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阅读时代的编者、读者和作者
2022-01-07范晓波
范晓波
微信对阅读习惯的影响,或许和当年纸张的发明有一比。这里要谈的不是电子阅读,阅读介质的变化自有网络以来就开始了,我想说的是微信朋友圈里的文学阅读。
二三十年前的写作者,作品发表后会通知熟人去图书馆找杂志看,或去报刊亭买几本样刊送给朋友,然后一起讨论文本得失。现在自我宣传方便多了,先在微信朋友群里晒目录,如果作品被杂志社的微信公众号推送,继续晒文本。当然,大多數作品不会被公号推送,有的公号为了引诱读者购买纸刊只发布期刊目录和少量精品的节选版。
这就促成了一种阅读新景观:目录阅读。大家点开看看哪些人上了刊给朋友点个赞阅读就差不多止步了。至于作品写得怎样,深究的人不多。对有幸被公号发布的作品,真正有耐心研读的人也不多,七八千一两万字的散文、小说在手机上翻页移动的过程对大多数人来说无异于一场长征。
传播更便捷的年代,文学的阅读反而不如从前深入有效。文学传播变成了大拇指收割比赛,似乎参与阅读的是拇指而不是大脑。
科技让生活越来越方便,方便让人越来越远离与耐心相关的快乐。但是,在作者、编者和读者的关系里,最不能责备的是读者。不管对于编者还是作者,读者都算是买方,只能引导,不能强求。
要摆脱阅读止步于目录的尴尬,首先要改变的可能是编者的执念。《星火》也尝试过公号发节选作品的做法,效果并不理想。这年头,因为看了某个作品部分章节而下决心购买纸刊读全文的读者应该会有,但数量不会比大熊猫多多少。
《星火》微信公号上发布的基本都是作品全文;不仅发全文,还会配上朗读音频;不仅配音频,还会有锐评团里的读者跟进写评论。
我们还不定期策划各种“把星火读给你听”活动,在广场、城墙、火车、高山之巅,把《星火》的优秀作品读给社会大众听。这样的活动每年举办十场左右。朗读者都是星火读者驿站里的普通读者。然后,有人得以一边洗着菜拖着地一边用耳朵听《星火》,有人在城墙上散步时偶遇一伙年轻人朗读《星火》,有人一边凝望车窗外飞驰的田野一边听见有人读《星火》,更多人在台灯暖色的光晕笼罩下眼鼻并用安静地品味纸页间散发的新鲜油墨香。
公号发作品全文并制作音频并未影响纸刊的发行,相反,我们的服务越立体,读者对纸刊的亲近感就越强。不少读者就是因为星火驿站的各类活动订阅了纸刊。纸刊可以捧读,也可以用于旅行打卡,或者,仅仅作为某种生活方式的象征。
《星火》朗读者没有劳务费,是因为喜欢才朗读。被朗读的作品基本是大家自选的。朗读者爱读,才录成音频,有音频的作品,我们才发公号。
《星火》的传播因此多了一次筛选,纸刊发表由编辑部审定,公号发表主要由读者决定。据观察,《星火》朗读者们最爱读的作品面貌大致如下:舍得给出自己又有文采的散文,直面当下生活且有人性亮光的小说,语言及物情感深挚的诗歌。
我们期待投稿者把这样的作品投给《星火》。
我们希望作者和读者停止相互抛弃,我们渴望作者与编者只谈文情不扯交情。
我们音量微弱的倡导或许不能阻挡碎片化、目录化阅读的蔓延,但只要作者、编者、读者三方都多付出一点努力,阅读之美仍可能成为每个普通人都可以企及的最廉价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