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蛙鸣清韵长

罗裳 西藏自治区昌都市

薄暮时分，独自走过池塘边，荷叶间隐隐传来蛙鸣声。

一开始，我以为听错了。蛙声在乡下倒不足为奇，可这是在城里，哪里来的蛙呢？屏息凝神，侧耳倾听，没错，是蛙鸣。

先是一蛙独唱，孤零零，冷清清，虽不嘹亮，却清越悠扬，袅袅飘荡。一声未停，另一只青蛙接声相应，一唱一和，这是二重唱。须臾，更多的青蛙加入，二重唱变成小合唱。接下来，便是大合唱，满天满地都是蛙声，或低沉，或高亢，或短促，或悠长，此起彼伏，相互交融，弥漫在青荇荷叶、水光灯影间。

青蛙是原汁原味的民间歌手，一眼山泉、一方浅塘、一条田埂甚至一片碧绿的荷叶，都是它们表演的舞台。无需设计，无需编排，像兴之所至的纯朴乡亲，放下锄头，亮开嗓门，迎风唱出一段声情并茂的歌谣。

明月缓缓升起，打开天空的门。刹时，清辉脉脉，天地交融。

青蛙们愈发亢奋，不遗余力地纵情歌唱，宁静的月光也荡漾起来。它们时而低吟浅唱，如优美的小夜曲，轻快舒缓，沁人肺腑；时而引吭高歌，如雄壮的乐章，气势磅礴，动人心魄。闲适处，既有“青草池塘处处蛙”的悠然，又有“半路蛙声迎步止”的清幽；激昂处，既有“听取蛙声一片”的热闹，又有“一池草色万蛙鸣”的壮阔。

草丛间的蟋蟀、枝头上的蝉也技痒起来，兴致盎然地露上一手，但很快就被淹没在这宏大的蛙声交响曲里。

青蛙也许不是最出色的歌者，但它每一句吟唱，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演绎，为青山绿水歌唱，为美好生态歌唱，为幸福生活歌唱。歌声带着流水的温柔，带着草木的幽香，还有清风吹拂的泥土的芬芳，弥漫天地，浸润万物。

蛙声浥轻尘，去浮躁，为夏夜平添了几丝清凉和诗意。忙碌一天的人们三五成群，坐在巷子口，一壶凉茶，一把蒲扇，在高高低低的蛙声里享受着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苇席上，数星星的孩子声音渐渐低下来，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人就沉入香甜的梦乡里了。于是，人们陆续散去，各自回家。入睡前，不忘开一扇窗，让月色和蛙声飘进房间。一地清辉，一枕蛙声，梦里必定有草木山水，暗香清远。

我生长在农村，童年是伴随着蛙声长大的。这些年，我背负行囊远离故土，辗转奔波，穿行在陌生的城市，但在心里，依旧留存着家乡大地上亲切而烂漫的蛙声。

川端康成说：“一听到雨蛙的鸣声，我心田里，忽地装满了月夜的景色。”这久违的蛙声如故乡的炊烟袅袅娜娜，萦绕在我的眼前心上，恍惚间，看见月下的小桥流水、田园阡陌，看见熟稔的瓜棚豆架、水塘老屋，看见昏黄的孤灯下日渐衰老的白发爹娘……

其实，故乡并不远，就静静泊在蛙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