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面保持中国债务可持续性
2022-01-14张晓晶
张晓晶
全球债务积累中,发达国家占比70%,发展中国家比占仅为30%,但大家更担心的似乎是发展中国家的债务风险。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发展中国家是以外币借外债,而发达国家更多是以本币借外债。
中国的债务积累实际经历了多个周期。2003-2008年自发去杠杆,债务总量上升较快,但名义GDP增长更快;2008年以后,杠杆率迅速上升;2016-2019年,政府强制去杠杆发挥了一定作用,出现了稳杠杆;而本次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又导致2019年、2020年杠杆率迅速攀升。
目前对债务问题的研究,更多从债务规模、增速等方面进行分析,少有从国家资产负债表特别是财富或资产视角进行分析。我们的研究团队编制了近二十年中国国家资产负债表,为研究债务可持续性提供了新的视角。
从政府净财富占国家财富比重的变化趋势来看,中国目前的比重接近25%;其他国家如德国、日本,略为正值;但英国、美国则基本为负。也就是说,我们在讨论债务问题时,较少研究资产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很多国家的政府净财富为负。
2000-2019年,中国政府资产和负债几乎同时增长。换句话说,我们在债务增长的同时也形成了相应的资产,因为债务支持了投资。这和发达经济体通过政府债务增加来支持消费,因而未能形成资产是有很大区别的。2019年政府净财富112万亿元人民币,接近16.2万亿美元,其中58%是国有企业股权。我认为,这对我国应对债务问题,保持债务可持续性会起到很大作用。
债务可持续性的第二个视角在于结构。实际上,合理的债务结构特别是部门间债务的合理分配,是有利于债务可持续的。
虽然中国债务总量占GDP的比重是270%左右,接近全球平均水平,并且显著高于新兴经济体。但是,目前也没有太多证据证明270%的杠杆率水平就是不可持续的,因为也要考虑这其中的结构因素。
从政府的角度考虑,中国政府目前的杠杆率相对较低,特别是显性杠杆率。所以中央政府应该加杠杆,实行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在遭遇严重冲击的情况下,政府突破3%的赤字率或是有必要的。
今年三季度,中国债务增速已经达到近年来的最低水平,而GDP增速也破5。从未来看,稳增长需要适度扩张的总量政策。进一步而言,以中央政府加杠杆,来替代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的攀升,是更加“划算”的,因为成本更低。
企业部门应该去杠杆。中国企业部门的杠杆率虽居全球第一,但是其中很多债务是国有企业和地方融资平台。如果剔除这部分,企业部门的债务水平其实并不高。
居民部门应该稳杠杆,允许其小幅上升。居民部门杠杆率上升快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用于买房,即抵押贷款。对此,一方面,我们要坚持“房住不炒”,保持房地产市场的相对稳定,抑制投机性的购房需求;另一方面,政府要承担起建设保障性住房的责任,以减少居民在房产方面的债务支出。也就是说,政府部门要部分替代居民部门加杠杆,这样才有利于维持部门间杠杆率结构的相对合理。
中国债务积累模式是由“赶超增长模式”决定的。所有风险都由中央政府承擔,这样其他部门就可以只关注发展,不关注风险。但这会带来很多其他问题,比如信贷扩张缺乏制约、政府在信贷配置过程中干预价格等。
中国要实现债务可持续,最重要的是改变传统的债务积累机制,取消政府隐性担保,打破刚兑,纠正过去政府干预所形成的风险定价扭曲,真正形成以市场化风险定价为基准的可持续的债务积累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