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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开发中的民族村寨共同体意识建设
——以渝东南金珠苗寨为例

2022-01-01高永久

青海民族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苗寨村寨基层组织

孔 瑞 高永久

(贵州民族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南开大学,天津 300350)

一、问题的提出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们的消费观念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正发生转变,旅游日渐成为当下我国各族民众休闲娱乐的一种重要方式。 与此相辉映的是,西部民族地区依凭有鲜明特色的文化与自然资源发展乡村旅游业,成为挣脱贫穷的最主要且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民族符号的商品化以及民族景观的持续生产引起了人类学家的关注,旅游人类学的研究兴起,并渐成气候。 厦门大学的彭兆荣教授在引介西方相关理论、分析相关概念、厘定学科研究对象、内容、方法等方面有许多代表性的研究成果①。中山大学的孙九霞也赴云南、广西、贵州、海南等地的旅游景区做过大量的实地调查,并以这些第一手资料为依据,撰写了多篇有代表性的论文②。 除此之外,学术界还有大量的研究成果,不一一叙述。 综观已有的著述成果,主要围绕着已经初具规模或已走向正轨的旅游地展开,探讨的是既成事实的旅游现象。 研究者们大多关注的是“开发以后”,而非“开发的过程”,是开发的成功经验,而非失败的教训,是进一步发展遇到的问题,而非一开始发展的举步维艰。 也就是说,尽管研究者注意到了商业化程度较低的民族遗产社区的开发研究[1]。 可是,对不同开发主体之间以及各主体内部的差异性、异质性、利益诉求的多元化研究,缺乏一些深入的分析。 可以列举不少典型的案例,说明旅游为民族地区发展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民族特色+乡村旅游”发展模式的正当性被建立起来。 它几乎成为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共识, 不仅研究者和观察者这样认为,地方政府与当地民族的民众也形成了这样的看法。 本文聚焦渝东南的一个民族杂居村落,呈现的是关于民族村寨旅游开发的另一番进退维谷的图景。

金珠苗寨的旅游开发是以基层组织的权力和权威推动进行的。 本文以田野调研的事实为基础,考察基层组织推动进程中的旅游开发。 权力和权威作为概念,相当复杂,研究者对权力的探讨并不存在太多共识[2]。 聚焦到村庄基层组织权力和权威的研究,其演进路径依据不同的标准也可有不同的概括, 比如早期对村民自治制度的实证及理论解读;比如近些年对村庄治理基础及扶贫路径的重视。 然而,无论关注点如何位移,基层组织的权力和权威及其运作, 一直吸引着不同学科背景研究者的目光。 本文延续对基层组织权力和权威的重视,主要以多次在田野点的调查为基础,将旅游开发与共同体意识建设视作关键词,以基层组织的权力运行方式为切入点,讨论三者在特定时空场景中的互构关系。 检索文献,翁时秀、彭华以浙江省楠溪江芙蓉村为对象的讨论涉及了基层组织权力关系对旅游开发的影响,他们指出,基层政权形构的权力-利益网络造成了社区参与旅游发展的结构性障碍[3]。 这一观察也适用于金珠苗寨的社区经验,还可进一步追问,这种权力-利益网络是否是静态的? 社区权力的更迭如何影响了村寨共同体的命运,又如何左右着旅游开发的实际效果? 本文的田野点是个地理位置特殊的村庄, 它位于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的西部,村内有四个组,花香组、金珠组、民族组沿溪由内而外分布,三大坪组(包括大坪、栏坪、枫香坪)则位于不同山脉的山顶上。 金珠苗寨并非苗族村寨,而是个多民族聚居村,村民分属于苗族、土家族和汉族。 秀山位处渝鄂湘黔之边地,金珠苗寨地理位置的特殊又导致了其村庄内部构造以及历史变迁的特殊。 当前村庄内部的“权力-文化”分布态势以及权力的运行状况与这些地方性知识紧密相关。 外来旅游者消费的具有是特殊性与明显性的民族文化符号,基于金珠苗寨的文化存布、权力博弈与旅游开发实态,本文关注的重点是金珠苗寨旅游开发存在的问题是什么? 开发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困难?而学理层面的探讨,是解决从金珠苗寨的旅游开发中,得到怎样的启示与总结性认知。

二、旅游开发的关键性背景

金珠苗寨开发旅游的过程,是一个悖论与问题彰显的过程,旅游开发之所以进展缓慢与村庄社区关键性背景的相互纠缠和抵牾有关。

(一)“权力-文化”耦合及其嬗变

可以将权力和文化作为两个既独立变化又彼此依赖的切入点来考察村寨社会的变迁史。 “权力-文化”耦合是用来描述两者间相互影响、作用和生产复杂态势的重要变量。 若从文化的角度透视,地方文化(知识)的弥散性能够孕育强制性的支配力;若从(政治)权力的视角深入,纵向的基层组织建设也有可能改变既定的地方文化(知识)中各因子的构成比例及整体上文化的变迁方向。 从 “权力-文化”耦合的方式来看,整个20 世纪,金珠苗寨苗民们的生活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1.“权力-边缘”与“苗文化-边缘”

民国时期, 金珠与附近的晏农同属于一个保,保长来自晏农,是汉族。 乡村领袖渐渐从地方网络中蜕变, 是20 世纪上半叶国家政权建设的普遍性特征[4]。 当时政治权力下渗的这种过程、方式与当地苗汉之间隔阂的现状互相作用,使得苗民成为征收勒索、拉壮丁的主要对象。 金珠苗寨位于四川(重庆) 与贵州交接之处, 也是苗疆与非苗疆的区分之所, 与属苗区的贵州松桃仅几山相隔。 20 世纪上半叶,苗族内部内婚制盛行,这种习俗的维系主要通过两种途径实现, 即与贵州松桃苗族结亲或寨内苗民内部通婚。 苗语、内婚制、迁徙记忆等的代际传递形构着当地苗民的认知图式,对新份子而言,苗文化的习得过程也是教化权力[5]的形成及发挥作用的过程。不过,整体而言,相比民族文化的中心地带,当时苗族民众的日常生活里已吸纳了不少当地汉族群众的文化习俗。

2.“权力-中心”与“苗文化-再边缘”

20 世纪50 年代初,新中国建立后,提拔了一些出身贫农的年轻苗族干部担任党政基层组织的领导。 旧时期一些年龄较长的主事之人,相对失去了权威,他们并非欺压百姓的地主恶霸,没有受到政治上的制裁。 而且,新的政权组织急苗族民众之所急,给村民发放了过冬的衣物,并从别的村庄向他们划拨了土地。 可以说,集体化时期,几乎所有的苗族民众都对共产党政权产生了高度的认同。 苗族民众发现了自己文化的落后,努力学习国家通用语言和文化知识,积极地参与到社会主义建设中。 国家及新的基层政权的意识形态进入村庄,阶级的话语松动了一部分民族之间的隔阂,金珠苗族民众与寨内外汉族群众之间的沟通变得相对密集,苗族与各民族文化的相互交往交流交融的深度和广度得以增加。

3.“权力-中心”与“苗文化-特殊性”

1983 年,金珠苗寨所在的秀山成立自治县。 在民族区域自治的制度建设背景下,金珠苗族民众的向心力得到了各级组织的关注。 苗寨曾接待过民族调查小组的访问,还曾被冠以民族村称呼,可谓声名在外。 而且,随着重庆市的直辖,其独特性更加凸显。 中心与边缘在金珠苗寨发生了奇妙的转化,苗寨成为了行政区划治理框架下的典型村。 近40 年来,基层组织不再对地方文化、知识(也包括苗族传统文化、知识)的独特性提出要求,金珠的苗族民众逐渐采用了一些传统惯习,只不过,相较于族群性的一面,这些被采用的地方文化知识更多显示了传统文化的一面。20 世纪90 年代,打工潮在苗寨附近的村庄兴起, 苗族民众也逐渐汇入时代的潮流,外出打工,足迹遍及全国。 金珠苗族民众族群性的维系与内婚制这一关键因素的有效性息息相关。 如果说集体化时代以地域为划分标准的生产队模式打破了内婚制的话,那么,人口的大量外流则直接导致了内婚制承继上的无力。

(二)权力运行实态

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管窥自治县成立以来金珠苗寨基层组织权力运行的逻辑。

1.权力的偏正结构

偏正结构是翟学伟提出的一个本土社会学模型[6]。 这种结构模型区分了边位和中心的位置属性、限定与被限定的关系状态。 若将这一理论模型转入该田野点基层组织权力结构的研究,可以说,金珠存在着双层的偏正结构。 金珠实践着的“苗族”在整个自治县乃至整个直辖市都具有的鲜明特色,可以说已具有了某种“符号”的意义,村里近几十年的发展都是围绕着苗族特色文化展开的。 相对于村内的土家族、汉族来讲,苗族传统文化处于某种突出的位置,金珠有四个组,民族组位于村口,地理位置优越。 相比其他姓氏,石姓是金珠的大姓,石姓主要分布在民族组,因而,民族组的石姓处在某种中心位置上。 这可以从村里历年来主要领导的族属、组属和姓属上总结出来。

2.权威性自治

权威性自治是张静的一个概括,旨在总结基层社会治理状况[7]。尽管村民自治制度早在20 世纪80年代就已施行,然而,非规则治理的权威性治理逻辑,却一直植根于金珠苗寨的村治实践中。 相较之下,税费改革之后,当资源由自下而上转为自上而下流动时,这种治理方式也并未有太多改变。 资源下乡通常以项目制的形式完成, 在这一过程中,各民族群众参与性与主动性相对不足,而基层组织却有可能在“空转化和形式化”[8]中推动配套性工程[9]实施,并涉及到多项工程建设。

3.再生产模式

张静的调查显示,村干部的更替很大程度上是乡村两级干部协商的结果[10]。然而,金珠苗寨的经验证明了乡镇政府在村级选举中处于指导地位。 从1960 年代起,金珠的主要领导便由苗族居民担任,这已得到当地的各级组织承认。 不过,毕竟金珠是整个直辖市最具苗族特色的村庄, 乡镇政府需要及时掌握苗族民众的发展方向, 也就倾向于选用得到大多数群众认可的苗族居民来担任村干部。 上级组织的爱护、 村庄内部的权力结构以及权威性治理的逻辑一起将权力及权威的再生产圈固化。 正是由于乡镇政府的“强势”、普通村民参与的弱化,村级政权的外向性与悬浮性[11]特征才日渐明显。

三、旅游资源的开发路径

金珠苗寨的旅游事业肇始于2005 年。 经过学术界调研,将金珠苗寨打造成直辖市的“苗族文化窗口”得到落实,主题是以苗族文化为资源,提升共同体建设意识,着力发展苗族特色的乡村旅游业。

(一)文艺表演

2007 年,新一届S 村主任上任后,按照学术界研究的思路,掀起了苗寨旅游开发的热潮。 村里申请资金,修建了新的木质结构的办公楼。 办公楼不仅用于接待各级视察的领导,还是定期举行公共活动的场所。 办公楼前的场坝,则是游客停车的地方。村主任改造了自己位于民族组的房子,开办了第一家苗族特色的农家乐。 并专门去贵州请来相关教师,教授村里几个苗族妇女学唱苗族歌曲、跳起苗族舞蹈,同时教给民族小学的学生。 除此之外,为了发展旅游,S 村主任还恢复了一些传统的苗族服饰,他鼓励苗族民众穿苗服,并邀请电视台前来拍摄苗族婚礼,还请村内有文化的苗民翻译了县歌《黄杨扁担》。 总之,S 村主任在任的六年,通过主打“文化旅游牌”,金珠苗寨有了一些知名度。

(二)苗王节与苗绣产业

2013 年, 苗族L 青年被选为新一届村主任。 L主任发展乡村旅游业的“动作”更大。 他努力包装了四月八“苗王节”和“苗绣”技艺。 2014 年,金珠苗寨举行了第一届“苗王节”,节日吸引了市内外近两万人前来参观。 2015~2018 年的四月八“苗王节”的活动也或大或小如期举行。 通过几届“苗王节”的举行,不仅附近的居民,甚至县上市里的一些居民也对金珠留下了明确性的印象。 因为显性的苗族文化标识所剩不多,第一届“苗王节”上的文化表演大多属 “异地移植”——唱花鼓戏跳芦笙舞的人是从贵州请来的,斗牛时的斗牛士和斗牛也是从贵州请来的。 2014 年之后,四月八节的规模被不同程度地压缩,节日上“异地移植”的节目的比例相对减小,同时,文化展演的精彩程度也有所降低。

除了“苗王节”的活动比较隆重,L 主任主打“苗绣”产业。 专门请来刺绣师傅,举办“苗绣”扶贫班,并依托金珠苗寨的声名创立了“晶珠苗绣合作社”,合作社受到了当地政府部门的重视,县城专门筹建了展览厅来展示金珠苗寨苗绣合作社成员的刺绣作品。 通过打造“苗王节”和“苗绣”产业,旅游话语与扶贫话语结合在了一起。 金珠苗寨举办的四月八节, 被当地有关负责人解读为文化扶贫的重要成果。 而“苗绣”产业则被认为走出了产业扶贫的关键性的一步。 并不是只有金珠的苗族姑娘才能学习苗绣,事实上,整个县城的留守妇女、残疾妇女,只要有意愿,皆可学习。 合作社定期收购学员的刺绣产品,并去各地销售。 地方电视台做了不少关于金珠苗寨依托苗绣的产业化创造性扶贫的报道,中央电视台也对L 主任做了专题采访。

(三)苗医苗药苗酒

金珠苗寨的某户S 姓村民从祖上继承了接骨的医术,在村里的支持下,开了一家诊所。 苗寨深处武陵山区腹地,大山环绕,高耸入云,人们在其中劳作生活,跌打损伤在所难免。 在对这种山地生活的适应中,金珠苗寨的苗族先民推敲出了接骨术。 苗药则多采于附近的山中,当然也是当地苗族民众长时期与疾病抗争过程中的环境适应性创造。 接骨术、苗药都具有一定的神秘性,在以“苗”为特色的旅游业的开发中,正可以扮演重要的角色,某些药材也可以作为保健商品出售。 村里推出了一款苗族药酒,宣传具有活血、消炎的功效,长期饮用,有益于延年益寿。

四、旅游开发与民族村寨共同体意识建设

金珠苗寨的旅游旗帜已竖起十几年,在村寨组织的经营下,近些年,村寨里多出了一些苗族特色的文化标识。 目的是为了民族村寨的未来发展,尤其是为了共同体意识的凝聚。

(一)成绩与未来发展

血缘与地缘的耦合关系、权力的偏正结构等昭示了金珠苗寨的村民们复杂的、多元化的利益诉求倾向。 以“苗族”为特色的旅游发展之路的选择有其必然性,但村寨共同体意识的凝聚与整合需要基层组织投入更多的精力。 金珠苗寨不是纯苗族村寨,而是一个民族杂居村寨,村寨内部还居住着一定量的汉族和土家族人口。 打造苗族特色为卖点的乡村旅游业是全局性考量,于一个不具备其他资源禀赋的村寨而言,文化旅游开发是实现乡村振兴的最可能方式。 说服村寨内部的汉族和土家族群众理解并支持苗族特色的旅游开发有一定的难度。 可以说,想要在一个利益复杂的民族杂居村寨打造以 “苗”为特色的旅游业,村落共同体意识的凝聚是有一定困难的,但同时又将是前提性的。 村寨中的汉族和土家族不是不能融入到这种彰显苗族特色的发展路径中来,只是,基层权力精英需要做更多的解释和说服工作,需要阐明这种村落发展路径的必然性以及利益共享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不是苗族内部的可能,而是整个村寨每一个个体的可能。 从目前的开发状况来看, 基层组织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村寨内部的苗族和土家族群众绝大多数是赞成走这种乡村旅游开发的道路的。 某种程度上说,金珠苗寨旅游开发目前取得的成绩与村寨内部不同民族群众的拥护是分不开的。 然而当地的汉族和土家族的群众也不是完全没有顾虑,即旅游开发后的利益分配机制是否合理,他们能否在支持村寨发展的过程中获得相应的利益回馈。 也就是说,金珠苗寨旅游开发如果还想取得更大的成绩,基层组织必须持续重视村寨内部不同民族群众的意见,倾听村寨内部不同民族群众的心声,必须更加重视村寨的共同体意识建设。

不仅要团结村寨内部的汉族和土家族,苗族内部更要凝聚起统一意志来。 节日展演、刺绣产业打造、苗药苗酒开发等要统筹协调、有的放矢。 旅游开发先期投入巨大,统一意志的凝聚是旅游开发能够推进能够获得成功的基础条件。 基层组织的领导有可能在换届中更替,然而,一旦论证了旅游开发的可能性和可行性,即旅游开发项目落地,就要夯实决心,持续发力。 金珠苗寨的乡村旅游业开发想要获得最终的成功,两方面的努力非常重要,即“衔接外部”和“打通内部”。 所谓“衔接外部”,指的是基层组织积极地申请各种有利于旅游开发的项目,积极地向外界宣传推介苗寨的独特文化。 所谓“打通内部”,也就是村寨内部的共同体意识建设。 “衔接外部”和“打通内部”都不是一时的,而是个长时间的动态性过程,尤其村寨的共同体意识建设。 不仅要在是否选择以苗族文化为特色的旅游开发道路问题上形成高度的共识,还要在打造怎样的苗文化旅游发展道路上形成高度的共识, 甚至具体发展环节、具体发展步骤、具体采用方式等上面也要形成高度的共识。

(二)有关社区的参与与“权力的竞争”

可以说,社区的有效参与对旅游的可持续性发展至关重要。 金珠苗寨旅游开发的脉络可以说既佐证了社区参与的重要性,同时又一定程度上消解了这种重要性。 旅游开发之初,经过了相对充分的民主讨论,以及民族层面、行政组或自然组层面、个体层面等的力量博弈。 可以说,旅游开发是民族杂居村寨的共同意志,道路选择上有必然性。 可是,村寨的共同体意识整合并不能说非常充分,也没有围绕打造旅游业的村寨发展路径进行全方位持续性的动员与建设。 权力的偏正结构制约了权力的充分竞争,部分民众的不支持间接助力了村庄层面以苗族为特色发展旅游业的思路的形成与巩固。 可以说,正是共同体意识的培育不够充分以及社区的参与的相对有限,同时因为一小部分民众采取的是不予以支持的态度,金珠苗寨的旅游开发才在取得一定的成绩之后出现了后继乏力的迹象。 然而同样因为社区动员是间歇性的,基层组织主导的开发才很快落了地,并得以缓慢地持续。 金珠苗寨的案例似乎无法用社区参与的理论进行解释,原因恰恰在于理论与现实之间出现了鸿沟。

金珠苗寨的苗族特色是由当地人慢慢恢复和建构的,这种恢复和建构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村寨内部全体村民的理解和认同。 当地人有可能并非一个整体,也有可能是存在着无法弥合的差异性。 旅游现象是复杂的, 作为一种被动的旅游开发行为,金珠苗寨旅游开发的去向以及可能性都与基层组织及其运作直接相关。 权力可以去动员社区的民众, 事实上已经有几家苗族群众开办了新的农家乐,然而权威性自治方式、权力的再生产及其朝向又有可能会制约它的进一步发展[13]。 在能够获得利益的预期看起来还不明朗的时期,只有几家苗族群众开了新的农家乐,而且,农家乐的主人基本上还从事着别的用以发家致富的职业。

综上,真实的形态是多种多样的。 金珠苗寨的旅游开发可以概括为基层组织利用其权威推动的苗族特色的文化生产和消费。 建构的欲望既来自社区的内部也来自村寨以外的世界。 作为一个民族杂居村庄,血缘和地缘关系足够错综,关于要不要建构苗族特色以及如何建构的问题会一直存在,因而,村寨内部的共同体意识的建设尤为关键。 建构的欲望主要由外界输入的资源支撑,外界不仅提供着建构所需的一部分资金,同时提供着建构的合法性及依据。 然而,这些支撑和依据是不充分的,相对有限的,并不能满足村寨旅游开发的所有资源需要。即使外部输入的资源足够丰富, 没有村寨内生动力的跟进,旅游开发也不可能最终成功。 而旅游开发的去向,有赖于基层组织对内外动力的刺激与整合。 这其中, 内动力的培育和巩固应该引起足够的持续的重视。 毫无疑问,旅游开发的成功与村寨共同体意识建设的有效程度息息相关。 凝聚和统一人心工作并不简单, 无法一蹴而就。 可是没有人心的凝聚和统一, 很难在接下来有可能更困难的前进中积聚勇气和定力。

注释:

①可参见彭兆荣:《旅游人类学》, 民族出版社,2004 年;《民族志视野中“真实性”的多种形态》,载《中国社会科学》等。

②可参见《旅游发展中族群文化的“再地方化”与“去地方化——以丽江纳西族义尚社区为例”》《社区参与的旅游人类学研究——阳朔世外桃源案例》《从缺失到凸显:社区参与旅游发展研究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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