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装”装帧工艺设计与再现——以牡丹主题的龙鳞装为例

陈怡 刘斐越 刘敬 吴光远

（齐鲁工业大学〔山东省科学院〕轻工科学与工程学院，山东 济南250353）

书籍承载着人类的智慧，作为一种最主要的传播文化思想的载体，书籍装帧方式的演变同样体现着中华文化的发展。“龙鳞装”作为中国历史上曾存在过的独有的一种书籍装帧方式，由于制作方法的特殊性和一些历史性原因，其最原始的制作方式已经失传。随着科技的发展以及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重视，许多学者开始研究这种已经失传的书籍装帧工艺，基本还原了龙鳞装的设计与制作方式。但是现今市场上的书籍还是多以“洋装”书籍为主，龙鳞装的制作由于其复杂性，并没有普遍应用于自动化制作领域并进入大众的视野。龙鳞装作为一种古老的书籍装帧方式，与现代书籍比较它也毫不逊色，并且更具文化古朴之韵，能给读者带来视觉和触觉上的享受，值得被再一次推上历史舞台。

1 重现龙鳞装的价值

1.1 历史价值

装订与印刷对于书籍来说是密不可分的两道重要工序，印刷术的起源以及技术的各种演变对书籍内容知识的传播起到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但装帧方式的演变、技术的改进对书籍的保存作用亦不容小觑，一本书籍或者一卷书画得以千百年流传下来并保持卷面的整洁如新，其装订装裱加固技术功不可没，从书画界中流传的“三分画七分裱”也窥见一斑。古代书籍装帧在充分考虑生产制作工艺和承印材料性能的基础上，随着社会文化和艺术设计的发展而变化。因此，针对不同时期装帧方式的研究对于了解不同历史时期人们的生活习惯以及文化发展提供了重要参考。

龙鳞装是一种中国古代所特有的书籍装帧方式，它是对卷轴装的良性改进，更是一种全新的装帧方式。龙鳞装盛行于唐代中期，止于宋代。唐朝律诗对诗歌韵律有了非常严格的要求，按字音分韵排列用于查找韵字的韵书得到了快速发展和流行。作为卷轴装书籍的韵书其内容都在同一张纸上，卷轴随着内容的增多而变长，翻阅、查找十分不便，于是人们将“书页”融于卷轴，龙鳞装应运而生，此种装帧方式与原来的卷轴装相比，其低成本优势和便捷性优势非常明显，在当时很快盛行起来。现存的《刊谬补缺切韵》充分体现了龙鳞装的优势，避免了卷轴装存在不便翻阅等问题，为书籍装帧设计的发展起到了推进作用[1]。作为中国装帧文明的优秀代表，龙鳞装曾在中国历史上绽放光彩，在书籍装帧工艺方面起到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源远流长。龙鳞装书籍卷起时与卷轴并无差异，但舒展开后，书页层叠，如龙鳞般鳞次栉比，极具观赏性，反映出中国优秀传统工艺和东方文化神韵，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更是中国“工匠精神”的体现。

1.2 形式美感

龙鳞装手卷卷帙装订精美，外观形式上新颖独特，将卷轴与书页结合起来，既有卷轴装的美感，内附的书页又克服了卷轴装书写量少的不足。卷起时，外观与卷轴无异，多为丝帛外表，精美华丽。展开时，书页层层展开，鳞次栉比，排列有序，形似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龙鳞（图1）。现今对于“龙鳞装”工艺的还原中，针对龙鳞装书页按一定距离依次排列的特点，在书口处加入了国画元素，使卷轴展开时呈现一幅立体的画卷，并应用这种印刷装帧工艺来再次展现一些优秀的艺术作品。文章利用现代印刷技术对龙鳞装装帧再现，既是向大家展示龙鳞装这种传统技艺，促进其展现出新的生机与活力，也是为了丰富现代的书籍设计形式，为现代书籍装帧设计提供更多选择。这并非是一个古老的东西，反而是带有某种当代艺术和装饰特性的一件作品，甚至可能是未来书籍该有的样子——因为它的构造方式是一种多维度或多空间重现的存在[2]。

图1 龙鳞装《摩诃般若波罗蜜心经》

2 设计排版工艺

2.1 内容选取

牡丹在中国有着悠久的种植、观赏、文化历史，牡丹文化得到发展传播。牡丹自被人们发现并开始引种之后，逐渐发展为“牡丹文化”。牡丹文化与龙鳞装一样，同样盛起于唐代，是中国民族优秀文化的一部分，它见证了华夏文明发展的历史，具有非常重要的文化观赏价值[3]。牡丹色泽靓丽、外形典雅以及它具有的美好寓意和文化内涵，使它在工艺文化领域也占有一席之地。作为同样盛起于唐代的牡丹文化，在龙鳞装手卷的制作时选择“牡丹”为主题，选取牡丹的国画以及诗词为内容，制作一本关于牡丹的龙鳞装书画集。

随着信息网络的发展，许多行业都走向数字化，国画也不例外。电脑绘图软件的兴起和壮大使国画也不拘泥于单一的手绘形式，产生了数字国画[4]6。数字国画是用电脑绘图，图像的分辨率更易于把控，相较于传统手绘，数字国画一次定稿，可无限次数使用，原作品不会因印刷而损耗，更加能够保证大批量生产龙鳞装产品的品质稳定性。数字国画与宣纸印刷结合，利用现代印刷技术再现龙鳞装制作，既结合了现代技术精准的特点，又能体现传统国画的艺术性，这是一种传承历史又贴合时代创新发展的形式，使国画这门艺术以更加年轻的方式被人们所欣赏和学习。

文中图画选用牡丹数字国画，相比于传统国画作品的印刷复制，数字国画的印刷省去了图像采集方面的工作，不用担心原稿采集精度以及相机或扫描仪与电脑之间色彩转换方面的影响。因此，数字国画复制工艺相较于传统精美书画的复制工艺来说不那么复杂，所以在价格方面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也好接受一些，在市场上更易普及。不过数字国画拥有更多的色阶，因为它是在电脑上作画，不受实际纸张、墨水、环境等现实条件的限制，能够表现出更多现实中笔墨所表现不出来的色域和细节。但数字国画通过印刷输出时，极易丢失一些阶调层次，尤其是亮调[4]9。因此在印刷时尤其要注意浅色晕染部分的输出是否达到目的效果。

2.2 排版设计

龙鳞装书以卷轴作为底，因此卷起时外观还是卷轴模样，但是内部却是类似龙鳞一般层叠排列，故称为龙鳞装。龙鳞装的书口处还加入了连续的图画，使整本书展开时呈现一幅连续、立体的图画，给读者带来视觉上的美妙体验。书口的连续图案的设计既是龙鳞装的亮点，也是制约古代龙鳞装发展的一大难点。由于古代生产工艺的限制，唐朝的雕版印刷方式很难保证书口图案的连贯性与完整性，文中的排版设计借助现代图像处理软件则可以轻松地解决这一难题。书口图案选择长幅的牡丹画，内页为单朵牡丹国画与一句诗词交替排列。下面将根据龙鳞装的特点进行书页内容结构的排版设计。

书除去扉页外，共有24张内页。在内页的设计过程中，使用Adobe Photoshop图像处理软件（图2）对首页、中间页和末页的页眉、页脚、粘贴处、书口图案进行排版。针对书口处的图案排列，使用Adobe Photoshop排版时，根据卷轴最终的纸页数与尺寸，直接将一幅完整的图片切割裁剪成需要的份数，这就保证了在最终成品书口上形成连续的图画的连贯性与完整性。具体操作上首先对单张书页进行排版设计，然后对书页进行拼接以适应长卷印刷。由于现有的卷筒纸幅面宽约为1 000 mm，书页拼接后高度为311 mm，因此将拼接书页分为3份，排版在一张纸上，以节约纸张。

图2 首页、中间页、末页效果图

书页结构设计，页眉和页脚高度设定为15 mm；版心的宽度为160 mm，高度为311 mm；粘贴处宽度为15 mm；书口图案的宽度设定为15 mm，为了防止装帧时的偏差，导致画卷展开时露白的不连续现象，设计图案重合部分出血1 mm，因此书口图案实际宽度为16 mm。龙鳞装书籍设计选取的书口图画总长为520 mm，除去首页160 mm宽，将剩余部分均分为宽度为15 mm的23份，每一部分书口图画裁取时多裁取1 mm，其中正面书页（以自左向右翻阅为正）右侧的图案向左多截取1 mm，反面书口图案向右侧多截取1 mm。在书口长图的末尾设置7.5 mm的空白，表示图画到此结束，不会显得突兀（图3）。

图3 书口处出血设计

由于采用长卷连续印刷，所以设计时将每一页都进行拼接，卷筒纸宽度约为1 000 mm，因此将拼接书页分为3份，排版在一张纸上，以节约纸张（图4）。

图4 整体排版最终效果图

3 印刷装帧工艺

3.1 纸张选择

纸的选择对于龙鳞装的装帧方式也尤为重要，不同种类的纸张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表面纹理与性能，将纸张的特点与装帧方式完美结合，才能达到更加惊艳的效果。宣纸的物理特性和纹理结构使其能够呈现国画晕染效果[4]16-25，因此选择宣纸。宣纸具有洁薄细致柔韧、不易破损、触感柔软润滑、细腻平和、有着较好的着色力等特性。宣纸分为生宣、熟宣、半生半熟宣等种类[5]。生宣白净如玉，而熟宣经过加工，则可以呈现颜色众多的样式，有青色、品红、黄色、黑色等。就龙鳞装而言，其特点是卷起时与卷轴无异，展开时似龙鳞、似旋风。生宣质地棉韧、轻灵，不易褶皱，卷起收藏后相较其他材质的纸张，更容易恢复平整，且对折处相对不易破裂，而熟宣或者半熟宣的纸张都容易留下痕迹，难以恢复平整，因此生宣最能满足“龙鳞装”这一特色。另外，由于生宣纸薄易渗墨，所以每张书页都是由一张宣纸对折而来，防止纸张一面的书画影响到另一面。宣纸与龙鳞装装帧方式相互结合，风格完美一致，不仅展现了龙鳞装的独特魅力，更发扬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

3.2 印刷方式

龙鳞装手卷印刷制作面临的另一难题便是在宣纸上的印刷，这是古今印刷时都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宣纸不同于其他纸，它的轻灵柔软、质薄通透是优点同时也是印刷时候的难点。由于宣纸的纸张特性，印刷压力直接影响宣纸印刷质量，而无论是古代的雕版印刷还是现代传统的印刷设备都需要对承印物施以一定的压力才能够上墨，这就会使得龙鳞装的内容出现透印甚至纸张破损；宣纸的质薄通透也使得纸张的输送无法采用普通的气动方式，容易吸起多张纸或者出现纸张破损现象；一般在宣纸上作业的艺术形式都需展现水墨韵味，这也意味着印刷采用的油墨是水性油墨，同时宣纸是中性或弱碱性，油性油墨在空气中氧化，容易产生酸性物质，会加速印品的老化，不利于长期保存；再者，宣纸容易掉毛，在印刷过程中要考虑设备的除毛功能[6]。

基于印刷中宣纸存在的上述特性，结合目前在市场上流通的几种国画宣纸常见的印刷方式[7]，最终采用数字喷墨印刷。随着科技的发展，印刷工艺和流程都逐渐数字化。在艺术品仿真复制方面，数字微喷技术在印刷速度和色彩复制精度上都表现出了更加卓越的效果，更能满足人们对于印品质量的要求。喷墨印刷是一种计算机直接控制输出的技术，即可通过计算机直接将图文信息发送并控制喷墨印刷设备进行印刷，无需制作印版，无压力、非接触，可以使用水墨且喷墨打印设备色域更广，阶调再现性好，在国画水墨浓淡表现上也比其他方式的印刷设备表现出色，能够很好地再现国画的艺术魅力[4]10-12。数字喷墨印刷的这些特点完美地解决了龙鳞装纸张在印刷方式上所面临的难题，使得龙鳞装产品具备了批量生产的条件。样例印刷使用的是佳能Canon imagePROGRAF iPF8300大幅面打印机。

3.3 色彩管理

随着数字时代的发展，印刷行业也迈入数字化，印刷工艺流程也由传统的人工操作逐渐向数字生产和管理过渡。印刷包括印前处理、打样、印刷和印后加工，最后形成印刷品。不论是哪一种印刷方式，由于不同承印材料呈色能力的不同以及不同设备颜色表现力的不同等原因，导致每一道环节中所呈现的图像颜色总是会存在差异，因此为了保证印品颜色的准确性，印刷过程中少不了规范化的色彩管理，数字印刷尤其如此。数字印刷利用色彩管理技术，对整个印刷过程进行规范化，确保龙鳞装颜色信息再现的一致性[8]。传统的印刷流程中，主要依靠有经验的技术工人，通过人眼的观察凭经验进行色彩的调整，不仅生产效率低，且印刷质量也不稳定，并没有统一的色彩转换标准和专业的色彩管理方法。随着人们对于印刷品色彩准确度和精确性要求的不断提高，传统的人眼观察法已经不再适合当今的生产要求。因此本文借助现代印刷色彩管理技术来对龙鳞装产品的色彩进行控制，以保证最终成品的色彩准确性。文中的牡丹书画图均采用数字国画文件，由于不同设备和承印物颜色呈现能力不尽相同，即使同一图像的同一色彩在不同设备间会呈现不同的颜色，为了保证不同设备之间颜色传递的一致性，在进行印刷之前，根据宣纸特性建立数字印刷机的ICC特性文件，来保证印刷品质量的稳定性。此外，每个设备都有其固定的颜色再现范围，即色域。当图像从一个色彩空间转换到另一个色彩空间时，一些在源设备能够呈现的颜色却不能在目标设备中得到复制。如显示器采用的色彩显示模式是基于色光加色法原理的RGB模式，而印刷机采用的则是基于色料减色法原理的CMYK模式。RGB色彩模式的色域比CMYK的色域更加广泛丰富，因此将显示器上显示的图像直接通过印刷机打印输出时，总是会出现颜色失真现象，造成色彩偏差。如何使色域外的颜色能够精确映射到色域内成为色彩管理的关键。为了展现牡丹的艳丽色彩，在色彩管理过程中，选用国际色彩联盟（International Color Consortium）定义的4种再现意图中的饱和度优先匹配法[9]来保证龙鳞装印刷成品的色彩视觉再现效果。

3.4 装帧制作

由于纸张长度限制，本文选择将图像原稿按照同等长度切分为3份，分别印刷，印刷完成后裁剪好，并将每一张连接长页都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粘贴处和每一页衔接处进行正反对折，然后使用固体胶棒对书页进行粘贴。具体粘贴方法为：首页只有牡丹字样的书页全幅粘贴在卷轴左侧底纸上，然后将第二页（即对折的两张纸）翻到左侧，将第一个粘贴处紧接于首页粘贴到底纸上；再将第二页书页左翻，第二个粘贴处紧接第一个粘贴处粘贴于底纸上，以此类推，最终末尾只有牡丹字样的书页紧接最后一个粘贴处边缘全幅粘贴于卷轴底纸右侧。最终这本以牡丹为主题的龙鳞装书籍制作完毕（图5）。在制作过程中根据实际，将书页进行合并，使书页之间共用粘贴处，实现龙鳞装书页的长卷印刷，与传统的龙鳞装制作时的单页印刷相比，在印刷机上一次性即可完成所有内容的印刷，提高了印刷效率，节约了纸张。

图5 成品图

4 结语

文章比较了古今龙鳞装手卷的设计排版与印刷装帧工艺的异同，并以牡丹主题的龙鳞装为样例展示了完整的设计和制作流程。文章主要创新之处在于使用现代印刷技术，将龙鳞装的制作流程化、数字化、标准化，论证了现代印刷技术与工艺的发展，使得龙鳞装产品的批量生产具备了现实条件。同时，在工艺制作中加入了色彩管理，克服数字图像文件印刷时遇到的跨媒体色彩失真问题，使整个龙鳞装工艺流程更加完整和完善。

龙鳞装工艺的研究及再现，为市场上正面临着电子读物猛烈冲击的纸质图书守住市场份额，提供了一种新的破局方案[10]，同时对满足人们日益多样的个性化设计要求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具有良好的商用前景，也让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这一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古老工艺重新登上历史舞台，焕发生机活力。这也启示更多的设计者从中国传统工艺中寻求新的设计灵感，来应对当今多样化的设计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