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引文校核的重要性——以林语堂《苏东坡传》张振玉译本变化为视角

张 媛

(江苏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003)

学术期刊或社科类书籍的引文校对，是关乎期刊或书籍学术质量的核心问题，研究者对此有所涉猎，如宋佳[1]、杨勇[2]、袁茹[3]等，针对的是学术期刊引文校对问题；专论某部具体图书的引文校对的有石皓[4]。笔者拟以林语堂《苏东坡传》张振玉译本变化为视角，从个案入手，探讨前后译文变化的成因，进而揭示其对于作者、编辑的启示。这既摆脱了泛论的空乏陈旧，也有别于仅仅限于某部图书引文的单一视角研究。

一、 译本引文变化及其存在的问题

现在国内流行的林语堂《苏东坡传》，存在两个译本：宋碧云本、张振玉本。据不完全统计，两者共计出版、印刷了40多个版次。张振玉本后出，大陆出版的版本相对更多。林语堂《苏东坡传》除了本身存在的问题，比如苏轼暗恋堂妹的野史受人诟病外，还与译本引文过多，译者(包括编者)对引文的翻译及其核对存在的问题有关。

林语堂《苏东坡传》的引文很多，特别是苏轼诗、词、文的引文相当多，笔者选取张振玉译本的两种版本，一是2000年百花文艺出版社本(该版本2000年4次印刷，简称“百花版”)，一是2018年湖南人民出版社本(该版本2018年3次印刷，简称“湖南版”)。对照两种不同版本，与目前比较流行也相对权威的苏轼诗、词、文版本对照，可以看出译者(或者编辑)在引文方面的改进以及仍然存在的问题。

1. 苏轼诗引文变化及其存在的问题

《苏东坡传》引用诗很多，出现问题的引证亦很多，举例如下：

例1， “百花版”为“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来”[5]46；“湖南版”为“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束”[6]46。

例2，“百花版”为“台是有客吟秋风，悲声萧散飘入宫”[5]53；“湖南版”为“台是有客吟秋风，悲声萧散飘入空”[6]53。

例3，“百花版”为“泥上偶然留趾爪，鸿飞哪复计东西”[5]60； “湖南版”为“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6]57。

例4，“百花版”为“府主舍人，存心为国，俯念舆民，燃香霭以祷祈，对龙湫而恳望。伏愿明灵敷感[5]642； “湖南版”为“开缄乃放之，掣去仍变化。云兮汝归山，无使达官怕”[6]61。

例5，“百花版”为“王事谁敢愬，民劳吏宜羞。千夫挽一木，十步八九休。对之食不饱，余事更遑求。劬劳幸已过，朽钝不任锼”[5]72； “湖南版”为“王事谁敢愬，民劳吏宜羞……千夫挽一木，十步八九休……对之食不饱，余事更遑求……劬劳幸已过，朽钝不任锼”[6]68。

例6，“百花版”为“市人拍手笑，状如失林莺”[5]143；“湖南版”为“市人拍手笑，状如失林獐”[6]131。

例7，“百花版”为“蔼蔼君诗似岭雪，従来不许醉红裙”[5]162；“湖南版”为“蔼蔼君诗似岭云，従来不许醉红裙”[6]147。

例8，“百花版”为“天静伤鸬犹戢翼,月明惊鹊未安枝”[5]163； “湖南版”为“天静伤鸿犹戢翼,月明惊鹊未安枝”[6]149。

例9，“百花版”为“我本糜鹿性，谅非伏辕姿。金鞍冒翠锦，玉勒垂青丝。旁观信美矣，自揣良厌之。人生各有志，此论我久持”[5]164；“湖南版”为“我本麋鹿性，谅非伏辕姿……闻声自决骤，那复受絷维……金鞍冒翠锦，玉勒垂青丝。旁观信美矣，自揣良厌之……人生各有志，此论我久持”[6]149。

例10，“百花版”为“岁荒无街归亡逋”[5]166；“湖南版”为“岁荒无术归亡逋”[6]150。

例11，“百花版”为“茆苫一月垅上宿，天晴获稻随车归。汗流肩赤载入市，价贱乞与如糠粞。卖牛纳税拆屋炊，肤浅不及明年饥。官今要钱不要米，西北万里招鬼儿。龚黄满朝人更苦，不如却作河伯归”[5]167-168；“湖南版”为“茅苫一月垅上宿，天晴获稻随车归。汗流肩赪载入市，价贱乞与如糠粞。卖牛纳税拆屋炊，虑浅不及明年饥。官今要钱不要米，西北万里招羌儿。龚黄满朝人更苦，不如却作河伯妇”[6]152。

例12，“百花版”为“寒衣竹风下，穆然中微凉。起行西园中，草木含幽香。榴花开一枝，桑枣沃也光”[5]171；“湖南版”为“褰衣竹风下，穆然濯微凉。起行西园中，草木含幽香。榴花开一枝，桑枣沃以光”[6]155。

例13，“百花版”为“青荧灭没转前山，浪飐风回岂复坚”[5]180；“湖南版”为“青荧灭没转山前，浪飐风回岂复坚”[6]164。

例14，“百花版”为“独鹤不须惊夜旦，群乌未可辨雌雄”[5]191；“湖南版”为“独鹤不须惊夜旦，群乌未可辨雌雄。庐山自古不到处，得与幽人子细穷”[6]174。

例15，“百花版”为“为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5]204； “湖南版”为“于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6]185。

例16，“百花版”为“沛然例赐三尺雨，造化无心怳难测。老夫作罢得甘寝，卧听墙东人响屐。腐儒奋粝支百年，力耕不受众目怜。会当作溏径千步，横断西北遮山泉”[5]206；“湖南版”为“沛然例赐三尺雨，造物无心怳难测……老夫作罢得甘寝，卧听墙东人响屐。……腐儒粗粝支百年，力耕不受众目怜。……会当作塘径千步，横断西北遮山泉”[6]186。

例17，“百花版”为“喜鱼鸟之莫余惊兮，幸樵叟之我嫚。纷坠露以湿衣兮，升素月之团团。月明兮星稀，迎余往兮饯余，归岁既宴兮草木腓，归来归来，黄泥不可以久嬉”[5]215；“湖南版”为“喜鱼鸟之莫余惊兮，幸樵苏之我嫚。纷坠露之湿衣兮，升素月之团团。月明兮星稀，迎余往兮饯余归，岁既宴兮草木腓，归来归来兮，黄泥不可以久嬉”[6]194。

同样的苏轼诗歌，“百花版”与“湖南版”引证内容差别很大，究竟孰是孰非呢？笔者为此查阅了比较权威的王文诰注、孔凡礼校《苏轼诗集》，发现 “湖南版” 对引证都做了认真核对，除例12、例15外，其余都与王注、孔校《苏轼诗集》一致：

例12，王注、孔校《苏轼诗集》为：

褰衣竹风下，穆然中微凉。起行西园中，草木含幽香。榴花开一枝，桑枣沃以光。[7]630(《西斋》)

例15，王注、孔校《苏轼诗集》为：

为于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7]1079《东坡八首(并叙)》

由此可以看出，对引文是否认真核对，直接关系到书刊质量的高低。

2. 苏轼词引文变化及其存在的问题

《苏东坡传》引用苏轼词亦不少，相对问题较少，只有少量引证出现问题，见表1。

表1 苏轼词引证存在的变化及其问题

从表1可以看出， “湖南版”对“百花版”存在的引证问题都作出了更正。当然由于版本不同，即使是比较权威、流行的“邹同庆、王宗堂本”，一些版本也与其有差异，如例19，《苏轼全集校注 (词集第九册)》就为 “好事心肠，著人情态”[9]720。

3. 苏轼文引文变化及其存在的问题

相对于诗、词引用出现的问题，对苏轼文的引用出现的问题更多，如:

例21，“百花版”为“下至愚夫小民，奔走畏事者，亦岂有他哉？”[5]63“湖南版”为“下至于愚夫小民，奔走畏事者，亦岂有他哉！”[6]60

例22，“百花版”为“曰是必有异”[5]69；“湖南版”为“曰：‘是必有异’”[6]65。

例23，“百花版”为“除已有人承买交业外，并特给还未足者，许贴纳收赎，仍不限年”[5]96；“湖南版”为“除已有人承买交业外，并特给还；未足者,许贴纳收赎，仍不限年”[6]89。

例24，“百花版”为“今陛下使农民举息而与商贾争利，岂理也哉，而何怪其不成乎？”[5]109“湖南版”为“今陛下使农民举息，与商贾争利，岂理也哉，而何怪其不成乎？”[6]100-101

例25，“湖南版”为“古者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而士犹之”[5]109；“湖南版”为“古者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而士犹犯之”[6]101。

例26，“百花版”为“孙宝有言：‘周公大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5]117；“湖南版”为“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两不相损’”[6]108。

例27，“百花版”为“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风采。消萎之余，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5]118；“湖南版”为“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风采消委之余，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6]108。

例28，“百花版”为“今日物议沸腾，怨讟交至”[5]118；“湖南版”为“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6]108。

例29，“百花版”为“昨日太守唐君采、通判张公规邀余出游安国寺”[5]153；“湖南版”为“昨日太守杨君采、通判张公规邀余出游安国寺”[6]139。

例30，“百花版”为“今者辱书，执礼甚恭，如见所畏者，何哉？”[5]179“湖南版”为“今者辱书词累幅，执礼恭甚，如见所畏者，何哉？”[6]162

例32，“百花版”为“余二月至黄舍。馆粗定”[5]200；“湖南版”为“二月至黄。舍馆粗定”[6]182。

例33，“百花版”为“何乃耶？仆本以铁心石肠待公”[5]201；“湖南版”为“仆本以铁心石肠待公，何乃尔耶？”[6]183

例34，“百花版”为“今在囹圄中，追悔无路，谓必死矣”[5]202；“湖南版”为“及在囹圄中，追悔无路，谓必死矣”[6]183。

例35，“百花版”为“寓居去江无十步”[5]203；“湖南版”为“寓居，去江无十步”[6]184。

例36，“百花版”为“临皋亭下十数步”[5]203；“湖南版”为“临皋亭下不数十步”[6]184。

例37，“百花版”为“公择近过此相聚数日”[5]204；“湖南版”为“公择近过此，相聚数日”[6]184。

例38，“百花版”为“某现在东坡种稻”[5]210；“湖南版”为“某见在东坡，作陂种稻”[6]190。

本文为了提高某割草车的工作效率，降低其长时间工作时的能源损耗，对刀盘和刀片进行建模与仿真分析，通过对刀盘角区和刀片的优化设计，达到节能的效果。主要得出以下结论：

例39，“百花版”为“率常闭目背向，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有神山乡百姓名石揆者，连杀两子。去岁夏中，其妻一产四子。楚毒不可堪忍，母子皆毙。报应如此，而愚人不知创艾。天麟每闻其侧近者有此，辄往救之，量与衣服饮食，全活者非一。既旬曰，有无子息人欲乞其子者，辄亦不肯”[5]211；“湖南版”为“率常闭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有神山乡百姓石揆者，连杀两子。去岁夏中，其妻一产四子。楚毒不可堪忍，母子皆毙。报应如此，而愚人不知创艾。天麟每闻其侧近有此，辄驰救之，量与衣服饮食，全活者非一。既旬日，有无子息人欲乞其子者，辄亦不肯”[6]191。

例40，“百花版”为“今日与数客饮酒而纯臣适至。秋热未已而酒白色，此何等酒也？入腹无脏，任见大王。既与纯臣饮，无以侑，西邻耕牛适病足，乃以为肉。饮既醉，遂从东坡之东，直出春草亭而归。时已三更矣”[5]216；“湖南版”为“今日与数客饮酒，而纯臣适至。秋热未已而酒白色，此何等酒也？入腹无脏，任见大王。既与纯臣饮，无以侑酒，西邻耕牛适病足，乃以为肉。饮既醉，遂从东坡之东直出，至春草亭而归。时已三鼓矣”[6]194。

例41，“百花版”为“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云：‘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尔。他日得志，当饱吃饭后便睡，睡了又吃饭’”[5]217；“湖南版”为“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云：‘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尔，他日得志，当饱吃饭，饭了便睡，睡了又吃’”[6]196。

例42，“百花版”为“念无与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5]221；“湖南版”为“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6]200。

例43，“百花版”为“安道软朱砂膏，轼在湖亲服数两，甚觉有益利，可久服”[5]224；“湖南版”为“安道软朱砂膏，轼在湖亲服数两，甚觉有益，到彼可久服”[6]202。

例44，“百花版”为“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凡尽心，别无胜解。以我观之，凡心尽胜解卓然。……夫世之昧者，便将颓然无知认作佛地。若此是佛，猫儿狗儿得饱熟睡，腹摇鼻与土木同当，恁么时可谓无一毫思念，岂谓猫儿狗儿亦已入佛地”[5]228；“湖南版”为“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无别胜解。以我观之，凡心尽处，胜解卓然。……而世之昧者，便将颓然无知认作佛地，若如此是佛，猫儿狗儿得饱熟睡，腹摇鼻息，与土木同，当恁么时，可谓无一毫思念，岂谓猫狗已入佛地？”[6]206

例45，“百花版”为“每夜以子后披衣起，面东或南，盘足叩齿三十六通，握固闭息，内观五脏，肺白肝青脾黄心赤肾黑。次想心为赤火，光明洞彻，下入丹田中。待腹满气极，即徐出气。候出入均调，即以舌接唇齿，内外漱炼津液，未得咽。复前法闭息内观。纳心丹田，调息漱津，皆依前法。……仍案捉鼻梁左右五七下，梳头百余梳而卧，熟寝至明”[5]229；“湖南版”为“每夜以子后披衣起，面东或南，盘足，叩齿三十六通，握固，闭息，内观五脏，肺白、肝青、脾黄、心赤、肾黑。次想心为炎火，光明洞彻，入下丹田中。待腹满气极，即徐出气。候出入息匀调，即以舌接唇齿，内外漱炼津液，未得咽下。复前法。闭息内观，纳心丹田，调息漱津，皆依前法。……仍案捏鼻梁左右五七下，梳头百余梳而卧，熟寝至明”[6]206。

例46，“百花版”为“自省事以来，闻世所谓道人有延年之术者，如赵抱一、徐登、张元梦皆近百岁，然竟死与常人无异，及来黄州，闻浮光有朱元经尤异，公卿尊师之者甚众，然卒亦死，死时中风搐搦。但实能黄白，有余药，金皆入官。不知世果无异人耶？抑有而人不见？此等举非耶？不知古所记为虚实，无乃与此等不大相远，而好事者缘饰之耶？”[5]233“湖南版”为“自省事以来，闻世所谓道人有延年之术者，如赵抱一、徐登、张元梦，皆近百岁，然竟死，与常人无异。及来黄州，闻浮光有朱元经尤异，公卿尊师之者甚众，然卒亦病，死时中风搐搦。但实能黄白，有余药、金皆入官。不知世果无异人耶？抑有，而人不见，此等举非耶？不知古所记异人虚实，无乃与此等不大相远，而好事者缘饰之耶？”[6]210

例47，“百花版”为“一、无事以当贵。二、早寝以当富。三、安步以当车。四、晚食以当肉。夫已饥而食，蔬食有过于八珍。而既饱之余，虽刍豢满前，惟恐其不持弃也。若此可谓善处穷矣。然而与道则未也。安步自佚，晚食为美；安以当车与肉哉”[5]234；“湖南版”为“一曰无事以当贵，二曰早寝以当富，三曰安步以当车，四曰晚食以当肉。夫已饥而食，蔬食有过于八珍。而既饱之余，虽刍豢满前，惟恐其不持去也。若此可谓善处穷者矣。然而于道则未也。安步自佚，晚食为美，安以当车与肉为哉？”[6]211

例48，“百花版”为“仆行年五十，始知作活。大要是悭尔，而文以美名，谓之‘俭素’。然吾侪为之则不类俗人，真可谓淡而有味者。 不戢不难，受福不那。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此似鄙吝，且出之左右”[5]234；“湖南版”为“仆行年五十，始知作活。大要是悭尔，而文以美名，谓之俭素。然吾侪为之，则不类俗人，真可谓淡而有味者。又《诗》云：‘不戢不难，受福不那。’口体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此似鄙俗，且出于不得已”[6]211。

例49，“百花版”为“吾来阳羡(宜兴)，舩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所欲，誓将归老，殆是前缘。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元丰七年十月二日于舟中”[5]242；“湖南版”为“吾来阳羡(宜兴)，船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所欲。逝将归老，殆是前缘。……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本。……元丰七年十月二日书”[6]218-219。

例50，“百花版”为“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病重，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泗州，而赀用罄竭，去波尚远，难于陆行”[5]244；“湖南版”为“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重病，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泗州，而资用罄竭，去汝尚远，难于陆行”[6]220。

例51，“百花版”为“某别登赴都，已达青社，衰病之余，乃始入闹，忧畏而已”[5]246；“湖南版”为“某自登赴都，已达青社，衰病之余，乃始入闹，忧畏而已”[6]221。

例52，“百花版”为“罔罗六艺之遗文，断以己意；糠粃百家之陈述，作新欺人”[5]248；“湖南版”为“罔罗六艺之遗文，断以己意；糠粃百家之陈迹，作新斯人”[6]224。

例53，“百花版”为“乐事可慕，苦事可畏，皆是未至时心尔。及苦乐既至，以身履之，求畏慕者初不可得，况既过之后复有何物？比之寻声捕影系风迩梦尔”[5]254-255；“湖南版”为“乐事可慕，苦事可畏，皆是未至时心耳。及苦乐既至，以身履之，求畏慕者初不可得。况既过之后，复有何物比之？寻声捕影，系风迩梦”[6]229-230。

例54，“百花版”为“余尝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5]271；“湖南版”为“余尝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6]243。

例55，“百花版”为“致此烦言，盖始于此。无进退得丧，齐之久矣，皆不足道”[5]277；“湖南版”为“致此烦言，盖始于此。然进退得丧，齐之久矣，皆不足道”[6]248。

例56，“百花版”为“王氏之文，未必不善也，而患在好使人同己。自孔子不能使人同颜渊之仁、子路之勇，不能以相移”[5]278；“湖南版”为“王氏之文，未必不善也，而患在于好使人同己。自孔子不能使人同，颜渊之仁、子路之勇，不能以相移”[6]248。

例57，“百花版”为“二十年间，因欠青苗，至卖田宅，雇妻女、投水自缢者，不可胜数”[5]279； “湖南版”为“二十年间，因欠青苗，至卖田宅、雇妻女、投水自缢者，不可胜数”[6]250。

例58，“百花版”为“一官之阙，率四五人守之，争夺纷纭，廉耻丧尽。中才小官，阙远食贫，到官之后，求取鱼利，靡所不为，而民病矣。[5]280；“湖南版”为“一官之阙，率四五人守之，争夺纷纭，廉耻道尽。中材小官，阙远食贫，到官之后，求取渔利，靡所不为，而民病矣”[6]251。

例59，“百花版”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事君之时，当以事国为先，欲事其国，则必保其身”[5]284；“湖南版”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以此知事君之义，虽以报国为先，而报国之道，当以安身为本”[6]254。

例60，“百花版”为“臣若贪得患失，随世俯仰，改其常度，则陛下亦安所用臣？若守其初心，始终不变，则群小侧目，必无安理”[5]285；“湖南版”为“臣若贪得患失，随世俯仰，改其常度，则陛下亦安所用。臣若守其初心，始终不变，则群小侧目，必无安理”[6]254-255。

例61，“百花版”为“虽子功旦夕到，然此事得聚议，乃济数舍之劳”[5]297；“湖南版”为“虽子功旦夕到，然此大事得聚议乃济。数舍之劳”[6]265。

例62，“百花版”为“若来年人户原不缺食，不须如此擘画，则臣不合过当张皇之罪，所不敢辞词”[5]298；“湖南版”为“若来年人户元不阙食，不须如此擘画，则臣不合过当张皇之罪，所不敢辞”[6]266。

例63，“百花版”为“臣自颍移扬，过濠、寿、楚、泗等州，所至麻黄如云”[5]307；“湖南版”为“臣自颍移扬，过濠、寿、楚、泗等州，所至麻麦如云”[6]274。

例64，“百花版”为“今日游白水佛迹山，山上布水三十仞，雷辊电散，未易名状，大略如项羽破章邯时也”[5]329；“湖南版”为“今日游白水佛迹山，山上布水悬三十仞，雷轰电散，未易名状，大略如项羽破章邯时也”[6]291。

例65，“百花版”为“惠州市肆寥落，然日杀一羊，不敢与在官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5]330；“湖南版”为“惠州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6]292。

例66，“百花版”为“或曰：‘子无病而多蓄乐，不饮而多酿酒，劳己以为人，何也？’”[5]331；“湖南版”为“或曰：‘子无病而多蓄药，不饮而多酿酒，劳己以为人，何也？’”[6]293

例67,百花版”为“一秀不实，何辜于神。谓当百年，观此胜振”[5]334；“湖南版”为“一秀不实，何辜于神。谓当百年，观此腾振”[6]296。

例68，“百花版”为“那件东西叫做‘浮马’，是插秧用的”[5]336；“湖南版”为“那件东西叫做‘秧马’，是插秧用的”[6]298。

例69，“百花版”为“某到此八月，独与幼子三疱者来。……南北去住定有命，此心亦不念归，明年筑室作惠州人矣”[5]343；“湖南版”为“某到此八月，独与幼子一人、三疱者来。……南北去住定有命，此心亦不念归，明年买田筑室，作惠州人矣”[6]303。

例70，“百花版”为“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春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5]349；“湖南版”为“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昨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6]308。

例71，“百花版”为“人非金石，其何能久？然儋耳颇有老人百余岁者，八九十者不论也”[5]350；“湖南版”为“人非金石，其何能久？然儋耳颇有老人，年百余岁者，往往而是，八九十者不论也”[6]309。

例72，“百花版”为“岭外俗皆杀牛，而海南为甚”[5]351；“湖南版”为“岭外俗皆恬杀牛，而海南为甚”[6]310。

例73，“百花版”为“比如注水于地，小草浮其上，一蚁抱草叶求活”[5]353；“湖南版”为“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6]311。

例74，“百花版”为“大略只似灵隐天竺和尚退院后，却住一个小村院子折足铛中罨糙米饭吃，便过一生也得”[5]353；“湖南版”为“大略只似灵隐天竺和尚退院后，却住一个小村院子，折足铛中，罨糙米饭便吃，便过一生也得”[6]311。

例75，“百花版”为“己卯上元，余在儋耳，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佳夜，先生能一出乎？’”[5]353；“湖南版”为“己卯上元，予在儋耳，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佳夜，先生能一出乎？’”[6]311

例76，“百花版”为“初至僦官屋数椽，近复遭迫逐。不免买地结茅，仅免露处。而囊为一空”[5]355；“湖南版”为“初至，僦官屋数椽，近复遭迫逐，不免买地结茅，仅免露处，而囊为一空”[6]313。

例77，“百花版”为“此法甚易知易行，然天下莫能知，知者莫能行者何？则虚一而静者世无有也”[5]357；“湖南版”为“此法甚易知易行，天下莫能知，知者莫能行，何则？虚一而静者，世无有也”[6]314。

同样的苏轼散文，“百花版”与“湖南版”引证内容差别很大，究竟孰是孰非呢？笔者为此查阅比较权威的孔凡礼校《苏轼文集》，发现 “湖南版” 对引证都做了认真核对，绝大多数与孔校《苏轼文集》一致，当然也有不尽一致之处：

如例46，孔凡礼校《苏轼文集》为：

自省事以来，闻世所谓道人有延年之术者，如赵抱一、徐登、张无梦，皆近百岁，然竟死，与常人无异。及来黄州，闻浮光有朱元经，尤异，公卿尊师之甚众，然卒亦病死，死时，中风搐搦。但实能黄白，有余药，药、金皆入官。不知世果无异人耶？抑有而人不见，此等举非耶？不知古所记异人虚实，无乃与此等不大相远，而好事者缘饰之耶？[10]2327(《异人有无》)

例77，孔凡礼校《苏轼文集》为：

此法甚易知，甚易行，然天下莫能知，知者莫能行。何则？虚一而静者，世无有也。[10]2339(《学龟息法》)

即使是孔凡礼校《苏轼文集》，《苏轼全集校注(文集第11册)》与此同样存在些微差异，如29，为“太守杨君素”[11]8462。间隔近20年的两个版本在引文准确性问题上的改进，也从侧面说明苏轼词的文学与社会影响在新世纪中国日益增长，图书出版界更加重视对古籍原文正误真伪的审定。

综上，对于苏轼诗、词、文的引证，“湖南版”避免了“百花版”引文出现的大量错误，显见其改进，但还存在一些问题，大致可以看出引文校核对于书刊质量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二、 错误背后的成因

从林语堂《苏东坡传》汉译本引文变化及其存在的问题可以看出，引文核对对于保证书刊质量的重要性。两个版本出现的问题，可以从作者(译者)与编者两个维度分析。

1. 作者(译者)：查证、引用“难之又难”

张振玉对于引文查证的困难是有清醒认识的，在其译序中坦言：“查证……引用诗文等，费时费事，难之又难，饱尝其苦。”[5][6]2-3之所以“难之又难”，大致可以从两个角度分析。

一是翻译问题。《苏东坡传》为英文，对于引用的诗、词、文的汉译，本身存在一个两难选择：是忠实于英文原版，还是切合苏轼中文原版，事实上存在一个取舍难题。比如例4：Now I am going to let you return to the mountaintops. Pray do not embarrasd us, the officials(1)林语堂《苏东坡传》(The gay genius：The Life and Times of Su Tongpo)，1947年用英文写成，曾由纽约约翰·戴公司、伦敦威廉海涅曼公司以英文出版，台湾和大陆亦有英文版出版。20世纪70年代台湾出版宋碧云、张振玉两种译本，均译为《苏东坡传》。宋碧云、张振玉译本在大陆有多个版本，特别是张振玉译本版本更多，见附录“林语堂《苏东坡传》中文译本出版信息”。.[12]80(现在我将让你返回山顶。祈祷不要令我们官员们尴尬)

“百花版”翻译为“府主舍人，存心为国，俯念舆民，燃香霭以祷祈，对龙湫而恳望。伏愿明灵敷感”[5]64，“湖南版”2016年版仍然如此，2018年版改为“开缄乃放之，掣去仍变化。云兮汝归山，无使达官怕。”[6]61两者截然不同，实际上就是既要忠实于英文原版又要切合苏轼中文原版取舍的典型例子。

二是苏轼诗、词、文的版本问题。诗、词方面，由于格律、字数、句数等有约定俗成的规范，找一个相对权威的版本对照翻译并进行引文核对，应该不是很难。但苏轼文的引文核对就没有苏轼诗词那么简单和容易，主要存在版本选择问题。以现在中国大陆流行的孔凡礼校《苏轼文集》为例，收录了《东坡志林》《苏轼轶文汇编》等。这些文章，各个版本从标题到文本、标点都是有差异的，如例29(《记张公规论去欲》，《东坡志林》名《养生难在去欲》)，例41(《二措大言志》，《东坡志林》名《措大吃饭》)，例46(《异人有无》，《东坡志林》名《延年术》)等等。查证其引用情况，对于专业研究者都有一定难度，对于译者确实“难之又难”。

2. 编辑：责任与学养

“湖南版”比“百花版” 有明显改进，这与编辑的责任与学养有关。

一是责任意识。“百花版”没有标明责任编辑，“湖南版”责任编辑则很明确为彭富强。由于责任编辑明确，责任也就很明确，这是“湖南版”引文核对改进的重要原因。

二是编辑的学养。学者型编辑，是保证书刊质量的又一重要因素，从“湖南版”对“百花版”的改进可以看出，“湖南版”编辑的学养是避免编校错误的重要原因。

因此，林语堂《苏东坡传》张振玉译本出现的引文问题，既与译者(作者)有关，也与编辑有关。张振玉1998年病逝于美国檀香山，很显然对于林语堂《苏东坡传》译本引文的改动，“湖南版”的编辑付出了极大的心力。

三、 提高编校工作质量的途径

书刊质量是关系到文化传承的大问题，而引文核对则是关乎书刊质量的核心问题。现在的书刊质量有“无书不错”的说法，而错误百出的书刊不但不能承担文化传承的重任，而且纯粹是误人子弟。书刊的错，既包括文字、标点、语法、标注规范的错误，也包括引文、数据的错误。对于前者，功力好和负责的编辑是能够发现并纠正的，对于后者，一般编辑是无能为力的，但又是负有一定责任的。从林语堂《苏东坡传》张振玉 “百花版”“湖南版”译本引文变化可以看出，尽量减少甚至消灭引文错误是完全有可能的。这需要作者和编辑共同配合。

1. 作者：责任意识是保证引文无误的前提

从作者角度分析，本着对自己的名声、读者、历史负责的精神，作者(译者)应该对引用的准确性、完整性负全责，所谓文责自负。曹丕《典论·论文》曾对文章有过如是说法：“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13]张振玉先生意识到了这一点，作出了自己的努力，但现在很多作者(译者)缺乏这种负责精神，查证、核对引用部分付之阙如，留待编辑收拾残局。更有甚者，在互联网时代，作者(译者)往往从网上搜索资料，转引、杜撰引文者大有人在——很多作者对于引用材料不能提供原始资料，也就不能保证引用的准确性、完整性。

书刊作为特殊的精神产品，作者的责任意识是保证引文无误的前提。

2. 编辑：认真态度是引文无误的保证

按照其职业要求，编辑对于作者的引文，特别是直接引用部分，一般是不能擅自改动的。即使发现引用错误，也只能提请作者核查。引文核对是一件费时费事相当烦难的琐碎工作，但做好引文校核工作是编辑的职责所在,绝不能因为手头资料不够、费时费事而听之任之。编辑对作者引用资料的准确性、完整性存在疑问时，编辑有责任也有必要提醒并要求作者认真核对引文，并要求作者提供引文原件以便编辑再次核对，以杜绝大量引文错误。在作者不能提供权威版本的时候，编辑应该寻找权威版本，并采用对校的方法，尽量减少引文错误，保证书刊质量。“湖南版”编辑在张振玉去世后，能够对存在的引文错误作出认真的校对，无疑为编辑提供了榜样。当然，如果以某一权威版本为底本，参照另外版本对校，出错的可能性可以更少一些。

编辑认真敬业的工作态度以及对于繁琐细碎工作的耐心，是引文无误的保证。

结 语

查证、核对引用部分，一直是作者(译者)、编辑之间责任不太明确的部分，作者的不负责任与编辑的职业要求，使引文错误成了论文或者论著的盲点问题，也是错误最多的部分。引文核对看似简单，实际上关系到图书质量，现在所谓“无书不错”中的错，绝大多数与引文错误有关，从“百花版”“湖南版”译本引文变化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因此，要保证图书出版质量，做好引文核对是作者和编辑共同的责任。

林语堂《苏东坡传》是在海内外影响深远的人物传记。在国内，《苏东坡传》与吴晗的《朱元璋传》、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梁启超的《李鸿章传》被称为20世纪四大传记。在海外，由于是以英文写就、1935年由庄台公司出版，在英语世界产生了广泛影响。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教授衣若芬认为：“除了林语堂用英语写过苏东坡，再也没有更好更全面的英语版‘苏东坡’了。”[14]对林语堂《苏东坡传》汉译本引文核对展开实证分析，无疑是有价值和意义的——因其在海内外影响深远可以作为一个典型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