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前，他空中单挑美军战机

◎文/平原

1965年，他曾驾驶国产歼-6战机，在海南上空击落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美军F-104C型战机！他就是一级战斗英雄高翔。

战后，高翔荣立一等功，参加了国庆游行观礼，并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由于涉及某些军事秘密等原因，当时并没有大力宣传，直到2010年歼-6全部退出现役后，这段历史才陆续得以解密。高翔到底是怎样在空中与美机“拼刺刀”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爱从政想当兵

1989年10月18日，上海锦江饭店，一个中国人和一个美国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个名叫菲利浦·史密斯的美国人说：“高先生，多年来我一直想到中国向您祝贺，祝贺您20多年前在海南岛上空用那么落后的战机将我击落，您是个英雄！那时我们是兵戎相见的敌人，而现在我们是朋友。”“高先生”笑着回应：“是啊，中国有句俗话，叫‘不打不相识’嘛。希望我们以后永远是朋友……”

这位“高先生”就是高翔，正是他在1965年9月20日驾战机击落了史密斯驾驶的战机，使史密斯在中国待了8年。但史密斯不仅没把高翔当成仇人，还对他心服口服。

“我是辽宁盖县人，1931年生，那是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今年已经90岁高龄的高翔老人目前定居在山东青岛市江西路社区，他身体健康，精神抖擞，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

1947年冬，新成立的盖县人民政府录取高翔为工作人员。由于在县里各方面表现突出，半年后，高翔被编入东北人民自卫军下辖的辽南军政干校工作。1949年，军政干校随军南下，高翔又被抽调出部队，先是协助华南工作团南下广州，后来被安排在地方政府工作。

“本想从政，结果参了军，谁知刚刚爱上部队生活，又回到政途。”这让年轻的高翔心有不甘，因为这两年多，他已经爱上了火热的军营生活。但是，随着全国逐渐解放，部队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了，高翔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军旅生涯可能要画上句号了。

没想到1961年，已经在广州市党政机关工作的高翔，忽然听说空军在挑选飞行员，他特别兴奋，立即报了名：“当时每天参加体检的就有100多人，但最后就我一个人被选上了，我当时那激动的心情就甭提了！”

经过航校3年多的刻苦学习，高翔终于开上了喷气式飞机。他先是被分到空军，后来又被编入驻防在山东青岛的海军航空兵某团第二大队，成为战斗机飞行员。

“我驾驶的是歼-6型战机。这种飞机的飞行速度和高度只有当时世界先进机型的一半左右。没有雷达，没有导弹，只配有3门火炮和200发炮弹。但是，我们有一腔爱国热情，和誓死保卫祖国的拼命精神，所以我们谁也不怕！”

空中征服美军飞行员

1964年8月5日，美国以美军舰遭到越南鱼雷艇袭击为借口，出动飞机对越南北方义安、鸿基和清化等地区进行狂轰滥炸，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北部湾事件”。由于当时中国支持越南北方，与美军针锋相对，所以美军借机派飞机不断侵犯我国领海、领空，进行侦察挑衅，甚至袭击中国渔船，南疆边陲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1965年1月27日，高翔所在的海航某部转场进驻海南岛，抗击入侵美机的挑衅。“当时我已经是海航某团二大队大队长，据我所知，从1965年3月至8月，中国战机先后击落3架美国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但还没有跟美国人的战斗机进行过真正的较量。”

因为有几架高空无人侦察机被击落，美国人也学狡猾了，他们利用战斗机的高性能优势，改用一套在我国领空忽进忽出的“擦边球”战术。这样一来，我们针锋相对地打击敌人的难度就增加了。

高翔回忆，当时美军部署在南越的主要是F-104C型战斗机和“鬼怪式”战斗机，特别是F-104C型战斗机，它自带雷达，最高时速达2400千米，最大高度达3万米，除了装备有火炮，还携带4枚当时非常先进的“响尾蛇”短程空对空导弹，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超音速战机。“与我们的歼-6比，F-104C处于绝对优势。我们还没有跟它交过手，但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把F-104C打下来！”

机会很快就来了。1965年9月20日，“那天我在机场做一级战备执勤，就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10时47分，我方警戒雷达发现两架美国‘鬼怪式’战斗机入侵我国领海上空，正沿着海南岛西海岸飞行。”机场上响起了战斗警铃，高翔和僚机飞行员接到了战斗命令：“起飞前，师政治部主任通过无线电把了解到的最新敌情告诉我说：‘这两架敌机好像不是“鬼怪式”，可能都是F-104C，你们小心点。’我当时很激动……终于等来真刀真枪干一场的机会，当即表态：‘管它几架、什么机型，请祖国和人民放心，我们一定完成战斗任务！’”随着信号弹的升起，高翔和僚机呼啸着飞上蓝天。

不料刚上天，高翔座机的左发动机温度表便指向零，红灯亮了。这可怎么办？如果向地面指挥报告，肯定让他回去，那就会失去作战机会。好在高翔经验比较丰富，听声音就能基本判断出发动机好坏，而只要发动机没问题，其他都是小问题，所以他没有向地面报告。谁知紧接着，无线电与南航指挥所又失去了联系。这样一来，没有地面雷达的指挥，飞机就成了瞎子。高翔根据经验判断，起飞时与地面塔台指挥部联系正常，说明自己的飞机无线电系统是正常的，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所以他仍没当回事。好在飞到高空，温度表和无线电都恢复了正常。

根据地面雷达的指示，高翔和僚机提前赶到美机可能进入我国领空的位置，躲在高处云中观察。不大一会儿，果然看到有架美机在我国北部湾莺歌海上空不紧不慢地飞着，正是F-104C！它就像一条游动的蛇那样，一会儿接近领海，随即又马上脱离，仗着飞机的优势在向中国人炫耀。僚机问高翔：“不是说两架吗？怎么就一架？”高翔说：“管它几架，你注意警戒，我先把看到的这架打下来再说！”然后他趁着美机又进入我国领空时，跟在其后追了上去。

后来大家才知道，本来美军确实飞来两架F-104C，但其中一架途中发现故障，临时飞回去了。

按说以歼-6的速度，是不可能追上F-104C的。但是，这架F-104C的飞行员菲利浦·史密斯已经不止一次闯入我国领空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所以他觉得中国战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更没人敢把自己怎么样，因此没有加快速度，而是不紧不慢地飞着，甚至高翔从后面追了上来他也没有发现。

高翔强压住心头的愤怒，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在距敌机1000米时我想，如果此时开炮，有可能将敌机击落或击伤。但这仅仅是可能，并没有十分把握。反正它已经很难逃脱，要提高命中率，就必须靠得更近后再打。”就这样，高翔加大马力，离对方越来越近：“直到距离敌机只有291米时，我才果断开火。”成串的炮弹从3根炮管中以长连射向F-104C扫去。

这时对方发现受到攻击，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两架飞机的距离越来越近。“当时我想，能打下来就打，万一打不下来，我就一头撞上去也要把它撞落！”抱着这种誓死保卫祖国海防的想法，高翔一直打到距离美机只有39米时，忽然，美机左翼被击中，临空爆炸。

美机飞行员史密斯连忙弹射跳伞，后被文昌民兵符气合等人俘虏。

“打中了！打中了！”高翔见状，赶紧猛拉操纵杆，避开对方飞机，擦着其机头飞离。但由于双方离得太近，高翔的飞机被美机爆炸的碎片直接损伤13处之多，其中有残片射入右发动机，当即机身开始剧烈抖动，好在人没有什么问题。“尽管情况很危险，但我仍然觉得飞机问题不大。于是，我慢慢地将仅有的一台发动机转速稳定在12000转，小心翼翼地驾驶着，终于和僚机一起安全着陆。”

不仅如此，高翔还“顺便”创造了一个仅靠一个发动机就安全着陆的纪录。

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的接见

“椰林空战”大获全胜。这是美军的F-104C型战斗机自设计制造出来以后，第一次被击落。在我国海军航空兵的历史上，这是又一次以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之敌的战例。

高翔一战成名，荣立一等功。1965年国庆节，海军司令员派专机将高翔等作战有功人员接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10月3日，周恩来总理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高翔等人。10月10日，高翔和战友们又受到了毛泽东主席的接见。

1973年冬，经周恩来总理批准，史密斯获释回到美国，后来成为商人。而高翔也由于身体等原因，在1987年离休后定居青岛至今。

富有戏剧性的是，1989年10月，史密斯来到中国，提出想见一见当年将他击落的那位中国军人。在有关部门的安排下，10月18日，上海锦江饭店一层大厅里，这两个昔日的空中对手再次相逢。史密斯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前，两双曾经握过机关炮按钮的手，热情地握在了一起。

史密斯道出了自己多年的疑惑：“当时你的时速1200公里，那么近距离攻击我，在正规空战中根本没有这样的打法，你难道不要命了吗？”高翔说：“我们中国军人，甘愿用生命保卫祖国，这才是我能打败你的最根本原因！”

之后，高翔将一架歼-8Ⅱ战机模型送给史密斯留作纪念。

离休后的高翔最不能忘怀和牵肠挂肚的还是蓝天和战机。2017年秋的一天，高老到辽宁锦州看望姐姐，得知有一批国产歼击机女飞行员正在空军第三飞行学院受训，就想前去看看。学院领导闻讯后，当即安排老英雄前往学院参观，并与女飞行员座谈交流。

英姿飒爽的歼击机女飞行员齐刷刷地敬礼，高老笑呵呵地还了个军礼说：“现在我们的歼-20已经是世界上性能最优良的战机之一，加上你们这些有理想、有文化的年轻人，我相信如果有人侵犯我国领空，你们一定能取得更辉煌的战绩！我为祖国、为你们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