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票_参考网

拉票

2021-12-28张良潜

中国铁路文艺 2021年12期

张良潜

元旦假期过后，锐力凯的排名逐日下降，仅三天时间便将保持了20多日的第三降到了第六，离开了第一方阵也就离开了“星耀名企”的首页，在手机上往下拉，锐力凯才能进入视线，关注度直接打了折扣。

“章君，光靠亲朋好友投票怕是不行了，必要的话我们也刷票（买票），你不要心疼钱，钱我来出。”姐在微信中显得很焦虑。投票活动进行了一个月，章君除了睡觉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只要能赶上时间点，几乎一次不漏。可跟姐比起来，他还是觉得其用力不够。锐力凯是儿子章子祥创办的篮球俱乐部，姑姑为了侄儿，比做父亲的还要上心尽力，这让章君多少有些惭愧。有次他听姐说，大表姐和她每天晚上守到12点投完最后一票才休息。他曾试图给姐的热情降温，要她们别太辛苦，说这只是一个民间评比活动，意义不是太大，能进前十固然好，进不了也别太在意。可姐姐和大表姐的热情像一列下坡的火车，不仅没降速，而且越来越快。这都怪他当初郑重其事地呼吁，而姐姐历来又特别把他的话当回事。

“姐，您别着急，还有20多天，现在的名次都是暂时的，后面的企业对我们威胁不是太大，我们的票都是亲朋好友的真情相助，刷票就没意思了，先不考虑。”章君微信回复后，便在脑中扫描是否还有未动员到的好友。

一

一个月前的12月2日，章君正埋头办公桌前审校报纸清样，听到手机微信响铃，打开一看，是儿子在家人群里发了一句“帮我發朋友圈投个票”，并附了一个“‘星耀名企’篮球俱乐部优秀企业推荐活动”的链接。儿子在微信里说话一向都简单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章君为此提醒过多次仍无改观。等到手中的事告一段落后，章君再次打开微信，打开链接，才弄清楚大概——通过手机投票评选篮球俱乐部优秀企业，范围涵盖全省，每天投票从早上7时到晚上12时止，每隔半小时复投有效，活动为期两个月，最终以得票数取前10名授予“优秀篮球俱乐部”称号，并免费在新浪、网易、搜狐等数十家网络媒体上宣传，提升企业知名度。这活动让章君有些怦然心动。他当即在活动页面上找到锐力凯——以黄色篮球为中心、外绕三个跃起投篮的黑色剪影为图案的徽标，咋一看还像呈三角形的风火轮，编号1051——按提示点“支持”，页面上显示投票成功。这既是他投给儿子的第一票，也是他迄今在网络上投下的第一票。当时已有近30家俱乐部参与评比活动，锐力凯以631票排第12名，活动刚进入第二天。他打电话问章子祥报名参加活动是否收费。“不收费。”章子祥说。他觉得活动既然不以牟利为目的，说明活动靠谱。此后，为儿子投票就成了一件让章君时刻牵挂的要事。

家人都动了起来，妻子从此更加早起晚睡，生怕漏掉一次投票机会，姐姐、弟弟、弟媳，章子祥的二姨、小姨、舅妈等纷纷在朋友圈转发活动链接，请求身边好友的支持，几天后锐力凯以2000余票排名第十。章君担心家人不了解活动的意义，时间一长容易懈怠，就在家人群里郑重呼吁：“亲们，感谢大家连日来的倾力支持！这次活动意义重大——行业协会有意选树一批品牌企业，最终以得票前10入选，颁发证书，并由40余家媒体广告宣传，这无疑对企业提高知名度、扩大影响力有很大帮助。望亲们高度重视，再接再厉。这是一场比拼人气的持久战，我们不能强求朋友们天天投票，寄望于自家人每天不少于10票，稳住基本盘。今天一度冲到第八名，可喜，这与各位亲人的不遗余力分不开。现在名次有所滑落，还望大家保持热情，坚持到终场。”姐姐率先回复：“一直在关注投票。”弟弟随后跟进：“除家人重复投票外，同时也在调动身边所有力量重复投票。”其他人纷纷以点赞、加油、胜利的表情回复。群里顿时热闹起来。

二

按照投票规则，即使一次不落，扣除操作时间最多也只能完成32票。经历了几天，章君认为，上班的人一天能投10票以上，那就很用心了;不上班的人能投20票以上那就是奇迹;想要超过30票几乎不可能，除非什么事都不干，分秒都不耽误守着手机投票。但是大表姐就有一天达到31票。

章君虽然上心，却迟迟未动员自身以外的力量。发不发朋友圈，他为此很纠结。他曾多次在朋友圈看到别人求投票——演讲比赛、诗词朗诵、才艺展示、先进事迹，等等，可谓名目繁多。他认为这类评比胜出，完全取决于拉来的“人手”多少，与质量无关，与弄虚作假无异，所以内心一向排斥，即使关系很近的人求票，他也从不参与。现在是儿子的事，让他不得不另当别论。

章子祥从小爱运动，江大体育学院毕业，他先后应聘在房地产中介、运动品超市、网络公司等多处打工，干的时间没有一家超过1年的。他的离职既不是因为吃不了苦，也不是因为这山望着那山高想跳槽，而是适应不了，或者说接受不了那种工作方式——营销。儿子这一路走来，虽然跌跌撞撞，却从未抱怨过父母，更未放弃打拼。看着儿子日复一日地如此辛苦而又漂泊不定，未能帮他谋得一份安定的工作，就成了沉在章君心底的痛。

章君想来想去，觉得这次评比活动不失为帮助儿子的一次机会。作为一名报纸编辑，在单位里也勉强算个“公众人物”，毕竟他朋友圈里的人多是有工作关系的同事和基层通讯员，还有一帮文化品位较高的文友。可是，七十多岁的大表姐一天都能投31票，为了表侄儿的事动员身边的老姐妹每天贡献200余票，他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理由患得患失呢。

他决定冒险一试。为争取有个好效果，他以诗文的形式点明求票的原因和重要性（因为是编辑，更要有别于他人的表达方式）。他草拟了四句，经再三推敲修改后存着，等待中午下班时刻的到来，他不想让人以为上班时间干私事。

自主创业逢时艰

无惧风霜仍向前

祝愿有志事竟成

诚盼亲友一指弹

——为吾儿加油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他在朋友圈的首秀，觉得言犹未尽，便在评论区附言：请锁定1051号——锐力凯，投票点“支持”，每隔半小时复投有效，谢谢您的友情支持！

等他从食堂吃过午餐回到办公室后，惊喜地发现朋友圈有31位“好友”投票（均复制了投票数字粘贴），另有5人点赞（不能确定是否投票），更让他惊喜的是，有两人在朋友圈转发，一位是同事向斌，另一位是宜昌分公司通讯员何小华。

向斌初入报社时，是章君手把手教他新闻写作，他一向尊章君为师。活动一开始，章君就告诉向斌了，他相信向斌一直在积极投票。何小华的热情让章君颇感意外。何小华写得一手好文章，无论是消息、通讯还是散文随笔，都很出彩，可以说她的稿件在他这里基本都是免检作品。他和她私下并无交集，只是在采用稿件时偶有沟通。他当即发微信向何小华表示感谢。何小华很快回复：“我应该感谢章老师长期以来给予的关照和帮助，我这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当天，他名下有50余人投票;向斌和何小华名下，他所能看到的均超过了10人。锐力凯单日得票首次突破700，排名重返第8，家人信心倍增。

次日中午，章君如法炮制，不过把诗文略作改动：

独立经营举步艰

途遇疫情难上难

逐梦不畏荆棘路

功成尚须众手援

——为吾儿坚持奋斗加油，

盼亲友持续投票给力！

这天他名下的票数有所滑落（仅38票），但另有两名同事和一位文友帮他转发。让他格外感动的是文友武会友，在朋友圈把章子祥说成自己的侄儿，大声呐喊请求亲朋好友支持侄儿创业。他和武会友是在三十年前的一次笔会上认识的，他俩是其中最年轻的，虽然一个爱写诗一个喜欢小说，但同样的直率和朴实很快让他俩成为朋友，这友情一直延續到今天。

或许得益于有更多的人帮他转发，或许姐姐弟弟和大表姐又加大了力度，这天锐力凯单日得票逼近800，排名迈上第七。但有个现象令章君不安——昨天投过票的好友今天大部分缺席，而且两天里无一人在当天重复投票。他觉得天天发朋友圈易让人疲劳甚至厌烦，他很在乎别人的感受。他决定隔几天再发朋友圈。

三天后章君再发朋友圈，名下得票数不足30，这其中大部分人是连续出现，也有几位像刚知道此事的新面孔。章君失望之余意识到，很多人对此肯定是不屑一顾。他非常在乎有多少人、是哪些人在关注他的请求。因为工作的关系，他的微信好友有200余人，以同事和熟人相处的不过百人，能以朋友相称者大概50人左右。不足30票说明，除了少数极少光顾朋友圈不知情外，更多的是不愿参与这等事情。会不会有人觉得此举很无聊，会不会有人觉得他格调太低，会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一项作假十足的游戏……章君为此忐忑不安。他对不愿持续投票的朋友没什么不满，这项活动时间跨度太长，谁会为这件不关己的事情长期保持热情呢，换作自己是个局外人，能出于“友情”意思一下就不错了。何况他远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

他暂停了发朋友圈。锐力凯的排名仍在稳步推进，几乎是一鼓作气地站上了第五的位置。他知道这是家人们不遗余力的结果。

章君当时看到，排行榜上锐力凯离第四名仅差400多票。第二天下午，锐力凯再次成功晋级，同时变化的还有，原第一名和第二名也互换了位置。

此后，锐力凯基本站稳了第三名。也是从那一刻，章君记住并熟悉了前后两支俱乐部的名称——第一名：艾婷婷;第二名：未篮星;第四名：轻骑兵;第五名：扬帆。

三

元旦假期一结束，锐力凯已降到了第6名，除先前的轻骑兵越顶之外，扬帆和威力斯也后来居上。

章君忧心忡忡地苦思冥想破解之法，感觉力量和办法都已用尽，想来想去，只好再去动员（督促）几位小同事多投票。章君进来时，向斌好像正在和她们聊这事儿。章君就低声向大伙儿表达了愿望——到了紧要关头，希望得空时尽可能多投票。

“我们每天都在投，有时还相互提醒。”美工编辑小白说，“可光靠自然投票肯定不行，以前这样的投票活动我经历过几次，都是亲戚的小孩参加比赛之类的评比，要我帮忙拉票，可是拉来的票很有限，最后都是靠刷票（买票）才进入获奖名次的。”

章君的脸微微一红，说：“这个暂不考虑。一来活动公告说了，一旦发现舞弊行为就取消参赛资格;二来我们这么小的个体每天都能得千余票，人家十几人、几十人的俱乐部每天得几千票也很正常啊，未必能证明人家是靠刷票上去的。”

向斌忍不住了，“章老师您不晓得，我打听过了，现在专业刷票不是靠软件，也是靠人工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所以平台监控也不能认定是舞弊。只不过费用比原来高，大概一元10票。”向斌早就提过刷票的建议，被章君一口回绝了。回绝的原因除了不愿为此花钱外，就是他觉得锐力凯所得的每一票都是亲朋好友真诚的支持和美好祝愿，他不想让这场充满情义的活动因刷票受到污染。

“我们现在每天有一千多票，说明我们的力量是稳定的，也是可持续的。我测算了一下，如果每天能达到2000票，最终确保前十问题就不大了。”章君还是寄望于现有的力量能再扩大些，或者说已经参与投票的人热情再高一些。

“每天有一千多票，确实说明投票的人数很多，证明章老师人缘好，动员能力强。”小白停顿了一会儿，建议道，“试试组个投票群，只拉以往愿意投票的好朋友进来，在群里互相提醒，效果应该会好些。因为您在朋友圈发，有的人不看朋友圈，有的人看到了投一次就过去了，不太可能惦记着再投。”章君眼前一亮，觉得小白说的很有道理，当即掏出手机请小白指导如何建群。

章君在通讯录里认真筛选，共拉了51人入群。但他没拉家人，因为他认为他们都是能各自独当一面的力量。而同事里，他也只拉了向斌和小白办公室的三个女孩，他不想让单位里的更多人知道他建群拉票，更不想让领导知道。一小时后，有47人加入。

果然，效果很快就显现了。

当晚投票结束时，威力斯以略超锐力凯百余票的优势占据了第六名。

四

章君一大早在赶往单位的地铁上就打开了手机，不到7点，武会友、向斌等好几个人伴有早锻炼、早出发、早问候的表情已在群里出现了，还有人转发了投票链接准备着。时间一到，章君投下票后立即打招呼：“朋友们，早上好！请各位注意名次变化，以免误投。新的一天，我们再出发！”

锐力凯当晚总得票突破46000票时，章君在群里情不自禁地说：“各位好友每一票都犹如神助！”

随后，群里出现一首诗——

拉票

武会友

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的父亲

你父亲说你走出校门创业不易

对于你的经营帮不上什么忙

特别是疫情期间你早出晚归地堅守

让他的头发越来越稀

幸遇你的公司参加优秀企业评选

这下，你父亲像找到了帮你的切入点

开始发动所有亲密的人，拉票

我和你父亲曾一起

在那个青春岁月开过笔会

自然，我就成了你父亲的铁杆

每天发朋友圈，转发

要最亲密的人每天发朋友圈，转发

忙得不亦乐乎

而且要求都要像我一样统一口径

说你是我的侄儿

这样票数哗啦啦往上涨

他们还夸我

有你这样一个有出息的侄儿，牛

你的投票排名一直保持在前十

如果说你是我朋友的儿子

或者朋友的朋友的儿子

那你的成绩肯定没这么好

你千万别介意

你已经成为那么多人的侄儿

反正我们的手指都起了茧

而且都是真诚地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侄儿

章君读后禁不住眼眶有些湿润，这首诗不仅表达了武会友和他之间的深厚情谊，更表达了对章子祥的真诚支持和祝愿，这或许是众多亲朋好友的共同心声。他又读了一遍，然后点了“收藏”。

章君并没打算刻意用红包激发大家的热情。他知道真情不是钱能买到的，人世间最珍贵的是，心和心温暖着前行。

五

周日那天中午，章君正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机统计数据，儿子回来了。听说章君还没吃饭，章子祥就在社区边上的小餐馆点了两个菜，又买了一份酱牛肉。这是章君在儿子成家后第一次单独和他用餐。

“爸，这段时间您是不是太辛苦了！”章子祥向章君敬酒时说。

“也说不上太辛苦，但必须尽力！”章君愉快地回道。

“从开始每天几百票，到现在每天几千票，您这得动员多少人参加呀！”章子祥感叹道。

“这可不好统计，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外围的外围，几百人是有的。”章君有些自豪。家人动员起来后，章子祥就没怎么管了，他要忙招生、和家长沟通、忙开课、租球场、和方方面面应酬，的确没有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上面。

“他们刷票都刷疯了，您也别太在意一定要进前十。”章子祥轻声道。

“你就说想不想进前十吧？”章君问。

“都到这份儿上了，想肯定想呀，如果代价太大我就觉得没必要了。”章子祥表明了态度。

“有一点儿我不明白，那几个正儿八经的职业俱乐部，要名气有名气，要生源有生源，它干吗要在乎这个民间评选呢？还有那些分布在各市县的俱乐部，就是获个第一名，也不会有外地的人去它那里报班呀，干吗不惜刷票也要争呢？”这个问题让章君感到困惑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里边有几个俱乐部我还比较了解，像时代、长剑、未篮星的老板我还打过交道，最近跟别的老板也沟通过，都觉得这场活动没什么实质意义，可活动进行到这个时候，关注的人越来越多，大牌俱乐部争的谁是行业老大，要的是面子;各地俱乐部争的是地区荣誉，比如地级市的就不愿排在县级市的后面，县级市的能争到地级市前面就会倍感荣耀……但都知道靠自然票是没把握的，于是就靠刷票恶性竞争。其实，这场活动真正受益的是这家网络公司和刷票公司，我现在挺后悔参加这次活动的，这得耗费您多少人脉、欠多少人情呀，而且结果很可能会让大家失望。好几家俱乐部都感觉上当了，像未篮星早早就放弃竞争了，艾婷婷似乎也没热情了，现在也就是前期刷票投入大的在尽力争夺。”章子祥异常平静地说。

“当初报名不是没收费吗，平台没图利呀？”章君仍有疑惑。

“是没收报名费，但它赚了流量和广告费，而且它完全有能力监控到票数的异常，却放任这种刷票行为的存在，不排除它和刷票公司有勾连……”章子祥似乎看得很透。

“照你这么说，这活动对俱乐部就没一点儿益处？”章君好像明白一些，但仍不甘心。

“好处就是在业内稍稍放大了知名度，毕竟有这么多人关注嘛。但热闹过后，发展还是要靠质量、信誉、口碑，这才是能扩大生源的关键。我会在这方面下功夫的。”章子祥含笑道。

…………

章君虽然觉得这段时间费了这么大的力，换来的可能是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效果，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但看到儿子日渐成熟和稳重，那难受又被抚平了不少。

儿子在武汉寻寻觅觅打工三年后，和同学一起北漂，两年后毅然辞职回武汉自主创业。他选择了能发挥所学专业并能延续梦想的行业——篮球训练营。章君和妻子对他的选择心中无底，可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或建议，看到儿子的决心很大，还得到了儿媳妇的极力赞同，于是表态说：“好吧，既然你决心已下，就认真地做，勇敢地闯，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做你的生活后盾，无论什么时候情况怎么样，回家都有饭吃有地方住。”

从那时起，章子祥每天带着厚厚一摞自己设计的招生广告宣传单，赶往中小学门口、公园游乐场、大型购物广场等地，一个地方切换到另一个地方连轴转，风雨无阻，直到晚上10点后才回家。每当看到章子祥疲惫地归来，每当看到章子祥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妈妈为他热了又热的晚餐，章君就不忍打听“今天效果怎么样”，尽管他每天都想知道进展情况，只有看到章子祥回家时面带轻松的笑容，章君才会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今天还行，有三位家长留下了联系电话，有一个答应周末带孩子去球场体验体验。”听到儿子颇有成就感的回答，章君会以“贵在坚持”来鼓励。公司慢慢有了起色，第一年虽然未能收回投入，但第二年实现了收支平衡，公司规模也逐渐扩大，员工队伍达到七人，有专职教练和专职销售（负责招生），章子祥满怀信心要在第三年大打翻身仗，突如其来的疫情让他猝不及防。章子祥咬牙坚持，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到年底略见起色，恰逢这次评比活动。说起来也是以俱乐部的身份参赛，实际上公司只有他和那个教练在苦苦支撑。更让章君感慨的是，章子祥在上半年亏损八万元的情况下，小两口从未向父母张过口，也从未见他们唉声叹气。章君有时不禁会想，如果换作是他，可能早被压垮了。

无论如何，只要能对儿子的事业产生丁点好处，他就要尽力在这次活动中取得一个好结果。

决战

一大早，章君便在群公告中动员：“朋友们，今日决战，我们一起发起最后的冲刺！”他在做最后的努力。

章君惊喜地发现，锐力凯第一小时得票就达到了400，这是此前单小时得票的最高纪录。第二小时突破500，此后便连续保持在500以上，臨近中午时竟然高达619票，比往日翻了一番还多。他知道，这是所有参与投票的亲朋好友满弓上阵了。

今天要比任何一天更为激烈，对此，章君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他没料到各队为争夺名次会如此疯狂，整个形势就像一场刷票大战。

征程一开局就以时速万余票下注，长剑竟出现了一小时骤增3.8万票的惊人之举……到上午11时，已降到第十二名的锐力凯和第十名差了7万余票。

章君盯着11时到14时的数据统计，发现第四至第十一名里，有5支队单小时刷票在3万以上，有2支队单小时刷票在2万以上，长剑间歇式发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章君预判，长剑再次发作时，战场会更加血雨腥风。这场评比活动，已演变成一场撒钱大赛，再多来自亲情、友情的自然票，在它面前也不堪一击。

中午，章君接到姐姐、弟弟的电话，还有很多朋友的电话或微信，他们都很焦虑，因为他们身边的朋友看到名次往下掉、差距越来越大，纷纷询问有何良策。章君不忍众亲们继续在焦虑中奋战，下午2点后发出了第一段文字，暗示战场已经扭转，难以取胜。

时而有人在群里对形势表示无可奈何外，众亲的投票热情却丝毫未减。

晚饭前，章君向朋友们推出了迄今最长的公告——

致各位好友：

兄弟姐妹们，此时此刻，请允许我先向您鞠躬致谢！

群里绝大部分都是相交已久的好友，还有朋友带入的朋友，无论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都无不尽力地、夜以继日地为多投票而奋战。我能力微薄，于您几无助益，却得您如此厚爱，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们虽未如愿进入前十，我们的成果却十分显著。我们以微弱个体，得朋友们襄助，与职业俱乐部或经营日久的大牌俱乐部比人气，占据前三近一个月，坚守前十长达50余日，在业内的广告效应已经有了，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战果。兄弟姐妹们，我时时在想：大家的付出，于我是一笔糊涂账，都在一个战壕里，都在尽心尽力，分不清贡献熟多熟少;大家的情义，于我是一笔还不清的账，情义无价，没有哪种量器能度量。还有那些素不相识的朋友，承您的情，义无反顾地参与进来。我能做何回报！我汗颜以对——没齿不忘，感恩有您！

请接受我发自内心的声音：谢谢您！

洋洋洒洒近千言，章君不到一小时便一挥而就。他虽然长期从事文字工作，但写文章还从未这样快速高效过。他觉得两个月来的真实体验，连日来的反复思虑，足以让他瞬间就能喷发出想说的话。

晚上9点，章君如释重负地离开办公室。走出机关大院，迎着寒冷的夜风，章君倒觉得这是他组群以来最感轻松的时刻。

章君放弃了乘地铁或公交车回家，而是选择在料峭的寒风中漫步。他并没觉得寒冷，却感到围绕这场活动的思绪和感受像潮水一样涌来。锐力凯两个月来所得自然票逾14万，如果按每人日均10票计，至少有200人每天都在坚持。200人每天和他一样心心念念记挂这事，这是多么厚重的情谊！除家人外亲近的朋友、同学和同事外，他罗列不出更多的名字。这是不是意味着外围有更多的小分队，外围的外围有更多的人在参与？一定是！他能看到的，群里有朋友着急，不断地拉新人入群，群里后来的人数比建群时扩大了一倍。其影响之大涉及范围之广是章君完全没想到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很多人每天坚持。章君早已体会到，投票，看上去只是举手之劳，可一旦记挂，想尽可能多投几票，它就是一件既耗时间又劳心力的事。尽管这只是一个虚拟的战场，可它展现在章君面前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人情……

章君回到家时已是晚上10点，群里仍然有人在继续投票，锐力凯得票还在缓缓增长，总票数已超出17万。但第十名征程已达36万票，第十一名长剑接近34万票，而前三名均已超过50万票，最高者已达58万票。

群里的议论也一直在继续：

感觉大局已定，结果还是不错的

结果不重要，过程很精彩啊

建议保留这个群，没事大家唠唠嗑

…………

章君看后百感交集，便统一答复：此群暂不解散，除夕之夜给大家拜年！

这时，武会友在群里再次推出他的诗作——

孩子，我们为你喝彩

孩子，从发起投票那日起

我们就认准了

你是我们心中最优秀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