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背景下ICT货物贸易的影响因素分析——以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为例

刘似臣 支国林

（北京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44）

引 言

ICT（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产品即全球信息通信技术产品，是提供宽带、高速通信网络，产品范围涵盖电子及信息设备、元器件在内多类产品的统称。根据 《国际标准行业分类》定义，ICT产品的统计范畴包括：以电子元件和计算机设备为首的ICT制造业，以计算机软件、电信设备零部件批发为主的ICT贸易业，以及以软件发行、计算机编程、存储为主要活动的ICT服务业；联合国贸发会议的统计标准更具实操性，其将贸易统计分为ICT货物贸易、ICT服务贸易以及数字交付服务。其中ICT货物贸易的统计标准划分为ICT00～ICT05，分别对应于产品总量、电脑及周边设备、通讯设备、消费电子设备、电子元器件及其他产品。要加强我国与 “一带一路”国家（地区）在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前沿领域的合作，连接成 “21世纪的数字丝绸之路”，需要掌握产业发展趋势、理解和应用信息通信产业贸易规律，这对我国保持国际竞争力、应对全球变化具有现实意义。

1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ICT货物贸易状况

1.1 高速增长下的供需结构差异

“一带一路”国家（地区）间工业化与数字化水平差距较大，其中不乏中国、马来西亚、越南等货物进出口大国。与发达国家多为ICT产品贸易逆差不同，“一带一路”国家（地区）多扮演 “供给方”角色。从总量角度来看，2000～2019年沿线国家（地区）ICT货物出口总额增长近4倍①，越南、埃及等国实现出口的从无到有，中国总出口额由2000年的441.3亿美元上升至2019年的6621.8亿美元，增长约15倍。从比重角度来看，截至2019年底 “一带一路”沿线60个国家和地区ICT货物出口总额约占世界比重的50.8%；与之相对应，进口总额约为9960亿美元，占世界比重的40.5%，远低于出品额占比，贸易状况具有结构性差异。这从侧面反映出沿线国家差异化的信息通信基础，同时为研究提供了离散化的样本。

1.2 货物贸易品类与政策的趋同

受历史因素影响，“一带一路”国家（地区）往往承接发达国家产业转移，使得ICT产品进出口存在趋同特征，表现为电子及元器件产品（ICT04）等中间品的进口常居高位。与此同时，受人口等需求因素影响，最终产品如电脑及周边设备（ICT01）的进口需求旺盛，但随着增量市场的逐渐饱和以及国内组装产业的发展，进口增长率放缓；出口方面，随着通信速度、质量等需求的提升，通讯设备（ICT02）超越电脑及周边设备产品（ICT01）成为沿线国家（地区）首要出口的货物。政策环境方面，由于发达国家产业链上的定价优势，出口国价格差异缩小［1］，竞争加剧，为吸引融资及压缩成本，沿线国家（地区）产业政策存在趋同特征。集中体现在下降的关税税率、外资优惠政策的让步等。

1.3 多极化、区域化发展增加合作可能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间也具有较为鲜明的空间差异，内陆地区货物进出口受阻使得贸易格局表现出两边高—中间低的现状，符合地理学第一定律。基础设施方面同样存在区域分异，2007年以来 “一带一路”国家（地区）累计带宽出现几何增长，中国与东南亚各国信息通信制造产业发展速度加快，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市场；印度ICT产业年均GDP贡献率超6.5%；东欧各国采取新循环经济政策，ICT领域具有成熟的政策指引；西亚如沙特、伊朗等国通信和信息技术部门亦走在世界前列，时常与主流供应商合作。

综上所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ICT货物贸易呈现出供需结构差异、进出口同质化，以及区域化特征，本文结合上述分析研究 “一带一路”国家（地区）ICT货物贸易空间特征形成原因，基于贸易、产业、政策环境多因素进行分析，并区分进出口、细分产品进行研究，提出针对性建议。

2 理论分析及文献评述

地理距离是最早被证明影响国际贸易的宏观指标，ICT贸易也不例外。同时，经济规模与国外直接投资是必须考虑的因素，Arvin等［2］认为信息通信技术、国际贸易和外国直接投资已经成为经济增长的动力，三者具有复杂且微妙的关系；与此同时，弗农的生命周期理论指出，国家间资源禀赋、政策环境、产业基础都会造成国家间的贸易梯度。本文认为有必要将下列因素纳入分析框架。

（1）ICT产业基础设施情况。已有研究表明，本国信息通信及相关产业基础设施建设对其货物贸易、 服务贸易具有一定促进作用［3，4］。 李明秀［5］认为5G、数据中心、现代信息网等成为新基建，这部分差距可能导致国家形成长远且持续的落后；Abeliansky等［6］利用国际带宽数据证明通信产业质量对贸易差额形成起到了一定作用。综合而言，可以采用国际带宽、固定宽带订阅数、电话订阅数等指标衡量国家信息通信基础的质量水平。

（2）资源禀赋及经济基础。二者是影响一国发展的重要根基，根据规模经济理论，产业的发展往往先在国内形成市场，为进一步向规模报酬临界点靠近，产业选择拓展国外。通常而言，一国国内市场越大、产业发展越成熟，越有可能对外进行相关产业的货物贸易，因而考虑一国经济发展水平与人口基础，具有可靠的理论支持［7］。

（3）贸易因素。FDI与贸易间可能存在3种关系，即互补关系、替代关系和随机关系，孙穗和朱顺和［8］认为对外直接投资是进出口贸易的延伸，与贸易额增长密切相关［2］，体现出产业服务与货物贸易的相关配套水平。与此同时，汇率通过直接影响贸易和间接影响FDI等多条途径产生影响［9］，因而需要将二者考虑在内。

（4）成本性因素。交易费用理论为贸易研究中交易成本的考量提供了理论依据。中欧班列的开通促进了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货物贸易的联通性，但存在于区域间天然的交易成本仍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事实上，关税成本及物流总成本已经成为衡量贸易成本的重要考量，是必须考虑的因素之一［10］。

（5）各国贸易政策及营商环境。虽然 “一带一路”各国家（地区）间并没有明确规定ICT产品的进口管制与禁止，但由于营商和法律环境的不同，各国（地区）产权制度各异，进出口受到的限制程度存在不同［11，12］；同时， “一带一路” 沿线存在的区域性国际组织，如欧盟、东盟以及经合组织内部往往实行统一的贸易政策，将其考虑在内有助于理解贸易协定在ICT货物进出口方面的影响［13］。

3 数据来源与模型设计

3.1 变量选取及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 “一带一路”沿线60个国家和地区为研究对象，选择2007～2019年的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②。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数据来源如表1所示。控制变量中考虑双向FDI数据，即外商直接投资（IFDI）与对外直接投资（OFDI）两类；汇率相关数据采用以现行价格计算的直接标价统计方法；同时选取SITC REV.3中代码为75与76信息设备制造业数据及线性插值法对缺失值进行补充。变量间相关性分析显著，计算方差膨胀因子为3.59，变量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适合进行回归分析。

表1 变量选取与指标说明

3.2 空间权重矩阵构建与依赖性检验

为了验证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ICT贸易存在的空间特征，第一步需要构建反映个体真实交互与扩散过程的空间权重矩阵，考虑到空间地理邻接矩阵无法体现空间依赖性强弱变化趋势，且经济距离空间权重矩阵与本文控制变量存在一定重合，因而构建地理距离空间权重矩阵如式（1） 所示［11］，并通过Stata16软件进行矩阵标准化处理：

其中Wij表示权重矩阵，dij表示国家（地区）间双边地理距离，使用权重矩阵对研究主体间的空间依赖性进行检验，利用全局空间自相关检验判别空间数据的分布状况［13］。全局自相关莫兰指数（Global Moran's I）计算公式为：

图1 2000年与2019年进出口额单变量莫兰散点图

与ICT贸易流量的空间分布相同， “一带一路”国家（地区）间ICT基础设施的分布也表现出明显的空间正相关。不同的是，国际带宽的莫兰指数呈现出整体下降的趋势，体现出 “一带一路”各国（地区）间逐渐拉大的基础设施差距，如中国、印度和部分欧洲国家较早进入新一代通信领域，订阅数以及国际带宽飞速增长，而西亚、中亚等部分国家经济增长相对放缓，带宽的增速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使得这种正向关联性有所减弱。

3.3 ICT产业贸易影响因素分析

为了对ICT货物贸易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需要对空间计量模型进行选择，进行空间诊断计算LM统计量，证明模型的空间误差以及空间滞后效应均显著，SDM模型更加适合本次分析。在保证数据为强平衡的前提下为消除序列相关性及异方差影响，对部分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豪斯曼检验结果在1%显著性水平下拒绝原假设，证明了固定效应模型的适用性。此外，为验证实证数据的平稳性，进行系数非零测试，显著通过检验。之后进一步采用LR检验、Wald检验对SDM、SAR与SEM模型进行比较，结果证明杜宾模型不会发生退化，构建SDM模型如式（3）所示：

为避免遗漏随机干扰部分存在的空间相关性，借鉴秦佳虹等［14］的研究，同时构建空间误差模型如式（4）所示，模型相关控制变量见式（5）：

其中i、j代表i国（地区）和j国（地区），被解释变量lntradeijt表示t时期i国（地区）ICT货物贸易额，包括进口和出口两方面数据；ρ为空间溢出效应系数，为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变量；核心解释变量lnFtsit、lnFbsit、lnIBit表示国家或地区的ICT产业基础状况，Xit表示其他控制变量，βi为待估系数，w′i表示距离矩阵Wij的第i行，θij表示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服从为空间扰动项，λ为空间误差系数。

通过修正极大似然估计方法［15］对SDM模型进行回归分析，采用拟合方差占因变量方差比重最大的时间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整体来看，SDM模型与SEM模型回归系数近似，直接影响系数中，核心解释变量系数显著为正，证明了基础设施的提高对本国ICT贸易存在推动作用；控制变量中，国内经济水平、营商环境以及城市化水平的系数显著为正，对外直接投资与贸易表现为一定互补关系；提高关税水平对贸易产生负向影响，汇率项对进出口影响存在异质性，与理论预期相符。国际组织虚拟变量回归结果证明了组织内部能够通过统一的贸易政策促进ICT贸易发展［16］，其中东盟的协同促进作用更强，与描述性统计部分的空间分布相一致。值得注意的是，人口规模前系数为负，体现出经济基础和贸易水平较低的国家的人口规模增长可能会出现分摊资源，使得产业发展受限的情况。

表2 SDM与SEM模型的修正极大似然估计

续 表

为了对空间上临近单元平均影响的间接效应进行解读，有必要对总效应进行分解。从表3结果来看，国家信息通信产业基础对周边国家的贸易情况并未表现出正向影响，对基础较薄弱的国家和地区，往往存在贸易规模小、依赖性高的特点，无法产生正向的外部效应；同时，通信基础发达的国家（地区）贸易水平较高，对周边国家的人口及其产业具有吸引力，从而对周边国家的贸易产生抑制作用，体现出数字鸿沟扩大的趋势。

表3 空间效应分解部分结果

4 稳健性检验

4.1 更换事件研究方法

考虑到ICT产业基础设施衡量指标间可能存在重合，以及内生性问题减少结果的可信度，提出如下改进措施：固定电话订阅数数据统计较早且具权威性，仅保留这一指标作为ICT产业基础的代理变量；内生性问题往往因为被解释变量滞后项与随机误差项中的个体效应相关，采用系统GMM的方法可以进行合理的估计。采用上述两种改进方法后回归结果与MLE估计的符号一致，解释变量的减少使得R2降低，基础模型回归效果较好，证明具有稳健性。

4.2 异质性及拓展分析

对细分产品类别进行验证，结果同样表明ICT货物贸易受到本国固定电话订阅数的影响，而通讯设备类产品（ICT02）在 “一带一路”国家（地区）间未表现出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这意味着各国（地区）应当重视本地市场发展，特定产品还需重视邻国溢出效应，形成积极的贸易氛围。同时，由于 “一带一路”倡议提出时间为2013年9月，处于事件研究期内，因而加入政策虚拟变量对其进行考察［17］，结果发现 “一带一路”倡议对ICT出口贸易造成积极影响，而对进口贸易的影响不具显著性，说明 “一带一路”倡议与出口的共生关系更强③。

5 结论与政策建议

5.1 结论分析

（1）提高信息通信产业基础是促进本国ICT贸易的重要措施。空间溢出与空间误差系数为正表明ICT货物贸易存在正向的空间溢出，而产业基础溢出效应不显著，表明周边国家产业基础的提升可能会吸引和挤占本国的投资份额，侧面体现出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不断扩大的通信业差距；（2）改善本国的营商环境，提升城市化水平，扩大经济体量规模效益，是每个国家提高本国信息通信贸易水平，发挥 “一带一路”倡议作用的有利举措。同时需要意识到对外直接投资、汇率以及关税因素在货物贸易领域的调节作用。区域性国际组织内部会形成统一的贸易政策，有利于货物贸易的发展；（3）细分产品层面存在不同的影响因素，为实现ICT货物贸易与服务贸易的协调发展，需要有针对性的做出调整，利用好产品贸易的空间溢出。 “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对ICT货物出口具有较好的促进效果，利用 “一带一路”良好氛围，及时调整出口结构，有利于实现贸易的互利共赢。

5.2 政策建议

（1）立足ICT贸易现状，夯实产业基础。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加剧了贸易环境不确定性，在此情况下，最根本的仍然是立足产业现状，夯实产业基础。为此应积极推进 “新基建”发展，大力推动新一代信息通信基础（如5G）的相关建设。深耕细作，扩大我国的国际带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带宽需要及通信需求，扩大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的网络覆盖范围与通信产业的影响力，实现共同发展。

（2）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分散化贸易壁垒。为应对全球范围内新一轮数字贸易壁垒，中国需要处理好与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的贸易关系，巩固本国的产品地位。同时，加强顶层设计，不断提高本国的营商环境与政府清廉程度，保证本国公平的投资环境与贸易畅通，利用好ICT贸易具有的正向空间溢出效应，形成共商、共建、共享的氛围。

（3）深耕 “一带一路”市场，有针对性地利用市场潜力。资源禀赋和基础设施建设的不均衡体现出一定的贸易潜力，对于数字化水平高、基础设施建设好的国家与地区，中国可积极与之在出口中间产品方面合作，利用自我知识产权增加市场效益。针对数字化水平较低、基础设施较差的国家，中国可扩大通信产业终端设备的出口，增加收入，形成产品依赖的同时保证国内ICT技术的更新迭代。

注释：

①除去如巴勒斯坦、东帝汶、摩尔多瓦、塞尔维亚与黑山等国家数据，2000年与2019年 “一带一路”国家（地区）ICT货物总出口额分别为2792亿美元、13816亿美元，进口额为2336亿美元、11511亿美元。

②基础回归删除阿富汗、伊拉克、巴勒斯坦以及叙利亚，并将黑山和塞尔维亚的贸易数据进行合并处理。

③限于篇幅，部分结果未予展示，可联系作者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