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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烽燧简牍文学研究综述

2021-12-28鸿

陇东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烽燧汉简简牍

曾 鸿 雁

(1.广西大学 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广西 南宁 530004;2.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1907年斯坦因首次在甘肃敦煌以北的汉代烽燧遗址中发掘出简牍。此后,在西北疏勒河和额济纳河流域的汉代烽燧遗址中陆续出土大量简牍以及零星的帛书(1)汉代烽燧遗址中出土的帛书数量与简牍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故学术界习惯称呼这块区域出土的简牍和帛书为“某某汉简”。。具体包括敦煌汉简、居延汉简、居延新简、悬泉汉简、肩水金关汉简、额济纳汉简、地湾汉简等。

20世纪,学界关于汉代烽燧简牍的文学研究成果不多,仅对“田章简”“韩朋简”“风雨诗”等文学作品进行了研究。这种情况在世纪之交发生转变。21世纪伊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界开始重视对出土文献的研究和利用,关于汉代烽燧简牍的文学研究成果逐渐增多。本文通过梳理学界对汉代烽燧简牍的文学研究成果,考察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不足,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便利。

一、概述类

1999年12月“出土文献与中国文学研究学术研讨会”召开,有关汉代烽燧简牍文学研究的概述类文章陆续发表。刘跃进《秦汉简帛中的文学世界——秦汉文学研究新资料之一》详细介绍了包括汉代烽燧简牍在内的出土简牍文献中的书信、古诗、辞赋、小说等文学作品,以及作为秦汉文学参考资料的简牍文献,即“简牍中的文学世界”[1]。沈颂金《出土简帛与文学史研究》为了“说明出土简牍对于古代文学史的研究所起的促进作用”,[2]提到汉代烽燧简牍中的文学作品“韩朋简”《风雨诗》《急就章》残文。伏俊琏、杨晓华《敦煌文学的上源》讨论了“简牍所见两汉时期敦煌地区的文学”“魏晋南北朝时期敦煌地区的文学和学术”,[3]认为它们是敦煌文学的上源。因为两汉时期敦煌地区的文学是汉代烽燧简牍文学的一部分,所以此文简要论述《风雨诗》、汉简中的民谣、“韩朋简”“田章简”《遗诏》以及私人信札。龙文玲师《论汉代烽燧简牍的文学文献价值》在对汉代烽燧简牍进行归纳概括的基础上,从“反映边塞吏卒的生活状况”“反映吏卒的万般情感”“为研究汉代通俗文学及其影响提供了新资料”[4]三个方面论述了汉代烽燧简牍的文学史料价值,具有系统性。韩高年《烽燧戈壁间的中国早期书写——西北简牍文书文学散论》一文的研究对象包括“诸子、诗赋、故事、书信、公文,以及日书、历谱、簿籍、律法等实用文书”,认为“西北简牍文学文献为秦汉文学研究、秦汉文学批评提供新材料”“秦汉文书行政为重新认识同时代文学创作与传播的原始语境提供了重要参照”“西北简牍中的非文学文献……可以深化和补充我们对秦汉文学产生发展的社会文化背景的认识”[5]。将实用文书纳入研究范围,也将西北汉墓中出土的文献资料纳入研究范围,包含了汉代烽燧简牍文学文献。

二、专题类

很多论文专门讨论简牍文学研究中的某一个问题。本文参照《烽燧戈壁间的中国早期书写——西北简牍文书文学散论》对西北简牍的分类,分别进行介绍。

(一)诗赋及志怪类

汉代烽燧简牍文学文献中,诗赋及志怪类文献在20世纪就已经被关注并进行文学研究。具体情况如下:

1.《风雨诗》。学者在研究《风雨诗》时,大都涉及文字考释、木简年代、诗歌体式和诗歌主旨。首先对《风雨诗》进行文学研究的是劳榦。他的《汉晋西陲木简新考·七言诗 七言诗与楚辞 汉镜 五言诗》[6]77-79一文考释文字,并认为此简属于西汉时期,可能是西汉时期最早的七言诗,反映了官吏感慨仕宦之途逼仄。陈直《居延汉简研究·居延汉简解要》认为从《风雨诗》可以看到汉人诗篇的真面目[7]536。董珊《敦煌汉简风雨诗新探》考释简文,认为“此诗描写经蒙水至泰山天门的途中所遭遇种种困难”“该诗很可能是拟作秦始皇登泰山遇风雨的感慨之辞,是诗歌化的谣言,……既反映了天下怨恨秦暴政的情绪,也反映了汉代封禅文学中扬秦抑汉的阴暗心理”“很可能是一首完整的汉代琴曲歌辞”[8]李正宇《试释敦煌汉简〈教诲诗〉》运用文字训诂的方法来释读简文,认为“此诗并非写风状雨的《风雨诗》,而是一首抒愤谕世之诗,其末句有‘兴章教诲’之言,因据以改拟其名为《教诲诗》。”[9]许云和《敦煌汉简〈风雨诗〉试论》释读简文,认为此简属于东汉初期,是骚体诗,描写了“一场由大风雨引起的大水灾,它起于蒙水、由天门峡谷直下、冲毁彭原池,殃及陇西、天水、安定三郡。”[10]石明秀《敦煌汉简所见汉赋考》辨析董、李、许三家观点,认同李正宇对简文的考释,但对此简的文体归属提出不同的观点,认为“该简牍遗文当归入汉代小赋”“乃东汉前期屯田戍边佚名士卒即兴创作的一篇无题汉赋。以戈壁大漠诡怪气象写景状物抒情,苦涩、牢骚而不失豪放,通篇贯穿个人身世之感、时事生存之惑,真实反映了西陲边塞戍卒艰辛的军旅生活。……与传世汉赋相比,也不失为一篇难得的汉赋佳作。”[11]肖从礼《敦煌汉简〈风雨诗〉考》对前面《风雨诗》的相关问题都作出不同程度的回应,研究比较全面。该文详细梳理劳榦、李零、许云和三人对简文的考释,认为“《风雨诗》简当为西汉后期至东汉初期之物。至于《风雨诗》的创作时间则有可能在西汉昭宣时期”。“汉简《风雨诗》与琴曲歌辞在采用词句及其用韵等方面的相似恐非一种巧合。我们推测,汉简《风雨诗》与琴曲应该有关”“《风雨诗》中的‘彭池’即天水郡天门山的‘湫池’”“可以确定敦煌汉简《风雨诗》所描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致天水郡的天门山和圭山山洪暴发,洪水汹涌,冲毁了沿途的村庄房舍,洪灾过后,官府出榜安民,采取措施以抚灾民。作者可能是当地的地方长官。从字里行间我们能感受到该诗作者对当地百姓遭受洪涝之灾的深切同情。”[12]

2.“田章简”。容肇祖《西陲木简中所记的“田章”》判断“田章简”的性质,认为“田章简”与敦煌写本《晏子赋》内容类似,应该是六朝以前民间通行的故事。“敦煌木简和敦煌写本句道兴撰的《搜神记》的发现,便是田章的传说再现的幸运。”[13]《田章故事考补》提到《神异经》、敦煌写本《搜神记》与《晏子春秋》中的两条记载,“皆是从一个故事演变而传说不同的”,[14]进一步论证“田章简”和敦煌写本所载的田章故事掺杂《晏子春秋》的内容,是汉魏六朝时期的民间传说。裘锡圭《田章简补释》一文侧重考释简文,认为“从字体看,此简时代当属西汉无疑”[15]。裘锡圭赞同容文的观点,认为“田章简”是汉代俗文学作品。有些学者更关注“田章简”中田章的身份。如陈直《汉晋木简考略》认为田章是王莽时期的人[16]。这个观点并不被其他人接受。陈槃《田章及其所言之天地高广》认为田章应是齐桓公或齐景公时代的人[17],劳榦《汉晋西陲木简新考·天高与地广》则进一步论证陈槃的观点,认为田章故事出自齐国之谐语,不必苛求主人公姓名[6]72-76。还有学者从学科研究方法的角度进行研究。如赵逵夫《从敦煌遗书与汉简看口传在古代文学传播中的作用》以敦煌石窟中的唐代抄本和“田章简”为例,说明文学作品长期在民间流传依旧能够基本保持其原貌。由此认为“敦煌大量民间文学作品的发现,使我们在古典文献学的研究中考虑到了社会传播的因素,注意到了民间口传同民间书传结合造成的意想不到的结果。”[18]亦有学者考查“田章简”的源流。如张德芳《浅谈河西汉简和敦煌变文的渊源关系》“通过对晏子其人其事、《晏子春秋》、汉简中的‘田章简’和《晏子春秋》佚文、敦煌变文中的相关篇章相比对,可以看出,敦煌变文中的有关故事可以在汉简中找到源头,而汉简中的这些记载又可以追溯至《晏子春秋》或更早的历史故事,它们有着一脉相承而绵延不绝的传承关系。”[19]

3.“韩朋简”。与“田章简”类似,“韩朋简”与敦煌写本《韩朋赋》有联系,同样属于通俗文学。裘锡圭《汉简中所见韩朋故事的新资料》在考释简文的基础上认为“韩朋简”是汉代一枚记载韩朋故事的残简。同时,裘文认为“韩朋简”的发现,证实了容肇祖在《敦煌本〈韩朋赋〉考》中对《韩朋赋》性质的判断。“他显然认为在《搜神记》之前,韩朋传说早已产生,而且直至《韩朋赋》出现的时代一直在民间流传着。……容氏的这些看法是很精辟的,我们在汉简中为他找到了有力的证据。”[20]伏俊琏、杨爱军《韩朋故事考源》沿着容肇祖的观点进一步探究,认为“《说苑》中保存了一则先秦时期敬君夫妇的婚姻悲剧故事,其情节单元及体制与汉简中的韩朋故事及敦煌本韩朋故事接近,是同一类型的故事在民间流传过程中的变异。”[21]裴永亮《韩朋故事的文学传承》同样试图探究韩朋故事的流变。他按照时间顺序分别介绍了马圈湾汉简、汉晋之际、敦煌文书中关于韩朋故事的内容,并认为“从汉代开始,韩朋故事一直流传,历经演变,增加了故事的来龙去脉,让故事更加完整,人物形象更加丰满”[22]。这篇论文或许并未注意到之前的研究成果,将书面文学的《搜神记》所载韩朋故事与口传文学马圈湾汉简、敦煌写本的韩朋故事混为一谈,认为二者沿同样的脉络流传发展,结论值得商榷。因为“田章简”和“韩朋简”的相似性,有些学者将两条简文放在一起来研究。如踪凡《两汉故事赋的表现题材及文学成就》认为“田章简”和“韩朋简”是两汉表现历史故事的赋体文学,对两枚简的文体作出判断。“田章简与韩朋简一为喜剧,一为悲剧,讲述的都是历史传说而非鸟兽相争之事。大概在汉代就有许多历史故事在民间流传,民间艺人用各种通俗的艺术方式(包括赋体与近似赋体的其它形式)向众人讲述,让人们从中获得某种经验或教训。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在流传过程中可能会有变更,但基本情节稳定,所使用的韵散夹杂的讲诵方式乃至选取的韵脚字都有明显的相承关系。”[23]。

(二)六艺及诸子类

在汉代烽燧简牍中发现多种典籍。因为简牍残破,典籍残简的缀合与考释成为学术热点。这些研究成果大多首发于武汉大学简帛网、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为学界研究典籍在汉代西北边塞地区的流传提供了依据。遗憾的是,这些缀合考释典籍简牍的文章仅考证一两条简文的性质,即论证某条简文来源于哪部典籍。此类研究成果数量巨大,但是又很零散。就笔者目力所及,仅有两篇文章系统介绍了缀合考释典籍残简的成果:一篇是张国艳的《居延汉简“六艺略”文献的初步整理》,对居延汉简、居延新简、额济纳汉简中的典籍残简进行整理,共整理出“易”“书”“礼”“春秋”“论语”和小学共6类文献资料,并未发现“诗经”类、“孝经”类残简[24];另一篇是刘娇的《居延汉简所见六艺诸子类资料辑释》。这篇文章在张文的基础上补充了新的“六艺略”资料,尤其是新加了“诗经”类、“孝经”类简文。同时,这篇文章新增儒家、道家、兵家相关简文以及2条“介子推”残简、5条存疑残简[25]。除了居延汉简,学界并未对敦煌汉简、肩水金关汉简、悬泉汉简、地湾汉简等汉代烽燧简牍中的六艺诸子类典籍进行整理。这对深入研究汉代烽燧简牍中的典籍残简造成了很大障碍。

有一部分文章是对典籍残简进行文学研究。其中,有整体分析典籍残简的,如张英梅《试探〈肩水金关汉简(叁)〉中所见典籍简及相关问题》将《肩水金关汉简(叁)》中的《论语》《孝经》《孟子》《周易》《左传》等典籍残简与传世文本进行对比,发现两者之间存在差异并解释其原因。“汉王朝运用经典的方式与后世有所不同,他们首先选取典籍中有用的部分,然后通过整理加工将其转化为对自己有用的思想,之后通过对吏员的考核和选拔督促其学习、践行其思想,从而达到以经治世的目的。”[26]何茂活《肩水金关第24、31探方所见典籍残简缀联与考释》对肩水金关两个探方中的典籍残简进行整理。这些典籍残简涉及《国语》《左传》《孝经》《诗经》《论语》《扬子法言》等。他认为“上述典籍所书内容大体可以归纳为两大主题:一是以爱民敬业为核心的为政之道,二是以自律毋骄为核心的为人之道。同时又以前者为旨归,二者相辅相成。……当然其中所见之算数简、杂占简以及历谱等也显示了此类典籍简在内容方面的多样性特点。这种情况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边陲戍卒文化学习及道德修炼的依据及旨趣”“第31探方所见典籍简册,……应当不是简单的摘抄和作习字之用,而是为了诵习和传承。”[27]有分析某一种典籍残简的,如郝树声《从西北汉简和朝鲜半岛出土〈论语〉简看汉代儒家文化的流布》梳理了敦煌、居延等汉代烽燧和朝鲜半岛出土的《论语》等儒家文献,认为这些材料反映了汉王朝在开拓疆域的同时如何建设大一统的政治理念,填补了史书记载之阙。具体来说,“儒家思想之所以在新开地区迅速流行,不仅显示了‘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后,作为主流意识形态向社会各方面各领域的自然渗透,还由于其高度吻合了对新开地区人民宣扬大一统政治理念的客观需要。”[28]何茂活《居延汉简〈相剑刀〉册释读析疑》对居延汉简〈相剑刀〉册的“文字释读、词语训解、断句标点及有无脱简脱文……再作探讨梳理,……全册结构完整,逻辑严密,文辞简洁,内涵丰富。”[29]刘娇《汉简所见〈孝经〉之传注或解说初探》梳理研究八角廊汉简和《肩水金关汉简(叁)》中《孝经》的材料,认为它们是对《孝经》的传注或解说。尤其是《肩水金关汉简(叁)》中的《孝经》“引《易》而不引《诗》,表明它所解说的《孝经》与今传本《孝经》可能并非一个本子”“所记录的解说之文,与时代较晚的‘郑氏注’有相同的内容,说明汉代《孝经》的传注或解说为后人所传递继承。”[30]刘乐贤《王莽“戒子孙”书考索——也谈金关汉简中一种与〈孝经〉有关的文献》关注的也是《肩水金关汉简(叁)》中的《孝经》,但是刘乐贤并不赞同刘娇的观点。他认为肩水金关汉简中的《孝经》残简并不是对《孝经》的传注或解说,“这8条简文可能出自王莽的‘戒子孙’书八篇。”[31]这种大胆推测,为研究肩水金关汉简的《孝经》残简提供了新的思路。

除了大量考证典籍残简性质的文章,还有一些文章是对某类典籍残简的修正或补充。这种文章从本质上来说与判断典籍简文性质的文章并无不同,都只是材料的辑录,还未进行系统的研究。以故本文不作介绍。此外,关于汉代烽燧简牍中的两部字书《仓颉篇》和《急就篇》,学界一般将中国所有出土文献中的《仓颉篇》或《急就章》作为一个研究整体,且研究成果属于文字学领域,本文亦不作介绍。

(三)诏令文书类

汉代烽燧简牍中的诏令文书反映历史事件,备受学界关注,有丰富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大多通过汉简所载诏书来研究具体史实,仅有少量文章与文学有关。如李永平《敦煌悬泉置遗址F13出土部分简牍文书性质及反映的东汉早期历史》认为敦煌悬泉置遗址F13中有一条简文“是朝廷下发的关于编纂《列女传》的诏书”“东汉王朝俟一建立,基于其继承西汉儒学立国的意识形态,在编纂国家史学方面的举措是收集合乎儒家伦理思想的有关材料”[32]。详细论述了东汉时期编纂《列女传》的政治思想原因。王裕昌《敦煌悬泉置遗址F13出土简牍文书研究》同样提到敦煌悬泉置遗址F13中下诏编纂《列女传》的简文,得出跟李文相似的结论[33]。马智全《敦煌悬泉置F13〈列女传〉简考论》在详细解读《列女传》简相关史实的基础上,认为这枚简“反映出东汉上层官僚与地方豪强的结合,是东汉门阀政治的典型写照”“反映出东汉时期对女性规范的加强。”[34]张俊民《悬泉汉简与班固〈汉书〉所引诏书文字的异同》详细考辨悬泉汉简和《汉书》所载诏书的异同。他认为记载同一条诏书,悬泉汉简与《汉书》出现差异的原因是“班固在编撰《汉书》时对原有诏书文字的删减和再编辑”“班固对原有诏书文字的许多用字用词用文学的口吻进行了编辑,保留了原有诏书的华丽辞藻,对原本有具体所指的质朴文字进行了删减,增加了诏书的文学性,使诏书用词华美、立意深远,透视出皇帝用词用语的恢弘壮观。”[35]

(四)私人书信类

汉代烽燧遗址中仅有的几份帛书,其内容都是私人书信。除了帛书,有些简牍的内容也属于私人书信。这些书信在20世纪就已经被学界所关注。如陈直认为《宣致子妇书》“此西汉夫寄妇书也”[7]492-493。林剑鸣则认为这封信“实乃某一烽燧戍卒对另一烽燧戍卒即‘宣’对‘幼孙少妇’之函件;‘幼孙’为男子名;‘孙’通‘愻’、‘妇’通‘服’,‘少妇’乃‘幼孙’之字”[36]。马怡《居延简〈宣与幼孙少妇书〉——汉代边吏的私人书信》认为陈、林二人的解释都不够准确,从《宣与幼孙少妇书》的释文、格式、称谓、礼节和内容来看,此信之写作是汉代边吏间的私人问讯与联络”“‘幼孙’是受信人之字,‘少妇’是其妻子。”[37]张俊民《两千年前的私人书信》释读了悬泉遗址出土的帛书《元致子方书》,认为“汉代县泉置遗址出土的一件帛书,不仅保存完整,而且文字清晰。为我们认识汉代的私人书信提供了十分完美的标本。”[38]刘乐贤《金关汉简〈谭致丈人书〉校释》对金关汉简《谭致丈人书》的内容重新进行校释[39]。除了对单封书信的研究,还有整体研究汉代烽燧简牍的私人书信的文章。如杨芬的博士论文《出土秦汉书信汇校集注》整理并注释秦汉时期出土文献中的书信,敦煌和居延地区出土的书信也包含在内。这部论文为深入研究汉代烽燧简牍书信提供便利[40]。陈兰兰的硕士论文《汉代简牍中的私文书研究》研究居延、敦煌地区出土的汉代简牍中的私文书,其中包括私人信件在内。通过梳理材料,她从载体材料和历史时空两个角度分析了汉代简牍中的私文书发展的特征,并从边塞吏卒的生活、家庭女性的地位、社会人际的交往三个方面论述汉代简牍中的私文书反映的问题[41]。此外,陈兰兰还有《汉代简牍中的私文书发展特征研究》[42]《汉代简牍中所见私人书札及簿籍》[43]两篇论文,跟她的硕士论文第二章、第三章的内容相似,此不赘述。孙春叶的硕士论文《西北书信汉简研究》将西北书信汉简分为人际交往内容分官吏间书信往来、友人间书信往来、亲人间书信往来三类,考查了西北书信汉简的称谓“书”与“记”的含义及用法,同时还考查了书信简中反映的“茭”“僦”与“僦人”的社会问题[44]。需要说明的是,西北地区出土的书信简既有公务书信也有私人书信,孙文将它们都纳入研究范围。郭炳洁《汉代简牍书信中的“无恙”》观察到敦煌、居延汉简中简牍书信的祝愿词“无恙”的使用随时代的发展逐渐减少,认为这“不仅反映了书信书写格式的演变,其与时代精神的变化也密切相关”“从表象上看是书信写作格式向魏晋演化,格式用语日益简化的结果;其深层次则反映了民众宗教信仰的变化。西汉中期到东汉中期,其固定放在书信正文起首作为问候祝愿之辞,是吉语的运用,是巫风浓郁的社会风尚在书信交际中的反映。东汉后期随着道教、佛教的发展,挤压了巫术空间,吉语也逐渐失去了存在的空间。”[45]郭文从书信的格式用语出发,深入探究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其研究思路值得借鉴。姜洋《论西北汉简戍卒书信的文学史料价值》论述西北汉简戍卒书信产生的社会背景,戍卒书信记录普通人的边塞生活、诉说普通人的边塞情感,并将戍卒书信与汉代边塞诗歌进行对比。认为“汉代烽燧遗址出土的简牍书信真实记录了边塞戍卒的生活和情感,为了解汉代边塞题材文学作品的创作环境,展现汉代边塞诗产生的社会背景,边塞诗与边塞战争的互动关系,边塞诗的语言风格、诗歌意象及表达技巧提供了重要材料,为考证上古征戍诗向边塞诗的过渡与发展提供了文本参考。将传世文献中的汉代边塞诗歌与出土简牍书信进行对比研究,发掘汉代丝绸之路沿线戍卒书信的文学史料价值,对拓展丝绸之路文献研究,进一步了解中国早期边塞文学意义重大。”[46]

综上所述,学术界对汉代烽燧简牍的文学研究尽管已经取得诸多成果,但仍存在一些问题:第一,已有成果均为学术论文,或侧重研究具体问题,或侧重对汉简中文学材料的简要介绍,研究的系统性和深入性不够;第二,已有的研究集中于风雨诗、韩朋简、田章简等经典问题的讨论,而对其他文学问题关注较少,对汉代烽燧简牍的文学研究还不全面;第三,随着汉代烽燧简牍的原大彩色图版、红外图版和简牍释文的陆续公布,学界重点在缀合复原简牍和判断简文性质上,对文本本身的研究成果较少。不过,上述问题同样意味着学术进步的空间。我们坚信,随着研究的深入,对汉代烽燧简牍文学的研究必将取得更大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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