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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型党建:党建引领农村基层治理的实践路径

2021-12-29望超凡

兰州学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实践型北村村庄

望超凡

一、问题的提出

在农村治理实践中,基层党组织扮演着领导者角色,基层党组织能否妥善发挥领导效能直接关系到了农村社会的繁荣稳定与否。(1)朱正平:《新农村基层党组织的功能转换与实现路径探索》,《湖北社会科学》2011年第12期。党的十九大明确提出要将基层党组织建设成为“宣传党的主张、贯彻党的决定、领导基层治理、团结动员群众、推动改革发展的坚强战斗堡垒”,这对农村基层党建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在这一背景下,如何通过党建工作提升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能力成为了一项极具现实意义的学术命题。

围绕以上问题,当前学界已有诸多探索,既有研究存在“强化论”和“改造论”两种观点。持强化论观点的学者认为,当下部分基层党组织出现“软弱涣散”问题的主要原因在于党建工作松懈,进而导致党员思想滑坡以及党组织凝聚力弱化。(2)刘红凛:《基层服务型党组织建设的困境与进路》,《探索》2015年第3期。要解决这一问题,首先需要强化基层组织管理,推进“软弱涣散”基层党组织的整顿转化,(3)陈东辉:《基层党建引领社会治理创新的探索与路径》,《理论与改革》2019年第31期。其次需要加强党员教育,重新激活党员的身份意识与责任意识,实现党员的主体性再造,(4)孙敏:《党员主体性再造:农村基层党组织“从严治党”的实现路径——基于湖北秭归W村基层党建的实践分析》,《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2019年第3期。进而在组织和党员两个层面上重新夯实党在基层的执政基础。(5)张开云、王雅珠、赵虎:《党建引领、多元联动与居民为本:社区治理创新的基本向度——基于“赤岗经验”的研究》,《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6期。

持改造论观点的学者认为,导致基层党组织弱化的主要原因在于旧有组织体系对于当下社会形态的“水土不服”,这在既有的基层党组织体系与社会治理需求间制造了巨大的张力,(6)唐文玉:《单位制党建到区域化党建——区域化党建的生成逻辑与理论内涵》,《浙江社会科学》2014年第4期。因此必须通过组织创新来实现对于基层党组织的改造才能使其重新适配基层社会的治理需求。(7)叶本乾、万芹:《新时代党建引领城市社区治理的逻辑契合和路径选择》,《党政研究》2018年第6期。基于此,有研究者建议通过整合治理资源、拓宽多主体参与渠道、引入新技术的方式来寻求对党建工作的实践创新,并提出了诸如“区域化党建”“平台化党建”和“智慧化党建”等多种党建的新形式(8)杨妍、王江伟:《基层党建引领城市社区治理:现实困境、实践创新与可行路径》,《理论视野》2019年第4期。

综上,既有研究对于基层党建工作的创新路径已经进行了深入探索,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启发,但是也依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党建工作的核心目标是要强化党对基层治理的领导能力,党建引领基层治理实际存在两个过程,其一是党组织的自身建设,其二是受到充分建设的党组织要在基层治理中发挥引领作用,显然,既有研究往往过于重视前者而忽视了后者,(9)王德福:《催化合作与优化协作: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现代化的实现机制》,《云南行政学院学报》2019年第3期。受这些研究指导的基层党建实践往往容易出现“党建悬浮化”(10)陈亮、李元:《去“悬浮化”与有效治理:新时期党建引领基层社会治理的创新逻辑与类型学分析》,《探索》2018年第6期。的问题。尤其是在农村基层的党建工作过程中,由于党员外流、人口老龄化等客观现实,党建活动更容易出现形式化弊病,开会、写材料、应对检查这些本应是辅助性的工作,却成为了当下许多农村地区党建工作的主要内容。(11)杨妍、王江伟:《基层党建引领城市社区治理:现实困境 实践创新与可行路径》,《理论视野》2019年第4期。基于此,需要认识到,只有将党组织建设和社会治理结合起来作通盘思考才能找到农村基层党建工作的创新方向,进而有效发挥党建工作的实际价值。

笔者近期在北京市沙镇北村(12)遵照学术管理,文中地名、人名均已作匿名处理。调研发现,该村的党建经验正好回应了以上现实问题。北村是北京市六环线上的一个普通农村,村域面积为3347亩,耕地面积为1734亩,人口为398户,1200人,其中党员为71人,村两委组织干部6人。笔者与所在团队于2019年8月5日至2019年8月25日在该村展开了为期20天的驻村调研,资料收集方式以非结构式访谈为主,对村两委干部、老党员、普通村民和乡镇干部等对象进行了深度访谈,收集了大量一手资料。调研发现,近年来,面对村庄治理和党组织建设双重任务,北村党支部对两者进行了结合,将组织建设嵌入到村庄治理过程中,进而在村庄治理过程中激活了党员,锻炼了党组织,提升了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能力。北村的经验为基层党组织建设开辟了一条新的思路,即基层党建工作要与具体的治理实践相结合,在治理中实现的组织建设,才能切实提升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能力。

二、乡村社会转型与农村基层党建困境

基层党组织在农村基层治理中发挥着政治引领、社会协调和价值引导等多方面功能,党建工作是党对自身结构和功能的调整过程,是强化党组织领导能力的重要途径。(13)崔玉丽:《农村党组织基层治理功能实现机制的典型创新及启示》,《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15年第8期。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社会经历了长期而持续的转型过程,表现为社会结构与治理方式的同步变迁,在转型过程中,传统的党建工作方式逐渐失去与基层治理实践的适配性,出现形式化问题,进而导致基层党组织对农村治理的领导能力走向弱化。

(一)乡村社会转型下的基层组织建设挑战

改革开放以来,以市场化为特征的经济制度改革和大规模转移支付为特征的治理体制改革对农村社会产生了重要影响,推动农村基层的社会结构与治理方式出现同步变迁,双重变迁之下,农村基层党建工作逐渐面对多重挑战。

首先,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使得农村党员日益受到城市市场的经济吸附,党员的先进性逐渐面临挑战。这种挑战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大量的农村党员被吸纳进入到了市场经济中,其价值信仰很容易受到功利主义价值观的侵蚀,进而导致思想滑坡与信仰褪色;二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农村党员进入城市务工或经商,在生产生活两个层面上脱离于村庄熟人社会,这些党员联系群众的能力也在逐渐下滑,因而难以再在基层治理过程中发挥先锋带头作用。北村的71名党员虽然都在北村有住所,但是其中仅有26名党员常住北村,且多为老年党员,另外45名党员都常年居住在村外,对于这些党员而言,党员联系群众显然已经沦为空谈。

其次,取消农业税费以后,基层党组织与农民之间的制度化互动场景骤然减少,党组织与村庄治理的关联日渐疏远。税费时期,农民一方面要支持国家的工业化建设,另一方面要承担村庄乃至乡镇范围内的多项公共品的供给责任,因而需要向国家和集体缴纳农业税费并承担“两工”任务。为了让农民缴纳农业税费和出工出劳,基层党组织必须要积极动员农民群众,这些动员过程构成了党组织和农民群众展开互动的制度化场景。(14)贺雪峰、罗兴佐:《农村公共品供给:税费改革前后的比较与评述》,《天津行政学院学报》2008年第5期。取消农业税费以后,国家为了应对农村社会的发展困境,每年都会向农村进行大规模的财政转移支付,政府逐渐替代农民成为了乡村建设主体。在这一背景下,基层政府和村级组织一方面不再需要向农民收取农业税费,另一方面不再需要组织农民自行供给农田水利、道路交通、卫生教育等公共物品。农民的经济负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但是基层党组织却也失去了与农民展开互动的制度化场景,面临“悬浮化”的风险。北村的一些农民回忆以往的村级治理状况时表示,“刚不收税费那会儿,我们几乎几年都不需要和村干部打一次交道”。

(二)形式化党建下的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弱化

面对组织建设的诸多新挑战,当农村基层党组织依然不能改变党建工作方式与思维习惯时,基层党建工作就会陷入形式化困境,进而导致基层党组织对农村治理的领导能力走向弱化。

2012年以前,北村党建工作的主要内容依然是传统的“三会一课”、参观红色基地以及做公益劳动,且党会党课的内容都是以学习中央文件、领会中央会议精神为主,与村庄治理没有任何实质性关联。这些党建工作的内容高度聚焦于组织建设的形式化标准,严重脱离于村庄治理实践,由此陷入了“形式化”困境,以至于一些党员干部对党建工作的看法也变成了“也没什么事,就走个形式”。形式化党建无法应对社会结构与治理方式变迁给党员和党组织带来的挑战,进而导致北村党支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出现了组织困境。

党建形式化的第一个后果是党群关系的疏离化。在市场经济下,党员干部的思想境界需要不断经受功利主义价值观的考验,由于形式化的党建工作不能及时地对党员们松动的价值理念进行教育巩固,导致部分党员干部的思想境界出现滑坡,不再主动密切联系群众。在1998年到2012年间,为了获得更高的收入和社会保障,北村先后有12名党员干部放弃村庄治理职务,选择外出打工。同时,由于大量党员长期不接触村庄事务,不和群众打交道,这导致他们在客观上失去了密切联系群众的能力。北村支部书记王书记在访谈中回忆道:“我们以前可从来不指望党员能够帮我们做什么工作,他们不懂村里的事情,也干不了什么,只要不捣乱就算是好党员了。”

党建形式化的第二个后果是基层党组织在农村治理中的领导角色逐渐虚化。取消农业税费以后,国家逐渐成为了村庄建设任务的主要承担者,农村治理工作不再依赖于群众工作方法。由于形式化的党建工作无法及时构建党组织与村级治理的结构性关联,导致基层党组织逐渐悬浮于村庄社会之上。54岁的北村村民在访谈中谈到:“2004年国家不让收农业税费以后,我们和大队就算是两清了,只要你不超生,党员干部就不会来找你……也没有什么党不党的,我们老百姓就是过日子,他们搞他们的,我们过我们自己的,互不相干。”

以上变化的直接结果是基层党组织对农村治理领导能力的弱化。党员与群众之间的紧密关联是党组织动员群众的社会基础,党员在治理中发挥作用的一个重要途径是起到先锋带头作用,正如北村村民所言,“群众看党员,党员看干部”,由于部分党员由于丧失了与群众的紧密联系,也就失去了带动周边群众的能力。党组织在治理中需要发挥领导作用,由于悬浮化的党组织无法将自己与村庄治理进行紧密整合,因而失去了领导农村治理的抓手,其领导作用空有其名,其实难副。其结果是基层党组织在村庄治理结构中被逐渐弱化、虚化、边缘化,进而失去了领导农村走向善治的能力。失去党组织领导的村庄治理必然会陷入困境,沙镇副镇长在访谈中谈道,以前的北村是该镇28个行政村里面上访人数最多的“问题村”。

三、党建工作方式创新与“实践型党建”的生成

面对党组织建设和村庄治理中出现的诸多问题,北村党支部于2012年支委换届后在乡镇党委政府的引导下进行了集中整顿。在这一过程中,北村党支部创新性地将党组织建设嵌入到了村庄治理实践中,形成了“实践型党建”。

(一)北村的党建工作创新实践

北村的党建工作创新并非是完全摒弃了传统的党建工作方式,而在传统党建工作方法的基础上,将组织建设工作嵌入到了基层治理实践中,进而利用治理实践实现了对党员的教育和对党组织的再造。具体而言,北村的党建工作创新分为三个环节。

第一,重申组织纪律,强化党员教育。首先,北村党支部重申了组织纪律,要求所有党员都应无条件参加党组织活动,因故不能参加者需要提前请假,并言明原因,如有党员三次无故缺席组织活动,支部书记便会对其进行劝退。在实践中,北村党支部于2013年就曾劝退了1名长期缺席组织活动的年轻党员。严格的组织纪律确保了党员政治生活的严肃性,进而保证了组织活动的教育效果,在随后的北村党组织活动中,几乎再也没有党员出现无故缺席,即使有的党员在北京城区定居,只要支部有安排,依然会回来参加活动。其次,北村党支部对组织活动的内容进行了调整,将重心放在了一些更具教育意义的活动环节上,例如积极为每个党员过好“政治生日”,让每一位党员在政治生日当天重温入党誓词,并作专题发言,进而激励党员坚定政治信仰。最后,北村党支部为每一位党员的家门口挂上“党员之家”的标志,向党员自己和其他村民宣示党员身份,树立党员的身份意识。

第二,将普通党员吸纳进入村庄治理活动中。北村党支部主要依靠三种方式吸纳普通党员参与村庄治理。其一是建立“党员包片”制度,北村将村庄划分为了20个片区,每两位党员负责一个片区,包片党员要负责自己所承包片区内的一些治理工作。例如在2015年北村在完成“煤改电”工作的过程中,就是由包片党员负责给村民做思想工作。其二是针对村庄内生的部分自治事务,北村自行创设一些治理岗位,将党员与这些治理岗位进行了结合。这些岗位主要包括两种,分别是公益事业志愿者和村庄巡逻员,公益事业志愿者主要负责村口的站岗工作,北村有3个大门,每个大门需要3名保安轮换值班,北村将其全部交由退休的老党员负责。巡逻员的主要职责对村庄进行日常巡逻,发现卫生、安全问题及时向村两委报告,也是由退休的老党员担任。此外,村里的清洁员、基础设施维修员也是优先考虑由党员担任。其三是扩大党员参与村庄治理的权利。为了实现美丽乡村建设目标,北村实行了“挂牌治理”,每一户村民的门口都被挂有一个村规民约的星级牌,每一户村民都个月都有一颗星,每一颗星对应着年底村集体给予的100元奖励,如果有村民没有按照“村规民约”做好相关的安全卫生工作,就会被扣掉当月的星,评价权力保留在相应片区的党、小组成员手中,这极大地激发了党员的效能感。通过这些方式,党员被充分调动起来,参与到了村庄治理中。

第三,调整组织结构形态,以治理需求引导组织优化。北村党组织从两个方面调整了组织结构形态。一是依据治理结构重新调整党组织结构,确保党组织结构与治理结构的契合。2012年,北村开始实行网格化治理,依照网格划定标准,北村被划分为了7个治理网格,2014年,北村党支部重新划分党小组,将全村党员划分为了7个党小组,并将党小组建立在治理网格上,由党小组来领导相应网格的部分治理工作。二是改变党员发展条件,依据治理需求吸纳群众中的积极分子与精英进入党内,提升党组织的先进性。以往党支部发展新党员时单纯是从组织自身的发展需求出发,更倾向于发展学历高、年轻的村民成为党员,以改善基层党组织年龄偏大、文化水平偏低的问题。但是这种党员发展方式并不适应于当前的村庄治理实践,因为那些年轻、学历高的村民往往承担了更为沉重的生活负担,同时也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他们往往更愿意进入城市发展,发展他们成为党员有益于调整党员结构,但是却无益于村庄治理。因此,从2015年开始,北村党支部开始更为倾向于将群众中的积极分子和精英分子发展为党员。转变党员发展标准以来,北村新发展的3名党员都是党员和群众公认的“有公心”“有能耐”的村民。

(二)“实践型党建”的生成

北村党支部通过将组织建设嵌入到了基层治理实践中,形成了新的党建工作方式。新的党建工作方式在工作目标、工作过程、工作成果三个层面上都具有鲜明的实践性取向,因此,笔者将其称之为“实现型党建”。

首先,实践型党建在工作目标上具有实践性特征。传统党建工作的主要目标在于提升党员思想境界以及强化党组织凝聚力,这些目标固然重要,但是具有很强内向性特征。(15)徐明强、许汉泽:《新耦合治理:精准扶贫与基层党建的双重推进》,《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3期。而实践型党建在目标上既具有内向性,同时也具有指向基层治理实践的外向性。在党员教育工作中,实践型党建既要求提升党员的先锋意识,又要求提高党员密切联系群众的能力;在组织结构调整工作中,实践型党建不仅要求提升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还要求培养党组织服务基层治理的能力。

第二,实践型党建的工作过程具有实践性特征。传统党建工作的主要内容是“三会一课”、参观红色基地、公益劳动等内容,这些党建工作内容本质上脱离于村庄治理实践。而在实践型党建中,无论是针对党员的教育工作还是针对党组织的结构调整工作,都会结合村庄的治理实践来展开。北村党支部将党员吸纳进入到村庄治理工作中,进而将治理实践变成了党员教育活动;同时,将党组织的结构调整过程与村庄治理需求相结合,让组织建设服务于村庄治理实践。这使得党建工作的内容不再悬空,而是在治理实践中有了具体的落脚点。

第三,实践型党建的工作成果具有实践性特征。传统的党建工作悬浮于村庄治理实践之上,党建是纯粹的组织内建设,党员在党建过程中可以提升思想境界,但是却无法提高联系群众的能力;党组织在党建过程中可以达成某些客观指标(如年轻化、高学历化),但是却无法将其转化为对于农村治理的领导能力。实践型党建是在村庄治理实践中实现党的建设,通过治理实践,建立党员与群众之间的紧密联系。同时,以村庄治理的需求为导向,实现组织结构的定向优化,进而更好地适配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角色。

综上,实践性党建在目标、过程、成果上都具有明显实践性特征。

四、“实践型党建”与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重塑

基层党建工作不仅要完善党组织本身,还要强化基层党组织领导村庄社会走向善治的能力,(16)陈亮:《分类引领与功能优化:新时期下党建引领社区自治、共治的逻辑与路径》,《天府新论》2018年第1期。实践型党建的优势在于将党建工作与村庄治理精准对接,进而利用治理过程实现了对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的重塑。具体而言,实践型党建从三个层面重塑了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能力。

(一)激活党性与凝聚党员:重塑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的组织基础

党员是党组织的基本组成单位,党组织是将党员组织起来的基本框架。实践型党建一方面能够有效保障党员的先锋意识不受侵蚀,另一方面可以有效增强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进而重塑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的组织基础。

先锋意识是党员的标志性特征。(17)刘妍:《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背景下创新基层党建工作研究》,《学习论坛》2019年第2期。但党员的先锋意识并不是自然产生,而是来源于对党的性质、宗旨、纲领和奋斗目标的深刻理解,因而需要通过有效的党员教育才能形成,北村党支部通过为党员挂牌、强化学习教育以及为党员过政治生日等一系列方式实现了对每一位党员先锋意识地再激活。基于此,党员才能在治理过程中自觉发挥先锋带头作用。党组织凝聚力是指党组织团结党员的能力。通过重申组织纪律,北村党支部规范了党员行为,帮助党员摆脱以往自由散漫的状态,在日常生活和组织活动中自觉严格要求自己。由此,党员才能积极响应组织号召,自觉团结在党组织周围,拥护党的决议,提高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

通过激活党员的先锋意识以及增强党组织的凝聚力,实践型党建能够重塑党在基层的组织基础,这构成了基层党组织在治理工作中发挥领导效能的有效抓手。2018年,北村应上级政府要求,开展“拆违”工作,由于北村地处北京市六环线,房屋租赁市场发达,一间15平米的房屋一月租金也可达到800元左右,拆违工作很难展开。鉴于此,部分党员主动站出来,率先拆除了自己的违建设施,让工作有了突破口。在做群众思想工作的过程中,北村党支部首先是将所有的党员组织起来,然后由党员分别给自己关系紧密的群众做工作,最终才得以顺利完成了拆违工作。

(二)构建党群关系:重塑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的社会基础

从党员教育的角度来看,实践型党建是一个用治理实践来锻炼党员的过程,在参与治理实践的过程中,党员可以从两个层面构建自身与群众的紧密联系,进而重塑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的社会基础。

首先,实践型党建能够迅速建立党群之间的社会性联系。群众工作是农村社会治理的主要工作方式,其难点在于要做通群众的思想工作,农民的行为逻辑具有特殊主义特征,往往更为信任那些与自己有着深厚社会性关联的“熟人”。(18)望超凡:《“公事”的“家事化”:宗族型村庄“项目落地”困境治理研究——基于江西省赣州市Z村的个案调查》,《政府治理评论》2018年第1期。熟人关系需要长期的社会交往才能形成,党员包片制度正是着眼于建立党员之间的熟人关系。除了少数长期在外工作的年轻党员,北村的每位党员都有包片的区域,包片党员不仅要村庄有治理任务配合村级组织给自己片区的群众做思想工作,在平时也要经常走访片区内的群众,和群众交流对村庄的看法,或者是纯粹地联络感情。通过不断地与群众展开互动,北村的大多数党员能够充分把握群众的心理状态,做到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进而在党组织与群众之间建立起强韧的社会性关联。

其次,实践型党建能够有效构建党群之间的政治性联系。无论是在包片还是在承担其他治理工作的过程中,党员都需要不断地与村民打交道。在这一过程中,党员的身份是双重的,既是当事人群众的邻居、朋友或是亲属,也是一名有着特殊政治身份的党员,因而党员在与群众打交道的过程中一方面会形成了党员本人与当事人群众之间社会性纽带;另一方面,党员还能代表党组织与群众建立政治性联系,进而在实践层面上贯彻“党员联系群众”的组织要求。北村将退休老党员都安排为村里的公益志愿者和巡逻员,这两个岗位都只有很低的经济报酬,其中公益志愿者每月工资仅为500元,巡逻员则没有工资。站岗和巡逻本质上而言是党员对于村庄的奉献行为,在站岗和巡逻的过程中,党员的先进性对于群众而言就有了可见性,群众能够从中充分感知到党员的奉献意识,进而有效培养起群众对于党组织的政治信任。

(三)强化领导角色:重塑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的政治基础

参与治理实践是对党组织领导能力的最好检验。实践型党建有助于基层党组织发现自身结构与领导角色之间的张力,找到改进方向,进而定向推动党组织的结构优化,保障党组织的领导角色不被虚化,重塑基层党组织领导能力的政治基础。

首先,实践性党建能够有效强化基层党组织在农村治理中的领导性位置。“支委会—党小组—党员”这一标准化组织架构是党中央自上而下输入的结果,这一结构的有效性具有普遍性特征,是党在实践中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但是具体的操作依然存在很大的创新空间。相较于标准架构的普遍性,村庄治理实践必然是具体的,因而也是存在极大的区域差异的,(19)贺雪峰:《论中国农村的区域差异——村庄社会结构的视角》,《开放时代》2012年第10期。这种区域差异使得组织结构创新对于保障党组织在基层治理中的领导角色非常重要。实践性党建为基层党组织的结构改进提供了方向,在嵌入于治理的过程中,党组织能更好地发现现有组织结构与治理实践之间的张力,进而通过结构调整使它们重回一致。北村于2012开始进行网格化治理,全村被划分为了7个治理网格,在网格化治理模式下,传统的党小组设置方式失去了治理结构的适配性,党小组对村庄治理领导能力日渐走向虚化。2014年,北村重新设置党小组,将党小组建立在治理网格上,构建起了“党小组+治理网格”的组织结构方式。这种结构方式重新实现了党组织结构与治理结构的紧密结合。党小组与治理网格的整合使得党组织的领导作用有了落脚点,进而保障了党组织在村庄治理的领导角色不被虚化。在随后的“美丽乡村建设”工作中,北村的党小组作为网格范围内的推动者在治理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其次,实践性党建可以推动党组织能力与领导角色的准确适配。“为人民服务”“引领基层治理”和“发挥政治功能”是基层党组织的基本责任与职能,是党中央和人民群众对于基层党组织提出的一致要求,但是在每一个具体的村庄治理场域中,这些抽象的治理要求都会演绎为各种具体化的、甚至是特殊化的能力要求,基层党组织在治理过程中虽然是扮演领导性角色,但是如果缺乏对这些特殊能力的基本掌握,就很容易影响其引领效能的发挥,实践性党建的一个重要功能就在于让党组织能够发现特定村庄的治理能力需求并对其进行针对性适配。2015年,北村开始了为期三年的“美丽乡村建设”工作,美丽乡村建设的重点是改造村庄环境,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包括污水管道铺设、池塘清淤、道路硬化、公共活动空间改造等。因此,北村党支部在进行党员培养的过程中,有意识地选择将3名有奉献精神、并且有土木工程方面有着多年从业经历的群众吸纳进入党组织,进而增强了党组织对于美丽乡村建设工作的领导能力,推动了美丽乡村建设工作的圆满完成。

综上,通过强化党员教育、严格组织纪律,实践性党建能够激活党员的先锋意识、增强组织凝聚力;通过将党员引入社会治理、将治理任务变成党员义务,实践型党建能够帮助党员进一步明确党员责任、构建党群联系;通过将组织建设与社会治理相结合,实践型党建可以为党组织的结构优化提供方向。由此,实践性党建能够从组织基础、社会基础、政治基础三个层面重塑基层党组织,从而提升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能力。

五、以嵌入促引领:对农村基层党建工作的再思考

基层党组织是党在基层社会中的组织延伸,其组织建设必然需要面对双重期待。首先,作为党的神经末梢,基层党组织必须要接受党中央对其带有强制性的组织规范;其次,作为基层治理中的领导力量,基层党组织还需要引领农村社会走向善治。(20)王向阳:《当前留守型农村基层党建的困境与出路——基于湖北F村基层党建实践的考察》,《社会主义研究》2018年第6期。这意味着基层党组织建设必须要同时向内用力和向外用力,既需要通过内部建设来强化自身,还需要努力提升对基层治理的领导能力。

伴随着乡村社会的剧烈转型,传统党建工作方式已经无法适配基层治理的新需求,易于陷入形式化困境。在形式化的党建工作下,党员脱离于群众,党组织脱离于基层治理实践,其结果是组织建设的成果无法转变为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能力。长此以往,空洞的党建工作还容易形成“基层疲惫”,威胁党在基层社会中的领导地位。(21)叶敏:《新时代党建引领社会治理格局的实现路径》,《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8年第4期。北村的经验表明,要发挥党建工作在基层治理中的引领效能,一个有效的思路是将组织建设嵌入基层治理实践中,在治理实践中完成对党员的锻炼和对党组织的再造,进而重塑基层党组织对农村治理的领导能力。

将组织建设嵌入基层治理的前提是良好的组织内部建设。在这一意义上,传统党建工作方式是实践型党建的基础。通过强化对于党员的价值引领以及严格组织纪律,能够不断增强党员的先进性意识,进而保障党组织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一群有着先进性意识的党员和一支纪律严格的党组织队伍是领导农村社会走向善治的组织基础。

将组织建设嵌入治理实践的路径是在党员教育和党组织建设两个层面实现党建工作与治理实践的深度结合。首先是将是将治理事务转变为党员义务。党员不仅要有崇高的价值理想,还要有为人民服务的实践。在村庄治理场域中,为人民服务也就意味着党员要能够密切联系群众,因此,需要让党员充分参与到基层治理实践中,让党员在治理过程中建立起与群众的充分联系。这要求进一步强化传统的党员参政形式,又需要进行组织创新、机制创新,不断为党员参与村庄治理开辟新的途径。其次是将组织结构嵌入基层治理结构中。基层党组织要获得引领基层治理的能力,首先必须要理解基层治理、理解基层社会、密切联系群众,这都需要在参与治理的过程中才能实现。(22)宋黔晖:《基层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创新的路径》,《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19年底2期。将治理事务融入党建实践的方式既包括传统的将治理事务引入到党员大会中进行集体决议,也包括通过组织创新、组织引领、群众工作等多种方式实现党组织对于村庄事务的直接领导。治理事务的考验会让基层党组织在结构、功能层面与基层治理的张力充分暴露,进而使得党组织建设可以有的放矢,让党组织的领导能力在党建过程中获得实质性完善

治理逻辑与党建逻辑之间的天然耦合性是利用治理实践推动组织建设的逻辑基础。从党建的角度来看,在实践型党建中,党员的精神境界、密切联系群众的程度都能得到显著提升,基层党组织的组织架构、功能意涵也都能得到显著优化,进而有效推进“战斗堡垒”的建设。(23)韩冬雪、李浩:《复合制结构:“联合党建”与“三社联动”科学对接》,《理论探索》2017年第5期。从治理的角度来看,党员和党组织对治理实践的深度嵌入必然能够在化解社会矛盾、满足群众需求、构建社会秩序等多个方面工作中推动基层社会实现走向善治。

六、结语

市场经济发展与基层治理变迁共同推动乡村社会的快速转型,传统的党建工作方式由于无法适应新的挑战而日益面临形式化困境,形式化党建的结果是党员的党员先进性的缺失以及党组织的悬浮化,进而弱化基层党组织对于基层治理的领导能力。破解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于转变党建工作思路,实现党建工作对于基层治理实践的深度嵌入,构建实践性型党建的党建工作新方式。相较于传统的党建工作方式,实践型党建在工作目标、工作过程、工作成果上都具有明确的实践性特征。实践性党建是一个在治理实践中教育党员、锤炼党组织的过程,因而能够在治理实践中提升基层党组织的领导能力,将基层党组织建设成为党在基层真正的战斗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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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村和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