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存青岛的别样记忆
2022-01-20来银玲
来银玲
青島,这座城市里的别样记忆,正在以形象、情绪、逻辑和动作的分类方式,在我大脑的神经元、突触及其通道之间“攻城略地”,我不得不储存下这座城市的别样记忆。
既然已经到了向往已久的青岛,出一趟海,可以说是我和这座城市的另一种融合姿势。扫健康码、排队、买票,终于坐上了出海的游船。满载游客的游船,似乎生怕颠簸了我们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陆生生命,先是极尽小心地探水前行,待觉察到了我们已经适应了海面行船方式之后,就像个“人来疯”一样,撒开自己的双腿在海面上奔跑起来。“呼啦啦”的海风一下子迎面猛扑过来,与行进中的游客很快形成了一个陆海交汇的锋面。海风在锋面上旋转飞舞,游客的头发便慌乱起来了,眼睛、鼻子、耳朵……但凡能躲藏的地方,头发一处也不放过。游船逆风前行,把船头的海面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海口,惊慌失措的白浪被挤压到了船体两侧,飞至半空,之后一个趔趄跌入海面化作片片涟漪,零星的浪花飞溅到船舱内,击打着猝不及防的游客。这种藏匿于大海的危险,使得我们的恐慌奔腾而出,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犹如窜天而返的炮竹,瞬间窜入大海深处。回头一看,船过海合拢,水痕无踪迹。游船继续前行,不久之后,我们就清楚地看见了海上的巡海军舰以及军舰上高高飘扬的红旗,这使得我们心底里涌起了一种不受新冠疫情侵扰的被保护底气。这时候,船公停止了前进,游船便在海面上随意地漂浮、摆动。被搁置于海水中的我们,本来就是释放自己被新冠疫情禁锢了一年多的内心压抑,在经历了兴奋、惊恐与平静之后的我们对着茫茫大海喊出了天人合一的重要,喊出了保护地球家园的必要,心情自然轻松了许多。我们游哉悠哉地坐着船里,一边吮吸着大海的气息,一边看天上的白云缓缓飘动,个个欢畅得像个孩子。然而好景不长,船公要掉头返航,游船又开始在海里起伏,我们也跟着左右颠簸,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船公一边划船,一边用山东话微笑着问我们:“出海爽(suang三声)不爽(suang三声)?”我们赶紧喊道:“爽,爽,爽”。船公装作没听见,又用力地摇动船桨。游船像喝醉酒的汉子一样摇摆得更厉害了,我们有了一种被颠到海里的感觉,吓得哇哇乱喊乱叫起来,他则泛舟悠哉,以出海人常有的慈悲心疼地看着不知晓大海脾性的我们。待到船公再次问我们出海到底爽(suang三声)不爽(suang三声)的时候,我们赶紧大声喊道:“爽(suang三声),爽(suang三声),爽(suang三声)”。船公笑着说:“既然大家都爽(suang三声)了,俺的目的也达到了。”船公继续使劲地摇橹前行,把我们的欢呼声留给了沸腾起来的大海。
青岛,这座能够出海爽快的城市,最早是从一个小渔村发展起来的,青岛首次被文献记载是在明嘉靖年间王士性的《广志绎》一书中。明万历七年(1579年),即墨县令许铤主持修编的《地方事宜议·海防》一书时,也仅仅如是记述:“本县东南滨海,即中国东界,望之了无津涯,惟岛屿罗峙其间。岛之可人居者,曰青、曰福、曰管……”这里的“青”,即指青岛。这,大概就是时光深处的那个原生态的小岛,简单到似乎没有多少历史文化可以追踪的。一座没有历史文化沉淀的城市,好像是有缺陷的,然而,备受屈辱的历史,毕竟也是不甚完美的。距离青岛火车站500米左右的栈桥,始建于光绪十八年(1892年),据说当年的直隶总督李鸿章视察胶澳(青岛昔日的称呼)后,果断向清廷提出于此设防,以供海上“军火供给线”。无奈,李鸿章的建议未能引起颓废落后的晚清朝廷足够重视,此事便搁置起来了。然而,青岛地理条件的优越性,还是被那个不远万里、七次前来中国实地考察的德意志帝国著名地质地理学家李希霍芬觉察到了。具有殖民倾向的李希霍芬,开始极力向德意志帝国政府提议:占领青岛。1897年11月14日,德意志帝国海军以演习为名,从栈桥所在的青岛湾登陆。我们无能的清军,竟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将青岛拱手相让了。次年三月,德军迫使清政府与其签订丧权辱国的《胶澳租借条约》,将我们美丽的青岛“租借”给德国9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军从水陆两路占领青岛后,也效仿德军在栈桥上举行了个阅兵仪式,以此来证明他们对青岛享有充分的主权。直到1922年12月,青岛才被中国的北洋政府收回。然而十五年后,也就是1937年7月7日,日本制造卢沟桥事变,全面侵华战争开始。1938年1月10日,大批日军从沙子口登陆再次占领青岛,次日一拨日军又从栈桥登陆,并把栈桥作为其军用码头,不准中国人进入。新中国成立后,栈桥回归祖国怀抱,人民政府这才对栈桥进行了大规模的全面整修。如今,站在这座长440米、宽8米的栈桥上,踩着自己脚下坚实的钢混土,看着栈桥南端双层飞檐八角亭上的“回澜阁”大字,再远眺海鸥自由地翱翔,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
青岛,不但有百年历史见证的地标建筑栈桥,而且还有蜿蜒绵长的优美海岸线。阳光、海浪、沙滩……真的非常诗情画意,特别适合身心疲惫的游客来此休闲消夏。沿着曲折的海岸,从栈桥可以一直走到八大关,一路上,海湾像个身姿婀娜的女子,不停地变幻着自己的姿态,俯仰之际,风光就变得无限美妙起来。那临海而建的呐喊台、海岬环抱的红礁群、秀丽多姿的黑松林,以及蜿蜒而成的鹅卵石滩涂,没有一处不充满着“山穷路尽疑断崖,临岸回折有一景”的情趣。特别是位于汇泉湾畔的第一浴场,有一个长580米,宽40余米的月牙形沙滩,仿佛一张拉开的弓,配以周围的高层建筑、传统别墅等,景色非常秀丽。早在1901年,这里就被德国开辟成为奥古斯特维多利亚湾海滨浴场,时至今天,这里一直就是青岛海洋风情的充分展示。一抹阳光的金海滩,浪漫风情的大花伞,五颜六色的游泳用品……第一浴场,以气势壮阔的场面尽显自己的十足野性。那些席地而坐的众多游客,有专心致志地看海景的男女情侣,有全神贯注地堆城堡的少年儿童,有深埋于沙滩里的帅哥美女,还有坐在沙滩上吹海风的中年男女……目之所及,皆是风景。我踩着细滑松软的沙子漫步其中,鞋和脚便深陷于沙粒之间,那种微痒酥软的感觉,即刻扩散到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使我不由得陷入山海与天地的静谧里。正在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我的身旁一步一挪地走过。我赶紧让出一条近道,只见老人颤巍巍地走向海水,身体向下试了几下海水,才以仰卧的姿势把自己平铺在海面上。之后,他用自己那双干枯的双手熟练地划动着海水,满是褶皱的脸上显出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他的旁边,是一个身穿红色背心的六岁男孩,在天蓝色的游泳圈里以狗爬的姿势扑腾着海水,仿佛闹海的哪吒掀起了“滔天大浪”。小男孩的旁边是一位把自己武装成了奥特曼的中年女子,此时的她,在海水里不停地泅水,银灰色的装束上带出了一串又一串的水花……此刻,这些回归大海的游客们,毫无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生命底色里最原始的野性。
把自己变成别人眼里的风景,这是每个欣赏风景的人心底的浪漫情怀。在蓝天白云下,我手持粉红色的遮阳伞,缓缓地行走在海边,海风吹拂着我的长发,海水浸润着我的双脚。我怀着一颗感恩自然的初心,以素日以来的陆生姿态看眼前这些置身于海的游客像游鱼一样在海面上缓缓起伏、摇摆,享受着蓝天、白云、阳光、海风,愉悦自然再次涌上心头……“涨潮了,涨潮了。”不知过了多久,在游客一阵阵的叫喊声里,大海沸腾起来了,海浪把正在海里嬉闹的游客们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沙滩,我的衣裙下摆也被海水溅湿了,一股冰凉贴在腿上,我不由得后退几步。胆大的游客还在海里随波逐流,胆子小的游客已经纷纷上岸,可是,海浪还是追了上来,“哗”地一声,一下子把我们浇了个“落汤鸡”后,才得意地落下那层白浪。霎时,第二层浪花又起来了,翻着高高的白浪,向海滩上的游客穷追起来。那些动作快的游客早已跑到海滩边上,动作慢的游客又一次被海浪浇了个透凉。海滩上开始聚起了更多的游客,以各自的方式等待退潮,也许那时,海滩上会落下很多的海螺、海贝、海蛎子……那可是大海馈赠给游客们的珍贵礼物啊。
青岛不但自然风光秀美,而且建筑艺术也呈现出了多元化的审美情趣。青岛有新城区和老城区之分,新城区和老城区的建筑风格迥异。新城区跟国内大多数城市一样主要以中式建筑为主,老城区则以德式建筑为主。1898年,德意志帝国占领青岛后,围绕着总督府的整个城市行政中心便展开了,正前方是开敞的广场,六条放射形道路在广场交汇,其目的是烘托总督府的中心地位。为了保障建筑的质量,殖民政府不但从德国聘请建筑设计师、专业技术工人,而且从德国运来钢材等建筑材料和机械设备,建造起外形不能重复的各种风格、样式的德式建筑。这些德式建筑大多顺坡就势,建筑群连绵起伏、高低错落,且在建筑之间、道路两侧穿插起绿植,配合其红色陶土瓦屋顶,其目的是营造成“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的视觉效果。日本占领青岛后,更多地着眼于扩张与掠夺,青岛的建筑基本上处于无序扩展状态,建筑质量下降、建筑风貌倒退。抗战期间,远离戰火的青岛,政府着力提升建筑质量,优化道路景观,使得青岛城区的许多道路都颇具韵味。抗战结束之后,青岛历经内战、建国初期的曲折探索以及文革的混乱无序,一些建筑风貌遭到破坏,城市风格大变,例如建造于二十世纪五十、六十年代的会堂、疗养院等,多受前苏联建筑理论的影响,皆以“肥梁胖柱”为特征。总而言之,作为历史不同时期的见证者,青岛建筑群的风格呈现出了多元化的审美情趣。
青岛的建筑艺术虽然呈现出了多元化的审美情趣,终究改变不了作了半个世纪殖民地的事实。傍晚时分,我来到了浮山湾的五四广场,这座广场得名于五四运动的导火索。1919年1月,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胜国的中国参加了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在和会上提出废除外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撤退外国在中国的军队和取消“二十一条”等正义要求,没想到却遭到英、法、美、日等国的断然拒绝,他们还强行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转让给日本。此消息引发了中国民众的强烈不满,从而引发了五四运动,北洋政府被迫拒绝在巴黎和会上签字,粉碎了日本企图永久侵占青岛的阴谋。在中国人民的英勇斗争下,青岛的主权终于在1922年12月12日收回了。鉴于青岛与“五四运动”的特殊关系,青岛政府决定将新建广场命名为“五四广场”。五四广场的主体雕塑是“五月的风”,它以螺旋上升的风的造型和火红的色彩,寓意“五四争青岛”的主题。在五四广场,我以自己有限的想象做了一个高举火炬的姿势,表达自己满腔的爱国热情。此举被身旁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看到,他缠着她妈妈,非要给他照一张高举火炬的照片。我让开地方,微笑着看小男孩拍好照片才离开。继续向中央走,广场上的游客越聚越多,夜色下的霓虹变幻莫测。那些手持闪光棒的少年、头戴发光环的女生,仿佛来自仙界的精灵,似流萤飞舞般浪漫,游走在夜色里的人群中。我沿着长长的海岸漫步,淡淡的月光在广阔的海面上随波摇荡,一波一波的光辉荡漾,幽远而缠绵,“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突然想到了这句诗词,我以为恰到好处。稍顿之后,我又参观了青岛奥林匹克帆船中心,这里,各国彩旗飘飘,艘艘帆船待发,奥运霓虹闪耀,可谓威武壮观。静坐海风中,思绪却翻越了夜色里的霓虹,想这里的明天,应该更是一番生机勃勃的繁盛景象了。
青岛奥帆基地
不知哪位圣贤说过,对于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想了解其风土人情,就必须把自己置身于其中的烟火里。临走前的最后一天,我专门住到了青岛广电大厦附近的一家酒店。早晨睡醒后,我到附近的街道去找早点吃。青岛的街道命名很有特点,它把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名称都和中国的省会重合,比如湖南大街、广东大街、青海大街等。几天下来,虽然走过无数的立交大桥和宽阔大街,我还是辨不清方向。朋友告诉我若想记住青岛的街道,自己脑海里就得先有个中国。于是,我循着中国版图上每个省市的名称,以蒙太奇的手法对自己所经历的画面进行了剪辑与合成,结果,我还是把自己迷失在青岛的街巷里。七湾八拐,我稀里糊涂地走进小巷的一家饭馆,叫了两个茴香包子和一碗红豆稀饭,价钱还不到四块钱,却吃得非常舒服可口。早点之后在小街道上转悠,路过一家便民超市,看见门口有许多带口罩的居民排着长长的队伍。出于好奇,我上前一看:嗬,喧腾腾的大白杠子馒头,四个才一块钱。看着排队居民眼窝里的惬意,我便觉得这里的烟火是温暖的、舒适的,至于这条街道的命名到底和中国哪个省会的命名重合了,我倒是没有记住,反正,我知道自己在青岛,在我们中国的大地上。这也算是在全球暴发新冠疫情之后,我储存青岛的别样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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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Idea From "Etudes Metro"—the Work of Pierre Schae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