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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在散文里写下真正的人

2021-12-26王晓莉

高中生之友(中旬刊) 2021年12期
关键词:过瘾白骨精照相机

○王晓莉

我爱看的散文,里头要有“人”。无论优美、宁静,还是恶劣、平庸的环境,有了人的存在、人的运行,有了呼吸着、笑着、想着事情的人,环境就特别起来,此环境就区别于彼环境了。有的散文洋洋数千字,可是有点像照相机,且是一台像素不太高的照相机,一路拍树与鸟、河流与石头,再整合一下就成了所谓的“风光散文”。这样的文字,比导游手册啰唆,比旅行攻略造作,更比不上一张高清的地图,因为里面看不到“人”。作者本人的取材能力和审美能力都是缺失的。那就不如去看一部风光纪录片。

还有的散文写事,写很大的事,或写很小的事。这下是有“人”在里头了。但是读着读着,发现里面的人是平面的,他们说话、行事似乎都是一个模式下的产物,他们说上句,读者能猜出下句。他们似乎是作者坐在书桌前像剪纸艺人一样剪出来的。他们所用的纸样就是他们脑袋里某种干巴理念。我并非说剪纸这门工艺不好,但是写作与工艺还是不能等同的。剪纸是可以批量制作的,你可以剪一堆一模一样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但是写作只能写出一个孙悟空、一个白骨精,再要写,就得写另外的人物了。这是因为写作的职责就是塑造完全独立的人,塑造“活”的人。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沈从文先生《湘行散记》与《从文自传》之所以成为现代散文里的经典,与他在文字里塑造了当兵的、拉纤的,以及那些叫作三三或翠翠的姑娘是分不开的。这些“活”的人,组成了沈先生笔下的凤凰群像,也在散文史上“活”了下来,使得我们总是记得。

有些散文里也是有“人”的,但里面的“人”如果不复杂,那也不符合我的散文审美。我喜欢散文里比较复杂的人。因为生活就是无比复杂的。生活中人人爱美,美景、美人、美物……但是在散文或者说文学作品中,“丑”其实描写起来更为过瘾。一个丑陋的人,缘何变得这么丑陋,丑陋如何令他的内心更为忧郁、消沉,消沉中又有不甘……总之,比美人更为复杂的一种人,更值得写作者琢磨。当然,很多时候文章中的这个“丑”,并非单指外表丑陋,而是指描写对象的复杂性。我自己对身边的陌生人和特殊人物一直投入不少关注,作品里也多次写到。因为在这样一类人里,有我喜欢的复杂性:孤单的小人物、无家的边缘人,浪迹中的风险、没有尽头的游荡……这里面有无数的情感与故事可供认知与猜测。并且,“流浪”也是有人类以来即已存在的一种恒久意象,它同时指向宇宙与人心的深邃无边……

我是这么想的:生活中的人是非常难的,可是人又非常美。所以最好的艺术作品,其实都是把这种东西展示给你看。美术作品里,你看米勒的《拾穗者》,看凡·高《吃土豆的人》就知道了;电影作品里,你看奥尔米的《木屐树》,看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就知道了。散文也是一样的,都是写着既难又美的人。因为美就是从难里面来的。不难,就不美。不难,美就没有深度与厚度。那些不难的美,那些太容易的美,那些天生的美,是不过瘾的美,是一片苍白的美。而黑白交织、五味杂陈的美,才是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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