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逻辑必然与历史必然
2021-12-27郇庆治
徐 越,郇庆治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马克思主义是始终站在时代最前沿的开放的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始终与时代问题和中国实践紧密联系。21世纪的世界正经历着百年以来未有之大变局,习近平总书记立足历史唯物主义世界历史观的基本立场,聚焦新时代党情、国情、世情新变化,高瞻远瞩地回答了“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何建设这个世界”这一关乎人类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从世界全局视角非凡地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战略理念。早在2013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出访俄罗斯期间,就首次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在博鳌亚洲论坛2021年年会开幕式上的视频主旨演讲中,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战略意义,并倡导“世界各国要回应时代呼唤,携手共克疫情,加强全球治理,朝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方向不断迈进”(1)习近平:《同舟共济克时艰,命运与共创未来》,《人民日报》2021年4月21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始终贯彻“坚持对话协商,建设一个持久和平的世界;坚持共建共享,建设一个普遍安全的世界;坚持合作共赢,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坚持交流互鉴,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坚持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2)习近平:《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的演讲》,《人民日报》2017年1月20日。的基本原则,准确把握“全人类的共同愿望是和平与发展”的时代呼声,明确指出当今世界各民族、各国家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依存,全球命运与共、休戚相关的客观事实。可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满足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和实现当今世界和平与发展的中国方案,是符合世界历史发展规律性的科学理论,是人类构建美好未来社会的行动指南,体现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逻辑与历史必然的统一。
一、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出场的逻辑必然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理论基础,揭示了人类发展的根本动力、内在逻辑和未来前景。一方面,它以唯物史观的共同利益观作为价值归宿,回应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把满足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共同奋斗目标;另一方面,它继承并发展了唯物史观的共同体思想,立足当今世界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并立的客观世情,承认各民族国家相互依存、命运相连的客观事实,坚持世界人民创造世界历史的基本观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始终把世界人民作为构建共同体的主体力量,把满足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行动目标,符合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逻辑。
(一)唯物史观的共同体思想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逻辑起点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逻辑起点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中的共同体思想。唯物史观认为,只有在“真正的共同体”中才能真正实现每一个体的自由全面发展,才能真正维护全人类的共同利益。“无产阶级在世界交往中打破每一个民族的资产阶级保持着的特殊的民族利益,没有共同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1页。。个人不能离开群体而生存,个体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只有在真正的人类共同体中才能实现。根据马克思、恩格斯对自由实现条件的阐述,全人类的自由与解放需要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财富极其充裕的基础之上。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恰恰是为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提供最强有力的社会物质支持和秩序保障。
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需要在共同体中才能实现,并随着共同体的发展而提升。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类社会的共同体形态也不断发生着转变。依据人类历史发展规律,“马克思把共同体划分为‘自然形成的共同体’‘虚幻的共同体’‘真正的共同体’三种形态”(4)洪波:《人类命运共同体与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契合、传承与创新》,《教学与研究》2018年第10期。。自然形成的共同体是人类社会早期自发形成的共同体形式,是人类社会共同体发展的第一个历史阶段。在自然形成的共同体的基础之上,早期人类社会发展出以自由的小土地所有制和东方公社制为基础的公共土地所有制。马克思认为,在上述两种土地所有制形式之下,劳动的前提条件(主要指土地)是劳动者个人可以自己支配的财产,或是劳动者个体可以(暂时)使用的公共财产,这意味着劳动者与劳动的物质前提的天然统一。“在这两种形式中,各个个人都不是把自己当做劳动者,而是把自己当做所有者和同时也进行劳动的共同体成员。……他们劳动的目的是为了维持各个所有者及其家庭以及整个共同体的生存”(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3页。。马克思认为,自然形成的共同体所带来的上述两种土地所有制形式,特别是东方公社土地公有制能够保证劳动者的自给自足,而且“在自身中包含着再生产和扩大生产的一切条件”(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727页。。人类社会早期的这种部落共同体的优点在于它能够在维持个人与部落生存的同时,也保证劳动者与劳动条件的自然结合——人天然占有着土地,人与人之间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是每一个体的生存条件。换言之,离开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交往和交换,任何单一个体都很难生存与发展。然而,自然形成的共同体的缺陷也同样明显:由于生产力水平的落后和交往形式的陈旧,它始终无法突破自身内部狭隘的地域、民族、宗教与政治上的规定性,因此是一种与相对落后的生产力相适应的人类最原始的共同体形态,并将随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而转变。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和商品交换的出现,一种“虚幻的共同体”逐渐取代了天然的共同体,标志着人类社会共同体发展到了第二个历史阶段。人类社会“虚幻的共同体”形态在资本主义全球化时期达到顶点,它的基本特征是以对物的依赖为前提的人的相对独立性。早在马克思主义创立之前就有西方学者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不平等和人与人之间的孤立性,这间接反映出资本主义社会共同体的虚幻性。例如,启蒙时期的法国思想家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一书中,将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归结为私有财产的出现。卢梭认为,私有财产的多寡决定了人的自由程度的高低,私有财产决定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7)[法]卢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黄小彦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年版,第5—6页。。又如,19世纪初的法国历史学家托克维尔对资本主义社会个体的共性与差异进行分析,并以法国为例指出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们一方面“变得彼此相似”,另一方面“比以往更加分割成一个个陌生的小团体,彼此漠不关心”(8)[法]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冯棠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第123页。。无论卢梭还是托克维尔,尽管他们对资本主义社会共同体的“虚幻性”进行了描述和批判,但受时代局限性的影响,他们均没有揭示出问题的实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揭示出人类阶级社会阶段“虚幻的共同体”的成因,即个人利益的独立性与社会交往的依赖性之间的矛盾。“私人交换产生出世界贸易,私人的独立性产生出对所谓世界市场的完全的依赖性,……虽然每个民族的私人利益把每个民族有多少成年人就分成多少个民族,并且同一民族的输出者和输入者之间的利益在这里是互相对立的,可是在汇率中,民族商业却获得了存在的假象”(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3页。。马克思认为,在阶级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私人利益是超越民族利益的,甚至在同一民族中,不同个体成员之间的利益也存在着冲突。因此,资本主义社会不仅不存在真正的“民族商业”,而且也不存在“真正的共同体”。
从本质上看,人的相对独立性取决于个人利益的特殊性,而且这种相对独立性在交往活动表现为以对物的依赖为前提,它从根本上是由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决定的。“虚幻的共同体”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历史的产物,“因为工具本身已经是劳动的产物,也就是说,构成财产的要素已经是由劳动创造的要素,共同体本身已经是被生产出来的、产生出来的、派生出来的、由劳动者本身生产出来的共同体”(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753页。。与生产资料私有制本身的狭隘性相一致,个人的狭隘性便表现为一种相对的独立性。在“虚幻的共同体”中,个人目的和共同体目的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分离,正如个人与社会的分离与联系一样。在社会层面,资本主义共同体的政治制度和思想文化强调政治平等、思想自由、民主人权等符合人类共同体利益的价值观,但在现实的交往方式中却存在着尖锐的阶级对立(特别是经济交往中人与人地位的不平等、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矛盾尖锐)。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大前提下,个人目的与社会目的之间存在着的统一与分裂,这决定了资本主义社会所构建的共同体只能是一种虚化的、名不副实的共同体形态——它无法为其全体社会成员找到共同的价值基础。相反,由生产资料私有制所决定的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却不断地损害着人们共同利益的普遍性。因此,资本主义社会所建立的只能是一种“虚幻的共同体”。
“真正的共同体”是以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为前提的自由人的联合体,是一种全面的、属于全人类的共同体形态。“真正的共同体”的产生,与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生产关系的调整密切相关。在资本主义阶段“虚幻的共同体”之中,以交换价值为目的的社会化大生产一方面造成了劳动者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异化,另一方面又促进了个人关系普遍性与个人能力全面性的提升。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和生产关系的相应调整,特别是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出现之后,所有社会成员之间共同的价值基础日益凸显,人与人之间最终结成一种自由平等的交往方式,进而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个体自由和真正层面上的人类共同体构建。“真正的共同体”是人类社会共同体发展的最高形态。一方面它体现出共同体的普遍性。“真正的共同体”能够彻底摆脱地域的局限、容纳文化的差异、消除民族的冲突、打破国家的隔阂,成为世界层面的人类共同体。另一方面它反映出人的全面性的提升。在“真正的共同体”中,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决定了人与人交往方式的平等,平等的交往方式又赋予了个体充分的发展和高度的自由。自由人联合体的形成与人类社会“真正的共同体”的构建是同一历史进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运动是推动这一历史进程的决定性力量。构建人类真正的共同体与实现全人类的自由和解放紧密相关,它关系着全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关系着全人类的前途与命运。
(二)唯物史观的共同利益观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逻辑旨归
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所坚持的“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逻辑旨归。在人类发展的资本主义阶段,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需求促进了新航路的开辟和国际贸易的扩大,这意味着原先局限在民族国家范围内的经济交往与社会活动逐渐突破地域的局限,从一国扩大到全球范围。与此同时,随着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全球扩张,大工业生产带来的产业分工的细化和无产阶级人数的壮大,让无产阶级比资产阶级更早地突破了民族国家的界限,成为世界层面的一股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这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说:“当每一民族的资产阶级还保持着它的特殊的民族利益的时候,大工业却创造了这样一个阶级,这个阶级在所有的民族中都具有同样的利益,在它那里民族独特性已经消灭,这是一个真正同整个旧世界脱离而同时又与之对立的阶级。”(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67、568页。大工业的发展不仅瓦解着世界各民族利益的特殊性,而且世界范围内无产阶级队伍的不断壮大也让人类社会不同民族的命运第一次紧密地联系起来。
根本利益的一致性决定了世界无产阶级的联合是一种必然趋势。无产阶级不仅构成了人类社会成员的大多数,而且它的根本利益也具有一致性。无产阶级广泛存在于各民族国家之中,这使得人类在历史上第一次有可能真正打破民族和地域的局限,从原始部落、社区共同体走向一种真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然而,现实中由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却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未能结成真正的人类共同体。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竞争机制加剧了个人之间、民族之间和国家之间的利益冲突,由冲突所导致的战争频仍和不均衡发展严重威胁到世界的和平与稳定,制约了人类社会的繁荣和发展,损害了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利益。“尽管竞争把各个人汇集在一起,它却使各个人,不仅使资产者,而且更使无产者彼此孤立起来。……只有经过长期的斗争,才能战胜同这些孤立的、生活在每天都重复产生着孤立状态的条件下的个人相对立的一切有组织的势力。”(1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67、568页。在21世纪的今天,伴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全球化的推进,人类社会内部信息交往和物质交换日益频繁,世界各国在经贸往来、文化交流、区域与全球和平、传统与非传统安全、全球生态保护、重大传播性疾病预防与治疗等诸多方面日益体现出利益的一致性。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已成为时代的最强音,从本质上看这是人类社会生存与发展的必然要求。实现美好生活是世界人民共同利益的最大公约数,是唯物史观所坚持的共同利益观的当代反映,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逻辑归宿。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
历史唯物主义坚持围绕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一人类社会基本矛盾去探索民族史转变为世界史的根本原因。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全世界的扩张,推动了世界各民族之间的交往活动,这是民族史转变为世界史的根本动力。第一次科技革命的出现带来了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地理大发现和新航路的通航使得世界市场因商品的国际输出而逐渐形成,世界市场的形成又打破了各国以往的孤立和隔绝状态,国与国之间的交往领域不断扩大,各国各民族之间联系日益紧密。人类历史从民族史到世界史转向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要求。人类步入全球史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变得日益密切,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逐渐体现出世界性和共同体特征。在21世纪的今天,现实中的每个人都生活在全球共同体之中,从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出发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历史的必然。
(一)资本主义社会并非人类社会发展史的终结状态
民族史向世界史的转变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无论资本主义学者还是马克思主义学者均认同这一观点。然而,二者对人类前途命运的思考结果和蓝图设计却大相径庭。西方学者普遍认为资本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最高形态,而马克思主义学者则认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从根本上否定了冷战结束以来西方学者所普遍持有的“历史终结于资本主义”这一错误观点,为如何建设未来人类世界作出了理论解答。
以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弗朗西斯·福山为代表的西方资产阶级学者普遍认为世界史终结于资本主义阶段。福山认为,西方国家实行的自由民主制度也许是“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和“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并因此构成了“历史的终结”(13)[美]福山:《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黄胜强、许铭原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页。。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长达近半个世纪的冷战以美国的胜利和苏联的失败为结局。福山“历史终结论”的提出与这一历史背景密切相关。如果聚焦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特定历史时期,即便最乐观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也很难否认资本主义阵营在与社会主义阵营的竞争中取得了暂时的优势、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挫折。主流西方资本主义学者认为,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不仅促进了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从根本上推动了民族史向全球史的转变,而且冷战的胜利标志着资本主义已在全球范围内对社会主义取得了压倒性的、绝对的胜利。西方资本主义学者坚信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所推行的“民主自由”理念,认为由美国所主导的经济全球化将成为未来世界的发展趋势,当人类社会最后一位成员接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时,人类社会将达到历史的最终形态。福山甚至激进地认为,苏联与东欧社会主义制度的失败,意味着资本主义已经是“‘人类意识形态进化的终点’和‘人类政府的最终形式’,并由此构成‘历史的终结’”(14)[美]福山:《历史的终结:导言》,张铭、士琳译,《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摘》1998年第2期。。
然而,资本主义并没有实现世界范围内的和平与稳定,人类历史发展进程否定了历史终结论。冷战结束后,资本主义近30年的全球扩张不仅没有带来世界真正的和平与发展,反而拉大了国与国之间发展的不平衡,激化了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历史终结论一方面无法为全球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的交替出现作出合理解释,另一方面也没有带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自身的繁荣与稳定。在资本的全球化扩张中,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有意识地将经济危机与生态危机进行全球转移,以此谋求自身的发展与繁荣。然而事与愿违,这些做法不仅没有帮助发达国家彻底解决自身的社会基本矛盾,反而导致了国内一系列的传统与非传统安全问题的频发。当代资本主义危机集中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资本增殖与逐利天性激化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矛盾;其二,国际垄断组织的形成阻碍了科学的交流、技术的进步和人类生产力的发展;其三,金融危机的爆发和国际间的转移导致发达国家无产阶级和发展中国家普遍性的贫穷、失业与无家可归;其四,垄断资本与权力的结合导致资本主义民主政治日益沦为金钱政治;其五,国际资本家联盟对自然的奴役和自身穷奢极欲的生活严重破坏了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潜能;其六,地区矛盾和局部战争蔓延严重侵害了世界人民的生命权和健康权;其七,资本操纵下的医疗资源分配不均导致了全球性重大疾病的防范与治疗失控;等等。以上事实从根本上否定了“历史终结论”。“历史终结论”的错误在于:其一,它错误地把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与民族史向全球史的转化等同。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并非意味着资本主义制度的彻底胜利,资本主义自由民主理念的全球传播也并不意味着现实层面人类历史达到了最终的完成形态。其二,它刻意地回避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不可调和性,并用偷换概念、以偏概全等手段,把苏联东欧社会主义模式的失败等同于社会主义制度的失败,进而认为资本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完成形态。
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社会只能结成一种“虚幻的共同体”。其原因在于:其一,资本主义政治国家无法真正实现人的自由和解放(15)艾四林、柯萌:《“政治国家”为何不能真正实现人的解放》,《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8年第5期。,满足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所高扬的“自由、平等、民主、博爱”旗号,只在政治层面赋予了公民抽象的权利。而在人们的经济交往中,由于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存在,社会的不平等和个人的不自由状态依然未被消除。政治层面抽象的平等,无法真正消除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者和无产者之间的对立。其二,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决定了它不可能寻找到人类社会的共同价值基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全球扩张加剧了资本家对世界无产阶级的剥削和奴役,资本家与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从一国扩大到全球范围,这从根本上决定了资本主义制度无法构建人类“真正的共同体”。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相比资本主义学者提出的历史终结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秉承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态度,指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从纵向看,整个人类历史是一部劳动发展史,劳动创造历史是对人类社会发展基本规律的客观总结。马克思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即指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10页。在马克思看来,人类历史的生成过程,就是人通过劳动来塑造人化自然(即人类社会)的过程,劳动的结果则是源源不断地创造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所必需的社会财富。如果人类停止劳动,人类的历史便会很快走向终结,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换言之,人类社会发展具有永恒性和上升性,只有劳动的终结才意味着人类历史的终结。这里的“历史”,主要是指人类历史的纵向发展,强调的是过程或进程。
从横向看,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资本主义阶段,民族史向世界史的转向得以完成。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促进了全球市场的形成,而资本的全球化为民族史向世界史转进提供了直接动力。世界历史取代民族史的进程与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形成和发展紧密相连。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1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5页。资本全球扩张主导下的世界市场的形成,带来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物质交换和文化交流;资本输出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世界范围的扩张,推动了民族史向世界史的转进。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明确指出,资产阶级“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1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66、168页。。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打破了各民族国家先前的孤立发展状态,社会分工的国际化和世界市场的形成,促使个人、民族和国家对整个世界的依赖性不断提高。与此同时,个人、民族、国家之间交往活动的频发打破了其自身的原始封闭特性,人类历史逐渐步入世界史阶段。“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66、168页。。马克思、恩格斯此处讲的“世界历史”主要是一个空间上的概念,它反映了在资本主义特定时期,人类社会突破了民族国家的局限,人类历史以交往融合为主要特征的横向发展。资产阶级为了获得更多的原材料产地和产品销售市场,不断拓宽交往领域,不断拓展市场空间。世界市场的形成进一步强化了各民族国家的生产连通,推动了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联系的日益密切。世界市场的形成,必然导致以往时期民族自身的内部交往史,转变为全世界各民族之间的交往史。
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满足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中国方案
21世纪的人类世界正处于转型与变革的关键时期,和平与发展依然是时代的主题。面对资本主义无法解决的人类发展的新挑战,面对“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何建设这个世界”这一关乎人类命运前途的重大理论问题,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秉承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的价值取向和使命担当,将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相结合,创造性地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和思想,为满足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提供了中国方案。
(一)资本全球化难以真正为世界一体化的实现提供蓝图和方案
资本主义社会的人类历史是一部世界史,但资本主义制度始终无法突破自身的框架,无法为“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何建设这个世界”提供一个可实现的方案。无论全球一体化还是资本全球化,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框架之内的未来人类理想社会的构建,始终不能真正解决关乎人类命运的和平与发展问题。
首先,西方资产阶级学者提出的全球化理念,并未给全球治理提供一个完善的体系。20世纪末以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和全球经贸文化交流的密切,当代人类社会日益呈现全球化的态势,与此同时,各民族国家交往活动的频繁也衍生出一系列复杂的国际问题,例如全球金融危机、地缘政治摩擦、单边主义抬头、生态危机凸显、传统与非传统隐患并存等等。面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新问题、新挑战,西方政治家和学者从维护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和资本主义制度的立场出发,提出了由西方主导全球一体化过程的全球化概念。然而,全球一体化的推进过程实质上是资本的全球化。经济层面,资本全球化导致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剥削的加剧。资本全球化以实现资本增殖为目的,资本增殖始终建立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全世界剥削的基础之上。发展中国家为了实现本国经济的发展,不得不遵循世界市场的“等价交易”原则,用大量廉价劳动力和自然资源与发达国家进行交易,换取国民经济发展所需要的资金和技术。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剥削与压榨,让广大发展中国家陷于“贫困性陷阱”之中。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层面被剥夺了分享全球化红利的可能,在政治层面一步步沦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附庸,在社会层面失去了社会发展的机遇。当前时期,世界范围内部分发展中国家社会动荡频仍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发展中国家的动荡带来的战争、贫穷、疾病等传统风险因素与非传统风险因素,日益成为影响全世界的和平与稳定、繁荣与发展的不确定因素。
其次,西方所谓普世价值本质上是一种抽象的自由和平等,在现实中缺失与之相应的社会存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家和无产者是相互对立的,资产阶级鼓吹的平等与自由仅仅体现在劳动力买卖过程以及形式上的等价交换之中。在《资本论》中,马克思通过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商品经济,揭露了资本主义自由平等观的虚伪性:商品的等价交换是以物与物的关系掩盖了人对人的剥削关系。作为统治阶级的资产阶级始终把维护自身的阶级利益作为交往活动的最高原则。他们一方面宣扬自由、民主、平等、博爱等高度抽象的价值观,并将它们当作普世价值在全社会中传播,另一方面却在生产关系层面固守生产资料的私有制。这无疑让资本主义政治思想上层建筑中的所谓普世价值失去现实的物质机制保障,从而变成仅仅停留在观念层面的“无本之花”。随着资本主义全球化的不断推进,资本主义国家本身的发展也陷入困境。相比之下,无产阶级是唯一能够给全人类带来自由、公平、正义、和平和幸福的力量,“过去一切阶级在争得统治之后,总是使整个社会服从于它们发财致富的条件,企图以此来巩固它们已经获得的生活地位。无产者只有废除自己的现存的占有方式,从而废除全部现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会生产力。无产者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必须加以保护,他们必须摧毁至今保护和保障私有财产的一切”(2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页。。实现全人类的解放是无产阶级的奋斗目标。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无产阶级政党首先就要顺应时代主题,回应人民呼声,在事关全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重大问题上,从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利益出发,为未来人类社会的发展与繁荣描绘一幅具有可行性的蓝图。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被实践证明了的正确选择
2013年3月23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发表演讲时指出:“这个世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成为时代潮流”(21)习近平:《顺应时代前进潮流 促进世界和平发展——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人民日报》2013年3月24日。。和平与发展始终是中华民族的价值内核,也是全人类共同利益之所在。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之所以绵延不绝,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中华民族始终向往和平与发展,始终反对霸权与强权。早在春秋末期,儒家学者有若即提出“礼之用,和为贵”的思想。战国时期儒家学者孟轲也秉持“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思想。《中国的和平发展》白皮书指出:“中国把中国人民的利益同世界各国人民的共同利益结合起来,扩大同各方利益的汇合点,同各国各地区建立并发展不同领域不同层次的利益共同体,推动实现全人类共同利益,共享人类文明进步成果。”(22)《中国的和平发展》(白皮书),《人民日报》2011年9月7日。
面对21世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是新时代中国应对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变化的战略选择。进一步对内深化改革,不断推动国内各行业、各领域、各地区、各阶层的平衡与充分发展,方能为扩大开放创造一个稳定的国内环境;进一步对外扩大开放,以双边多边合作为基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将中国的发展与世界的繁荣稳定相联系,方可把中国人民的核心利益根植于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之中。和平、发展、合作、共赢,这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全体中国人民用短短几十年走完国家工业化道路、不断创造中国奇迹的经验总结,也是中国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创造社会长期稳定和经济持续繁荣的经验总结。
中国始终以世界和平谋求自身发展,以自身发展维护世界和平;始终以合作与共赢为原则,推动全球共同发展繁荣。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增速一直维持中高速发展水平,综合国力不断增强,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经过40多年的发展,中国GDP在世界排名从1978年的第15位(3679亿元)提升到2020年的世界第二位(1015986.2亿元),按照不变价格核算增幅达276倍。2020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32189元(23)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https:∥data.stats.gov.cn/。,已步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上述成就的取得,对一个具有14亿人口的大国而言是难能可贵的,对于全世界而言也是举世瞩目的。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和社会的稳定发展,既离不开中国人民的艰苦奋斗,也离不开国际合作与交流。新中国成立72年来,通过自身奋斗积累和引进外资技术,目前已建成拥有39个工业大类、191个工业中类、525个工业小类的完整工业体系,也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符合联合国标准的全门类工业国。经过长期努力,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对全球经济增长贡献率连续多年保持在30%左右(24)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https:∥data.stats.gov.cn/。。难能可贵的是,新中国这些伟大成就的取得并非以牺牲他国利益为代价。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建立在长期实践基础上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自提出以来,随着实践的推进不断赢得世界各国人民的认同。中国经验、中国智慧、中国方案日益成为全世界人民关注的焦点,为世界的发展与繁荣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群众的选择就是历史的选择。历史总是按照自己的规律向前发展,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历史前进的车轮。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在国内外重大场合发表重要讲话,阐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科学内涵和积极意义,倡导全世界人民共同努力,将人类命运共同体从理论向现实推进。2017年1月18日,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举办的“共商共筑人类命运共同体”高级别会议上,国家主席习近平针对“世界怎么了,我们怎么办”这一重大问题给出了中国的解答方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25)习近平:《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的演讲》,《人民日报》2017年1月20日。。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倡导“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26)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9、60页。,同时提出了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共建“一带一路”等相应倡议。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全人类共同价值观的体现,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所走的和平发展道路的经验与智慧的总结。它着眼于实现全世界人民的合作共赢与共同发展,集中反映了当代中国坚定不移走和平发展道路的信念与决心。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中国人民实践经验得出的真知,也必将成为世界人民的选择。“世界命运掌握在各国人民手中,人类前途系于各国人民的选择”(27)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9、60页。。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自提出以来便不断赢得世界人民的支持。近年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实践层面也取得了丰硕成果。“一带一路”倡议得到世界各大洲诸多国家的支持,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丝路基金的创立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物质支撑。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引领下,世界各国、各民族逐渐走到一起,共同应对已经出现的人类社会发展困境,以实现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战略目标。系统学习和研究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中国共产党对中国与世界、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问题的深刻解答,也有助于全体国人乃至世界人民支持中国共产党的价值取向和使命担当。为实现“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的历史使命,习近平总书记创造性地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把握,体现了内在逻辑与历史必然的统一,是建立在全世界人民的共同价值基础之上的、对人类未来命运的正确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