都修一个泄洪用的涵洞,但是洪水太大,排不及,洪水被挡在了路基旁,翻滚着,旋转着,一层层朝上漫,不时冲击着路基,卷起一个个大浪。我坐在扳道房里,吓得胆战心惊,洪水溢上路基,或者掏空路基,扳道房就会倒在水中。我赶紧穿上皮大衣,套上宽大的雨衣,严严地包裹好,跑到信号机旁,飞快地爬了上去,坐在信号机上面的梯子上。这时,一个人沿着路基从东面走了过来,我一看是养路工区的刘师傅,信号机东面一公里多的地方有一个道口,他是看道口的。他穿着肥大的雨衣,弯着腰,捂着肚子前行,显得是那么廋小,我大喊道:“刘师傅,你干啥去?”他看了我一眼说:“道口前面有一段线路被洪水冲垮了,我给车站汇报一下,叫他们赶紧通知前面的车站,千万别把列车放过来。”我说:“前面的路基被洪水掏空了,过不去。”可刘师傅没有理会我,而是继续坚定地向前走去,走到路基掏空的地方,弯下腰,分开双脚,站在钢轨两边的枕木上,双手紧紧抓住钢轨,一点一点向前挪去,刚走一半,一个大浪把他卷起,冲到了洪水中。过了一会儿,洪水把他冲到了路基北面,北面的戈壁比较平坦,洪水散开了,变宽了,变浅了,刘师傅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运转室,把道口前的一节线路被洪水冲垮了的事告诉了值班员,前方车站正准备朝我们车站发车,值班员赶紧告诉前方车站区间被洪水冲垮了,不能放车,前方车站停止发车,确保了一趟列车的安全。后来,一个记者听到他的事迹,非常感动,专门采访了他,写了一篇通讯,发表在了铁道报上,后来刘师傅还被评为路局的先进生产者。

三十里井子车站条件虽然艰苦,上下班都要坐火车,特别不方便,可是三十里井子的职工为了铁路事业,在小站一干就是几十年。后来随着铁路飞速发展,修起了复线,上行列车跑上行线路,下行列车跑下行线路,一下提高了铁路的运行能力,许多小站渐渐就被撤并。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亲爱的三十里井子变得咋样了?很快就到了三十里井子车站曾经在的地方,我一眼不眨地看着窗外,以前的车站运转室和几排宿舍都消失了,不远处是一条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在不远处的大戈壁上,架起了几十座高大的风力发电机,长长的风叶飞快地旋转着,一排排高压线井架耸立在戈壁滩上,构成一幅雄伟壮观的景色。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小站的职工,要不是他们过去打下坚实的基础,哪有现在的幸福生活啊。三十里井子车站,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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