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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的影响效应
——基于双重差分模型的实证检验

2022-01-18刘珊珊

华东经济管理 2022年1期
关键词:福祉倡议民生

刘珊珊

(浙江工业大学 经济学院,浙江 杭州310023)

一、问题提出

在世界政治经济发展新形势下,以主权国家为基石的国际体系所隐含的强权政治逻辑与现代技术、资本发展所需的全球合作之间产生冲突,使得世界出现发展赤字、和平赤字和治理赤字等问题,而中国的经济崛起成为全球政治经济关系的最大变量[1]。在这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中国正尝试改变零和对抗的博弈逻辑,从传统中国“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的理想中汲取智慧,为全球治理体系注入新的可持续发展理念。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新主张,倡导以合作共赢为核心构建新型国际关系。2013年,由中国首倡、推动的国家级战略“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以下简称“一带一路”),向世界宣告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积极承担推动全球治理范式重构的责任与担当。

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成为国际社会最受欢迎的公共产品。从图1可以看出,2009—2018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增长趋势要显著高于非“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尤其是自2013年起,“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指数从51.56增加至53.61,拟合曲线系数达到0.293 9,与非“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存在较为明显的分化。诚然,此变化可能归因于各种因素的组合,是否有“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所做出的贡献还亟待进一步的理论逻辑梳理和实证检验。

图1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非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趋势

“一带一路”倡议是否真正有利于促进沿线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进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其内在机制是什么,是否存在异质性的促进效应?如何更好地推广“一带一路”倡议?已有研究多停留在对“一带一路”倡议、可持续发展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描述、解读和理论阐释上,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效果没有足够的重视,更没有发展出可以评估“一带一路”政策效果的理论分析框架和指标体系。“一带一路”倡议框架的具体做法很难做到放之四海而皆准,需将国内制定的政策与参与国国家发展规划相对接,使得“一带一路”倡议被参与国政府和民众接受[2]。遗憾的是,鲜有文献就“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与民生福祉改善政策效果的异质性和动态效应展开探讨。

鉴于此,本文尝试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有益探索:①对“一带一路”倡议政策效应的评估,应跳出对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FDI、OFDI或进出口贸易等影响的窠臼,从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视角为“一带一路”倡议何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经验证据。“一带一路”倡议与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在愿景、行动诸多方面存在契合之处,将两者对接有助于增强“一带一路”倡议的权威性和国际认同度,同时也能提升参与国的国际站位,坚定其他国家的参与信心。②借助DFSR理论模型,构建“‘一带一路’政策驱动/机制保障——沿线国家经济、社会、环境反应状态/运作能力——政策结果/目标实现”的三维系统评价理论框架和指标体系。③整合盖洛普世界民意调查、世界银行、全球治理指数等重要数据库,得到共同涵盖关键指标信息的152个国家数据,运用双重差分方法(Differ⁃ence in Difference,DID)从事后分析视角准确识别“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的促进效应,并尝试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分类处理,考察“一带一路”倡议政策效应的异质性、动态变化趋势及作用机制。本文回应了部分西方国家将“一带一路”倡议视为中国版“马歇尔计划”的政治质疑,并为我国政府优化“一带一路”倡议提供决策依据。

二、文献述评与理论框架

2015年9月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上,联合国全体会员国一致通过《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目标(下文简称“SDGs”)。“SDGs”从经济发展、社会包容和环境可持续3个维度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设定了宏伟目标。“一带一路”的加强政策协调、设施联通、实现贸易畅通、金融一体化和人文交流5大支柱与“SDGs”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因此被视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重要抓手(刘伟和王文,2019)[1]。德国社会学家斐迪南·滕尼斯认为,“共同体”代表成员之间共享观念、认同、价值观的融洽生活方式。增进世界各国的民生福祉,不仅是“一带一路”倡议积极响应各方利益诉求、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理念的成果与目标,更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维度。

“一带一路”倡议的纲领性文件《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明确提出,中国与沿线国家要从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等“五通”领域展开重点合作,其中经济贸易和基础设施建设是优先合作领域,这与“SDGs”从经济发展、社会包容和环境可持续3个维度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设定的17个宏伟目标相对接。“一带一路”倡议与“SDGs”理念相通、目标一致,相互对接有助于中国与沿线国家增信释疑[3]。

(一)“一带一路”倡议与可持续发展

关于“一带一路”倡议与可持续发展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一带一路”倡议与“SDGs”对接的研究。朱磊和陈迎(2019)[4]从对接的内涵、目标和实现路径三方面着手,认为通过实现两者在理念、领域和机制上的对接能够增加全球优质公共物品供给,助力“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落实可持续发展目标;薛澜和翁凌飞(2018)[2]认为,由于“SDGs”指标繁多,且存在大量重复现象,很难对各个目标的数据进行收集、度量和监测,执行中存在巨大资源缺口,使联合国“SDGs”的实施面临巨大挑战,由中国首倡的“一带一路”为推进“SDGs”提供了重大的历史机遇;Shao等(2018)[5]认为,“一带一路”有助于促进大规模跨国高速铁路建设;Peng等(2018)[6]运用大数据构建CCPE综合评价模型,对海上丝绸之路港口竞争力进行综合分析发现,中国21世纪海上“一带一路”包括对国际港口基础设施的投资,对于有效引导港口资源流动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是“一带一路”背景下,对中国与沿线国家(地区)合作项目可持续发展能力、现状和挑战的研究。相关文献包括对中蒙矿业(张文娟,2016)、中拉农业(张宇和杨松、2019)、中欧班列(贺丹和李文超,2016)、国际物流网络重构(Sheu和Kundu,2018)、亚欧航运服务网络(Li et al.,2018)、环境合作治理(王鑫静等,2019)等可持续发展问题的研究[7-12]。

(二)“一带一路”倡议与人类命运共同体

目前国内外学者关于“一带一路”倡议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讨论主要从以下三个角度展开:①“一带一路”倡议的理论内涵是什么。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一带一路”倡议以“共商共建共享”为理念,旨在促进沿线国家和地区在各领域的深度融合,弥补既有全球治理体系的不足,进而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夏先良,2017)[13];二是倾向于从地缘政治视角审视“一带一路”,将其视为中国版的“马歇尔计划”(金玲,2015;Fiezzi,2015)[14-15]。②关于中国为什么要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有学者认为,“一带一路”倡议有利于解决中国日益过剩的产能,减少区域经济发展非均衡和国际关系的不确定性,助推中国经济结构的改善和经济长期增长,帮助中国走出“中等收入陷阱”(张良悦和刘东,2016)[16];部分西方学者则认为,中国意图通过“一带一路”扩大与发展中国家的联系,获取全球资源以应对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及“一带一路”倡议背后实际上是中国试图打破美国霸权寻求全球领导地位,增强其国际影响力(雅各布·斯托克斯,2015)[17]。③关于“一带一路”倡议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现路径与相关机制研究,大多从经济合作的视角展开。“一带一路”倡议通过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五通”的包容性发展理念唤醒与周边国家的共同历史记忆、促进与沿线国家的人文交流、挖掘彼此之间更多的文化认同,进而构建全方位多领域相互融合的命运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吕越等,2019)[18]。

(三)理论分析框架

由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UNCSD)和联合国政策协调与可持续发展部(DPCSD)于1996年共同提出的“驱动力(Driving Force)—状态(State)—反应(Response)”模型(DFSR),构建了反映可持续发展各项指标动态特征的评价体系。DFSR模型从经济、社会、环境和制度方面为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广泛接受的指标体系参考。该模型的优点在于能够清晰地展现各指标间的理论逻辑关系而得到广泛使用[19]。基于此,本文借助DFSR理论模型,构建“‘一带一路’政策驱动力/机制保障—经济、社会、环境反应状态/运作能力—政策结果/目标实现”的三维系统评价模型及相关指标体系,具体如图2所示。尝试从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视角,对“一带一路”倡议何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应然逻辑和具体路径进行深入探讨。

图2 “一带一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评价模型

在图2系统评价模型中,本文将“一带一路”倡议视为政策驱动力要素,“五通”为“一带一路”倡议能否顺利实施提供了机制和保障。经济、环境、社会分别代表系统良好运作的硬件基础、条件和能力,该系统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最终目标。在系统的组成部分中,将可持续发展水平和民生福祉两个指标作为衡量“一带一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结果变量,对各国经济发展、社会包容和环境可持续性的评价主要体现了“一带一路”倡议对系统可持续发展现状和能力的影响,并尝试将相关维度作为关键中介变量,以检验“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的作用机制,进而探究“一带一路”项目能否和谐、可持续地融入沿线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以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

三、模型、方法与数据

(一)模型构建

由于全球经济体中是否属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及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前后存在双重差异,因此可将“一带一路”倡议视作一项准自然实验,使用DID方法从事后分析的视角准确识别“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的促进效应,为“一带一路”倡议何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经验证据。模型构建上,借鉴鲍洋等(2020)[20]的做法,设计时间和国家双向固定效应的双重差分基准模型:

其中:Yit为被解释变量,选取各国的可持续发展水平SusDev和民生福祉Well-being两个指标作为“一带一路”倡议政策效应的结果变量;下标i和t分别代表第i个国家和第t年;γt代表时间固定效应;μi代表国家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treati为处理组别虚拟变量,如果该经济体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则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postt为处理时间效应虚拟变量。由于“一带一路”倡议是在2013年提出,本文根据中国一带一路官方网站公布的以2018年3月为截止时间,对是否与中国政府签署共同建设协议、谅解备忘录或者高层领导人是否公开宣布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情况进行赋值,如果该经济体在2013年当年或之后响应“一带一路”倡议则赋值为1,否则取值为0。BRIit为处理组别与时间效应虚拟变量的交互项,也是本文的核心关切变量。系数β1的估计值代表了“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及民生福祉改善的净效应,如果该倡议有效促进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水平和民生福祉的改善,系数β1应该显著为正。

Control为其他控制变量,包括基础设施、就业、健康、教育、治理水平等,并将经济发展(Economic)、社会包容性(SocInc)、环境可持续(Environment)变量作为关键中介变量,检验“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的作用机制。“SDGs”包括17个大项的总体目标和169个分项具体目标,集中反映了当前人类社会发展面临的最亟待解决的问题,而基础设施(Infrastru)、就业(Employ⁃ment)、治理(Governance)、健康(Health)、教育(Education)指标无疑是世界各国的普遍关切,不仅是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维度,更是民生福祉改善的基础和保障。

(二)数据、变量和描述性统计

本文整合盖洛普世界民意调查(Gallup World Poll,GWP)、世界银行、全球治理指数、社会发展指数等权威数据库共同涵盖的全球152个国家(地区)2009—2018年时间窗口内的关键指标信息。其中,可持续发展水平由波士顿咨询公司研发的可持续发展指数加以衡量,民生福祉变量由GWP数据库中的全球国民幸福指数来衡量,这一数据的有效性已在Waldo(2020)[21]的研究中得以证实。由于原始数据采用了不同的衡量尺度,本文基于综合指标评价方法,运用Minmax标准化方法,将每个国家数据集特定年份对应指标的最大值减去该项指标原始数据的最小值后进行归一化处理。然后按照0(152个国家中的最低分)至100(最高分)的统一标准分别计算各个维度对应的分值,以保留原始数据间的相对距离,使各指标之间具有可比性。为了减小遗漏变量偏误,本文还控制了其他可能影响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因素。所有变量的详细测度、数据来源及描述性统计见表1所列。

表1 变量含义、测度及数据来源

从表2可以看出,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非沿线国家在可持续发展水平方面并不存在显著差异,而在2013年之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可持续发展水平要显著高于非沿线国家,这与图1结果是一致的;民生福祉方面,“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总体虽然低于非沿线国家,但呈上升趋势,而非“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民生福祉水平相比于2013年之前却有所下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水平和民生福祉的提高是否得益于“一带一路”倡议的政策效果,有待于进一步的实证检验。

表2 “一带一路”沿线与非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差异

四、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路”倡议、可持续发展、民生福祉三者间的关系,本文借鉴温忠麟等(2014)[22]提出的中介效应依次检验方法,对可持续发展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比较加入控制变量后的列(4)-(6)回归结果发现,在列(6)引入SusDev变量后,该变量系数依然显著为正,模型R2从0.088上升至0.106,而BRI变量对民生福祉的显著改善效应则从0.167下降至0.148,表明SusDev在“一带一路”倡议与民生福祉关系中发挥了显著的“桥梁”中介效应,即倡议通过提高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水平进而对沿线国家民生福祉产生增益效应。基准回归结果表明,“一带一路”倡议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可持续发展观,是增进民生福祉、促进天下大同的世界文明观。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二)平行趋势和动态效应检验

采用双重差分方法的一个重要前提是要满足平行假设,即假设不存在“一带一路”倡议这一政策影响,处理组与控制组只有相同的变化趋势。本文借鉴Ferrara等(2012)[23]的做法,将“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前3年至后5年的年份虚拟变量作为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并将其回归系数及其95%置信区间绘制如图3所示。由图3可见,2013年之前回归系数置信区间穿过y=0水平线,表明估计结果不显著,即处理组与控制组在“一带一路”政策实施前变化趋势是一致的。这一方面说明样本通过了DID估计方法所需的平行趋势检验,另一方面佐证“一带一路”倡议的确有助于促进沿线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的结论。

图3a中,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不断推进,Sus⁃Dev回归系数不断变大且显著,说明“一带一路”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的影响有滞后性。在沿线国家响应“一带一路”倡议后5年中,“一带一路”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的显著增益效应从0.147上升至0.180。动态效应检验结果进一步表明,“一带一路”倡议与“SDGs”在愿景、行动诸多方面存在契合之处,“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能够有效促进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

图3 平行趋势和动态效应检验结果

图3b显示,“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民生福祉的增益效应在政策实施后的前3年效果最为显著,而在第4和第5年后,“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民生福祉增益效应有所下降,政策效果下降的原因可能与沿线国家领导人换届、政局动荡、政策执行力度下降有关。因此,要实现“一带一路”倡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长效机制,必须处理好与沿线国家关系,以参与国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为根本目标,进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命运共同体。

(三)异质性检验

考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地理位置、经济发展水平和文化背景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本文尽可能对相关维度差异导致的异质性展开分析。

1.地理位置的区分考察

“一带一路”倡议贯穿欧亚大陆,东连亚太,西接欧洲,南通非洲与拉美。从路线和运输方式上看,“一带一路”实际上可以划分路上“丝绸之路经济带”(即“一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即“一路”)。根据“地理学第一定律”,所有事物都与其他事物相关联,但较近的事物比较远的事物关联度更大(Tobler,1970)[24]。地理距离一直是国家间交流、投资和贸易的重要影响因素,而且距离越近的国家联系越密切。因此本文借鉴戴翔和杨双至(2020)[25]的做法,先识别并界定海上与陆上丝绸之路以及邻近与非邻近“一带一路”国家,再进行分样本回归,结果见表4所列。

表4 海上与陆上丝绸之路以及邻近与非邻近国家的区分考察

表4显示,“一带一路”倡议对“一路”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的促进效应要明显高于“一带”国家。相比于非邻近国家,倡议对邻近国家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的促进效应更大。这一差异性估计结果与吕越等(2019)[18]对“一带一路”倡议投资促进效应的评估不谋而合。异质性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海上比陆上丝绸之路在交通运输和贸易方面更具优势,“一带”沿线国家主要包括相对比较落后的中亚、西亚及非洲东海岸国家,经济基础相对薄弱,“一带一路”倡议的促进效应存在时滞性;另一方面,我国与邻国在设施联通、政策沟通、资金融通等互联互通方面对接更融洽、地缘政治风险更小,因此“一带一路”倡议对邻近国家的促进效应更显著。

2.经济体类型的区分考察

通过参考李建军和李俊成(2018)[26]的做法对经济体类型进行区分考察,结果见表5所列。表5显示,“一带一路”倡议对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市场经济体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的促进效应比发达经济体更为显著。“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使得长期处于经济“凹陷地带”的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市场经济体获得发展机遇,中欧班列、亚投行、丝路基金、境外合作园区等众多项目围绕“一带一路”建设落地开花。以中巴经济走廊为例,截至2018年底,走廊框架下已启动及建成项目19个,总投资接近200亿美元,能源领域投产运营项目的总装机量达34万千瓦,可满足860万户家庭用电需求。如果把“一带一路”比作助力沿线国家和地区实现经济腾飞的翅膀,那么资金融通就是贯通双翅的血脉经络。随着《“一带一路”债务可持续性分析框架》的发布,融资合作中心、丝路基金以及亚投行等多边金融机构的成立,拓展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金融合作空间,加强了金融合作机制对接,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广大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市场经济体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庞大的资金需求缺口,进而对这些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产生增益效应。而西方发达国家目前对“一带一路”建设依然存有疑虑,“中国威胁论”“资源掠夺论”和“人口威胁论”等谬论依然在西方个别国家存有市场,因此,“一带一路”倡议对发达经济体国民幸福感的促进效应尚未显现。

表5 经济体类型的区分考察

(四)机制分析

表6列(1)-(3)依次汇报了“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经济发展、社会包容性和环境可持续性的影响。可以发现,“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对沿线国家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最为显著。中国发展得益于世界经济,也正在无私回馈着世界经济。“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激活世界经济和重塑世界经济新秩序的重大创新与具体行动。列(3)显示,“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提高沿线国家的环境可持续性。朱磊和陈迎(2019)[4]研究认为,“一带一路”倡议通过绿色金融工具识别和预防投资前景与风险,对促进清洁能源技术和基础设施的持续发展效果显著。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同样表示,“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增强沿线国家应对气候变化的能力。通过建立“一带一路”协调与绿色发展机制,推动沿线各国贯彻落实巴黎气候变化协议,打通“一带一路”能源生产国与消费国对话渠道,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促进世界经济和环境可持续发展。

然而,表6列(2)中“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社会包容性的促进效应并不显著。当前世界经济正处于严重分化、分割和失衡的状态,“逆全球化”思潮暗流涌动,民粹主义、单边主义和孤立主义盛行,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绝大多数为发展中国家,在世界经济中处于不利境地。列(4)显示“,一带一路”倡议能够显著促进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倡议将“设施联通”设定为优先领域和首要目标,这与“SDGs”第9项目标“建设坚实的基础设施”高度一致。中国通过“一带一路”倡议促进了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和经济发展,改善由于全球经济衰退所导致的公共产品供应不足的问题,打消各国的疑虑和误解。

表6 作用机制检验结果

(五)稳健性检验

1.随机抽取实验组的安慰剂检验上述估计结果的可信度取决于DID估计的有效性,本文借鉴Cai等(2016)[27]的研究,从样本中随机抽取实验组对基准回归结果进行安慰剂检验。样本中包含152个经济体,其中65个为“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据此,操作过程中首先从152个经济体中随机抽取65个样本,将其设定为伪处理组,并将剩余经济体设定为伪控制组,构建伪安慰剂检验虚拟变量treatfalsec和交叉项treatfalsec×postt。由于伪处理组是随机生成的,因此安慰剂检验交叉项不会对模型因变量产生显著影响,即βfalse=0。换言之,如果不存在显著的遗漏变量偏误,安慰剂处理变量的回归系数不会显著偏离零点。为了避免其他小概率事件对估计结果的干扰,本文重复500次上述过程的回归分析。图4显示了500次随机生成处理组估计系数的核密度及其对应p值的分布。可以发现,回归系数的均值接近于0,且绝大部分p值大于0.1。同时,图2中竖线代表的基准模型估计结果,在安慰剂检验的估计系数中明显属于异常值。因此可以认为,基准模型估计结果并没有因为遗漏变量导致严重识别偏误。

2.广义矩估计方法的稳健性检验

考虑核心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的内生关联以及潜在遗漏变量、测量误差等可能导致估计结果偏误,本文借鉴毛捷等(2015)[28]的研究,在模型中加入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以控制可能存在的“惯性”(即被解释变量存在自相关性),同时将核心解释变量的滞后期作为当期值的工具变量,然后利用Blundell等(2000)[29]提出的广义矩估计方法,分别运用系统GMM和差分GMM方法验证上述结论,使估计结果更加稳健。检验结果见表7所列。

表7 广义矩估计稳健性检验结果

续表7

表7中,被解释变量滞后项的估计系数均显著,说明因变量的确存在“惯性”,使用广义矩估计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是有必要的。AR(2)以及Sargan检验统计量相应的P值说明残差序列不存在二阶自相关,工具变量的选取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采用两种广义矩估计方法得到的估计结果与前文基准回归估计结果相比,关键变量的显著性与符号方向几乎完全一致,意味着本文的估计结果是稳健的。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源于中国、属于世界的“一带一路”倡议虽已取得显著成效,但也面临严峻挑战,部分舆论将“一带一路”倡议视为中国版“马歇尔计划”。“一带一路”倡议是否有利于促进沿线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祉改善,鲜有从实证角度进行研究。本文将“一带一路”倡议作为准自然实验,利用双重差分方法考察“一带一路”倡议的政策效应、异质性及中间机制。研究发现:①倡议通过促进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经济发展和环境可持续性,提高沿线国家的可持续发展水平和民生福祉改善,但社会包容性渠道并不显著,意味着在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建设中,与沿线参与国的人文交流、政策沟通和对接方面仍然有待提高;②动态效应检验结果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存在一定的时滞性,但与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与在愿景、行动诸多方面存在契合之处,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可持续发展的促进效应会愈发明显;③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所处地理位置进行区分考察发现,倡议对“海上丝绸之路”以及与中国邻近国家的促进效应更大,从经济体类型来看,倡议对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市场经济体的政策效应要明显高于发达经济体,可见当今世界经济运行正逐渐转变为以中国为介质、联结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双环流”体系。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1)“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情况复杂、社会多元,处理好与沿线国家的关系事关“一带一路”倡议成败。因此,要推进中国与沿线国家的战略合作伙伴建设,将各国视为平等的合作伙伴,从经济增长、社会包容和环境可持续3个维度与SDGs宏伟目标相对接,“对接国际上普遍认可的规则、标准和最佳实践”。本着政府引导、企业主体、市场运作的原则,推动企业在项目建设、运营、采购、招投标等环节与广泛接受的国际规则标准接轨,确保项目在经济、社会、环境等方面的可持续性,建设绿色之路、廉洁之路、创新之路。

(2)当今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发达国家经济增长乏力,发展中国家经济强劲崛起,经济增长引擎正从大西洋两岸向欧亚大陆转移。逆全球化导致权威的分散化,国际政治经济发展与交往模式应该从“先定规则再发展”到“先发展再分配”转变,从“支配依附”到“共商共建”变革,而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正逢其时。因此要注重对沿线国家参与“一带一路”共商共建共享意识培育,寻找合作最大公约数,加强与沿线国家社会的互动互信互通,借助中欧班列、陆海新通道等国际物流和贸易大通道实现物畅其流,发展经贸产业合作园区,推动形成基建引领、产业集聚、经济发展、民生改善的综合效应。

(3)“一带一路”倡议是以天下大同的世界文明观取代“中心—外围”的民族国家观,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可持续发展观。根据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与各国领导人共同擘画的宏伟蓝图,要继续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黄金法则”,坚持开放包容透明的合作理念,深化发展政策和规划对接,真正改善由全球经济衰退及逆全球化导致的公共产品供应不足问题,推动形成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要始终注重民生导向,实施更多民生合作项目,对接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聚焦消除贫困、增加就业、改善民生;继续推动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深化智能制造、数字经济等前沿领域的创新与合作,追求高标准、惠民生、可持续的发展目标,着力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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