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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蒲甘文化的源与流

2021-12-31

南亚东南亚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蒲甘缅甸佛教

赵 瑾

蒲甘王朝是缅甸历史上第一个具有中央集权性质的封建王朝,也是第一个由缅族建立的国家。蒲甘王朝建立后,早先已经在缅甸生活近10个世纪的骠族逐步与缅族融合,而更早到达缅甸的孟族逐步被缅族征服。

蒲甘文化是缅人以骠文化和孟文化为基础、吸收了部分印度文化后发展起来的综合文化,骠文化、孟文化是蒲甘文化的源流,印度文化在蒲甘文化形成过程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可以说,缅人、骠人、孟人、印度人共同创造了辉煌的蒲甘文化。

一、文献综述

蒲甘研究是缅甸历史研究中最重要的部分,因此缅甸学术界对蒲甘的考古及研究工作非常重视,成果非常丰富。笔者本人收集到的相关缅文专著有40多部,缅文和英文工具书10多种,缅文论文19篇,英文论文24篇。缅文论文中有13篇刊登在缅甸古代研究所出版的《缅甸历史研究杂志》(MyanmarHistoricalResearchJournal)里。该杂志是缅甸史学界顶级的学术期刊,每年出版一期。

除了专著和论文,缅甸历代的编年史中也对蒲甘王朝的历史进行了大量描述,如:1500年信玛哈迪腊温达(ShinM-haThiLaWenDa)编写的《觉史》①信玛哈迪腊温达:《觉史》(缅文),成书于1500年。(yaz-winkyaw),吴格拉(UK-La:)(约1678~1738)编写的《大史》②吴格拉:《大史》(缅文),1724年版。(m-hayaz-winKyi:),1829年贡榜王朝国王巴基道(BaGyiDaw)下令,由贡榜王朝皇家历史委员会编撰的《琉璃宫史》③贡榜王朝皇家历史委员会:《琉璃宫史》(缅文),1832年版。(hmannan:yaz-win)等。《琉璃宫史》已经由北京大学缅甸语教研室的专家翻译成汉语,因此中国学术界对该部史料较为熟悉。由于缅甸古代的编年史主要依据口头传说、神话故事、诗歌等材料编撰而成,书中往往会加入一些夸大或者不实的成分,因此这些编年史中关于蒲甘王朝的描述并没有被缅甸学术界完全采信。

最早对蒲甘及蒲甘之前的缅甸历史进行系统研究的并不是缅甸学者,而是一些英国学者,其中G.HLuce(1889~1979)(以下简称卢斯)是成就最高的一位。卢斯是缅甸历史研究领域实证派的代表人物,他在研究中重视对文物和文献的考证,包括利用中国史料进行对比考证。目前缅甸本土的历史学家大部分都受到过卢斯的影响。卢斯一生发表过50多篇论文,其中最早的关于蒲甘的论文是“TheGreaterTemplesofPagan”。④G.H Luce,“The Greater Temples of Pagan”,Journal of Burma Research Society,Ⅷ/ⅲ,1918,PP.189~196.之后他陆续发表了很多关于缅甸古代史的论文,包括“TheAncientPyu”⑤G.H Luce,“The Ancient Pyu”,Journal of Burma Research Society,Vol.ⅩⅩⅦ/ⅲ,1937,PP.239~253.“BurmaDowntotheFallofPagan”⑥G.H Luce and Pe Maung Tin,“Burma Down to the Fall of Pagan”,Journal of Burma Research Society,1939,Vol ⅩⅩⅨ/ⅲ.PP,264~282.“TheEconomicLifeoftheEarlyBurma”①G.H Luce,“The Economic Life of the Early Pagan”,JBBS ⅹⅹⅹ/ⅰ,1940,PP.263~335.等重要的文章。1969年,卢斯最著名的研究成果“OldBurma:theEarlyPagan”②G.H Luce,Bo-Hmu Ba shin,U Tin Oo,“Old Burma:The Early Pagan”,Artibus Asiae Publisher,1970.面世,成为缅甸古代史研究者们的必读之书。

缅甸本国也有一批在古代史研究方面获得很高成就的学者,其中就包括与卢斯合著“OldBurma:theEarlyPagan”的缅甸学者吴巴欣(UBaShin)。此外,丹东博士(Dr.ThanTun)、吴丁吴(UTinOo)、吴伊盛(UYeeSein)、吴波格(UBoKei)、吴丹穗(UThanSway)、杜钦钦盛(DawKhinKhinSein)、梭卢(SawLu)等学者在蒲甘研究方面也成果颇丰。

在缅甸本土学者中,丹东博士在蒲甘研究领域成就斐然。他生于1923年,1950年获得仰光大学历史学硕士学位,1956年获得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博士学位。丹东博士一生都在研究蒲甘及蒲甘之前的缅甸古代史,著作颇丰,他所著的《缅甸古代史》③丹东:《缅甸古代史》(缅文),茵瓦书局2002年版。对于研究蒲甘文化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中国学者对缅甸蒲甘文化也有一定研究,但是大部分缅文资料还没有被充分挖掘利用,因此在蒲甘研究甚至是缅甸古代史的研究方面,中国学术界还有很大的挖掘和研究空间。中国学者对蒲甘的研究成果主要包括专著和论文两大类。目前还没有专门研究蒲甘历史文化的学术专著,但是在研究东南亚或者缅甸的学术专著中都涉及了蒲甘,如梁志明等编著的《东南亚古代史》④梁志明等:《东南亚古代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和梁英明所著的《东南亚史》⑤梁英明:《东南亚史》,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都对缅甸蒲甘时期的情况进行了较为简单的介绍。贺圣达所著的《缅甸史》⑥贺圣达:《缅甸史》,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则对蒲甘历史文化进行了更为详细的描述。

研究蒲甘历史文化的中文论文有贺圣达的《蒲甘时期的宗教研究三题》⑦贺圣达:《蒲甘时期的宗教研究三题》,《东南亚纵横》,1990年第2期,第35~40页。《蒲甘时期缅甸的社会经济和社会性质》⑧贺圣达:《蒲甘时期缅甸的社会经济和社会性质》,《东南亚研究》,1990年第2期,第77~83页。、许清章的《试论蒲甘王朝的兴衰》⑨许清章:《试论蒲甘王朝的兴衰》,《东南亚研究》,1984年第3期,第2~8页。、惟善的《缅斯两国佛教的相互依存和发展》⑩惟善:《缅斯两国佛教的相互依存和发展》,《佛学研究》,2007年第1期,第301~318页。、邹怀强的《蒲甘王朝加苏瓦王公告碑》⑪邹怀强:《蒲甘王朝加苏瓦王公告碑》,《东南亚纵横》,2010年第9期,第67~72页。、段知力和钟奇峰的《蒲甘王朝的政权与教权(上座部佛教)的关系》①段知力、钟奇峰:《蒲甘王朝的政权与教权(上座部佛教)的关系》,《东南亚研究》,2006年第5期,第52~57页。等,这些论文从不同角度对蒲甘社会文化进行了探究,有很高的参考价值。近几年,随着缅甸旅游业的发展,缅甸古佛塔群受到国内学者的关注,他们也发表了一些论文,如:莉莲·汉德林的《蒲甘遗址乔达摩佛传因缘故事诠释》②莉莲·汉德林著,陈瑞莲译:《蒲甘遗址乔达摩佛传因缘故事诠释》,《丝绸之路研究集刊·第三辑》,2019第1期,第403~414;462页。、沈黎明的《缅甸蒲甘:海丝路上的佛教艺术宝库》③沈黎明:《缅甸蒲甘:海丝路上的佛教艺术宝库》,《中外建筑》,2019年第2期,第20~22页。等,这些论文主要从建筑艺术或文化的角度对蒲甘佛塔群进行研究。

二、蒲甘文化的含义及特征

“蒲甘”一词具有多种含义。“蒲甘”是一个地理名称,一个历史符号,也是一种文化符号。蒲甘地区位于缅甸中部,现属于曼德勒省敏羌县良乌镇,缅人进入缅甸境内后建立的第一个王朝定都于此,因此该王朝被称为“蒲甘王朝”“蒲甘国”。蒲甘王朝创造了辉煌的文化,被称为“蒲甘文化”。蒲甘时期缅人确立了上座部佛教的国教地位,为了推广佛教而创造了文字,从而发展出了碑铭文学和寺院教育。此外,为了弘扬佛教,蒲甘王朝时期创造了辉煌的建筑、雕刻和绘画艺术。蒲甘文化是缅甸文化的核心和基石,对缅甸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

蒲甘文化有其鲜明的特征。第一,它是一种佛教文化,蒲甘文化的所有表现形式都跟佛教相关。今天我们发现的蒲甘文物几乎都是佛教文物,包括佛塔、佛窟、寺院、碑铭、雕像、灰塑、壁画等等。跟蒲甘人的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有关的信息都可以通过对佛教文物的研究来推断。

第二,蒲甘文化是一种综合文化。蒲甘文化并不是缅人从零开始创造的一种新的文明,而是在吸收、整合了骠文化、孟文化和印度文化后形成的一种综合文化。早期缅人在文化方面的重点不是创造,而是学习、吸收和发扬。但是缅人在制度文化上的优势是蒲甘文化发展的基础之一。

第三,蒲甘文化中建筑和艺术的成就远远大于文字和文学方面的成就。由于缅人在刚刚建立国家的时候还没有文字,但是强烈的精神信仰需要找到一种表现形式,当他们无法用文字进行表达时,只能用建筑、雕刻、绘画这种更加直接、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方式来表达,这推动了蒲甘佛教建筑群和佛教建筑艺术的产生。

第四,蒲甘文化中有较多印度文化的痕迹,这种痕迹在宗教建筑、雕刻、绘画、服饰等方面表现较为明显。从缅甸的整个历史看,蒲甘时期是受印度文化影响最多的时期,蒲甘王朝之后,缅甸文化中的印度化痕迹逐步减少。

以佛教为核心的蒲甘文化是缅甸文化的基石,也对世界宗教格局产生了一定影响。当阿奴律陀(Anawratha)从孟人的国家迎取佛教三藏经时,佛教在其发源地印度已经衰落,另一个佛教中心锡兰(今斯里兰卡)的佛教也因为注辇人的入侵衰败不堪。此时位于缅甸南部的孟人国家直通成为上座部佛教中心。阿奴律陀把佛教确定为国教后,蒲甘成为世界小乘佛教的中心,并协助锡兰重振佛教。小乘佛教从蒲甘辐射到中南半岛其他国家,并形成了一个范围比较固定的上座部佛教文化圈。可以说,以佛教为核心的蒲甘文化在世界佛教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为南传上座部佛教的传播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对世界佛教格局产生了巨大影响,对东南亚和南亚上座部佛教文化圈的形成至关重要。

三、蒲甘文化形成的历史背景

缅人进入缅甸并建立蒲甘王朝是蒲甘文化形成的历史背景。在缅甸学术界,缅人何时从何地进入缅甸一直没有形成统一的观点。有的学者坚持认为缅甸始于太公(d-guan),而另一部分学者则坚持缅甸始于皎塞(kyaunthse)①旧译为“叫棲”“皎克西”。。但是对于缅人属于蒙古人种,他们的语言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支这一论点各方观点比较一致。

缅甸的编年史大都认为缅甸始于太公城。吴格拉的《大史》记载,“佛历20年(公元前520年),缅人的国家太公国国王辞世,太子德多玛哈雅扎继位”。②缅甸历史研究所:《基础缅甸政治史》(缅文),1957年版,第223页。《琉璃宫史》记载,“太公国在拘楼孙佛时称善娑耶补罗,拘那含佛时名罗塔补罗,迦叶佛时则叫顶兑,至乔达摩佛时改名太公。释迦族的阿毕罗阇首建太公国城,并在此称王”。③李谋、姚秉彦、蔡祝生等译注 :《琉璃宫史》上卷,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126页。根据《琉璃宫史》的记载,阿毕罗阇建立太公国是在释迦牟尼成佛时期,太公国是释迦族建立的国家,因此缅族是释迦族的后裔。在缅甸现代历史学界,也有少部分学者接受这种观点。

而以卢斯、丹东博士为代表的实证派史学家则不接受“缅甸始于太公”这种说法,他们认为“缅甸始于皎塞”。这派史学家认为,讲藏缅语的缅人是早期生活在中国西北甘肃一带的古羌人。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他们的文明发展程度与汉族不相上下,由于经常受到其他民族的侵扰,他们向西迁移至今天的青藏高原。后来,缅人继续向南迁徙。公元8~9世纪,他们到达云南,居住在云南永昌(今保山市)一带,受南诏国统治。由于缅人善于骑马,打仗时骁勇善战,因此大量缅人被南诏国招入军队,成为南诏国的雇佣军。南诏军队在832年攻打骠人的国家室利差旦罗时,缅人很可能就是先头部队。由于缅人在永昌时经常受到南诏人的残酷压迫,在南诏军队中承担最危险最艰辛的任务,因此他们急于摆脱南诏的控制,寻找新的栖身之地。而此时缅甸境内的骠族在遭受南诏攻击后势力大大削弱,缅人于是趁机进入缅甸。缅人进入缅甸境内的时间大约是公元10世纪。

缅人是早期生活在中国西北地区的古羌族这一说法比缅人是释迦族的说法可信度更高。目前中国的考古学界已经确定甘肃省兰州市就是古羌族的发祥地之一。此外,缅人先到达云南,再从云南进入缅甸的说法也符合古代民族迁徙的规律。云南自古以来就是连接中国和东南亚的民族迁徙通道,今天东南亚的部分民族就是通过这条通道进入东南亚的。早期进入东南亚的民族被后来的民族排挤至沿海边缘地区和海岛地区,后来的民族占据了大片气候和土壤都适合农业种植的平原地区。在这些民族中,缅族是最晚进入东南亚的汉藏语系民族。丹东博士认为缅人的迁移路线是永昌—昔卜—那特山谷—皎塞,缅人沿着这条路线骑着适合走山路的矮种马成群地迁入缅甸。①丹东:《缅甸古代史》(缅文)第三版,茵瓦书局2002年版,第127页。这一路线正好是今天保山至曼德勒的公路路线:保山—腾冲—木姐—贵凯—腊戍—昔卜—曼德勒。这条路线沿着高山间的峡谷前行,是从滇西进入缅甸最便捷的通道。

缅人进入缅甸后首先落脚的是皎塞地区,这一地区古代被称为密达(myittha)②密达(myit tha)今天的名称为myit tha:,也译为“密沙”。11县或密达11村③“县”(kh-yain)、“村”(ywa),这两个词今天仍然在使用。。缅人在皎塞站稳脚跟后又继续向西向南扩展,到达伊洛瓦底江沿岸的蒲甘、敏巫一带,形成了以蒲甘为中心的扇形聚集区。在11世纪前,缅人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而是建立了许多小部落,蒲甘也是缅人部落之一。这些部落的首领被称为“敏(min)”,意思是王。后来蒲甘在这些部落中脱颖而出,势力越来越强大,周围的其他部落逐步并入蒲甘。蒲甘的“敏”被称为“敏季(min:Kyi)”,意为“大王”,第一个被称为“大王”的人是阿奴律陀。

根据缅甸各类编年史及碑铭记载,阿奴律陀于公元1044年登基,1077年驾崩。阿奴律陀是首个在缅甸建立统一王国的国王。他于1044年登基后,以缅甸中部地区为基础向周边扩展。作为一位虔诚的佛教徒,阿奴律陀在他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些带有其名号的陶制佛像。学者们根据发现这些陶制佛像的地点描绘出了阿奴律陀时期蒲甘国的大致范围。这一时期蒲甘势力最北端到达牙嵩羌,即今天克钦邦八莫附近,最南至丹荖,西至钦山山脉,东至丹伦江。①丹东:《缅甸古代史》(缅文)第三版,茵瓦书局2002年版,第137页。

1057年,阿奴律陀率兵攻打孟人的国家直通,迎取佛教三藏经和佛舍利,并俘虏了直通国王摩奴哈、王后、王子及大臣,把精通巴利文三藏经的孟人高僧迎请到蒲甘,还带回了大量的工匠和艺人。阿奴律陀通过这次战争达到了三个目的:第一,把直通并入了蒲甘国的版图,蒲甘国领土面积进一步扩大,蒲甘从此由一个内陆国家变成了一个拥有出海口的临海国家,打开了对外交往的通道;第二,把三藏经引入蒲甘并确立了小乘佛教的统治地位;第三,把孟族文化引入蒲甘,为蒲甘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四、蒲甘文化的源流——骠文化和孟文化

在缅人进入缅甸之前,缅甸境内已经生活着众多民族,如属于汉藏语系的骠族、克伦族,属于南亚语系的孟族等。其中骠族和孟族在经济和文化上已经比较发达,在对外贸易方面的活跃程度远远高于后来的蒲甘人。

缅人刚进入缅甸时,文化上远远落后于骠族和孟族,他们进入缅甸中部后逐步从骠人那里接受了佛教,因此在阿奴律陀征讨直通之前,大部分缅人已经接受了佛教。蒲甘王朝建立后的100多年里,缅人一直在学习骠人和孟人的文化,直到12世纪初,也就是那罗波帝悉都(Narapatisithu)②那罗波帝悉都是蒲甘王朝的第7任国王,在位时间为1173~1210年。时期,缅人的文化才初具雏形。因此,蒲甘文化的直接源流是骠文化和孟文化。

(一)骠文化对蒲甘文化的作用和影响

骠族是讲藏缅语的民族,属蒙古人种。缅甸百科全书对骠族的定义为:“骠族是最早进入缅甸的讲藏缅语的民族之一”。③《缅甸百科全书》(缅文),文学宫出版社1993年版,第7卷,第93页。“通过对现有骠文碑铭研究后发现,骠文属于藏缅语,有八个音调,没有辅音,和缅语较为相似。”④丹东:《骠族去哪了?》(缅文),迪利瑞出版社2006年版,第39页。丹东博士认为,“骠族进入缅甸之前,曾生活在中缅边境的永昌(今保山),进入缅甸的时间是公元3世纪前后”。⑤同上。李谋在《析东南亚民族的形成与分布》一文中提到:“历史上出现民族大批向东南亚地区迁徙事,最后一次是在公元初始前后发生的。这次迁徙的是汉藏语系的人。主要有骠人、缅人,汉藏语系人源自中国大陆西北地区的氐羌族系这是毫无疑问可言的。”⑥李谋:《析东南亚民族的形成与分布》,《东南亚》,2007年第2期,第55页。缅族与骠族迁徙的路线基本相同,骠族和缅族是不同时期进入缅甸的古羌族的分支,他们在语言和某些习俗上可能有相似之处,所以缅人进入缅甸后很快就与骠人融为一体。骠族文化被缅族吸收改造后变成了缅族文化。

对于骠人进入缅甸的时间没有确凿的史料证据可以确定,最早建立城市的时间也没有统一的说法,但以卢斯和丹东博士为代表的学者普遍认同骠国在公元4~9世纪进入了鼎盛时期的观点。①丹东:《缅甸古代史》(缅文)第三版,第83页。《新唐书·骠国传》说:“骠,古朱波也东陆真腊,西接东天竺,西南堕和罗,南属海,北南诏。地长三千里,广五千里”②余定邦、黄重言:《中国古籍中有关缅甸资料汇编》,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13页。这一范围跟后来的考古发现基本吻合。目前缅甸发现的骠国遗址北起克钦邦西北部的葡萄,最南至德林达依省的丹荖,最东端是掸邦的景栋,最西端则在若开邦的妙乌。

目前发现的几个骠国古城遗址都在缅甸中部地区,如:太公城、汗林城、毗湿奴城、迈莫城、室利差旦罗城等。比较靠南部的骠国古城是位于今天勃固省卑谬的室利差旦罗城,这座城市是骠国古城中最大的一座。因此骠族最活跃的地区是缅甸中部地区。公元4~9世纪,骠文化的影响主要集中在缅甸中部和北部地区。而缅人最早进入的也是这一地区,以此推测,缅人进入缅甸后最早接触到的应该是骠文化,在江喜陀(Kyanzittha)王③江喜陀是蒲甘王朝的第三任国王,在位时间为1084~1112年。之前,缅人受到骠人的影响更多。

骠人在信仰方面以上座部佛教为主,同时也存在印度教、大乘佛教及其他原始信仰。在印度教中又以毗湿奴信仰为主。由于骠人主要聚居在缅甸中部,气候相对比较干燥,有利于遗址和文物的保存,目前出土文物数量非常多。因此今天我们研究骠国时有大量文物和遗址可以参考。而聚居在南部的孟人虽然文化比较发达,但由于气候潮湿,保存下来的文物和遗址非常少,这为今人研究孟人文化带来很大困难。

古城室利差旦罗是骠国城市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到目前为止,该古城出土的文物数量远远超出其他骠国古城,这些文物中大部分是上座部佛教文物,包括碑文、佛像、金贝叶经等。佛像有陶制佛像、用砂岩雕刻的佛像、金佛像、银佛像、铜佛像、合金佛像等,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陶制佛像。这些陶制佛像的背面印有菩提树枝、布施者的名字和祈祷词。在蒲甘早期,尤其是阿奴律陀时期也有大量陶制佛像,佛像背面也印有祷告词和布施者的名字。从这点来看,蒲甘早期的文化与骠国文化衔接非常紧密。

除了地下的文物,室利差旦罗古城遗址地面上还有保存比较完好的几座佛塔,分别是位于古城西北角的帕雅季佛塔(ph-ya:kyi),东北角的帕雅玛佛塔(phya:ma),南边的包包枝帕雅佛塔(baw:baw:kyi:ph-ya)、四面塔(lei:myethnaphya),位于今天卑谬城边缘的拜拜帕雅塔(be:be:ph-ya)。其中保存最完整的包包枝佛塔是骠国佛塔中最古老的一座。

蒲甘早期的佛塔形状与骠国佛塔相似,这也证明,在蒲甘早期缅人主要受骠人的影响。骠国佛塔和蒲甘佛塔的一个共同点是它们的建筑材料都是砖。砖是骠国的重要标志,也是蒲甘的重要标志。骠国砖的特点是上面有各种条纹,这是骠国文化的重要标志特征之一。学者们推测,制砖的技艺从印度传入骠国,骠人又把这门技艺传给了缅人。古孟人的建筑和雕刻材料主要是砂岩,而蒲甘人却很少用岩石做建筑或雕刻材料,由此可以看出,缅人进入缅甸后最早接触的是骠文化,也较多地接受了骠文化的影响。

除了上座部佛教文物外,室利差旦罗还出土了菩萨像和毗湿奴像,其中毗湿奴和他的妻子拉克萨米女神的图像比菩萨像多,这些文物证明了骠人也信仰大乘佛教和印度教。除了佛教和印度教外,骠人还信仰龙和神,崇拜巨石和铁器,祭拜逝者,喜欢通过占卜预测未来。骠人有瓮葬的习俗,这是骠人不同于缅人的重要特征。骠人死后,通常先火化,然后把骨灰和土混合装入瓮中埋葬。有的还在骨灰中放入刀、铁钉、念珠、白色卵石或首饰,目的可能是为了辟邪。

从上述内容可以看出,骠人在信仰方面比缅人复杂,而且原始信仰对骠人影响较大。缅人接触骠文化后,只吸收了其中的一部分,主要是与佛教相关的部分。当缅人接触到南部孟人和古锡兰的佛教文化后,其佛教信仰开始纯洁化,上座部佛教的影响越来越大,而大乘佛教和印度教的影响逐渐减弱,但并没有消失。而在瓮葬习俗方面,缅人没有受到骠人的影响。原因可能是因为缅人的信仰比骠人简单,在纯正的上座部佛教的影响下,缅人的生死观与骠人存在较大差异。缅人相信人死后会根据前世的业报转世轮回,对尸身的处理无关紧要,因此缅人不重视殡葬,更没有厚葬的习俗。

(二)孟文化对蒲甘文化的影响

早期孟人在东南亚地区的地位和作用是无可置疑的。他们是最早进入东南亚的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今天缅甸南部和泰国。他们建立了众多的小国,但一直没有形成像吴哥、蒲甘这样的统一王朝。他们是东南亚最早接触到佛教文化的民族,也是最早掌握水稻种植技术的民族。缅甸学术界对古代孟文化的研究远不及对骠文化研究那样成熟和深入,一些研究早期缅甸史的著作中甚至都没有涉及古孟人。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主要是资料缺乏,尤其是缺乏考古证据。由于孟人聚居在缅甸南部的高温潮湿地区,不利于文物的保存,因此今天我们在南部地区极少能看到像骠国古城和蒲甘佛塔群这样的遗迹。此外,由于孟人聚居的地区主要属于冲积平原,土壤里沙含量大,黏度不高,不适用于烧砖,所以孟人并不像骠人和缅人那样善于用砖做建筑材料,大量的建筑物可能是木质或竹质建筑,无法长期保存。古孟人的文化遗迹其实也主要集中在蒲甘地区。

孟族是至今还生活在缅甸的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属于南亚语系民族,他们与高棉人同属于孟—高棉语族。孟人进入东南亚后最主要的聚居地是今天泰国境内,而不是缅甸南部。孟人在泰国境内建立的堕罗钵底国是东南亚历史上有名的古国,堕罗钵底国在公元7世纪进入鼎盛时期。公元11世纪孟人的势力开始走向衰落。堕罗钵底被信奉印度教的高棉人消灭后,一部分孟人进入缅甸南部的直通和勃固。此时的直通和勃固虽然都是孟人的国家,但长期处于敌对状态。高棉人消灭了堕罗钵底后开始把矛头转向缅甸南部的孟人国家。在民族和宗教都面临危机的情况下,阿奴律陀以佛教的名义向孟人宣战,应该并没有遇到太激烈的抵抗。

孟人主要信仰上座部佛教。他们最早很可能是通过与印度人通商接触到了佛教。古代印度商人在通过海路与东南亚地区进行贸易时,把宗教介绍给了沿海地区的孟人。印度人介绍给孟人的宗教里可能也包括印度教,因为目前在孟人聚集区能找到的极少量的考古证据中就有毗湿奴像。

孟文化对蒲甘文化的影响广泛而深刻,其中最核心的影响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宗教信仰,一个是文字。

1.宗教

蒲甘王朝在确立上座部佛教为国教,并大力推动佛教发展过程中,孟人精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缅人刚进入缅甸时,主要是从骠人那里接受了佛教,但是由于骠人的信仰本身就比较复杂,所以在阿奴律陀之前缅人的信仰也比较复杂,大乘佛教、小乘佛教、印度教和原始信仰同时存在。此外还有一种具有较大争议的宗教——阿利教存在。

据《缅甸百科全书》介绍,阿利教僧侣穿蓝色或黑色僧袍,留长发,挽发髻,戴帽子,蓄胡须,他们没有佛教剃度仪式,喜欢骑马骑象,尚武好斗,他们懂医术和炼丹术,他们还宣称所有女子结婚前都要向阿利教僧侣奉献初夜,不奉献初夜者会遭到恶报。①《缅甸百科全书》(缅文),文学宫出版社1993年版,第14卷,第249页。而这一时期缅甸南部的孟人虔诚地信仰佛教,孟人聚集的直通已经是上座部佛教的中心。

1053年,生活在直通的孟族高僧信阿罗汉(Shina-r-han)带着四位僧侣前往蒲甘,面见阿奴律陀王并规劝他独尊上座部佛教。阿奴律陀听了信阿罗汉的讲经说法后,决定独尊信阿罗汉所授佛法,并尊信阿罗汉为国师。

在信阿罗汉的辅助下,阿奴律陀采取了众多措施为佛教的发展创造条件,振兴佛教。首先是建立僧伽团队,阿奴律陀封信阿罗汉为国师,担任僧伽团队的导师,组建僧伽团队。阿奴律陀采取的第二项措施是获取佛教经典。在信阿罗汉的建议下,阿奴律陀决定到南部的直通迎请三藏经,在遭到拒绝后,阿奴律陀于1057年出兵攻打直通并大获全胜,直通被并入蒲甘王国。阿奴律陀打败直通国后,用32头白象把30部三藏经和直通国世代供奉的佛舍利运到蒲甘,并把精通三藏经的僧侣、直通国王摩奴哈及其家人、雕刻匠、铁匠、铸铜匠、乐师、象医、马医、驯马师、驯象师、武器铸造匠、厨师、梳头匠、制糖师等各类技师一并带到蒲甘。①妙妙丹:《信阿罗汉在蒲甘小乘佛教传播中的作用》(缅文),《缅甸历史研究文集》(缅文)第23期,缅甸历史研究所2012年版,第49页。阿奴律陀从直通带回的孟族僧侣们也加入传教队伍中,他们负责抄写并讲解三藏经。三藏经的获得和孟族僧侣的加入极大地推动了蒲甘佛教的发展。自此以后,孟族僧侣和工匠成为推动蒲甘文化形成和发展的重要参与者。

2.文字

缅文是以古孟文为基础创造的,在缅文完全成型之前,古孟文是缅人使用的文字之一。缅人进入缅甸以前,缅甸境内的骠族、孟族和若开族都已经在使用文字。若开古国使用的文字主要是梵文和巴利文;骠族使用骠文、巴利文和梵文;孟族主要使用古孟文。骠文和古孟文的字符都来源于南印度的婆罗米文字,其中古孟文是当时缅甸境内发展最成熟、最完善的文字。目前发现的古孟文大部分属于蒲甘王朝的江喜陀时期。这一时期是孟文和孟文化发展的顶峰,之后就迅速衰落直至消失。学术界对古孟文的研究主要依据的是这一时期的资料。今天的新孟文与古孟文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今天的孟人也看不懂古孟文。

缅人刚进入缅甸时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与骠人和孟人混居,使用的文字很可能是巴利文、梵文、孟文和骠文。后来为了方便用本民族的文字向普通民众解释和传播佛经,推动佛教的发展,缅人中的知识精英——僧侣开始以孟文为基础创造缅文。缅文的创造历时近100年,到公元1200年左右趋于成熟,文字结构基本稳定,并且已经接近现代缅文。古孟文在缅文的创造和发展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除了宗教和文字,孟人在建筑、雕刻、绘画、音乐等方面也对缅人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孟文化也就此成为蒲甘文化的一部分。可以说,1057年之后孟人虽然失去了国家,但他们在多个方面成为缅人的导师,在宫廷和宗教领域都发挥了重要影响,在蒲甘王权的维护下,孟文化也迎来了发展的鼎盛时期。

(三)骠文化和孟文化对蒲甘文化影响的异同

尽管孟文化和骠文化都是蒲甘文化的源头,但是这二者对缅人的影响途径并不相同。首先,当缅人进入缅甸时,骠人的国家已经瓦解,骠人散居在缅甸中部地区,通过与缅人混居,在生产、生活和文化方面对缅人潜移默化地产生影响。这种影响既覆盖高层,也覆盖普通民众。缅人很可能是从骠人那里学会了水稻种植技术,缅人还从骠人那里学会了烧砖、烧制陶器、建佛塔佛窟等技艺。而孟人的聚居地主要在下缅甸,孟人与缅人混居的情况并不多,因此孟人影响缅人的途径主要是通过社会精英对缅人的上层精英产生影响。这些社会精英中有些是主动影响缅人的上层精英,如信阿罗汉。信阿罗汉是最早成为缅人导师的孟人精英,他通过影响阿奴律陀从而决定了整个缅族的信仰选择,同时也决定了上座部佛教在历史上的发展轨迹。从信阿罗汉开始,孟族高僧一直在蒲甘佛教界担任导师的角色,这种情况到蒲甘王朝中期才有所转变。而有些孟人精英则是被动地影响缅人,比如那些被阿奴律陀强行从直通带到蒲甘的僧侣,还有那些被掳掠到蒲甘的孟族工匠和艺人。

其次,骠文化对缅人的影响是自然而然的过程,这个过程没有人为的推动因素。骠人在影响缅人的过程中自己也被缅人影响,最终这两个民族合二为一。而孟人对缅人的影响是一个自上而下、人为推动的过程,不论是阿奴律陀攻打直通,迎请三藏经,还是江喜陀重用孟人知识分子,大力推广孟文化,这都是人为推动的表现。在蒲甘王朝的统治者中,江喜陀王对孟文化推动力度最大。笔者认为,孟文化在蒲甘的影响主要集中在精英阶层,即宫廷和僧侣阶层,其对蒲甘民众的影响比较有限。正是有了精英和高层推动的因素,孟文化才能在短期内产生显著的影响。缅人最终选择以孟文为基础,而不是以骠文为基础创造缅文,跟上述两点因素有一定关系。

因为孟文化在缅人中没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它的影响依靠特定的国王来推动,一旦失去了国王的推动和支持,它的影响很快就会消失。江喜陀王驾崩后,其外孙阿隆悉都继位。阿隆悉都对孟文化似乎没有太大兴趣,他在位期间没有刻写过一块孟文碑文,只在江喜陀留下的瑞喜宫碑文上用孟文刻了四行字。因此到了阿隆悉都时期,孟文化在蒲甘的影响迅速减弱,直到蒲甘王朝灭亡也没有再复苏。

五、印度文化对蒲甘文化的影响

印度文化不但是骠文化、孟文化的源流,对蒲甘文化也产生过直接影响。但是蒲甘文化对印度文化的吸收途径明显不同于骠文化和孟文化。

印度是与蒲甘王朝交往最密切的地区。印度的菩提迦耶是蒲甘人和今天的缅甸人最向往的圣地。蒲甘时期缅甸与印度的交流主要集中在菩提迦耶。笔者认为,11~13世纪印度在思想和信仰上没有对蒲甘产生直接影响,因为这一时期的印度佛教已经衰落,而这一时期在印度影响更大的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对蒲甘人的信仰几乎没有产生影响。这一时期印度对蒲甘的建筑、绘画、雕刻等艺术表现形式产生了深刻影响。蒲甘壁画中的人物大部分都是高鼻梁,五官像印度人,皮肤既有白色,也有黑色,由此可以推测,当时蒲甘有印度人,壁画的画师很可能就是印度人。此外,蒲甘很多佛窟里的雕塑和壁画中也有印度教的元素。从布施者留下的碑铭看,蒲甘所有佛窟的布施者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因此这些印度教的元素并不是布施者信仰的体现,很可能参与佛窟建造的工匠里有信仰印度教的印度人,这些元素是他们根据自己熟悉的内容加上去的。这也说明蒲甘时期的文化氛围是包容的。

蒲甘时期缅甸境内有不少印度人居住,这一点有当时的碑铭可以佐证。当时的碑铭里有一些关于印度人的记载,如“印度奴隶(k-la:kyun)”“白印度人(k-la:pyu)”“黑印度人(k-la:me)”“印度村(k-la:ywa)”“印度军官(k-la:thuyei)”“印度文员(k-la:sakhi)”等。有一些碑铭中则有印度人的名字,如1236年刻写的一块碑铭里有“sakhim-htaw”的名字,这里的“sakhi”指的是处理文字资料的文员,“m-htaw”是印度人的名字。①仰光大学东方学研究成果之三《缅甸碑文集》(缅文)第一卷,牛津大学出版社1936年版,第85(21~22)号碑文图。通过这些记载可以推测出蒲甘时期缅甸有大量印度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奴隶。这些印度人有的来自北印度,有的来自南印度。缅甸历史学家杜钦钦盛推测,蒲甘时期的奴隶中人数最多的是缅人,其次就是印度人。②杜钦钦盛:《蒲甘文化、行政、法制和社会》(缅文),文学宫出版社1986年版,第106页。蒲甘时期缅甸与印度的贸易中,可能就包括奴隶贸易。在蒲甘时期的一块碑铭中记载:“阿难达都(a-nanthadu)夫妇从祥拜丁平港(shanpainthinphinhseit)买了30个印度奴隶布施给寺院”。③仰光大学东方学研究成果之三《缅甸碑文集》(缅文)第一卷,牛津大学出版社1936年版,第216号碑文图。这里的祥拜丁平港可能就是当时印度奴隶到达的主要港口。通过这条记载可以推测,当时印度奴隶除了被卖到种植园,还会被布施到各个寺院、佛塔和佛窟中。有些村子的居民全部是印度人,或者居民大部分是印度人,所以被称为印度村。

蒲甘的很多佛教建筑中都有印度教的元素,因此,当时居住在蒲甘的印度人里面可能有佛教徒,也有印度教徒。但是,印度教并没有对蒲甘的主流宗教——上座部佛教产生影响。因为从当时的碑铭可以看出,蒲甘的缅人都是非常虔诚的佛教徒,而且他们对佛教的理解并不肤浅。印度教没有对蒲甘产生影响的原因之一可能是信仰印度教的人数少,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当时的印度教徒大部分处于社会底层,很多都是奴隶。但是,他们的信仰受到了尊重,这一点体现了蒲甘文化的包容性。

蒲甘的印度人从事的职业涵盖各个方面,寺院奴隶从事的是艺术、手工艺、绘画、雕刻等比较高端的职业。正因为如此,蒲甘的佛教建筑中才会有大量印度教元素。据碑铭记载,蒲甘时期的寺院或佛窟里有乐队,乐队由施主布施和供养,有的乐队每天清晨会表演歌舞,而有的乐队只在有重要活动时才表演,乐队里的乐师和舞者就有印度人。在寺院或佛窟里供养乐队的习俗也可能来源于印度教,因为在印度教庙宇里,今天还保留着这一习俗,而今天的佛教寺院里则没有这一习俗。

印度文化对蒲甘的影响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佛教建筑。蒲甘佛教建筑中大量使用的火焰状装饰“罗摩指”、被称为“b-lu:ban:zwe”①“b-lu:ban:zwe:”的字面意思是“魔鬼花”,这种灰塑装饰的形状是一个魔鬼的头,嘴里吐出各种花纹、火焰或鸟的翅膀。的各种花纹以及印度水罐状装饰物等都来源于印度教。与蒲甘中晚期相比,蒲甘早期的佛教建筑中印度教元素更加突出,这说明蒲甘早期的印度人可能多于中晚期,或者说蒲甘中晚期缅人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些手艺,说明印度人的参与程度减少了。蒲甘时期进入缅甸的印度人可能是整个历史时期最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伊斯兰教在印度的扩张,导致一些印度教徒和佛教徒为了逃避迫害逃到了缅甸。这些印度人为蒲甘文化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也为印度文化的传播做出了贡献。因为他们的参与,蒲甘的佛教建筑群留下了许多印度教的痕迹。蒲甘的佛教建筑群不仅是研究蒲甘文化的重要文物,也是研究印度文化的重要文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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