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难画
2021-12-30□钟颖
□ 钟 颖
有人说:“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
远方的木子妹妹发消息来,说是想看慈溪的桃花。我拒绝了她,不是拒绝她来,而是拒绝她的看桃花之邀。
慈溪最绚丽最有名的桃花,宣传最广的大抵要算古窑浦桃林的花了。成片的桃林,规整、统一。高度、姿态、长势、朝向,看不出哪株是哪株,任意走到一棵桃树前,都是一样的模样。
我说,不如去山里吧,春色也该满山头了。五磊寺的那条山道我惦记已久——我心心念念山道旁的木香子,该开满枝头了。
阳光很好,照在树上,那些嫩芽都闪着亮光。春天,本来就该是欣欣然的模样。一路的木香子,开着小黄花,也不拘谨,很放肆地长。它们把枝条伸到了路边,任谁都能攀折得到。还有白的蛇莓花,粉的映山红。辛夷到了山间,便不能叫辛夷了,该叫玉兰,高大硕壮,少了些许柔弱与诗意。它有点霸道,有点倔强,被其他的树围绕着,尽是山野味道。
于转角处,我看到了一树桃花。淡粉,并不明艳。初以为是樱花,长在低低的山腰处,居然有点出尘的况味。
难得见到这么静的桃树,一树的花,开得正是繁茂,居然没有喧嚣之感。这大概就是胡兰成见过的桃树,山野之间,遗世独立。满山的新绿,反而映衬得它愈发安静。仿佛,潺潺的流水,啾啾的鸟鸣,都与它无关。只有风过的时候,它会叹下三两片花瓣。落在溪水上,一只小虾依旧在水里,纹丝不动。
见过了规整的桃树,此处逢着它,居然有些小小的不适。它的肆意,它的浅淡,它的静谧,让人有恍惚之感,这究竟隔了多少时光?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桃花大抵都是它的模样。房前屋后,乡野田间,只一两株,少有成片栽种。它们的枝条,爱怎么长就怎么长,爱朝哪个方向就朝哪个方向。
它们也静。桃李不言,说的就是它们。它们少有伙伴,开花,抽枝,结果,从不扎堆。
这份静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我已然不记得了。如同很多消失不见的人与物,似乎,就那么慢慢地前行着,走远了,从来不曾有过回望。似乎,这一切就该是如此的轮回,于这久长的时光里。一如童年的河流,芦苇地,以及一些旧友。
桃花难画,因要画它的静。这是胡兰成的话。他看到的是百年前的桃。而我,于今日之时站在桃树下,且迈不开脚步。我知道,心头这支笔,终究是画不出、写不出这样的桃,这样的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