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访谈
2021-12-28
导报:是否可以总结和归纳一下您和您的团队在设计实践过程中所坚持的主要价值观或者原则是什么,主要关注的方向有哪些?
肖诚:主要价值观可以归纳为“关注城市、关注场所、关注建造、关注体验”(这几个原则的提出,是受到我的恩师华汇设计创始人周恺先生所提出的“关注场所,关注空间,关注建造”三原则启发的基础上,结合我们自身的设计经验和方向提出的。)在具体工作中我们聚焦于如下几个方面的思考与实践:
·为城市创造更多元多样的公共空间
·为居者创造更生动复合的生活场所与情境
·为城市文化生活的体验提供源源不断的创新设计实践
·为城市曾经的历史印记创造多样的生存空间和再生条件
·为高强度开发下的城市建筑与生态环境的共生寻求解决之道
前海万科国际会议中心
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展厅
武汉茂园
导报:我们留意到您所设计的项目具有很强的多样性,那么各种类型的项目如何控制,或者说是否有某些内在的关联或者一致性的要求呢?
肖诚:的确,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相对统一的价值导向下尝试尽可能更加多样化的设计实践,所以做过的项目无论从地域还是类型、规模来说跨度还是比较大的,所以说我算是一个“食谱”比较宽的建筑师。一个原因是公司设计团队和人员相对比较多,可以进行更多方向的尝试;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在更多的维度上去思考问题,成为相对“广义”的建筑师。相对于追求明确的个人设计风格和烙印,我更关注的是底层逻辑的一致性,包含了统一的价值体系、思考方法和工作方式。
关于项目品控,无论什么风格和形式,我对自己和团队的要求是在做设计的时候不能只着眼于当下,只关注在设计交付或者建造完成的那一刻所呈现的样子,而应当在更广的时间跨度上去思考问题,去思考我们的项目为城市和为使用者能带来怎样的长久的价值,也就是要有建筑全生命周期的概念。另外一方面则是针对设计的完成度的把控,我们要求在具体落地的项目中设计和思考的颗粒度做到尽可能精细,并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控制方法和流程来达成最终的效果。
导报:您在之前的职业经历中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项目有哪几个?
肖诚:最有阶段代表性的项目应该是这几个:广州万科蓝山、深圳前海企业公馆、柏林20 世纪博物馆竞赛、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
导报:是否可以谈谈您参与的柏林20 世纪博物馆国际竞赛的经历和体会,以及主要的收获有哪些?
肖诚:回顾这些年来,让我感觉收获最大的一个项目,是我们从2015 年到2016 年参加的柏林20 世纪博物馆的国际竞赛。我们第一轮设计概念入围了全球前十名(当时有超过一千家报名,总共460 个提案,我们是亚洲唯一一家入围前十的参赛单位),我们也因此获得了参加第二轮方案竞赛的机会(第二轮由概念提案前十名外加定向邀请32 家总共42 家参加)。与世界顶尖的设计机构在中国之外的项目中同台竞技,实在是非常难得的经历。在当时常年都处在以“生产型”项目为主的状态下去参加这样一个重要文化建筑的设计竞赛,对我而言还是一个很大的转变,也给我更多信心,自此之后,我们也更加积极主动的寻求文化及展示类项目的机会并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在柏林20 世纪博物馆竞赛后,主办方举办了大型的展览,让我有机会看到各国建筑师提交的方案,思路非常多样化,也给我很多启发,尤其以SANNA 和藤本壮介为代表的东方建筑师和以赫尔佐格.德梅隆和OMA 为代表的更多西方建筑师对于同一个项目的思考和解答有很大的差异,我觉得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东西方文化差异的折射。此后我也更加有意识的尝试具有文化在地性的实践方向。
导报:那就请继续谈一下对于在地性实践的理解和心得
肖诚:建筑在地性主张重新找回建筑设计在国际式建筑极端理性支配下几近丢失的场所性、地域性和根属性,具体体现在建筑设计对自然环境、地域文化以及人文情怀的关注。我们希望探讨的是一种更广义的“在地性”,不应局限于当地传统建筑语言或形式的表达,而是基于对特定地域、特定地点、特定环境和特定文化的理解和尊重,挖掘特定项目面临的特定问题,用适宜的(包括传统的和当代的)建筑语言做出积极的回应。因此,在不同的项目中,我们可能会采取不同的策略,创造不同的方法和路径。但殊途同归的是:以谦逊的态度解读历史,以真诚的态度面对当下,以科学的态度面对问题,创作出“真实的”、“有根的”当代建筑。
导报:您对于建筑设计的当代性与传统之间的关系有哪些独特的思考和实践?
肖诚:这个问题与上面的问题是有关联的。当代和传统,既有形式上外显的部分,更有文化上内在的关联。这里我举几个例子:以深圳金域华府、香山美别墅和天津东丽湖北岸等为代表的一系列合院住宅项目一定程度上是回归传统民居的空间组织和心理诉求;武汉茂园项目里则是以当代的建构方式再现传统中国园林的空间精神;而在广州岗头村序五曾公祠的改造项目里则是以“透明叠加”和要素并置的方式实现新与旧的同构和共生。在合肥北城文化艺术中心里,我们以“墙廊”——一种融合了传统的建筑元素“院墙”与传统园林的空间形态“游廊”的新的建筑语言,结合混凝土这种现代性很强的建筑材料,塑造出具有传统意味的当代性空间,我们称之为“多义性”边界。我们希望游走在其中的人,能在一个当代性很强的房子里,在不经意之间感受到一种熟悉和温暖。这种温暖,其实是来自于内在的与传统文化和空间的底层联系。
导报:与在其他地方相比,您认为在深圳的设计实践有哪些特殊之处?用哪些关键词可以概括?
肖诚:开放性、多样性、自下而上、市场化、完善的竞赛机制、务实的创新。
导报:您前面谈到的价值观里面专门提到对于体验的关注,具体如何体现?
肖诚:体验的概念说起来似乎很主观,但其实也有其内在的客观逻辑。我觉得建筑作为物质存在的时候,可以用类似于“安全、实用、经济、美观”等标准去衡量。另一方面,建筑也像人一样,好的建筑还应该具备某种特殊的气质或者吸引力,当人们身处其中和它发生交互的时候能够给人带来某种物理属性之外的特殊的情感认同或者精神共鸣,譬如康和安藤设计的建筑会让人深刻的体验到光所带来的质朴和沉着的力量,而SANNA 事务所的作品则总会使人产生一种轻盈的愉悦感。这种气质来源于哪里?除了基本的美学原则(比例、色彩)之外,需要依靠建筑师对材料和空间的合理运用和塑造。比如玻璃更轻盈混凝土更厚重,木材更暖钢材更冷等等;不同的材料也有自己适合的结构形式。空间上则是环境行为学的范畴了。总的来说,“对”很重要,空间说对自己想说的话,材料做对自己适合的事,然后建筑的“气质”就出来了。我们有时候觉得一座建筑特有力量、特感人或特有魅力,可能就是因为她特别“对”。我觉得当一个设计做“对”的时候,会体现出一种自然和真诚,特别打动人。
导报:您认为如今或未来的文化展览建筑同过去相比有哪些不同?
肖诚:这个问题可能要回到“为什么做”、“要解决什么问题”,这些根本性话题中。就文化展览建筑来说,当今最大的改变之一可能是,这一类建筑的概念比以前宽泛了,并不是必须有“镇馆之宝”的建筑,才能成为博物馆或展览馆,有的时候,我们面对的课题甚至是,还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就要建房子了。另一方面,受众也在发生变化。之前博物馆美术馆可能更多面对的是专业人士,今天则日趋成为一种大众文化生活的场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能更需要强调它的公众交流属性,鼓励更加多元化的公共交互空间和更多非限定性的场所,以利于容纳和承载尽可能多样化的公共文化艺术活动。同时,今天信息的获取方式也发生的巨大的变化,人们通过互联网和移动终端可以便捷的获取大量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去参观博物馆,最希望获得的是知识、信息,还是特殊的记忆和经验呢?我想二者应该兼得,而独特的体验可能是更为有价值的部分,它是和“此时此地”相结合的不可替代的那个部分。在设计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的时候,体验的设计是使这个博物馆真正成为“这个博物馆”的关键要素,它是赋予建筑灵魂的部分。所以设计开始之前我就决定把功能设计和体验设计同时起始,同时进行。最终将“天路”作为体验的核心立意。
导报:最后请谈谈您正在进行的设计实践和即将完成的作品,对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
肖诚:最近集中做了一系列更新改造类的项目,包括无锡运河汇项目,是对古运河边一处老仓库和码头的改造,成为新的游客集散中心和文化商业街区;深圳华侨城电厂改造项目,是将华侨城华中电厂旧址改造为一个文创街区加社区公园;还有深圳原华侨城集团总部楼的改造、广州港头村一处旧宗祠的改造、深圳南头古城两个小建筑的改造等等,都是很有意义也蛮有挑战性的项目,我自己也很期待最终建成和投入使用的效果。
我会把建筑设计当成终生职业,始终保持一颗敬畏之心。我希望能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实现更多设计作品,也能为中国本土设计力量的发展、为设计行业的人才培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由衷希望建筑设计行业的大环境能够越来越好,真正热爱设计的人都能有更好的状态和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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