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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测度及与生活品质的关系研究

2022-01-21李丽梅

关键词:人口设施水平

李丽梅

(上海师范大学 旅游学院,上海200234)

一、问题提出

当今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美好生活建设俨然成为新时代城市高质量发展的方向与要求。实际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一直是城市发展的永恒目标,早在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就曾指出,“城市的成长是出于人类生活的需要,但其实际的存在是为了美好生活”[1]。Allison 认为美好生活就是拥有和消费物质商品与服务,并获得快乐和舒适的一种生活状态[2]。西方城市经济学家研究指出,人们的美好生活实际上与休闲舒适物密切相关,休闲舒适物是引起人们幸福、舒适与快乐的资源和事物,能够让人们享受城市[3]。这一观点可以很好地解释我国长期以来人口流动所呈现的“离乡进城”的趋势。一方面,大量农民离开乡村进入城市,不仅获得了较为可观的收入,更获得了城市所提供的良好的生活体验;另一方面,那些受过良好教育背景的人才,或者具有高人力资本的专业技术人才,更倾向于离开家乡到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等大城市工作和生活,因为这些城市拥有较高的休闲舒适物水平,可以满足他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4]。王宁进一步指出,当一个城市的休闲舒适物水平越高时,这个城市的生活品质自然也会随之提升[5]。可见,城市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之间存在一定的关系。

第十届世界休闲大会魁北克宣言提出,城市应当是一个有社会归属感意义的地方,它一方面通过提供有利条件使居民生活健康,另一方面提供可获得的休闲舒适物使居民生活舒适、便利[6]。这一宣言表明了城市的发展要始终以人为中心,让人民过得更幸福。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我国的城市建设也逐渐从单纯的物质空间建设转向对人的生活质量需求的关注,回归了城市发展的本质,因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成为我国城市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考察时也特别提到,“在城市建设中,一定要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合理安排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努力扩大公共空间,让老百姓有休闲、健身、娱乐的地方,让城市成为老百姓宜业宜居的乐园”[7]。习总书记的讲话,不仅高度诠释了城市发展要以人为本的宗旨,更指明了休闲舒适物与城市居民生活质量之间的关系。可见,在后工业时代,城市已然成为一个需求的集合体,在规模化发展中不断形成的休闲舒适物无疑对城市生活品质起到重要作用[8]。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未来人口将进一步向城市集中,休闲舒适物对城市创造高品质生活的作用必定会越来越明显。因此,在当前阶段探讨城市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问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和需要。鉴于此,从已有研究出发,通过解读休闲舒适物的理论内涵,建立城市休闲舒适物评价指标体系,对不同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进行分析,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究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的关系,以及由此所带来的人口流动问题。通过研究,希冀一方面能从理论层面丰富和深化城市发展的理论体系,另一方面能从实践层面为新发展阶段我国城市高质量发展、创造高品质生活提供思路和政策依据。

二、文献回顾

法国社会学家列斐伏尔在《城市革命》一书中指出,城市生活是围绕着享受,并借用海德格尔“人诗意地栖居”强调城市居民的生活体验[9]。可见,城市是要令人愉悦、可获得的城市[6]。休闲舒适物恰恰是让人们感到舒适、愉悦和美好的事物与服务,如博物馆、电影院、公园等。

国内外学者关于休闲舒适物的研究主要是从概念、价值和类型维度展开。Goe 等学者指出休闲舒适物是一个地方具有吸引人们前去工作和生活的品质和特性[10];王宁将其细化为让人在感官和心情上都感到舒适与愉悦的环境、设施或服务[11]。John 认为城市提供的户外娱乐设施和场所,能够使人们获得精神满足[12],而绿色环境,则能为社会互动和文化价值的分享提供机会[13]。高人力资本或教育资本的人才在选择定居的城市时,往往更看重城市提供的休闲舒适物,这类事物的存在会更加稳固人与地方之间的关系[14]。生活住宅方面的机构通过调查发现,咖啡、酒水等休闲舒适物已经开始得到居民的关注。因此,地方经济发展战略必须包括休闲舒适物,因为这将会影响人们的居住地址选择[15]。休闲舒适物的概念和价值为量化方面的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Clark 基于休闲舒适物内涵,将其划分为自然舒适物、人造舒适物、社会经济构成和多样性、居民价值观和态度[16];Glaeser 等学者则细化为多样的服务和消费供应、舒适的物质环境、良好的公共服务和交通便利条件[4];马凌等立足中国国情又划分为自然、文化、商业、交通、卫生和社会六种类型[17];李丽梅等建立了包括文化、娱乐、旅游等方面的休闲舒适物系统[18]。

以往学者关于休闲舒适物的研究为本文提供了理论基础。实际上,诸多学者经常讨论的宜居城市、休闲城市等问题,都是与休闲舒适物密切相关的。湛东升等从安全性、服务设施便利性、环境舒适性、交通便捷性等维度建立了城市宜居性评价指标体系[19];吕宁则建立了包括城市综合实力、居民休闲潜力和城市休闲环境等在内的三大类指标体系[20]。可以看出,无论是宜居城市还是休闲城市,休闲舒适物都是其指标构成中的重要内容,是表现城市宜居或休闲性的重要维度。如果城市的宜居或休闲要素反映的是整个城市的舒适物系统,那么休闲舒适物是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它更能代表城市的生活品质[5]。正如学者所指出的,休闲舒适物不仅展现了城市的正面形象,符合了人们休闲娱乐与消费的行为习惯,同时也吸引了具有良好教育背景和光明就业前景的外来人口前来城市定居[21],这也是城市政策制定者越来越关注休闲舒适物的原因所在。因此,选择休闲舒适物作为研究起点,从实证角度建立评价指标体系,对不同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进行测度,发现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的特征与规律,并探讨其与生活品质的关系,不仅有利于补充和完善休闲舒适物的相关理论研究,更有助于推动和促进城市的高质量发展。

三、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指标体系构建

从文献回顾可以发现,休闲舒适物是让人感到舒适的设施、环境和服务的总和,因而可将休闲舒适物系统分解为休闲设施舒适物、休闲环境舒适物、休闲服务舒适物三个子系统,其核心要义分别体现在休闲多样性、休闲宜人性和休闲便利性三个方面。休闲多样性反映的是人们参与休闲活动的设施和场所的丰富性,这是休闲舒适物发展的基础要素;休闲宜人性反映的是城市自身生态环境属性的特征,这是休闲舒适物发展的软性因素;休闲便利性反映的是保障人们休闲生活开展的便捷状况,这是休闲舒适物可获得性的表征。因此,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就是要求城市要不断丰富休闲设施的多样性、提升城市休闲环境的宜人性以及提高休闲服务的便利性,实现设施、环境和服务的相互协调,从而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休闲舒适物的正面积极作用。

1.休闲设施舒适物

休闲设施的多样性能够提高一个城市的竞争力,巴黎、伦敦和纽约等城市长期保持吸引力的部分原因就在于休闲设施的丰富性。以伦敦为例,伦敦采取一系列措施大力发展博物馆、美术馆、剧院、音乐等文化创意产业,这不论是对本地居民还是外来游客来说都具有较强的影响力和吸引力。学者们也就此问题进行了诸多讨论,Ward 引入与休闲设施相关的变量来解释财产价值、城市增长或生活质量,比如博物馆、剧院或艺术场馆等,发现这些要素的存在对于城市的持续增长是不可或缺的[22],这可能缘于休闲设施本身就蕴含着强烈的文化气息或视觉效果,不仅能够美化和宣传城市形象,更能够吸引人们驻足停留、享受奇妙的感觉。如今,中国国内的年轻人在选择城市时,也越来越注重休闲设施的多样性与便利性,比如居住范围内要拥有运动健身场所、购物中心、咖啡馆、阅读场所、剧场影院等,这会提升他们生活的幸福感[23]。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选取博物馆数量、图书馆数量、文化馆数量、剧场/影剧院数量、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数量等10 个三级指标来反映休闲设施舒适物,其中博物馆、图书馆、文化馆、剧场/影剧院、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为文化设施;旅行社、星级饭店、国家4A 级以上景区为旅游设施;公园为游憩设施;连锁零售和餐饮企业总店为商业设施。

2.休闲环境舒适物

休闲环境的属性往往会提升人们的参与行为,因此,规划、设计、政策和实践领域都应该致力于优化城市休闲环境,以增强城市的社会包容性[24]。休闲环境提供了社会融合的好处,并提供了人们参与社会活动的一些最重要的机会[25]。比如人们可以在城市绿地、公园等休闲环境内聚会、聊天,从而增进情感或是扩大交际。此外,休闲环境对积极的生活方式也有促进作用,比如有益于个人健康,拥有更好的认知能力,更低的抑郁可能性等,学者认为植被等绿色植物越多,对情绪的积极影响更大[26]。当然,为了能从休闲目的地的活动中受益,休闲环境的可达性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显然与人们的生活质量或福祉更加密切相关[27]。例如,城市公园的可达性提高了人们到访的可能性,进而有助于增加身体活动,以及人与自然的互动[28]。除了人工环境,自然环境也会影响人们的生活选择,美国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人口开始逐渐转移到气候比较温暖的南方,因为温暖的气候让人们生活更加舒适。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对休闲环境舒适物的指标选择主要包括年平均气温、建成区绿化覆盖率、人均公园绿地面积、空气质量达到及好于二级的天数、城市环境噪声、市区人均居住面积、城市获得的国家级荣誉称号数等7 个,其中年平均气温和空气质量达到及好于二级的天数属于自然环境;市区人均居住面积、建成区绿化覆盖率、人均公园绿地面积、城市区域环境噪声属于人工环境;城市获得的国家级荣誉称号属于环境荣誉。

3.休闲服务舒适物

道路和交通基础设施在城市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29],它们提升了城市的便利性,并提高了当地社区生活水平,以及该地区新的旅游景点的开发,有利于增强城市活力[30]。此外,城市的医院、学校等设施也是影响城市居民生活质量高低的重要因素[31]。医疗卫生资源投入会显著提升居民的健康水平[32],而学校为其周边的社区居民提供了一个良好的休闲空间,尤其是学校开设的一些兴趣课程、对外开放的体育场地等,都为周边居民的休闲生活提供了便利。因此,休闲服务舒适物主要选择城市公共汽(电)车营运车辆数、出租汽车数、轨道交通车站数、人均城市道路面积、医院/卫生院数量、学校数等6 个三级指标,其中城市公共汽(电)车营运车辆、出租汽车、轨道交通车站、人均城市道路面积归属于交通服务;医院/卫生院、学校归属于社会服务。

综合以上考虑,最终形成了本文的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

表1 城市休闲舒适物评价指标体系

(二)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选择了各类统计指标比较健全的36 个城市,具体为27 个省会城市、4 个直辖市(北京、天津、上海、重庆)和5 个计划单列市(大连、青岛、宁波、厦门、深圳)。数据均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以及各城市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等国家和省级有关管理部门公开出版或发布的统计数据,所属数据年份均为2018年。需要说明的是,选择这36 个城市作为研究对象,原因在于:第一,这些城市的数据相对完整,便于开展研究,有利于得出可靠结论。第二,这些城市的地域覆盖性广,包括了东中西部地区城市,城市人口规模和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有一定的差异性,由此带来城市休闲舒适物水平的差异,从中更能客观反映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之间的关系。第三,这些城市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强,休闲舒适物的建设相对完善,同时也是人口迁移的主要对象。因此,开展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关系,以及由此带来的人口流动问题研究更有针对性。

(三)研究方法

运用熵值法对36 个城市休闲舒适物变量进行赋权,进而建立评价模型。具体步骤为:

1.标准化处理

假设给定m 个指标,X1,X2…,Xm,其中Xi={x1,x2…,xn}。

式中,Xij表示第i 个城市第j 项指标的数值,max[Xj]表示该指标序列的最大值,min[Xj]表示该指标序列的最小值,为标准化结果。式(1)适用于正向指标,式(2)适用于负向指标。

2.信息熵计算

根据信息论中信息熵的定义,一组数据的信息熵为:

3.权重计算

利用式(3),计算出各个指标的信息熵,然后计算各指标的权重:

(4)式中,定义Gj=1-Ej。Gj反映了指标数据值的差异性大小。数据差异性越大,则Gj越大,该指标的权重就越大;当某项指标下的数据完全相等时,差异性系数最小为0。

4.休闲舒适物综合评价模型

根据标准化处理公式和权重公式,得到本指标体系的评价结果:

式中,LAI 为城市休闲舒适物的英文缩写,LAIij表示每座城市的休闲舒适物指数。

5.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模型

为探索休闲舒适物与城市生活品质之间的关系,借鉴前人学者的研究[33],建立城市生活品质模型,公式如下:

式中LQI 为城市生活品质指数,y 为各城市在岗职工工资收入,为社会职工平均工资,LAI 为城市休闲舒适物指数。

四、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测度结果及与生活品质的关系分析

根据公式(5)和(6)可以得到36 个城市休闲舒适物综合指数、分项指数以及生活品质指数。为便于城市间的比较,将城市规模、所属区域、收入、休闲舒适物指数、生活品质指数综合在一起进行分析(见表2)。

(一)36 个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结果解读

观察表2 可以发现:

第一,36 个城市的休闲舒适物水平差异较大,休闲舒适物综合水平在0.0061~0.1022 这一范围变动,休闲设施舒适物在0.0029~0.0762 这一范围变动,休闲环境舒适物在0.0026~0.0034 这一范围变动,而休闲服务舒适物在0.0006~0.0226 这一范围变动。很明显,不同城市在休闲环境舒适物指数上的水平差异较小,这充分说明,近年来在生态文明思想的全面贯彻下,城市生态环境治理取得了积极成效,从而使得城市休闲环境质量得到了显著改善。而不同城市的休闲设施舒适物指数差异较大,这说明各个城市在休闲多样性的提供上存在较强的异质性,这与各个城市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正如陆铭(2016)指出,随着城市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服务业比重和人口城市化水平会随之提高,从而使得城市休闲消费市场扩大且更加多样化[34]。因而,城市经济发展水平、人口规模的差异性,导致休闲设施的配置存在明显差异。

第二,36 个城市休闲舒适物水平呈现出东高西低的空间分布格局,这与城市经济水平的地域空间分布有较强的吻合性。由表2 数据可以得出,东部地区城市休闲舒适物均值为0.0366,中部为0.0232,西部为0.0202,三大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呈现较大的差异。东部地区城市经济发展水平普遍较强,居民收入较高,消费观念也比较超前,因而休闲舒适物的配置能力较好、需求市场旺盛。以杭州为例,杭州高度重视休闲空间和休闲设施建设,从主城区到市区再到全市域,全面推进休闲和旅游服务配套设施的发展,塑造了杭州“东方休闲之都、生活品质之城”的形象,成为了具有较强人才吸引力的城市。中部地区城市实际上有较好的人文、生态等休闲舒适物资源,但受制于人口结构的影响,休闲舒适物市场的内需增长潜力未能得到有效释放。从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看,中部地区人口占比下降了0.79 个百分点,人口流失必然影响休闲服务业的集聚发展。以合肥为例,合肥人文资源比较丰富,但人才吸引力还不够强,难以形成规模化的休闲舒适物体系;而西部地区虽然有独特的休闲舒适物环境与资源,但交通、通信等服务保障条件的制约导致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还比较低[35]。以西宁为例,这座城市有独特的宗教文化、多民族文化和原生态的自然风光,但因基础设施水平的制约,本地休闲市场还尚未规模化发展起来。

表2 36 个城市休闲舒适物指数与生活品质指数结果

第三,城市人口规模越大,城市休闲舒适物水平较高,排在前11 位的城市均为超大和特大城市,而排在后11 位的城市主要是小城市和II 型大城市,可见,城市人口规模与休闲舒适物水平存在一定关系。李兵等研究认为,人口更集聚的城市拥有更大的不可贸易品的多样性福利[36],这里的不可贸易品包括休闲舒适物。城市人口规模会通过家庭影响服务业消费支出,从而显著影响本地生活型服务业的发展[37]。以上海为例,上海早在20 世纪90年代末期就开始注重城市公园、主题乐园、滨江大道等休闲场所的建设,1997年常住人口规模为1489 万人,居民家庭年人均消费支出为6820 元;到2019年,上海常住人口规模达到2428.14 万人,全市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为45,605 元,此时城市已大量建造了各种休闲文化设施并遍布各区,改造黄浦江两岸45 千米岸线成为公共休闲空间,以及建设郊野公园和口袋公园等,全面推动了城市休闲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可见,城市会随着人口规模的扩大,不断推进以休闲舒适物为代表的本地生活型服务业的发展,以满足人们多样化的休闲消费需求。值得注意的是,表2 中的石家庄、合肥、宁波尽管是II 型大城市,但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却处在中间位置;而济南、长春虽然是I 型大城市,但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却相对较低,这说明城市人口规模和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并不存在绝对的线形关系。

第四,36 个城市在休闲设施、环境和服务舒适物指数上均表现不一,说明城市内部休闲舒适物结构呈现较为复杂的特征。观察表2 可以看出,除了兰州和海口外,其余城市皆呈现“设施-服务-环境”休闲舒适物结构,即休闲设施舒适物指数最高,接着是休闲服务和环境舒适物指数;而兰州则是“服务-设施-环境”结构,海口是“环境-设施-服务”结构,这反映出当前绝大多数城市休闲舒适物的发展都是休闲设施在起重要作用。兰州的休闲服务舒适物指数和休闲设施舒适物指数差别甚微,休闲环境舒适物指数最低,且与前两者差别较大,这可能缘于兰州是个重工业城市,尚未能保障休闲环境效益的充分发挥。海口的休闲服务舒适物指数最低,可能的原因是海口旅游业较为发达,所提供的旅游服务主要是面向外来游客,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本地休闲服务发展,因此推动本地休闲市场和外来旅游市场的融合发展应是未来城市高质量发展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实际上,关于本地居民休闲和外来游客旅游市场的融合发展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在当前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背景下,“本地人游本地”成为一种新的现象与趋势,这就更加考验了城市休闲和旅游消费市场的韧性和能力。如果当地休闲舒适物体系相对完善,那么人们在本地的微旅行、郊区游等休闲活动必然相对丰富,生活品质依然较高。因此,推动城市休闲舒适物体系的完善性和结构的协调性,不仅是满足人们对高品质休闲娱乐活动需求的重要内容,更是推进未来旅游业发展方式转型,使其能够与居民日常休闲生活相融合的一种重要举措。

(二)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与生活品质的关系分析

1.相关关系分析

从表2 的结果看,一些居民收入水平较高的城市,由于在休闲设施舒适物、休闲服务舒适物等方面的得分相对较低,从而影响了城市生活品质水平。以大连为例,2018年大连人均GDP为109,644 元,高于西安和昆明,但生活品质指数排名却要远低于这两座城市,当然这也受到大连自身人口规模的制约。与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相比,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大连的人口规模在增长,但年平均增长率下降了0.1 个百分点,说明大连人口规模增长的动力不足。可见,提升城市生活品质十分重要,这关乎到城市的增长和吸引力,尤其是对年轻人的吸引力。相反,一些居民收入水平相对较低的城市,由于休闲舒适物各指标的得分相对较高,使得城市生活品质并没有因收入水平低而下降。比如重庆和成都,这两座均是位于中国西部地区的城市,二者的人均GDP 排名分别为32、20,但其生活品质指数排名却分列5、9 名,足见重庆和成都对城市休闲舒适物的重视程度。从现实看,近年来重庆和成都非常注重城市生活品质建设,重庆的“网红”元素提升了城市颜值,绿化和水岸生态建设提升了城市环境的舒适性;而成都则在公园建设理念倡导下,极大地提升了城市的生活环境,成为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城市之一。张达研究指出,重庆的生态环境优越,与当地经济发展速度比较协调,一定程度上使得重庆城市居民的生活品质相对较高[38]。与重庆相比,成都将公园城市建设作为发展目标,不断提升城市生活品质。公园城市建设顺应了现阶段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与诉求,因而成都市民对公园城市建设的认可度非常高[39]。

进一步通过相关关系分析发现(见表3):第一,休闲舒适物综合指数、休闲设施舒适物指数、休闲服务舒适物指数与城市生活品质的相关性显著,分别为0.887、0.853、0.881,而休闲环境舒适物指数与生活品质的相关性不强(0.310),这背后的原因可能是,随着中国城市生态环境治理效果持续改善,休闲环境或许对城市生活品质的影响作用在减弱。相比较休闲设施和休闲服务舒适物,绿化、空气质量等休闲环境舒适物是城市居民所能享用的相对比较均衡的指标,而休闲设施、休闲服务的供给不可避免存在不均衡不充分的特征,因而成为影响城市生活品质的重要性指标。李想等研究指出,休闲设施和服务积极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品质和获得感,是提升人类福祉至关重要的要素[40]。因此,推动休闲服务创新,构建休闲共享体系,成为新时期提升国民生活品质的重要任务[41]。第二,收入水平与城市生活品质之间也存在较强的相关性,人均GDP、收入差与生活品质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641、0.841。人均GDP 是衡量一个地区居民生活水平的重要标准,收入差反映的是城市居民消费能力的大小,二者从需求的角度综合映射了城市居民的休闲消费水平,因而是影响居民生活品质的重要变量。城市规模与生活品质的相关系数为0.866,二者呈显著相关关系。城市规模会直接影响休闲的多样性,因而也是影响居民生活品质的重要变量。

2.关系效应分析

从表3 还可以观察到,城市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的相关性要强于收入与生活品质的相关性,说明休闲舒适物对生活品质的影响更为重要。研究证据表明,优越的自然环境、丰富的休闲设施等是地方生活品质的核心要素[42],随着人们收入水平的提高,人们越来越看重以休闲舒适物为核心要素的生活品质,因而对人口流动产生显著影响[43]。那么,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关系是否也有这样的影响效应,接下来将展开分析。

表3 城市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构成因素间的相关性

借鉴史桂芬等[44]的研究,对人口流动采用常住人口与户籍人口的差值占户籍人口的比重来衡量,并引入收入水平变量,用在岗职工的实际工资来衡量,来共同考察收入、休闲舒适物以及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对人口流动的影响。通过线性回归方程分析发现(见表4),在没有加入休闲舒适物变量时,城市的收入水平是促进人口流动的积极显著变量。当加入休闲舒适物变量后,收入水平和休闲舒适物水平均未对人口流动产生积极显著影响,但是当加入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的交互项时,收入水平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的交互项系数也为正,并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休闲舒适物对人口流动的积极促进作用等是通过提升城市生活品质产生的,并且这一作用的显著性要强于收入水平。相反,如果休闲舒适物没有相应地带来城市生活品质提升,那么有可能会对人口流动产生负面影响。Zhang 等研究认为,城市休闲舒适物是否对人口流动产生积极影响,取决于休闲舒适物的可达程度与否[45],这意味着休闲舒适物供给的充分性与均衡性非常重要。黄艳敏等认为,社会分配公平是获得感产生的重要基础,并且公平认知对获得感存在决定性影响[46]。由此我们可以认为,休闲舒适物配置的公平性会极大地影响人们对休闲舒适物的获得感,进而产生对城市生活品质的评判,最终影响人们对所要生活城市的选择。

表4 线性回归模型结果

一个地区收入水平固然对人口流动的影响是积极正向的,但是随着居民收入水平的普遍提升,人们也逐渐开始重视起城市的生活品质,即是否有可消费的、多样性的休闲舒适物。王宁研究认为,休闲舒适物是衡量城市生活品质的关键指标,它让城市变得适宜居住和生活,从而吸引了人口的移入[5]。Rappaport 以美国为例,考察了人口迁移的目的,发现人们倾向于移动到有高品质生活的地区,因为这些地区有不断增长的休闲舒适物[47]。张超等基于中国人口流动调查数据,同样发现,地方生活品质中的生态环境、休闲娱乐和文化设施对人口流入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且大于就业机会带来的效应[48]。这一结果也间接佐证了本文的研究发现,休闲舒适物所带来的生活品质提升,是促进人口流入城市的重要力量,这为城市未来的增长和发展提供了重要依据和思路。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结论

迈入新发展阶段,以人民为中心、创造高品质生活成为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议题,这意味着城市发展模式要从以土地为中心向以人为中心转变,休闲舒适物因而成为城市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纵观近年来中共中央贯彻的一系列有关生态文明建设、公园城市建设等思想,无一不体现了城市对休闲舒适物的探索与追求。休闲舒适物已经成为提升城市生活品质、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内容。

从休闲舒适物内涵出发,构建了包括休闲设施舒适物、休闲环境舒适物和休闲服务舒适物3 个一级、9 个二级指标和23 个三级指标在内的城市休闲舒适物指标体系,并以此为基础,运用数理统计方法,探讨了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与生活品质的关系,研究结论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差异性明显

总体来看,不同城市之间的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呈现较大的差异性。具体表现为:第一,在空间上,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整体呈现由东向西逐渐递减的格局,这与当前我国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空间格局比较吻合,说明城市经济发展水平与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之间存在相关性。第二,在规模上,人口规模较大的城市,休闲舒适物水平相对较高。人口规模越大的城市,其本地居民对于休闲及休闲相关消费的数量、质量和多样性的需求会越大,从而引致以休闲舒适物为代表的本地生活型服务业的发展;而人口规模较小的城市,其本地居民的休闲及休闲相关消费的需求空间有限,一定程度上会制约休闲服务业的供给,从而导致休闲舒适物发展水平较低。

2.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结构不均衡

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结构呈现出不均衡、复杂性的状态,具体表现在:第一,不同城市间休闲环境舒适物发展水平差异最小,休闲设施舒适物发展水平差异最大,这一方面反映了当今城市生态文明治理的成效显著,另一方面说明当前各城市休闲设施的供给能力差距较大。休闲设施的供给规模与质量不仅与城市经济发展水平有关,而且与当地的需求市场空间密切相关。正如前文所示,人口规模较大的城市,休闲设施舒适物发展水平也相对较强,因此,不同城市休闲设施舒适物的配置,要综合考虑当地的经济能力、市场空间等因素,作出科学规划。第二,城市内部的休闲设施、环境和服务舒适物发展水平不一,绝大多数城市呈现“设施-服务-环境”的结构状态,说明休闲设施舒适物是推动当前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的重要因素,未来如何把协调与均衡理念落实到休闲舒适物的系统建设上将会是重点工作。

3.城市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相关性较强

从相关关系看,休闲舒适物水平较高的城市,其生活品质指数也较高,其中休闲设施、休闲服务舒适物对城市生活品质的重要性更强。一方面,休闲舒适物水平较高的城市,说明城市的休闲设施规模较大、休闲环境治理较好,休闲服务比较便利,因而增强了人们对休闲舒适物的获得感,生活品质相对较高;另一方面,休闲设施和休闲服务舒适物与生活品质指数的相关性更强,这说明人们对城市生活品质的感受和获得,与休闲设施的多样性、休闲服务的便利性密切相关。休闲设施的多样性可以满足不同群体的休闲需求,休闲服务的便利性增强了休闲设施的可获得性,从而对提升城市生活品质至关重要。

4.城市休闲舒适物通过提升生活品质,促进人口流入城市

从关系效应上看,休闲舒适物配置的充分性与均衡性,会反映到城市生活品质上,最终促进人口流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越来越注重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休闲舒适物是表征一个城市生活品质的重要内容,因而成为吸引人口流入城市的因素。值得注意的是,休闲舒适物是否能对城市生活品质起到提升作用,要看休闲舒适物是否让人们有切实的获得感,因此休闲舒适物配置的充分性与均衡性是重要的。只有让人们有真实的获得感与满足感,休闲舒适物所蕴含的舒适与美好价值才能得到体现,才能真正促进城市生活品质的提升,最终吸引人口流入城市,为城市带来长期价值。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的研究尚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一是指标选取方面,城市中常见的一些休闲设施舒适物,如酒吧、咖啡馆、茶馆、卡拉OK、健身场所以及各类体育场馆等,由于各个城市统计口径的差异,无法包含其中,未来研究会开展单独的一个或几个城市案例分析,将这些场所纳入其中开展具体分析;二是休闲舒适物通过生活品质对人口流动的影响分析,本文仅从截面数据进行了分析,这一影响背后的深层次问题,还需要在后期研究中加入更多的变量,从面板数据和计量经济模型中找出更多有价值和意义的发现; 三是研究样本仅选择了36 个城市,固然有样本代表性和数据完整性的考虑,但结论的普适性还需要纳入更多的中小城市,发现不同等级和规模的城市在休闲舒适物和生活品质关系方面的差异性。

(二)政策启示

1.识别休闲舒适物发展的制约因素,增强休闲舒适物结构的协调性

城市休闲舒适物建设是个系统工程,需要从设施、服务、环境等不同方面做好统筹协调工作。从结论可以看出,城市休闲舒适物子系统并非完全处于协调状态,从而使得休闲舒适物的内部结构表现出不同的形态。因此,城市要能够客观审视自身的休闲设施、服务和环境舒适物水平,从中识别休闲舒适物发展的优劣势因素,并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补齐短板,促进休闲舒适物结构的内在协调,形成平衡结构,不断增强城市休闲舒适物发展的整体性与系统性。城市休闲舒适物结构的协调性发展,不仅有利于提升休闲舒适物的福利效应,更有利于促进城市的高质量发展。

2.建立主客共享的休闲舒适物场景,提升城市生活品质和活力

城市休闲舒适物与生活品质紧密相关,通过提升休闲舒适物水平,城市生活品质会得到极大改善。因此,城市要注重休闲舒适物建设,使得本地居民和外来游客都能感受到城市的舒适,感悟到城市是主客共享的美好生活空间。城市休闲舒适物融合了旅游和本地生活质量元素,有利于促进城市从全域旅游发展模式走向全域休闲发展模式,这不仅能够更好地满足本地居民和外来游客的需求,而且可以有效配置和运营城市的休闲与旅游资源,形成多元化的休闲舒适物场景和形式,为城市生活品质和活力提升注入动力。

3.提高休闲舒适物的可获得性,吸引人口流入的持续性

城市休闲舒适物建设最终要让人们能够受益,因而提升休闲舒适物的公平正义显得尤为重要。当前,美好生活已经成为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而人民美好生活的满足正是需要休闲舒适物的可获得性与便利性,由此带给人们真正意义上的美好与舒适。因此,城市休闲舒适物建设要以公平正义为原则,以人民的美好生活需求为导向,提升人们对休闲舒适物的获得感与满足感,从而吸引人口流入。中国城市发展已经从土地的城市化走向人的城市化,休闲舒适物建设正是契合了当下城市发展以人为本的理念,所以提高休闲舒适物的可获得性,不仅能够吸引人口流入,为城市增长带来持续动力,更能为城市的人民性建设提供重要支撑。

4.推进休闲舒适物的体系建设,实现国民大众精神上的共同富裕

我国社会经济发展已经进入一个新阶段,人们的休闲生活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质量好不好的问题,满意度高不高的问题。随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常态化,居民休闲生活的本地化特征将会进一步凸显,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各地如何把握好这一趋势做出战略部署和政策调整成为当务之急。与此同时,我国各地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不一,彼此之间差异显著,居民休闲生活本地化的不平衡不充分将会是一个普遍现象,因此城市政策制定者必须充分认识到休闲生活本地化与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重要关系,努力构造人人都能享有的休闲舒适物内容体系,比如家门口的休闲好去处;加快构建以机会公平、服务公平等为主要内涵的休闲舒适物参与体系,给更多人创造休闲获得机会,形成让人人都能享受的休闲舒适物发展环境,这样才能更高质量地推进城市美好生活战略目标,实现人民大众精神生活上的共同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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