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表征
2021-12-31詹小美骆红旭
詹小美, 骆红旭
(1.中山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广东 广州 510275;2.中山大学 传播与设计学院, 广东 广州 510275)
社会表征是“某一群体共享的价值观念和实践系统”[1],这种由社会产生的“共识形态”在某种程度上指称由社会沟通形成的“共同意识”。回眸历史,“表征”一词从象征、符号、对话形成的交流形式发展至一种理论研究范式,不仅演绎了人类心智的不同活动,而且以文化层面切入现实问题的讨论反映了社会共识的形成过程,彰显了这种共识对日常行为规约产生的作用。(1)参见赵蜜《社会表征论:发展脉络及其启示》,载《社会学研究》2017年第4期。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中华民族的存在和发展紧密相系,蕴含了民族成员认知活动的意向,承载着他们的主体情感与发展意愿的共识性表征,体现了群体共意规范行为的对象化。习近平同志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把民族团结进步事业作为基础性事业抓紧抓好。”[2]
在此之上,从社会表征的研究范式出发,聚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问题,深刻把握社会表征的“反映—锚定—具化”对于社会共识形成的作用,将中华民族彼此承认的心理状态、互助发展的属性意识、利益感知的自觉向度置于集体的类别脉络中,置于历史、文化和宏观的社会环境中,并予以规约化,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中华民族走向包容性更强、凝聚力更大的命运共同体,引领各族人民团结共创更加美好的未来”[2],具有重要意义。
一、中华民族存在的共同体表征
民族存在的共同体意涵内廓延续生活的群体方式、传承思想的文化并蓄和分享利益的认同要求,这一存在的社会表征内含共同生活的群体共识性知识,通过对社会共享性与群体差异性、社会根源性与行为说明性的明晰和民族发展“共享—再生—塑造”的构成性表达,“借以发现和组织现实的‘知识分支’或‘理论’”[1],使民族成员之间的沟通和交流统合在一种联系中,论证了“集体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有意义的,这种意义表现为个人之间的交往和互动的后果以及他们作为具体个人待人处世的行为方式”[3](P.19)。
从群体规定性的视角出发,社会表征的符号互动和情境互动对共同体意识生成的母体——中华民族——存在的反映,强调了中华民族的整体性和民族群体对民族成员个体的影响。这一反映着重于群体生活的经验基础、传统习性与思维定式、教育和社会交流,投影于共同体意识蕴聚的社会共识性体系之中。“民族—文化—认同”等共同体存在的社会表征,以中华民族的文化符号、价值理念、利益表达的共同体诠释提供文化语境和共同性包容,根据时代的要求对共同体生活的文化要素通过“转化—提升—协调”延伸为有机的整体,为民族成员思想的形成和行为方式的确立打上共同体的烙印,连接一以贯之的理念和动态发展的机缘,凝聚共同体的社会共识。
(一)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民族存在”
“共同体是一切文明民族的起点”[4](P.412),鲍曼将国家和民族视为共同体最高层次的总体(2)参见齐格蒙特·鲍曼《共同体》,欧阳景根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页。。民族共同体以特定区域之上的经济关系、交流沟通中的共同语言、涵化过程中的相互依存以及情感联系的社会习性和彼此承认,赋予了个体成员以群体属性,对内催生凝聚力,对外展开行为整合。中华民族共同体是包括56个民族在内的统一不可分割的生命存在圈,具有特殊的历史文化联系、稳定的经济活动和共同的心理素质。“多元一体”民族存在的社会表征,指涉中华民族生成的历史进程以及民族结构形塑的源与流,强调了族体结构“多元”的开启、“一体”的形成和“共生”的发展。远古时代源自政治、经济、文化的交融和汇集,使人们逐渐具有了同宗同源的观念;秦汉统一使中原各民族融为一体,隋唐以后突厥、回纥、女真等族的相互认可使统一的多民族共同体发展更为迅速,魏晋南北朝民族大融合及隋唐宋元明清的统一加速了多源的中华民族走向一体;在反侵略斗争中,各族人民共赴国难、巩固边防成为民族关系的主流。社会表征对“民族存在”的诠释反映了中华民族“三个离不开”的历史发展过程,彰显了只有各族人民同心同德、群策群力、互补共济,才能共同捍卫祖国的统一、共同推动祖国经济文化发展的社会共识。
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演化过程的社会表征,以身份认同的归属表征、相互依存的关系表征和融合统一的发展表征,聚焦“多样”与“共同”相互建构的民族格局、兼容并蓄的文化成果、互利互惠的经济联系、相亲相爱的情感纽带。身份认同的“多元”与“一体”辩证统一的归属表征,以神话认同为形成前提,以身份确立为形成标志,以国家认同为形成结果划定从属关系,阐明了“我群”与“他群”之别的共有情感和心理趋同,促进了中华民族成员产生自豪和亲切的情绪体验;各民族相互依存的关系表征,以中华文化理想、文化创造力和文化发展前景的价值明晰,阐明了各民族物质交往的历史传承、经济发展的互补共生、共享发展成果的价值追求,凸显了民族成员对国家的归属肯定、对国家统一的普遍认可,反映了中华民族在历史形成过程中的文化依存、物质生活紧密联系的经济依存、风雨同舟携手共进的政治依存;中华民族融合统一的发展表征,呈现了中华民族团结统一的历史发展趋势,内蕴“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反映了各族儿女共同建设中华民族的历史律动、共同发展中华民族的责任共识、共同创造美好生活的自觉担当。
(二)中华民族价值共生的“文化存在”
民族是“具有事实上或自认为的共同血统、共同文化、共同体质特征以及一整套共同态度与行为举止的人们共同体”[5](P.1246)。民族的稳定性首先得益于民族文化的稳定性。出于种种原因,有的民族会在发展过程中部分地丧失某一特性,有的民族甚至本身就不齐备所有特征,唯有在长期历史进程中所形成的文化和这种文化所反映的共同心理素质才能够顽强地存活存续下来。中华民族文化的价值共生指向了相同的民族符号、共同的价值肯定和民族心性所塑造的独特的文化原型,其内蕴的价值体认和价值追求,以高度的统摄力、灵活的吸收力、兼容并蓄的包容力、绵绵不断的传播力成为中华民族情感连接的纽带。价值共生“文化存在”的社会表征,指涉中华文化的价值整合所构建的历史传承、集体记忆和民族精神,以及在推动中华民族从“血缘—地域共同体”向“文化共同体”迈进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是不同时代、不同区域、不同背景、不同国籍、不同党派的中华儿女团结凝聚的基础。历史上相邻的不同族群通过文化的价值感召,彼此间出现了共同进步、共同发展的势头。在每一次大的族际动乱之后,往往是更为广阔的地域统一和更为深刻的民族融合,文化的价值共生促进了政治统一的实现。社会表征对“文化存在”的阐发反映了中华文化所具有的社会导引功能,这一功能使中国成为以文化的价值调适为基础进行国家内部整合的成功范例。
中华民族“价值共生”凝聚过程的社会表征,是以各民族文化为中华文化提供精神滋养的历史脉动、中华文化因吸纳各民族文化而丰富多彩的现实延展和中华民族面向未来文化创造的发展前景,聚焦各民族共同建设共有精神家园的时代场景。一方面,中华文化是在整合多元区域文明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社会表征,反映了历史上的诸多民族不断参与中华文化构建与发展的共生过程,强调了中华民族的文化整合不是简单的文化扩张和文化侵蚀,而是在自然融合基础上的互通互鉴,各民族文化均为中华文化的发展注入了动力和活力,文化共生的价值凝聚缔造出一个更大的文化传统,引领中华文明达到新的高度。另一方面,区域文化在与中原文化交流融汇中获取更高层次升华的社会表征,反映了中华文化价值肯定的凝聚过程,从诗经、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到都江堰、大运河、布达拉宫、坎儿井等各民族的共同创造,从“洛阳家家学胡乐”到“万里羌人尽汉歌”的相互学习,“构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文化实践彰显了“各族文化交相辉映,中华文化历久弥新”[2]的文化底蕴、文化基质和文化基因。
(三)中华民族命运交融的“认同存在”
作为社会现象和归属观念的集成,共同体表达的是“对意义、团结和集体行动的寻求”[6](P.12)。这是一种“从我已获得的并构成我之‘所是’的那种伦理观点出发思考伦理的善和其他的善”[6](P.18),它为社会行动者提供了确定的认同,并将社会互动中的个体行为置于共同体的阐释中。中华民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无论王朝更迭还是战争割据,各族人民的命运与共始终是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主流。“命运交融”认同存在的社会表征指涉中华民族与各民族的关系,是大家庭与家庭成员的关系,是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大家庭里不同成员间的关系,强调了民族成员携手共进的唇齿相依、守望相助的民族演绎、利益一致的现实格局和共同发展的表现状态。社会表征对“认同存在”的诠释,承接五千年不灭的文明和振兴中华的命运共通,承载国家富强、民族振兴和人民幸福的目标指向,彰显共同体利益调试的整体性和同构性,并以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生成机理、联结方式和作用结果,内含中华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利益归旨,涵盖中华民族符合时代要求和利益追求的现代省思。它以中华民族成员最大公约数的价值确立,集纳族群、阶层、集团、组织和个体,包括港澳同胞、台湾同胞、海外华人在内的全体中国人,共享民族复兴的伟大荣光。
中华民族“命运交融”发展过程的社会表征,以“中国”“中华”“中国人”认同表达的思想论证和社会接受,涵涉“56个民族是基层、中华民族是高层”[7](P.11)的民族认同意识多层次论,聚焦了“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历史演绎过程。“中华民族”作为社会认可的思想观念的社会表征,反映了中华民族内涵演变和广泛传播的符号化过程。秦汉之后,“中国”作为囊括历朝历代历时性的统称,“中国人”一词在史书中多次出现,司马迁在《史记》中将匈奴和西域各族同样视为黄帝的后裔。
伴随着传统认同向具有历史文化延续性认同的转变,秦汉以后开始出现了具有泛血缘认同之意的中国认同或中华认同。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催生了以中原为核心的经济联系网络,逐渐使“中国”成为具有政治、经济、文化相联系的有机体。多层次认同辩证统一的社会表征,正如费孝通阐释的那样,中华民族高层次认同不排斥低层次认同,各层次认同的交互发展在保留原生性特质的基础上又形成了兼容并蓄、包括56个民族在内的中华民族。在这一过程中,中华民族从多元走向一体,各民族成员根本利益的一致助推了中华民族“唇齿相依”的共意发展。近代已降,随着半殖民地化的加深,“中华民族的各族人民都反对外来民族的压迫,都要用反抗的手段解除这种压迫。他们赞成平等的联合,而不赞成相互压迫”[8](P.623),进而形成了自觉的民族共同体。
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容锚定
整合原有知识与意义并将其调整为新系统,通过内容的精准阐发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要义纳入共同体成员熟悉的分类系统中,构成了中华民族共同意识社会表征的内容锚定。“个体永远不能从自身来理解,他只能从支持他并渗透于他的文化的先定性中获得理解。”[9](P.27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容锚定,在原有文化给定性的基础上,推动民族成员对传统的新理解和文化观念的新发展,从而为民族成员理解共同体意识提供归属限定的互动概念、意向改造的沟通话语和价值赋意的解释体系,为个体在特定场域中的生存进行定向。作为规约化和世俗化的统一,共同体意识内容锚定的过程往往以“差别”为原点、以“共同”为目标,以核心要义的表达和内容的外化进行由表及里的阐发和论述。在这一过程中,最先被阐释和套用的往往是民族成员熟悉的、相似的、可用的观念原意和文化原型。通过比较和解释,将客观的共同体意识内核投放到现实世界的外显形式中,使之成为人们认同的一部分。“身份—价值—利益”等共同体意识的内容锚定,将归属意识、凝聚意识、共享意识与其时代指向即“五个认同”联系在一起,进行意义升华,形成群体共识。
(一)中华民族共同体身份归属意识
“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2]形象地概括了中华民族的身份归属,它以多元要素与一体主线律动的民族构成、相互依存的民族关系、融合统一发展特征的历史描述、现状分析和未来图示来定向从属关系,反映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心理认同,展示了民族成员身份确立的符号互动、社会角色定位的共意生成和群体包容的身份话语。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身份归属的内容锚定,展演了中华民族并不是简单的56个民族叠加的结果,构成基层的56个民族与高层的中华民族早已结合成为“谁也离不开谁、统一不可分割”的整体。社会表征对身份归属意识的内容定向,以既有认知库存为基型进行比较,对身份归属的内涵和原意给予扩充,聚焦中华民族大家庭各民族经济往来和文化包容的历史传承,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从“自在”走向“自为”的历史演绎,锚定汉族先民融入少数民族、少数民族成员融入汉族的历史事实;社会表征彰显了在近代反侵略斗争中,中华民族完成了自觉转换,共休戚、共存亡、共命运的情感和道义促进了中国人对中华民族的整体认同;社会表征强调了“起来,为中华民族的独立自由而奋斗到底”(3)参见1940年7月毛泽东为《美洲华侨日报》创刊的题词。的政治底蕴和精神走向,反映了认同所在归属已经具有高一层次的民族认同,基层认同与高层认同并行不悖的情感皈依和身份定位。
社会表征对中华民族“身份归属意识”外显形式的呈现,锚定了“中华民族认同”和“伟大祖国认同”。实践中,社会表征将“身份归属意识”的外显置于时代背景下赋予更多的社会信息,连接了民族成员的共识性知识和富有时代特质的科学性知识,构建了社会动态系统中共同体成员行为沟通的模式。中华民族是包括56个民族在内的人类共同体,民族国家是“政治实体的最高形式,民族精神的政治外壳,民族意志和命运的物质体现”[10](P.306)。作为共同体归属意识外显的时代指向——中华民族认同,表征了民族成员彼此承认的“自己人”的心理和对同属于一个共同体的赞同,内蕴个体对所属群体的归属划分,即民族成员对“我是中华民族一分子”的价值承认和身份肯定;伟大祖国认同,表现的是中华民族成员对自己祖国的历史文化传统、道德价值观、理想信念和国家主权的认可。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统一,强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共同利益的理性认知,它对认知心理状态和情感意志状态的阐发,明晰了民族成员身份的归属、情感国族意识的归属以及整合关系的范式。社会表征激活民族成员个体认同的群体意义,构成共同体意识表现形式的基础层次。
(二)中华民族共同体价值凝聚意识
“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2]系统指向了中华民族的价值凝聚,突出的是文化共生的历史传承和现实发展。集各民族文化于一体的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身份标识和基因证明。价值共生的集体意识涵盖民族生存与群体演化价值共律的文化渊源、文化意蕴和文化逻辑,展示文化要义的符号性表达、民族交往的文化方式和社会实存的文化导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价值凝聚的内容锚定,展演了中华各族均贡献于中华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各族文化特质、文化习惯和文化传统的定位、组合、濡化,为中华文化的延续发展不断注入新鲜血液和前进动力。社会表征对价值凝聚意识的内容诠释,阐明了共同体文化生活的既有经验,建构了文化活动的基本结构。对中华文化族际间彼此吸收融合、文化互通互鉴的整合,彰显了“我们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中华文化是各民族文化的集大成”[2]的历史事实,推进了中华文化的永续发展。
社会表征对中华民族“群体凝聚意识”外显形式的呈现,锚定了新时代的中华文化认同。社会表征将“群体凝聚意识”的外显置于时代背景下推进民族成员心理倾向的沉淀,基于个体已有的文化习性和内在认知,在共同体互动实践的过程中显现意义、定义情境,实现社会导引。“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11],中华文化是在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历史长河中由各族儿女共同创造的,她不仅承载着先辈们的智慧精髓,更是滋养各族人民精神世界、提振民族精神力量的源头活水和不竭动力。中华文化认同作为共同体凝聚意识的外显,以同一性的心理边界与社会坐标为源点,指向民族国家、族群身份、文化标识的根基性归属与价值皈依,表现了民族文化的本源共在,而文化价值体系的自觉内化和外化升华,则表现出中华民族共同建设精神家园的文化自觉。“凝聚意识”外显形式的锚定,连接“中华文化认同”的增强,它以民族成员的价值肯定和文化体认聚焦民族思想与群体意识互构的文化域,具象共同体成员的中华民族归属和价值共识,以交往认同的文化标识、优势互补的工具性机制、理解沟通的意义性归旨,表征多元中熔铸一体、一体中展演多元的文化惯习和文化理念,构成共同体意识表现形式的中间层次。
(三)中华民族共同体利益共享意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12]承载了中华民族的利益共享,它以相辅相成的经济关系、交流沟通的共同语言、涵化过程的彼此支撑,内蕴相互关联、相互补充、相濡以沫的共同利益传承、现实利益基础和未来理想愿景,展示中华民族大家庭不同成员的唇齿相依、守望相助的历史进程,利益一致的现实格局和共同发展的表现状态。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利益共享的内容锚定,展演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前途命运,都是和这个国家的前途命运,都是和这个民族的前途命运密切关联。国家好,民族好,大家才会好”[13]的利益追求和价值省思。
社会表征锚定利益共享意识,是在民族成员共同的利益追求、共同的价值体认的基础上,嵌入原有的知识体系,使民族成员的利益认知更加明确。这一锚定承载了国家富强、民族振兴和人民幸福的利益指向以及中华民族契合社会发展规律的利益目标;彰显了共同体利益调试的整体性和同构性,“把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作为各民族最高利益”[2],强调了“一部中国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汇聚成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缔造、发展、巩固统一的伟大祖国的历史”[2]。社会表征对中华民族“利益共享意识”外显形式的呈现,锚定了对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认同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社会表征是在“利益共享意识”的前提下确立群己关系的,引导民族成员在中华民族整体利益共享的基础上做自我审视,进行匹配性建构。
中国共产党代表着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是引领中国进步、增进人民福祉、实现民族复兴的正确道路。作为共同体“共享意识”外显的时代指向——中国共产党认同,凸显了民族成员对中国共产党执政理念与执政能力的深刻赞同、对中国共产党执政地位的历史肯定、对中国共产党执政效果的未来期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认同,体现了“经教育刻写与体化实践的强化形成的对国家制度设计、政治绩效与利益分配的肯定与赞同”[14],指向民族成员对社会发展规律与民族国家未来走向的体认与共识,彰显了中华儿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与文化的价值研判与理性自觉,由此构成了共同体意识表现形式的高级层次。
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具化
综合考虑观念、价值、行为等组织因素,形成具体化的社会框架,并在这一框架下,通过对抽象观念的人格化表达再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相互影响、交互作用和各民族共有文化的底蕴特征。社会表征深入日常生活、创设互动情境,在新的历史时期激发中华各民族成员“生动—具体—可感”的想象和创造力,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社会表征的具体路径。社会表征对中华民族生存状态的客观反映,对民族成员心理倾向和观念情感的细化,刻画了个体成员与集体推崇相一致的行为模式,形塑了新的普遍认可的共识形态,指涉出通过对类别属性、特质变量和行动方案的把握,具化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社会表征运用象征互动的作用机制、践行方式的引导机制、共意提升的链接机制嵌入生活情境、把握传播规律,将抽象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转化为具体和客观的社会共识,投放到外部世界,使其成为民族成员社会规约的一部分,实现评价态度、群己关系和行为方式的转化。以符号互动、交往交流交融、构筑共有精神家园、融入生活实践、运用新媒体优势等方式,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优化提供具体策略。
其一,通过符号互动进行共同体意识表征的拟人化展演。关切“姿态—象征—角色”符号中介关联的意义,赋予物体、思想、概念以人格化表征,借助感知、想象、比喻“用一类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另一类事物”(4)参见乔治·莱考夫、马克·约翰逊《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何文忠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页。,生动、形象、具体地再现共同生活的规范、价值和行为,是社会表征具化的隐喻方式。在豪格那里,“社会互动极具符号性,因为行为总是具有共识性意义,它不是无意义的行为”[15](P.237)。符号“能指”“所指”和“意指”的交互作用,将个体行为经验置于整体的社会背景中,强调对意义的探寻、自我的认识和群体团结的情境创设。“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2],系统梳理承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符号观念、符号象征和承载共同体意识的文本资料,如耳熟能详的格萨尔王、玛纳斯、江格尔等英雄史诗符号互动的影像沉积,如由汉族、朝鲜族、满族、赫哲族、达斡尔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等各民族组成的东北抗日联军共赴国难的英雄事迹。统合语言文字、政治象征、仪式庆典、地理节日、话语范式等方面的符号形式,赋予共同体意识以更加生动、形象、具体、活泼的情感联想;增强共同体意识的“符号再生产”,如中华民族生存空间的地理性符号、脱贫攻坚共建小康“一个民族都不能少”的利益性符号、56个民族56朵花的象征性符号,进行拟人化表征的创造性转化。
其二,注重交往交流交融,链接共同体意识表征的情感共通。依托共同体成员互动的情感体验和情感评价,链接社会态度的内向感受和意向协调的一致,具体化社会互动中的情感传递和情感期待,进而不断夯实由社会群体共识形成的情感基础,是社会表征具化的共通方式。民族成员交往交流交融是中华民族自我完善发展的强大推力,中华民族在交往中加深了解,在交流中取长补短,在交融中和谐共赢。深度的交往交流交融催生了“各民族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亲近”[2],反映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生成的历史根基。实践中,积极促进各民族多主体间的分工协作,运用行为的意义理解、人格的建构过程和社会的整合机理进行社会表征,“推进建立各民族相互嵌入的社会结构和社会环境”[16],打破空间阻隔、增进各民族间的协作配合,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多维度层面上建立起全面系统的交流互动,形成广泛的共同利益与情感能量;增进各民族间多渠道互动,释放政府渠道、民间渠道、企业渠道、个人渠道的合力效应,彰显社会表征对各民族成员主动参与、合作共赢的情感联结;全面加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育,全面推行使用国家统编教材,深入推进民族地区各级各类教育,不断提高各族群众的科学文化素质,“使互相分化的人们聚集起来;使互相分离的人们亲密起来”[17](P.233)。
其三,构筑共有精神家园,展开共同体意识表征的共意建设。从文化层面切入现实问题,聚焦特定群体思维方式与社会行为所根植的文化底蕴,凸显社会共识在文化维度的形成过程和文化对日常行为的规约化作用,构成了社会表征具化的共意方式。作为人类社会共同体的高级形式,文化共同体本质上是精神共同体,是“基于共同或者相似的价值观念和文化心理定式而形成的社会群体,是一种特定文化观念和精神追求反映在组织层面上的有机统一体”[18]。民族成员对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文化认同,以明晰可辨的互动模式、群体生活的传统习俗、一脉相承的文化理念形成群体共意。共有精神家园构筑的社会表征,以“天下为公”的社会理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患意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社会觉醒展示共同体意识的终极价值关怀和价值实现方式,进行共意动员;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价值表征,嵌入中华各民族的文化实践和文化创造,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下,共筑具有中国特色、民族特性、时代特征的共有精神家园,进行共意提升。
其四,融入生活情境,加强共同体意识表征的类比勾连。关注生活空间的溢出效应,从人们熟悉的日常生活实践中提炼社会共识性知识,借助类似事物特征的气氛烘托和内容联想,使抽象的概念意涵具体化,是社会表征具化的类比方式。在赫勒则那里,日常生活是文化发生和发展的本源,它以重复性、自在性、经验性和实用性的统一聚焦了“同时使社会再生产成为生产要素的集合”[19](P.1)。作为产生于日常生活的社会共识性知识,社会表征被同一群体内部的所有成员所共有,并且成为群体成员间交流与沟通的基础。实践中,借助石榴“千籽如一”果实样态,“一花多果”和谐标识的联想类比,“中华民族是一个大家庭,一家人都要过上好日子”的直观类比,“风调雨顺”“团结和睦”“国泰民安”等价值期盼的间接类比,将抽象的共同体意识内核置于人们相濡以沫的日常生活中,置于人们熟悉的类比情境中,彰显“三个离不开”的直观感受和价值体悟,使“人们都朝向特定的象征模型、形象和共享的价值观……习得了共同的理解和解释、规则和程序,并把它们用到日常生活中”[20](P.60);将各民族生产、生活实践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特征联系起来,用身边熟悉的事物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进行象征和重现,不断丰富作为“象征性原核”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在各族民众日常生活中不同维度的呈现,通过庆典、习俗、日常生活沉浸等形式创设感知情境,使“共同体的所有成员都加入进整个共同体的生命、情感和美德之中”[21](P.87)。
其五,运用新媒体优势,拓展共同体意识表征的覆盖面。以直接经验和社会互动的媒体叙事为原点,链接个体的感知印象和行为回应,推进个体对原有表征的修正,加深自身理解的情境定义、行为阐释和认知调整。作为社会表征的来源之一,媒体影响在日常生活中嵌套政治观念、价值观念、文化观念等传播内容,通过传播的空间转换将抽象的共同体意识大众化,放大生活话语的产出效能,不断影响各族群众对所传递信息的理解与认知,贯通表征共同体意识的到达力、覆盖率和影响力,指涉“社会表征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被组织的结果”[20](P.24)。把握新媒体多形式、多样态、多渠道的传播规律,根据传播对象的个性偏好和接受习惯,综合运用图片、动画、视频、歌曲、舞蹈等形式,外显共同体意识的内容表征,运用各族群众耳熟能详、喜闻乐见的大众化形式扩大受众影响面,精准投放各民族互帮互助、亲如手足、和睦相处的表征内容;充分发挥新媒体传播速度快、互动性强的特点,坚持铸牢共同体意识的互联网逻辑,借助抖音、微信、微博等一系列互联网共享平台,联动各民族间线上线下的传播方式,促进各族民众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理性认知的心理化建构,提升各族群众对共同体意识的理解认同和视域融合。
结语
作为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最新成果,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习近平总书记作出的重大原创性论断,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鲜明主线。这一重要论断,与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的民族平等、各族人民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初心使命一脉相承,与新中国成立以来开展的民族工作、建立的民族理论、实施的民族政策相互贯通,为推进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根本遵循。表征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对某人或某物的描述或描绘,社会表征是一种共识性表征,是一种超越了个体特殊性的群体表达。社会表征侧重于从群体影响性的视角和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互动促进新的社会共识的产生,并依托这一共识导引群体行为。社会表征再现了中华民族广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的民族关系,呈现了中华各族优势互补共同开发中华民族生存空间的历史进程,展现了各民族文化兼容并蓄共同构筑共有精神家园的发展过程,反映了中华民族从多元走向一体的历史底蕴。社会表征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主要内容和外显形式的锚定,揭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要义与“五个认同”之间的内在逻辑和外延关系,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理论支撑。具化机制是锚定机制的延续,社会表征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路径的具化,明确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涵和策略,为概念运用向方法的转换提供实践指导。
综上所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从共同体意识内化生成的理论逻辑和外化发展的实践逻辑出发,聚焦中华民族同一性基础和包容性空间的巩固和延伸,就此意义而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构成了社会表征的本身,而且构成了社会表征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