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旅游真实感建构的意义:游客需求到传统复兴
2022-01-01何研
何 研
(中山大学,广东 广州 510275)
一、问题的提出
2018年文旅融合将文化旅游推向了新的高潮,红色文化旅游、乡村文化旅游、非遗研学旅行等多形式的文化旅游带动了旅游经济的发展。随着文化旅游的发展,旅游文化真实性的问题再度成为关注点。真实性这一术语最早应用于博物馆中,对于那些存于博物馆的物质遗产,人们关注它们的真实性和历史性,通过专家鉴别这些物质遗产是否是真品来判断它们价值的高低。[1]考古出土的或者收藏家收藏某年代的某艺术创作通常被人们看作是真品,真品似乎具有独一无二性,随着机械化生产时代的到来,复制的产品被认为是赝品,真实性概念开始延伸。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真实性这一个概念被引入民族文化旅游研究,一个地方的文化旅游产品如习俗、民族节日活动、仪式、饮食、服饰等,经常在旅游市场中被阐释为是真实的、传统的地方文化产品,成为吸引游客的卖点。把文化当成商品包装售卖的例子在非遗旅游中较为常见,表演者为了给观众呈现地方文化的真实感,满足观众猎奇心理,刻意渲染和制造大量带着地方感的节日、事件、手工艺品、舞台表演等。如江永女书坐歌堂习俗,为了开发女书旅游,满足人们对女书文化的好奇心理,江永县恢复建构了女书婚礼坐歌堂习俗,在女书旅游景区的表演厅内十几位穿着瑶族盛装的女子在游客面前手捧女书读本表演哭唱,游客置身哭嫁现场感受女书哭嫁氛围,仿佛眼前所见的就是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女书坐歌堂的真实面貌。其实,女书婚礼坐歌堂习俗早已消逝,很多江永本地人并不熟悉该习俗,开发女书旅游时为了用传统和地方特色装点,表演者穿上瑶族服饰吟读女书,在游客面前创造一种地方民族文化的真实感。
文化旅游这种创造真实感的现象被学者关注并引发了关于文化旅游真实性的持续讨论。麦克内尔提出阶段真实性概念,认为文化旅游导致文化商品化,商品化破坏了当地文化产品和人际关系的真实性,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替代的、隐蔽的阶段真实性。[2]阶段真实性阻碍了游客对真实体验的渴望,游客的旅游意识是由对真实感体验的渴望驱动的,游客渴望真实感的体验就像现代宗教朝圣者一样对异域文化的朝圣。[3]旅游机构通过引导游客接受所谓真实的人为景点来制造一种虚假的旅游意识,一个充分发展的大众旅游系统,一个阶段性的旅游空间包围游客,游客从酒店出发走向旅游景点就是为了接近他们人谓的当地真实的文化,而这些真实性是由阶段性旅游环境提供的,游客从一个舞台走向另一个舞台,受到热情好客的主人欢迎,感受着制造的真实。[4]格林伍德也认为旅游是对文化的破坏,旅游和经济的发展是以损害文化为代价的。[5]莱恩认为旅游业的核心问题不是真实性,而是谁授权演出,根据文化授权分析旅游效益是否在当地居民的控制范围内,权力在哪,谁获得收入,他们的收入水平如何,这些问题比简单地考虑文化表演是否真实更有意义。[6]谁授权以及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他们用来评估真实性的标准,最终会涉及到权力和权威的问题,但真实性的归属也是重要的,因为它涉及身份的认可。[7]也有学者对文化旅游真实感的创造持支持的观点。尼里认为现代人的一般方法实际上是现代性在西方社会的体现,没有任何依据可以假设西方真实性的概念可以推广到其他文化,他从中国的角度对这个概念进行特定语境的解释,揭示西方中心主义观点在不同语境中的非普遍性。以西方为中心的观点普遍认为游客是在旅游地寻找真实的他者,我们现在的研究应突破这一框架,关注旅游体验的真实感受。[8]科恩认为文化商品化使文化本身真实性丧失的观点是不成立的,“真实”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一种文化因旅游或别的原因被商品化了,那么这种文化在现时呈现的面貌也可被认为是现在的真实状态,传统历史内涵经过商品化后的改变使文化成为更具有吸引力的商品。[9]他提出建构主义的观点,真实性是社会建构的,具有突发性、可协商性、易变性的特点。[10]地方文化走进旅游市场,用传统地方特色、地方性知识包装打造文化旅游吸引游客,游客旅游是一种休闲娱乐放松、增长见识、提升生活品味的方式,他们在旅游中体验异文化、愉悦身心就足够,而不会过度地追求文化的真实性。迪恩·迈克肯乃尔认为在旅游景区呈现的文化表演看似是真实的,其实是不真实的,是被创作出来给旅游者看的,为旅游者表演的内容是对真实性、对传统的一种妥协,是一种创造出来的真实感。
因此,真实性和真实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真实性是文化本身的状态,具有相对客观性,而真实感是一种感觉,游客在旅游体验中感觉真实的状态,具有相对主观性。文化旅游市场上,我们更多强调主观真实感的建构而非客观真实性。因为真实感具有突出的现代价值,它的建构与现代社会现实主义影响密切相关,如果一个人不能依靠外在的任何东西来强调个人的现实感,那么他只能钻入自己的内心去寻找真实。不管这种现实主义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它必然与任何外部的现代社会形态相对立。当自我与社会之间的对立达到顶峰时,真实感就是表达这种体验的方式。故对真实感的追求成为现代旅游业的一个突出主题,为了追求真实感而被异化的现代旅游者寻找的是他们认为原始的、传统的、自然的、尚未被现代性触及的东西。[11]
二、文化旅游真实感的建构
旅游者在旅游地旅游时希望能看到当地真实的文化现象,旅游地居民和旅游机构也会根据游客喜好建构具有地方真实感和历史感的文化项目呈现给游客,游客以此作为了解当地文化的方式。真实感是游客和旅游地居民、旅游机构在旅游互动的过程中建构出来的。文化旅游真实感的建构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旅游项目本身而言,建构具有现时真实感的旅游文化表演。旅游地的旅游机构和策划机构深入挖掘该文化的历史信息,复原和建构相关的节日、习俗、神话传说、人物故事、民间俗信、历史建筑、遗迹等,在游客面前展现具有地方特色和地方传统的文化,满足游客猎奇的心理。第二,游客体验感受而言,游客在文化旅游过程中的内心真实感受和体验。
(一)建构具有真实感的文化传统
以国家级非遗江永女书习俗为例。20世纪80年代女书被发现之时早已退出人们的生活舞台,当时只有为数不多的老年妇女在幼时接触过女书,其他江永人都不知道女书为何物。为了抢救女书,学者与健在的几位女书老人夜以继日地工作,重新挖掘女书文字的起源传说、相关节日习俗等,复原其历史面貌。近年来,文化旅游成为带动乡村经济发展的重要方式,女书也进入旅游发展的行列。为了创造女书的神秘感和历史感,江永人建构了女书文字起源传说,有胡妃造字说、九斤姑娘造字说、盘巧造字说、瑶姬造字说等,其中以宋朝胡妃创造女书文字的传说最具历史真实性:
传说宋朝时荆田村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叫胡玉秀被选入了宫中当妃子,但进宫只被宠幸了三晚就遭受冷遇,孤苦伶仃。她想念家乡的亲人,想向亲人倾诉在宫中的苦恼,但又怕被人发现。于是,她想出一个办法,根据年幼时在家乡做的女红图案编写了一套文字,把文字写在手帕上向母亲和姐妹们诉说自己在宫中的苦楚,托人将手帕带回家乡,并嘱咐家乡的亲人要斜着看,用土话音来读。[12]
该传说的可信性和真实感体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地点荆田村是湖南省江永县的村庄之一,“荆田村至今保存有‘御书楼’遗址,雕梁画柱。据说有皇帝亲笔书匾‘育香楼’,直到六十年代初还在,村里许多人清楚地记得。村中还有所谓皇妃、国舅回乡省亲留下的圆型石制工艺品。”[13]
其次,地方志《永明县志》《永州府志》《湖南通志》有关于胡玉秀和她弟弟胡先和被皇上赐御书楼的记载。清道光《永州府志》载:
“御书楼,在县东四十里荆田胡家。宋胡先和,元符间进士,官文华殿学士。姊玉秀,才学冠世,赐御书楼,给大俸禄。”[14]
“胡氏玉秀不知何县人,旧志选举表云文华殿学士胡先和之姊,才学冠世,恩赐御书楼,给大夫禄,考八属志,皆不载。第文华非朱官,则先和必非宋人,可决也,书鈌有间茫无可证,附记存疑,而表列绍圣属永明者去之。(先和疑即明胡自节,字当属宁远无考存参)”[15]
光绪《湖南通志》载:
“胡先和,永明人,集贤院学士。”[16]
光绪《永明县志》载:
“(御书楼)在永明县东四十里荆田胡家 (府志),宋元符间进士胡先和,官文华阁学士,有姊玉秀,才学冠时,名达宫掖,蒙赐御书,给大夫禄,因建楼里第,以藏御书。(旧志作文华殿,元符惟有文华阁,今正)。”[17]
“胡先和文学冠绝侪辈,一门皆能文,而姊玉秀尤秀出,时人谓胡氏门风,似左思刘之仪,以其事类也。先和登元符进士,徽宗时累官至文华阁学士,告归,帝赐书奖之,给大夫禄,终其身。先和家县东荆田,其地有御书楼遗迹,其别业也,宋世县人官馆关者,前惟周谊及从子绅,后则先和。先和同时,顾涛政和进士,官尚书,归,作书院以教乡曲子弟,弟时洛学兴,士尚讲学,会有党禁,涛第教以科举,故名其室曰凌霄,曰折桂,以示趋焉。”[18]
“不为欧阳元之表暴,又与胡先和同心著述,遗文俱佚,弗传。以故,后世亦无称之者,先和旧言文华殿学士,宋时无此,时有文华阁耳。故涛阶朝议大夫,权尚书,或云涛实郎官,原北宋制,以尚书冠郎官,结衔致乡俗目,涛为顾尚书,而榕橒得第之,岁亦致谬云。 ”[19]
最后,女书文本《玉秀探亲书》记述了胡玉秀的身世以及她进宫、创作文字的过程。
21世纪江永县大力发展女书旅游,政府、学者不断地宣传女书,建构了女书的传统:女书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具有性别的文字,宋朝时由江永籍的妃子创造并传回江永,江永女书使用、传承,延续千年。“女性文字”“王妃创造”“千年文字”等标签给女书及江永女性文化增添了神秘色彩,它的独特性和地方性特征吸引了海内外游客前来旅游,一睹女书的真实面目。其实,以上论据不足以论证女书是具有千年历史的古文字,也不能说明该文字由宋朝王妃创造。理由如下:
第一,虽然清朝地方志多处记载胡玉秀是宋朝人,但清以前的史籍查阅不到有关胡玉秀和胡先和的记载。
第二,清朝地方志只提到了胡玉秀才学出众,皇上御赐书楼,并未提到胡玉秀创造了文字,也未提及胡玉秀是皇上的妃子。
第三,清朝的地方志对胡玉秀的记载也相互矛盾。道光《永州府志》对胡先和与胡玉秀的记载是相互矛盾的。一则提到在永明县的荆田村胡家建有御书楼,该楼是文华殿学士胡先和的姐姐胡玉秀因才学冠世而被皇帝赏赐的。另一则对胡先和与胡玉秀的家乡表示存疑,疑胡先和是明朝的胡自节,而非宋人,是宁远县人而非永明人。胡玉秀也不知道是何县人氏,虽然旧方志上记载她是胡先和的姐姐,被赐御书楼,给大夫禄,但是考证八属的文献皆无记载。光绪《湖南通志》提到胡先和永明人,官至集贤院学士。集贤院,唐时设置,专修经史子集。宋时沿置,以昭文馆、集贤院、史馆为三馆。光绪《永明县志》三则相关记载:第一则指出道光《永州府志》提到胡先和官至文华殿学士,但在宋元符年只有文华阁,给予纠正。这一则还提到胡先和的姐姐胡玉秀因才学冠时,名达宫掖,被皇上赐予御书,给大夫禄,玉秀或其家人为了珍藏皇上御赐的书籍而修建了御书楼,此处与《永州府志》提到的皇上赐予御书楼相矛盾。第二则提到胡先和登元符进士,官至文华阁学士后告老还乡,皇上赏赐御书褒奖他,并给大夫禄,终其一身。此处认为御书是皇上赐给胡先和的而非胡玉秀,他们在村里建御书楼也是为了珍藏皇上赐给胡先和的书籍。第三则提到胡先和曾有著述,但文章都散佚没有传下来,因此后人对他们并无多少了解,且旧志上说胡先和是文华殿学士,但在宋时并没有文华殿,只有文华阁。
第四,女书文本《玉秀探亲书》是20世纪80年代创作出来的。
但是,以上传说、文献材料、遗迹已成为大众心中认可的女书史料,“女书是有着千年历史的女性文字,是江永县乡村妇女创造并使用的文字”的文化记忆早已根深蒂固,国内外游客前来江永旅游就是想亲身体验这种奇特女性文字背后原始的、传统的、真实的乡村女性文化。因此江永县开发女书文化旅游时进一步强化女书的传统,在胡妃的家乡荆田村修复御书楼、皇上钦赐匾额、胡氏门楼等,并在女书村复兴与女性相关的习俗节日——斗牛节、女书坐歌堂、结拜姐妹习俗等,打造女书旅游体验项目。当游客游览村内与胡妃有关的历史遗迹时,想象着千年前如歌如泣的动人故事,同时体验着带着女书风情的习俗节日项目,他们觉得这就是真实的女书传统,他们来到女书发源地真实地看到了一千年前的女书本来面貌。这就是文化旅游真实感的创造,旅游中用民俗化的方式(历史传说+地方史志+历史古迹建筑)建构一种历史真实感,将其装扮成古老的传统,以满足游客消费这些文化、人物和故事的需要。
(二)游客旅游体验的真实感受
当一种文化传统被建构出来,与这些传统缺乏天生联系的游客们没法做到真正地了解和理解这些传统背后的文化内涵,所以他们凭借旅游地建构并呈现出来的文化表演去理解他者的文化。作为文化休闲旅游的游客,他们更关心的是来到旅游目的地对异域文化体验的真实感受,而非这种文化表演背后真正的传统。
笔者在田野调查中了解到一位河南的游客带着孩子计划到桂林阳朔旅游,在去阳朔之前阴差阳错来到了离阳朔不远的江永县。到了江永县后她听说江永就是女书的发源地,神秘的女书文化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她和孩子决定在江永停留几天,他们要在女书发源地充分体验一番女书文化。她经人介绍联系上了江永文化经纪人何跃娟女士,何跃娟一直致力于女书本土文化旅游,打造了一条集参观、学习、体验、吃、玩为一体的女书精品旅游路线。在何女士的安排下,这位游客和孩子第一天参观女书生态博物馆,女书传承人做导游向他们介绍女书的起源、历史,以及女书文字的造型和基础知识。女书传承人教他们认读写几个简单的女书文字后和他们互动游戏,传承人写女书文字让他们猜是什么汉字,或者传承人读一个女书音让他们猜字,互动猜字活动加深了他们对女书文字的印象。接着女书传承人带着母女两人一起体验女书坐歌堂和斗牛节等习俗活动,他们扮演当中的角色和传承人们唱歌互动。第二天,他们来到女书起源传说流传地荆田村,在荆田村村民的带领下参观了御书楼、胡氏门楼、胡玉秀故居等景点,游览村里的千年古树、古井,听老人们讲过去的故事。然后他们和村里妇女一起学唱女歌,气氛其乐融融。第三天,何女士带他们到千家峒瑶族乡,穿着瑶族服饰的当地妇女带着他们一起跳竹竿舞和瑶族长鼓舞,接着让他们参与体验瑶家油茶的制作过程,村民现场展示打茶叶、打姜汁、炒油粿、花生、制作油茶的步骤,游客在旁边打下手。村民一边制作一边介绍油茶的制作方法、油茶的吃法和油茶的来历。三天的行程结束了,这位游客和她的孩子意犹未尽,他们表示这样的旅游体验太有意义了,他们不仅感受到了江永人民的热情好客,而且进入当地农村和村民们一起体验了传统的、真实的女书文化和瑶族文化,比那些充满着商业化气息的文化旅游地好太多。她表示明年还要再来,要带更多的人来。
这个事例告诉我们,游客在旅游体验过程中的真实感受远比文化本身的真实重要。对于文化休闲旅游的游客而言,只要旅游区里售卖的商品是用传统来装饰并带着地方文化特质,他们就可以将这些商品视为是代表旅游地文化的正品,且愿意消费。他们甚至可以接受旅游地习俗文化的复制品,比如舞蹈表演、仪式活动、传统节日表演等,只要它们是由当地居民参与表演、或策划、或带有当地文化特色,他们就会认为他们看到了本地文化传统的真实,这种现象称之为“新时代的原始主义”①。因此,对于游客来说真实感的体验比挖掘传统的真实更有意义,正如一位女书研究者所说:“偶尔女书会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互联网上,网站上出售印有女书字样的T恤和手提包,以及带有励志语录的贴纸。这些用途可能与江永女性相去甚远,但很明显他们创造的东西已经能够与遥远地方的人们进行交流。”[20]文化旅游以一种不可预见的方式延伸它与旅游地居民、游客、以及更多人的沟通交流之旅,真正地融入到人们的内心。
三、真实感传统建构的意义
建构主义的观点引入文化旅游使其具有现实意义。文化传统是动态发展的,我们不能用静态的眼光去看待文化旅游的发展。文化旅游的最大亮点是旅游地文化的独特性,但随着全球化的发展,我国很多地方传统文化处于濒危状态或早已消逝,文化趋于同一性。为了保持文化多样性和地方性特色,发展文化旅游时建构和复原传统显得迫切而必要,文化旅游项目表面的原始性和实际的现代性是现代文化旅游的亮点。对真实感的追求促使文化旅游项目建构或发明创造传统,“游客消费的传统是真实的,并且是在人们滋养和保护传统的意义上制造的,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传统可以卖给渴望差异感的游客。”[21]李延红认为黔东南地区的侗族大歌文化旅游就是传统发明的典型案例,她将之称为“地方制造”。侗族大歌在20世纪被学者发现后,开始了地方制造的历程,各级政府、社会力量、当地的侗族居民群体发明侗族的节庆传统,为了适应民族文化旅游的发展,以侗族的传统特色吸引游客,当地人围绕侗族大歌制造了各种形式的歌节和歌会,成为侗族文化旅游的品牌。[22]具有真实感的传统建构在文化旅游中发挥着现实作用。
首先,传统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是流动的,它是建构过去的手段。选择性的传统建构是一种有意选择塑造过去和预先塑造现在的选择,有意识的选择在社会和文化阐释与认同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23]
其次,人们对真实感文化传统的追求促使社会力量挖掘、恢复、建构传统文化,形成文化旅游品牌,而游客渴望了解与自己熟悉的文化不同的异域文化,并希望通过旅游看到旅游地真实的、传统的文化。于是,表面原始性与实际现代性相结合的文化旅游有了巨大的发展空间,吸引了越来越多前来消费传统的游客。旅游业的发展增加了当地居民的经济收入,也提升了当地文化的知名度和社会认可度,当地文化持有者在获得经济利益和社会利益后加深了对所持文化的认同感,更激发了他们传承文化的热情。濒危的地方传统文化在旅游消费的刺激下焕发生机,重新回归人们的日常生活,当地居民便自觉地传承。
最后,传统文化的消失或濒危是因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文化环境,而它本身的文化基因也已不再适应当下社会发展,所以必须要改变,创造新的适应社会发展的文化基因和传统。建构的基础是原有的传统形式与当下现代基因融合,适应现在的旅游文化环境,从而带动传统文化的复兴。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建构新的文化传统并不是对文化的破坏,而是给予文化新的活力,促使文化复兴。
游客旅游需求、传统的建构、传统文化复兴三者之间形成了有益的循环模式,选择文化旅游的游客希望看到旅游地真实的、传统的异文化,游客对真实感的需求促使当地居民、旅游机构、社会力量等对文化旅游对象进行建构和创造,建构成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适宜旅游的文化表演,当这些文化表演项目得到游客青睐并给旅游地带来丰厚的旅游收入和社会效益时,文化持有者对该文化的认同感增强,并在实践中自觉传承,最终传统文化适应当下社会文化环境,获得新生。简言之,文化旅游作为全球化力量之一正在改变着文化,创造着新的文化传统,在一个持续社会建构的过程中促进我国优秀传统文化走向复兴。
注释:
①这一概念由Shelly Errington提出,指的是一种想象的情境,在这种情境下,客观物变成一个想象的他者,不再与其特定的语境、地理、历史或其他方面联系在一起。参见Errington,Shelly.The Death of Primitive Art and Other Tales of Progres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8:147~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