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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村落》论乡村纪录片文化再现的新表达

2022-01-19石岩罗艳

新闻世界 2022年1期

石岩 罗艳

【摘    要】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使得乡村文化建设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近年来乡村题材纪录片对于激活乡村文化、唤醒乡村记忆起着重要作用。《中国村落》作为一部乡村主旋律纪录片,借助独特的视觉符号和微观的叙事结构,再现了具有浓厚历史底蕴、人文色彩的古村落文化,激发了人们对文化的自觉保护意识。这也使纪录片在中国乡村文化振兴中起到了示范作用。

【关键词】乡村纪录片;再现理论;《中国村落》

【基金项目】本文为新疆财经大学科研基金项目《高校微信公众号运营策略研究——以“青春新财大”微信公众号为例》(XJUFE2020K055)阶段性成果之一。

在费孝通看来,中国的基层社会是乡土性的。[1]乡村里的人口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孕育出了过往以高沉淀性和低流动性为特点的乡村文化。数千年的农耕社会奠定了乡村文化在中华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可以说,乡村是每个中国人的“精神乌托邦”。但随着近年来我国城市化进程加快,乡村逐渐成为一个“衰落”的文化意指和想象空间,村落正在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缩小城乡差距。[2]乡村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获得了重新发现与界定。作为乡村振兴的铸魂工程,乡村文化建设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乡村纪录片的创作开始呈井喷式发展。

随着互联网及5G技术的推进,不同的媒介此消彼长,乡村纪录片以其真实性、可读性、整体性和可持续性等特点有了更为广阔的生存领地,通过形式不断创新,逐渐成为文化再现的重要载体。乡村纪录片是以乡村题材为核心,以乡村、农业和农民为内容主体的纪录片,主要关注乡村改革、土地以及农民的命运等问题。[3]通过影像语言记录乡村社会,一方面让人们重新认知乡村的过去、现在及未来;另一方面唤醒“失落”的乡村记忆,建构文化自信。

纪录片虽然具有真实性、客观性的特点,但作为一种媒介,其主要功能依然是对现实对象的再现,而非直接复制。“再现”这一词语用来描绘如何把不同的符号组合建构起来,进而使复杂、抽象的概念变得有意义。这种意义实践是一个基本的认知过程,也是一个选择和构建的过程。斯图尔特·霍尔认为,事物本身几乎不会有一个单一的、不可改变的意义,文化参与者通过再现的实践运作赋予它们意义。文化并非单一、机械的计算机代码程序,它需要依赖意义才能发挥作用。

本文选取的影视样本《中国村落》是浙江广电集团和中国美术学院联合出品的电视纪录片,并且被国家广播电视总局评为“2019年度优秀国产纪录片”。该纪录片主要讲述了传统村落的生活、文化与历史,再现了具有磅礴生命力与创造力的新时代乡村文化。全片共有七集,分别为《如画》《建构》《家传》《望乡》《忙闲》《田园》《再造》,通过纪录片再现了中国当下古村落的民景、民俗、民风,唤起了人们心中共同的集体记忆与传承愿望。作为被国家主流媒体认可的优秀纪录片,《中国村落》为何要再现乡村文化?再现了什么样的乡村文化?其再现途径是什么?这些问题成为本文研究的缘起。

一、再现原因:语境与社会权利结构的诉求

(一)乡村振兴语境的诉求

物质的事物与行动只有在话语内才有意义并成为知识的对象,这是再现理论的本质。[4]福柯关于“真理”的话语的论述,阐明了意义为什么会被生产出来这一问题。福柯认为,在每一时期,话语所生产的知识的各种形式,及其客体、主题和实践,都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剧烈变化。只有在一种特殊的历史语境内,事物才成为某种“真实”。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建设美丽乡村成为国家的主要议题,也成为主要的历史语境。纪录片兼具视听语言和真实属性的双重优势,不仅可以对乡村振兴战略进行影像化的阐释,也能在乡村文化建设中发挥积极而重要的作用。

乡村纪录片《中国村落》在“乡村振兴”话语的规范下,将新时代乡村建设作为叙事主线,从物质、精神与行为三个层面叙述了中国乡村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为乡村振兴提供舆论支撑。在物质层面,《中国村落》着重讲述了全国各地的乡村建筑,无论是宗祠还是民居,这些乡村建筑一方面代表着乡村发展的悠久历史,凝聚着厚重的文化底蕴;另一方面也记录着当下人们为了建设美丽乡村挥洒的汗水。在精神层面,《中国村落》选取了在外务工的人們对故乡的乡愁与乡村家风传承两个案例,呈现出乡村振兴的历史语境下,中国乡村越来越注重精神文化建设的时代特点,同时表达出人们想要建设故乡的心愿。最后,在行为层面,《中国村落》一方面介绍了全国各地独具特色的乡村传统习俗,另一方面也讲述了乡村文化产业的发展历程,以此来回应乡村振兴的语境要求。

(二)社会权力结构的诉求

在福柯看来,权力不仅压制它想控制的东西,还审查与生产各种事物。也就是说,权力并非单指国家、法律,而是通过整个社会机体运作的生产网络。从公共领域到私人领域,社会权力结构深入于各个层次中,通过生产“真理性”的知识控制着社会实践。乡村题材纪录片的叙事内容虽然以现实生活为素材,但由于创作者的选择与加工,也可算作一种生产出来的知识,自然也受到社会权力结构的控制。

随着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坚持“四个自信”的提出,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乡村文化的关注热度逐渐上升。乡村纪录片有必要也有责任记录乡村发展变化,为乡村文化振兴提供精神动力。《中国村落》中每一集的内容都指向乡村开放多元、紧跟时代步伐的发展现状与人民安居乐业、精神富足的生活现状,正契合当下建设美丽乡村、提振文化自信的诉求。《中国村落》纪录片讲述乡村发展,较全面地展现了新时代中国乡村的文化创新与特色。

二、再现对象:历史底蕴与文化肌理的交融

(一)历史沉淀下的乡村图景

中国传统农耕文明延续了上千年,这造就了中国乡村具有着厚重的历史特性。纪录片《中国村落》中,几乎每一个乡村都拥有上百年的历史,该片将镜头对准了村落中的独特历史建筑与秀美山水,展现了历尽千年沧桑却仍生生不息的东方古典文化。如第一集《如画》中始建于北宋的安徽黟县西递村,距今已有950年的历史,主要由胡氏家族几十代聚居而形成的古村落在岁月的沉淀中别有韵味,青砖黛瓦的徽派民居和青山绿水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和谐画面。又如江西省婺源县的黄岭村,古老的徽派民居,在百米落差的岭谷错乱排布,户户支架晒物,眺窗像块画板,支架好比画笔,呈现出一幅幅民俗风情画。乡村纪录片通过再现农耕文明中保留下来的原始风景与村落建筑,使得历史沉淀下的乡村更具有厚重的生命力量,汇聚成当下独特的乡村图景。

(二)具有民族精神的村落文化

中国的村落,不只是一座座不同形制的建筑,更是一个地方文化、一种地方精神的物质体现。纪录片《中国村落》不单单是对于乡村风光的“搬运”,更是讲述了一系列具有生命温度与生活气息的村落故事,传递着乡土文明中地方独有的民族特色与精神。第三集《家传》以村落中自古发展至今的历史故事为叙事线索,向我们展示了村落中礼俗社会的沉淀与传承。安徽省歙县堂樾村所独有的牌坊文化向我们展示着“忠义节孝”的屹立不倒;浙江松阳石仓阙式家族那七千多份斑驳的旧契约,向我们诉说着古老村落坚守的信用;平遥古城人民经商而建的高层大院,向我们传授着做生意所需的“仁义礼智”之心。村落文化中的民族传统精神在一代代的传承中,逐渐内化为民风民俗,成为村民骨髓里的传统美德。在乡村文明逐渐被现代化工业进程淹没的时代中,纪录片中所保留下来并传播的文化符码与深刻的人文精神显得愈发具有感染力与震撼力。通过平铺直叙地诉说真实细腻的故事细节,使得古老的中华文明“活”在当下,唤起了观众心底最深处的“思乡”情感。

(三)新时代下保护乡村的文化自觉

费孝通在《人文价值再思考》一文中,认为“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特定文化中的人明白其文化的来历与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发展趋向,有助于加强人们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拥有适应新时代、新环境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5]可以说,文化自觉是文化主体实践的自觉,需要具有主体力量的人主动参与到文化建设当中去。乡村纪录片作为乡村振兴文化发展的一大路径,在传播乡土文化价值、增强群众的文化使命与自觉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中国村落》第七集《再造》中讲述了当下古村村民迁至山下、村落变为荒地的现状,但是一些“乡村守护者们”开始了乡村再造行动。比如余家富作为一名高材生,毕业后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浙江衢州市对坞村,通过将村落建筑改为民宿,使得即将消失的小村庄焕发了它新的生命。影片中还有很多人选择回到乡村,在保护村落原始特点的基础上寻找经济发展点,再造中国村落。一系列故事的再现让观众们看到乡村文化振兴的希望,乡村的价值在人们心中重新定义,人民文化自觉的使命感与责任感不断加深。

三、再现途径:多元化符号与独特叙事视角的结合

斯图尔特·霍尔曾经指出,世界的意义是经由不同的方式建构而成的,除了明确再现的对象外,理解和分析“如何再现事情、人物、事件和人际关系也很重要。”纪录片通常采用纪实的手法,在形式上不断创新影像技术,在内容上采用多元化的符号文本与独特叙事视角,形成了技术理性与人文精神的高度契合。

(一)符号运用:人物、景观、音乐传达表意功能

1、传统农民人物符号的再现

乡土村落中主要居住的是农民,现如今他们大多已经步入中年,具有艰苦朴素、传统守旧等精神要素。《中国村落》没有刻意地去刻画当下的村民形象,而是给人物以足够的表达空间,这使得许许多多鲜明的人物跃然纸上:陈苏厚副省长退休回到农村创办“农民香蕉合作社”,帮助家乡农民致富;姚南山放弃西班牙亿万资产,到浙江云和县与普通农妇结成夫妻;上海“知青”徐桔桔重返黑龙江逊克县山河村, 与村民探索共同致富之路。[6]村民们在街角处闲谈、在大树下乘凉,乡下老人温暖的笑容、儿童的嬉笑打闹都通过最真实细腻的镜头记录,向受众讲述着村落中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故事。通过具象表达,真实还原当下的农民人物符号形象,唤起了受众儿时的记忆与向往,展现了当下乡村的生活状态,成为了纪录片所独有的记录题材。

2、农村文明景观符号的再现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房子”代表的不仅仅是人们居住的物理空间,更是承载乡村文明的文化空间。乡村传统建筑作为极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之一,在媒介再现乡村文化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中国村落》中《如画》和《建构》详细地介绍了乡村的建筑特色与村落格局,例如依据八卦图而建的诸葛村、根据山势立体建造的山西李家村等。中国村落的建筑讲究因势象形,不喧宾夺主;依势造景,不横行霸道,影片中通过展现大量具有中国特色的民宅建筑,讲述其建筑与环境相协调的设计理念,暗含着人与自然和谐统一、天人合一的价值观。通过将古人历来的臻美追求贯穿其中,侧面表达了全世界人民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愿望,也为乡村纪录片的表达增加了深厚的文化底蕴与传播价值。

3、民族特色音乐符号的再现

如果说“真实”是纪录片的生命的话,“声音”则与画面一样为纪录片的真实性服务,承担着视听重要的表现功能。[7]《中国村落》配乐主要以中国传统乐器为主,音乐的韵律和故事的发展脉络相互契合,此起彼伏。在村落文化的介绍中,影片还拍摄了大量民族音乐的演绎,比如新疆白哈巴村民弹奏马头琴、侗族人民围坐在一起大唱民歌,让受众在声音的文化符号中深刻感受到了中华民族的历史与文化积淀。

《中国村落》中配乐共计9首,除去第7集,其余每一集结尾都配有一首片尾曲,剩余3首是整部纪录片共用的配乐。《我在老巷子等你》《种树》《嗷!》等配乐加入了中国传统乐器元素。《盘歌郎》《唱给天空听》《稻花魂》等曲目则以少数民族语言或是方言演唱。背景乐的添加提高了画面的感染力,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气息,丰富了叙事内容,在更深层的意义上凸显了中国乡村文化的民族性与多元性,呼唤受众所共有的集体记忆。

(二)叙事视角:微观视角建立情感联系

在新媒体语境下,纪录片不断突破以往形式固定化、内容说教化的创作缺陷,积极探索新的创作思想,建立纪录片叙事新维度,注入符合时代脉动节奏的新气息。为了更加全方面、多角度地真实再现中国村落的現实原貌,纪录片《中国村落》的创作者采用了从微观个体“人”切入的叙事视角。以故事亲历者为主线来讲述有关村落的个人点滴记忆,又或采访村落中的“意见领袖”讲述背后的历史故事。比如第三集《家传》中通过当地的村民讲述以文传家、以商传家、以仕传家的世家故事,将个人的亲身所感通过对话的形式表达出来,带有更深厚的感染力;通过采访致力于中国古村落保护的冯骥才先生,其专业性的讲解让我们感受到当下乡村文明传承的重要性与严峻性。以平易化、细腻化的叙事方式,带领着受众领略了有关村落的历史渊源与民俗风情,展现了中国乡村最原始的生活情态。从微观与细节处入手,往往能更加打动受众的内心,引发受众的情感共鸣,增添纪录片的文化内涵和记录价值。

结语

“从村落到城市,人类大约花费了一万年的时间,如果把这一万年比做一小时,中国直到最后的一分半钟才开始进城。有趣的是,只在城市里待了一分半钟的我们,很快开始怀念起刚刚离去却又挥之不去的,那如诗、如画、如意的中国村落。”这是纪录片《中国村落》的开篇词,乡村就像一座“乌托邦”,寄存于每个中国人的血脉中。但是城市化让现代人对于乡村文化的记忆逐渐模糊,甚至只残留了“伤痛乡村”的片面印象。时至今日,重新认识乡村文化成为一个重要的课题,《中国村落》所带来的具有启发性、客观性的时代景观,则为再现乡村文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表达。

作为一部极具历史底蕴与文化内涵的纪录片,《中国村落》在乡村振兴的历史语境和社会权利解构的诉求中产生,通过独特的符号组合与叙事结构再现了历史悠久、人文气息浓厚、具有文化自觉性的乡村文化。但未来如何保护和利用现在还存在的乡村文化,如何充分发挥纪录片在乡村振兴各项事业发展中的现实作用,值得我们持续关注与探索。

注释:

[1]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07.

[2]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17-10-28.

[3]刘忠波.乡村振兴视角下乡村纪录片的文化使命和审美观照[J].中国电视,2020(07):6-11.

[4]斯图尔特·霍尔.表征:文化表征与意指实践[M].徐亮,陆兴华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07.

[5]费孝通.费孝通文集第十四卷[M].北京:群言出版社,1996:196

[6]宓鑫君.新媒体语境下主旋律纪录片的影像审美与创新——以系列纪录片《中国村落》为例[J].当代电影,2019(05):47-50.

[7]梁佳敏.乡村题材纪录片中影像符号的挖掘与呈现[D].山东师范大学,2021.

(作者:石岩,新疆财经大学硕士研究生;罗艳,新疆财经大学副教授)

责编:项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