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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过程的“机器”: 马克思与米切姆机器思想比较研究

2021-12-29朱春艳潘宝君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0期
关键词:马克思机器工具

朱春艳,潘宝君

(东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沈阳 110169)

美国当代技术哲学家卡尔·米切姆(Carl Mitcham,1941—)在考察技术哲学发展历史的时候,将马克思与恩斯特·卡普(Ernst Kapp,1808—1896)并列视为第一代技术哲学家,并认为技术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核心议题”[1]100。 在米切姆看来,马克思也是一位技术哲学家。 那么,作为技术哲学家的马克思与同样作为技术哲学家的米切姆对技术的研究有没有交叉点呢?

客观地讲,或许可以说马克思并没有专门讨论技术的专著,但马克思的多部著作又在各种不同的概念情境中涉及技术问题,如在《资本论》中有“机器与大工业”这样篇幅很长的一章; 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的“机器。 自然力和科学的应用”一章,马克思对“机器”“自然力”“科学”三者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梅林在《马克思传》中提出,马克思在“工场手工业、机器和大工业的各章中所做的历史的、经济的、技术的和社会心理的综述……是最丰富的知识宝库”[2]474-475。 因此可以说,作为技术哲学家的马克思是以机器为核心概念来讨论技术的。 对米切姆著作的考察也发现,他在其经典著作《通过技术思考》中专辟“作为物体的技术”一章对“机器”进行论述,并在该章的开篇处就旗帜鲜明地提出“工具、机器及消费品等物质性的物体”[1]215是典型的“作为物体的技术”的观点。 可见,无论是对马克思还是对米切姆来说,都可以“机器”为切入点来探讨他们的技术哲学思想。

米切姆把机器归类为作为物体的技术,这种特殊的技术物体是“作为过程的机器”。 在此,米切姆一方面强调机器的物质性,另一方面强调机器的过程性。 他将物质性与过程性统一到机器这一特殊的技术物体上,是坚持了马克思唯物主义的观点,因为世界的本质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机器当然也不例外。 同时,马克思明确提出机器是一种特殊的物质生产资料,这构成了大工业生产的技术基础。 基于此可以对米切姆与马克思对机器的研究进行比较分析。

一、马克思与米切姆对机器形态的探讨

(一)马克思对机器形态的横向把握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地提出,机器作为劳动资料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存在方式[3]443。 米切姆对作为物体技术的机器的分类明确地告诉我们世界上存在着多种多样、功能和形态各异的机器。 马克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通过对当时存在与运行中的机器的剖析,马克思明确指出: “所有发达的机器都由三个本质上不同的部分组成: 发动机,传动机构,工具机和工作机。”[3]429发动机为机器的运转提供动力。 传动机构调节运动,在必要时改变运动的形式,把运动分配并传送到工具机上。 而工具机则把运动作用于劳动对象,按照一定的目的来改变它。

在大工业工厂中,机器的这三个组成部分[发动机、传动机构、工具(作)机]构成机器体系。 马克思将机器体系称为“工厂的躯体”[3]480。 在广泛地使用机器的工厂中“机器的应用表现为相互连接的机器体系的应用,表现为形成各种阶段的各种机械过程的总体,并且所有机器都以借助自然力用机械方法推动的原动机作为共同的发动机”[4]。 这就为工业革命的实现创造了条件,因为以机器体系为技术基础的工厂一方面取代了独立机器的生产,另一方面彻底取代了工场手工业生产。

(二)米切姆对机器的纵向分类

米切姆将机器视为典型的“作为物体”的技术,并通过对机器的分类来探讨机器的本质。 他基于对机器、技术等概念的历史性考察,将机器(machine)分为四类。 第一类主要是“指古希腊、罗马时期的一些简单机器”,包括“杠杆、楔子、轮子、轮轴、滑轮组、螺丝及斜坡,或由此而来的某些组合”[1]222。 虽然,米切姆在此明确说明是古希腊、罗马时期,但就我们所知,这些机器并非仅仅是古希腊、罗马时期存在,也并非仅仅存在于古希腊、罗马,而是在人类早期就存在,并且在世界上任何人类文明存在的地方都找得到的,因而是一类普遍存在的机器。 第二类也是指一些简单机器,不过这些机器的操作需要较大的能量,所以需要两个以上的人来操作。 在维特鲁威的《建筑十术》中,这样的机器包括“弹射器和酿酒过程”[1]222。 第三类指的是那些不依赖于人的能量的工具,只需要一些人的控制和指导的工具。 这种意义上的机器包括: 马拉的犁,这种人力或畜力机器; 风轮、水轮等利用来自自然的能量的机器; 蒸汽机、内燃机这样的热机; 以及使用某种抽象形式能量的机械,如电的、化学的。 第四类是当今社会广泛存在的自动化的或控制论的机器[1]224-225。

二、机器与工具的差别

(一)马克思对机器与工具的区分

在《资本论》的“机器和大工业”一章中,马克思详细论述了机器在生产方式从家庭手工业转化为工场手工业、工场手工业转化为大工厂生产中的变化与发展。 在人类生产力发展的过程中,生产方式的变革在工场手工业中以劳动力为起点,在大工业中以劳动资料为起点。 因此,马克思在篇首就明确地提出“首先应该研究,劳动资料如何从工具转化为机器,或者说,机器和手工业工具有什么区别”[3]247。

为了正确地阐述工具与机器的区别,马克思不是用下定义的方式去分别说明工具与机器,而是否定了“工具是简单的机器,机器是复杂的工具”,以及“工具的动力是人,机器的动力是不同于人力的自然力,如牲畜、水、风等等”[3]428这两种一般的看法,接着像米切姆一样去考察工具与机器的历史发展,考察了机器代替工具的本质。 他认为: “在真正的工具从人那里转移到机构上以后,机器就代替了单纯的工具。 即使人本身仍然是原动力,机器和工具之间的区别也是一目了然的。 人能够同时使用的工具的数量,受到人天生的生产工具的数量,即他自己身体的器官数量的限制”[3]430。 当工具由人手操作的工具转化为安装在工具机上的工具以后,由发动机、传动机构和工具(作)机构成的机器体系就获得了一种新的存在方式,完全摆脱了人力的限制。

当人不再是用工具作用于劳动对象,而仅仅是使动力作用于工具机,也就是说,人不再必然地仅仅以动力的形式作用于劳动对象,而是风、水、蒸汽以及电等这种自然力成为常见的动力代替人通过工具作用于劳动对象,这就是工具与机器的本质区别。 也就是说,在工具和机器中,人们作用于劳动对象的方式不同。 这种现象的出现是因为当工作机的规模不断扩大,在工作机上同时作业的工具的数量必然会不断增加,对动力的要求也会加大。 这是因为,“这个机构要克服它本身的阻力,就必须有一种比人力强大的动力,更不用说人是一种进行划一运动和连续运动的很不完善的工具了”[3]432。

作为工业革命起点的机器,是用机器体系取代了用手操作工具的工人,这个机器体系虽然仅由单一的动力来推动,但它能够同时操作在形式上和数量上都多得多的工具。 这样,劳动对象不再与劳动者直接对立,而是“顺次通过一系列互相连结的不同的阶段过程,而这些过程是由一系列各不相同而又互为补充的工作机来完成的地方,真正的机器体系才代替了各个独立的机器”[3]436。 在这里,我们似乎再次看到了工场手工业时期以分工为基础的协作,但也仅仅是在“似乎”的意义上,因为这种协作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里的协作完全表现为各个局部工作机的结合。 “工具,现在转化为各种专门化的工作机的工具,而每台工作机又在结合的工具机构的体系中成为一个特殊的器官,执行一种特殊的职能。”[3]436随着工作机能够自动完成加工原料所必需的一切运动,人类要做的仅仅是在机器旁边照料机器,这时就出现了“自动的机器体系”。 在这个时候,工具不是被机器排挤而消失,而是由人的有机体的小工具,通过规模和数量的扩充,发展为由人创造的机器体系的工具。

机器能够取代工具有着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运行过程中的机器所做的功往往会比人手操作的工具多得多,它必须由耐用的材料制成,拥有较长的寿命; 其次,不同于工具的制作多是基于人类的经验,而机器的制作与使用都严格遵循科学规律,因此在其运作过程中机器能够更多地节约它的各个组成部分对消费资料的消耗; 再次,机器的生产范围比工具的生产范围更广阔[3]445。 基于这三点原因,以及机器体系已经摆脱对人的动能的依赖,而是依靠比人的力量与能量强大得多的动力体系,以及不会枯竭的自然能源,机器体系不仅能够自我运行,而且在运行时间上也会摆脱自然时间的限制。 这样的机器大工厂完全不同于工场手工业,“工场手工业与大工业的区别,就在于生产中到底是以‘劳动者’还是以‘机器’为中心,这是个原则问题”[5]。 在这种情形下,机器大工厂全部运动的出发点不是工人,而是机器,因此工作人员的更换并不会使劳动过程中断。

以上事实表明,工具与机器的本质区别在于以机器体系为基础的工具机对人手操作的工具的取代。 在机器体系进行的生产中,作为劳动资料的机器的运动离开工人而独立。

(二)米切姆对机器与工具的区分

米切姆认为工具是 “人力操纵的工具、运动”,最为典型的工具是“工人完成工作所使用的器具”,而机器则是不需要人类能量输入的工具,它们的运行依靠的是来自外部的能量源,这些能源可以是风力、水力、蒸汽和电力等,它们的运行只需要人类的指导,因此“是在人类指导下运行完成工作的工具”[1]217。 工具被人操作意味着工具与其周围事物之间直接接触的那个元素及其作用于其力的施加对象的部分是可以被人为操纵的; 而“机器则是可以独立发挥作用的事物的称呼,或说关于用具中不依赖于人的方面”[1]223-224。

自古以来人类使用工具的作用之一就是增强人类施加到其劳动对象上的力量,但是古代的工具,甚至是米切姆总结的四种机器中的前两种,也仅仅是“通过扩大人类内在的能量做到的”[1]239。 然而,近代以来拥有动力装置的机器,则使得非人类的能量任由人类来控制,并且使原来仅仅是单独起作用的工具,使人类充分发挥其力量的各种各样的工具连接起来。 这种机器“把作为一种工具连接的手合并到一个人对非手工能量的多方面指导和控制之下”[1]240。

也许从人类通过物质手段作用于劳动对象这层含义上来说,机器仍然是一种工具,但是它显然不同于传统的一般工具。 米切姆指出,“与传统工具相比,近代机器无论从动力学方面还是运动学方面,在质上包含了与人类身体从其身体和原出具体的意识之间的明显的分离”[1]241。 或者可以说,当对工具的操作由人手转移到机器上的时候,我们就失去了对操作的控制,操作也就不再是操作了。

(三)机器与工具区别的本质在于其过程性

在完成对机器的分类后,米切姆明确地提出,机器作为物体形态的的技术,是“作为过程的机器”[1]225。 机器作为物质技术的特殊性在于“它不再仅仅是一个静止的物体,而是变成了操作活动的载体和引发者,或是变成了具体的物理的、化学的、电的载体和引发者。 关键的转变是从工具到机器。 蒸汽机和内燃机不再是简单的物体,它们已经变成了承载过程的容器,在这一容器中,因置于其中的物质和外部环境的异同可以发生完全迥异的过程。 内燃机中的汽油就发生了一些具体的过程反应,但这一过程反应只有在引擎建立的条件下才发生”[1]226。 米切姆借此来说明,蒸汽机、内燃机以及抽象电力驱动的机器都不再仅仅是简单的物体,而是成了作为过程的物体,而这样的过程也必须在蒸汽机、内燃机、电转换器这样的物质机器内部发生。 一旦离开这种机器这种形式的物质,这种过程绝对不会发生,因此机器这种超越工具的物体技术是一种作为过程的物质形式。 这意味着,“随着机器变得越来越独立于人的能量输入,机器变得越来越具有客体化过程的特征”[1]226。

作为过程的机器会形成一种新的生产形式——机械化和流水线操作、工业生产线,即马克思所说的大工厂生产。 大工厂生产中的机器或物体都是其本身的一个过程。 发动机、传动机构、工具机就是作为过程存在的机器的物质基础。 在机器运行的过程中,发动机为整个过程的存在提供动力,而传动机构调节则改变发动机中的运动形式,把运动分配并传送到工具机上。 这里传动机构显然是米切姆划分的四种机器中的第一种类型,人们在大工厂中最常见的也许就是齿轮、链条和皮带等传动装置。 工具机操作各种各样的工具,把通过传动机构传递来的运动持续作用于劳动对象。 这种机器体系的大工厂“惊人地增加了劳动的规则性、划一性、秩序性、连续性和效能”[3]473, 而所有这些都是基于机器是一种连续的、划一的运动过程。

正是由这三部分组成的作为过程的机器造就了机器大工厂。 机器凭借其运动的持续性而成为一种过程性的物质,最终取代了劳动者直接通过工具作用于劳动对象的劳动形式。

三、马克思机器概念的革命性基于其过程性

在生产方式的转变中,机器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讲,机器就是工业革命发生与完成的革命性力量。

(一)机器的过程性是生产方式变革的物质基础

机器并不是大工厂特有的,而是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形成的。 工业革命之初,机器是在工场手工业中产生的,因此,机器生产并不是在与其相适应的物质基础上自然兴起的。 但是,随着机器不断扩大其使用范围,它在生产领域中侵占手工业生产和工场手工业生产的生存空间。 因此,“机器生产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必定推翻这个最初是现成地遇到的、后来又在其旧形式中进一步发展了的基础本身,建立起与它自身的生产方式相适应的新基础”[3]439。

18世纪中期英国在飞梭的刺激下诞生了珍妮纺纱机,而珍妮纺纱机的发明与使用正是工业革命的开端。 随着蒸汽机的使用,在当时的生产部门中似乎一石激起千层浪,从飞梭到珍妮纺纱机,继而产生了骡机和水力织布机,当时与纺纱、织布有关的各生产部门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时间内都发生了变革。 马克思在考察了当时的生产状况后,明确地概括道: “一个工业部门生产方式的变革,会引起其他部门生产方式的变革。 因此,有了机器纺纱,就必须有机器织布,而这二者又使漂白业、印花业和染色业必须进行力学和化学革命。”[3]440

劳动资料这种形式上的变化,从一般工具到机器,随之要求支撑起运行的动力发生变化。 这就是说,工具机对动力的需求已经超出了人的身体能够提供的极限,这种“需求”是蒸汽机的发展和改良的原始动力。 在马克思看来,“正是工具机的创造才使蒸汽机的革命成为必然。”[3]432随着蒸汽机这样的动力装置进入机器体系,机器体系以划一的、连续的运动形式,取代了个人的随意的、受人的器官与自然时间限制的的劳动。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细致而深刻地描述了这种变化: “在工场手工业中,社会劳动过程的组织纯粹是主观的,是局部工人的结合; 在机器体系中,大工业具有完全客观的生产有机体,这个有机体作为现成的物质生产条件出现在工人面前。 劳动过程的协作性质,现在成了由劳动资料本身的性质所决定的技术上的必要了。”[3]443在机器中,劳动资料的运动离开工人而得以独立,这就是机器大生产的根本特征,即在大工厂中,机器就是一种过程性的物质,始终处于运动的状态之中。 可以说,这就是工业革命的实质,也就是机器体系的生产方式彻底代替人操作工具的生产方式。 这种变革带来了一系列的革命性影响,而正是基于机器的过程性,才能够产生这种革命性的影响。

(二)机器的过程性是现代产业分类的物质基础

马克思生动地描述了机器体系中的生产现象: “一切在机器上从事的劳动,都要求训练工人从小就学会使自己的动作适应自动机的划一的连续的运动。 ……因为工厂的全部运动不是从工人出发,而是从机器出发,所以不断更换人员也不会使劳动过程中断。 ……年轻人很快就学会使用机器,因此也就没有必要专门培养一种特殊的工人成为机器工人。 在工厂里,单纯的下手干的活一方面可以用机器来代替,另一方面由于这种活十分简单,从事这种苦役的人员可以迅速地经常地更换。”[3]455这种现象的形成,正是基于由动力机、传动装置与工作机构成的机器体系已经是作为过程的机器,作为过程的机器的运行拥有了相对独立性。

在这种情形下,将有比之前多得多的生产原料、加工未完成的半成品,以及大量的劳动对象投入机器体系的生产过程之中,与此相对应的“社会生产部门的多样性也就增加”[3]512,生产力的迅速增长又进一步带来了社会分工的全面发展。 在大工厂中,机器体系需要的劳动者的数量是有限的,必然带来大量的剩余劳动力。 在这种情形下,数量极为庞大的劳动力进入非生产劳动中,这就是现代社会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服务业)产业分类形成的基础原因。

(三)机器的过程性是资本主义剥削的物质基础

在机器带来的革命性影响中,马克思把自己的注意力聚集在机器生产对工人的影响上。 马克思指出,“机器把工人家庭的全体成员都抛到劳动力市场上,就把男劳动力的价值分到他全家人身上了。 因此,机器使劳动力贬值了”[3]454。 机器生产之所以能够实现这一点,就是因为机器本身就是一种作为过程的物质生产资料。 机器体系的这种特殊性,大大降低了工人在生产中的作用。 作为过程的机器首先是因为它的动力机构能够为其提供充足的动力,不再需要工人提供动力; 其次,它的过程性意味着对工人技术能力要求的降低,这就将妇女和儿童纳入了劳动者的范围之内,在这种情形下男劳动力作用的下降,最终失去了其不可替代性,因此他的工作报酬也必将下降。 因此,“一家人要维持生活,四口人不仅要给资本提供劳动,而且要给资本提供剩余劳动”[3]455。

当机器生产成为一般的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时代必然引起劳动力市场的变化。 拥有一技之长的工人不仅不能再坐地要价,而且还要面对妇女与儿童的竞争。 这就“引起劳动力买者和卖者之间的法的关系的革命,使全部交易本身失去了自由人之间的契约的外表”[3]455。 这意味着,机器体系的确立使得劳动力市场由拥有劳动力的劳动者的卖方市场彻底转变为资本家的买方市场。 机器在生产过程中对劳动力的排挤,必然导致社会上剩余劳动力的大量增加,这又必然激起工人对机器的抗拒,马克思称之为对劳动资料本身的反抗。 “工人奋起反对作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物质基础这种一定形式的生产资料”是机器大工业与工场手工业的根本区别之一,因为在工场手工业中劳动者仅仅是单纯地为工资而进行斗争,从来没有反对它的存在,对机器这种生产资料的反对是机器大工厂生产所特有的。

进行生产的机器体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可以不受任何时间界限的限制,对工人的影响就是“消灭了工作日的一切道德界限和自然界限”[3]469。 机器超越时间界限的这种过程性,以及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使资本家以增强劳动强度的方式加重了对工人的剥削。

(四)机器的过程性是人类通向自由王国的物质基础

毫无疑问,“以机器为代表的现代生产方式,是打破传统生产方式、开创现代生产方式的重要力量”[6],但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绝不是唯一一种现代化的生产方式,在马克思描述的五种社会形态中,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生产方式都是现代化的生产方式。

我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7]。 这种转变意味着我国的社会生产不再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的“落后的社会生产”,意味着我国的工农业生产已经基本达到了机械自动化的程度,这种机械自动化的生产方式以作为过程的机器为生产资料。 以此为基础的现代化生产一方面提供人民群众急需的生产生活资料,另一方面打破了基于生存压力而进行的劳动这一枷锁,为人类步入共产主义社会的自由王国创造条件。 马克思对此指出,“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 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8]。

恩格斯认为“产业革命对英国的意义,就像政治革命对于法国,哲学革命对于德国一样”[9],它们都引发了广泛而深远的社会革命。 考察这场社会革命的发生和发展进程可以看到,它并不仅仅是工业生产领域的革命。 虽然这场革命的进程中最先发生变革的是生产方式,但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也随之发生,包括家庭关系的变化、生活内容的多样化以及国际关系的变革,最重要的变革是使绝大多数的劳动者从事非生产性的劳动。 造成这种变革的原因是复杂的、多样的,但是当从马克思唯物史观的角度出发去考察这些原因的时候就会发现,机器这种作为过程的物质生产资料的出现是最直接、最基础的原因,并且只有以此为基础,才能实现进入自由王国的终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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