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组织建设与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研究*
——基于混合所有制企业的经验证据
2021-12-25方江燕
李 涛,方江燕
(重庆理工大学会计学院,重庆 400054)
一、引言
在国有资产监管体制从“管企业向管资本”转变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国有企业通过股权分置的形式改革为混合所有制企业(以下简称混企),实现了多种所有制资本间的良性流动和配置,促进了企业资产价值的稳步增长。财政部资产管理司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营业总收入625520.5亿元,同比增长6.9%,利润总额35961.0亿元,同比增长4.7%。在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中,党组织扮演着核心角色。《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以及一系列文件均指出,党委可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领导体制融入董事会、监事会和高管层中,在企业重大事项决策、人事干部任免、发展规划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已有研究证实,党组织融入管理层有助于减少违法违纪行为(马连福等,2013),抑制国企并购中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陈仕华和卢昌崇,2014),从而提升企业绩效(Chang 和 Wong,2004)。
然后,混合所有制党组织治理也面临着一定的挑战。一方面,推行“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领导体制通常需要得到各方股东的认可和支持,而混企股权结构以及出资方利益背景的多元化可能会影响党组织与管理层的融合程度。同时,非国有股东委派的管理层通常并不一定具有党员身份,由此造成企业领导班子的党员比例不高,搭建党组织难度较大。另一方面,身份的融合使得党组织成员拥有了“政治人和经济人”双重身份,其治理行为可能会受认知以及经历等个人特征影响。Li(2013)、李卫宁和李莉(2015)认为,年龄较大的管理层在做决策时倾向于制定保守战略;李小青和周建(2015)认为,涉猎多元化知识或职业的董事长可利用与董事会成员的共同经历缩小彼此间的“语义鸿沟”,鼓励更多不同声音参与企业经营;谭小芳和王晗堃(2019)认为,拥有金融背景的高管对企业融资、并购等资本运营相关的活动具有更准确的认知,能够提供更为科学的建议和决策,并将更多的金融资源融合到企业发展战略中,从而提升企业价值;崔兵和陈梦冬(2019)认为,年轻的高管有更强的举债倾向。党委书记作为党建工作的第一责任人,具有集决策权、实施权和监督权于一身的特点,在企业“三重一大”①“三重一大”具体指,重大决策事项、重要项目安排事项、重要人事任免和大额资金运作事项。方面拥有着更多的裁量权,其不同的个人特征可能会对党组织的具体治理行为产生影响。
有鉴于此,本文围绕党委书记个人特征,利用2014-2018年国有控股混企为样本,研究党组织治理与企业资产保值增值间的关系。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第一,丰富党组织治理的相关文献。现有研究大多围绕党组织治理对管理层行为或企业经济后果的影响,本文则基于党建角度,探索什么样的党委书记领导的党组织更有利于促进企业实现价值创造。第二,为企业开展党建工作提供有益参考。本文研究发现,党委书记的财务金融经历和政治晋升预期可促进企业资产管理,这为如何提升党建工作能力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党组织嵌入与企业资产保值增值
Chang 和 Wong(2004)认为,我国上市公司面临的政府干预主要来源于三方面:国有控股股东、政府部门和企业基层党组织。前两者一般会通过资源约束、政策倾斜等行为间接干预企业经营,致使混企需要承担提升当地就业率、社会福利水平等政治任务。来源于基层党组织的行政干预则一般是通过影响企业行为或结构来发挥作用,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推动各治理主体发挥协同效应。首先,参与决策制定流程,掌握关键资产流转信息。在党组织嵌入设计中,党委主要负责政治上把关定向,经理层主要负责考量项目的经济效益,董事会则负责对由党组织和经理层形成的方案进行表决。也就是说,起草议案的是经理层,审批议案的是董事会。一旦党组织以“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形式进入经理层和董事会中,经理和董事们在资产管理议案的编写、决策与执行过程中将会同时考量事项的经济实质和政治实质。由此,党组织和企业管理层双方均可掌握与资产管理相关的关键信息,双方相互监督压缩了私有化企业资产的行为空间,从而更能提出有利于企业长期发展的资产管理议案。其次,强化监事会的监督力度,对企业资产管理行为形成有效监督。一般来说,监事会是通过追究管理层责任来对相关行为形成威慑,但这种威慑效应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发挥作用。在此期间,管理层可能会寻找其他输送资本、谋取私有收益的隐性手段。朱珊珊(2020)认为,通过打出以党组织领导、各监督资源配合的“监督组合拳”,能够更有效地从事前事中事后全方位监督企业行为,以确保党中央方针政策在企业中落实到位。最后,参与决策执行,抑制经理层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行为。通常来说,大多数企业事项不需要经过董事会决议即可执行,作为执行人的经理层可能存在利用公权力谋取私利或掩盖自身过错的动机(蒋大兴,2020)。主要表现为,执行利己的决策事项或隐瞒日常经营过程中的纰漏。而若经理同时兼具党员身份,其自身的不当行为会受到党内纪律处分。因此,出于对自身政治声誉和货币性收益的维护,党员经理可能会致力于维护企业股东利益、严格落实上级党委要求,积极促进企业资产保值增值而非自身收益最大化。
第二,缓解混企异质性高管带来的断裂带影响。刘运国等(2016)研究发现,混企引入的非国有资本能够通过委派董事、监事参与公司治理,导致企业管理层分化为两个本身同质而彼此异质的子群体,即“国有管理层”和“非国有管理层”。“非国有管理层”追求的是经济效益目标,而“国有管理层”还需兼顾社会责任的履行,两者利益诉求不同,各投资主体之间不可避免会产生分歧、矛盾和冲突。党组织融入管理层后,党员管理层会接受更多的教育培训和廉政监督管理,并主动与各群体交流沟通以强化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减少矛盾冲突,促使企业集中力量围绕资产运营展开有针对性的管理活动。比如,提高自身政治素养和高尚情操,坚决打击在职消费、利益输送等腐败行为。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H1:
H1:党组织嵌入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具有促进作用。
(二)党委书记个人特征与企业资产保值增值
党委书记作为党建工作的负责人,其观念和想法影响着党建工作的重心和实施力度。《关于进一步推进国有企业贯彻落实“三重一大”决策制度的意见》以及《关于在深化国有企业改革中坚持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的若干意见》等文件指出,在重大问题决策前,党组织应提前召开党委会,由党组织的主要负责人(一般为党委书记)与董事会和经理层进行沟通,交换意见达成共识。为此,本文进一步探讨党委书记的个人特征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影响。
1.政治晋升预期
政治晋升预期是指对未来晋升到更高政治层级的可能性预期,可能会影响党政人员的治理行为(王曾等,2014)。步丹璐等(2017)认为,在我国垂直政治体制下,基层党政人员有机会调任到上级政府部门担任更高级别的党政职位,这种晋升模式使得各党政人员之间存在着一场“晋升锦标赛”。对于在企业任职的党政人员而言,企业绩效排名越高越有可能得到上级党委的提拔,绩效排名越低越有可能被降职。我国现行的企业党政干部绩效考评体制包括:利润总额、经济增加值和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率等财务指标。2019年修订的《党政主要领导干部和国有企事业单位主要领导人员经济责任审计规定》更是明确规定,要审计党政领导干部在任职期间内的年度经济责任。因此,为获得上级党委的肯定以取得同省市“晋升锦标赛”的胜利,企业党委书记会围绕资产保值增值的目标,对内加强党员政治素养培训,对外加强高管行为规范,促进企业经济效益增长。
党政干部年轻化的趋势影响着党政干部的政治晋升预期,从而影响其治理行为。根据《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的有关规定,党政干部等领导班子任期一般为五年,任期届满后由每五年一次的党代会重新选聘。徐细雄和严由亮(2021)指出,在这一选任制度下,年龄成为党政干部政治晋升需要考量的关键性因素。2018年中共中央政治局进一步明确指出,未来将选任更多学历高、有能力的年轻人进入机关部门,这就给那些有能力但即将面临退休的党政人员带来了较大冲击。基于理性经济人假说,书记临近退休时自知晋升无望,以高资产保值增值率获取晋升机会的动机显著减少(刘胜和顾乃华,2017),倾向于本着“无过便是功”的态度管理企业资产,致使企业资产流失风险增大。与此相反,年轻的书记参与“晋升锦标赛”的机会较多,具有较强的政治晋升诉求。为应对上级的考核,年轻的书记可能更加关注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实现情况,尽可能避免在晋升仕途中背上监督治理不当的记录。因此,提出假设H2:
H2:党委书记的政治晋升预期越高,党组织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作用更强。
2.财务金融经历
财务金融经历可缓解党委书记与管理层认知上的差异。资产保值增值属于投融资领域范畴,具有一定的专业性和复杂性,比如资产经营方案制定过程中的融资策略选择、与资产相关的会计指标解读等。对于上述事项,党政人员通常从政治实质考量,董事和经理层则从经济实质考量。认知及行为上的差异让二者关注的焦点存在分歧,致使在信息交流和程序上报过程中浪费了较多时间和精力,可能导致企业错失一些较好的投资机会。倘若党政人员具有一定的财务金融经历,其与管理层的价值观、思维方式和认知方式将会更接近,这有利于增加彼此之间的信任感,避免异质性冲突带来的不和。同时,其将会更熟悉资本流转动向以及各个环节的操作流程,从而更好地把握资产管理的监督节点与力度,提高决策制定和执行的效率。另一方面,党委书记具有较高的威信力和行政权力,会对整个党委起到强烈示范效应。根据传染效应理论可知,倘若上级领导对资产管理的经济实质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那么下级执行者也会以相同的方式行事。与之相反,一旦领导本身具有较高的财务素养,受其监管的管理层和党委委员们也会以更严谨的态度管理资本,并竭力规避变相私有化企业资产的行为。此外,考虑到党委书记在管理层任用方面所具有的较强的谈判力和选择权,拥有财务金融经历的党委书记所举荐的人才可能更符合资产管理的需要。比如,一旦发生资产流失现象,此类被举荐的高管能更好地从资本运营角度分析资本管理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并就此展开有针对性的监督管理工作。基于此,提出假设H3:
H3:若党委书记拥有财务金融经历,党组织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促进作用更强。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
本文以2014-2018年沪深A股国有控股②本文初始筛选的混企样本为6138个观测值,但进一步研究发现,非国有控股的党组织治理程度普遍较低,2030个非国有控股企业中仅有203家企业设立了党组织,较低的融入程度可能会使得样本间的差异度不够,从而影响回归结果的有效性(程海艳等,2020)。事实上,在回归检验中,此部分样本的回归结果确实不稳定。因此,本文只选取了国有控股的混企为样本。混企为样本,剔除金融行业样本公司、ST 和PT 公司、数据异常或缺失样本,最终得到3222个样本观测值。混企和党组织数据的获取及整理过程如下:第一,根据CCER数据库中的 “前五大股东持股性质文件”,将同时包含国有股东和非国有股东的企业定义为混企,并根据最终控制人类别确定国有控股混企;第二,根据CSMAR数据库查找国有控股混企的董事、监事和高管层(以下简称董监高)简历数据和在职职位信息,判定其是否为党组织成员以及其在党组织中所担任的具体职务,对于不确定的样本通过百度新闻和公司官方网站进一步核查。其他数据均来源于CSMAR数据库,为了减少极端值可能产生的影响,对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1%的Winsor处理,数据处理和分析在EXCEL2019和Stata15中完成。
(二)变量定义
1.企业资产保值增值(Zeva)。现有研究大多参照国资委颁布的《中央企业负责人经营业绩考核暂行办法》,以经济增加值与总资产的比值来衡量。经济增加值是指税后净营业利润中扣除包括股权和债务等全部资本成本后的所得,其涵盖了企业的价值创造能力和资本使用能力,相对于企业净利润、托宾Q值等具有充分的增量信息(郭檬楠和吴秋生,2019)。基于此,本文采用这种方法进行衡量,经济增加值的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的“EVA专题”。
2.党组织嵌入程度(Entry)。以党组织成员与董监高成员的重合程度衡量。其中,用与董事会成员重合人数占比(Entryd)、与监事会成员重合人数占比(Entrys)、与高管层重合人数占比(Entrym)、党委书记或副书记是否同时担任董事长或副董事长(Crossbord)分别衡量党组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程度。
3.政治晋升预期(Pm)。根据党代会召开时间以及各企业党委书记年龄确定书记未来可参与晋升的次数,将高于同省市可晋升次数均值的数据作为晋升预期高的样本,定义为1,否则为0。
4.财务金融经历(Fi)。根据各企业党委书记的职业背景、金融背景、在股东单位兼任职务等数据,将包含“财务、金融”等关键词的数据确定为具有财务金融经历的样本,定义为1,否则为0。
5.控制变量(Controls)。参考郭檬楠和吴秋生(2019)的研究,本文选取营业收入增长率、资产负债率、企业成立时间、公司规模、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占比、董监高年薪总额的自然对数、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管理层持股比例、年度和行业两个虚拟变量等作为控制变量。变量具体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三)模型设计
为检验本文研究假设,构建模型(1)-(3),模型(2)和(3)在模型(1)的基础上分别增加了党委书记政治晋升预期与党组织治理的交乘项(EntryPm)、财务金融经历与党组织治理的交乘项(EntryFi),具体如下:
其中: Controls代表控制变量,ε代表残差项。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可以看出,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率(Zeva)的均值为-0.001,方差为0.045,表明现阶段国有控股混企的资产保值增值率水平普遍不高,且不同公司间存在一定差异。党组织成员与董监高成员的重合程度(Entry)均值为0.063,方差为0.091。其中,党组织进入董事会(Entryd)均值为0.077,方差为0.117;进入监事会(Entrys)均值为0.050,方差为0.108;进入高管层(Entrym)均值为0.051,方差为0.123;(副)董事长兼任党委书记副书记(Crossbord)均值为0.230,方差为0.421。这表明,目前党组织参与程度普遍较低,且主要与董事会层面融合为主。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基本回归分析
表3列示了党组织与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回归结果。由列(1)可看出,党组织治理(Entry)的系数在1%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说明党组织有效促进了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目标实现。这是因为,党组织和董事会的融合一方面使企业管理层面临着来自党委和企业内检部门的双重监督,有效抑制了管理层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行为对企业资产的侵蚀;另一方面使遵循经济逻辑的治理主体与党组织在行为决策上有了协调统一的可能性,缓解了各治理主体决策思维异质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影响。列(2)-(5)分别考察不同党组织参与模式的影响,参与董事会治理(Entryd)、参与监事会治理(Entrys)、参与高管层治理(Entrym)的回归系数分别在10%、1%、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而“交叉任职”(Crossbord)的系数正向但不显著。这说明,融入董事会、监事会和高管层均是党组织参与企业治理的重要途径,但(副)董事长与书记们交叉任职的治理效应未能充分发挥。这可能是因为,两者兼任使董事长在企业资产运营的执行和决议过程中拥有了绝对的控制权,基于理性经济人假说,其存在利用超额控制权谋取私有收益的动机。即使其他的党委董事和党委经理有意愿利用否决权来制衡董事长,也会因董事长掌握着他们的薪酬制定权和晋升评价权而选择沉默。
表3 党组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影响
列(6)-(7)检验了党委书记个人特征对党组织治理的调节效应。可发现,政治晋升预期与党组织的交乘项(EntryPm)、财务金融经历与党组织的交乘项(EntryFi)的回归系数分别在5%和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说明党委书记政治晋升预期较高、拥有财务金融经历时,党组织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的促进作用更有效。假设H2和H3得到验证。这是因为较高的晋升预期和财务素养往往有助于党委书记发现企业资本配置过程中的不当行为,并通过积极贯彻落实“能者上、庸者下”的选人流程,举荐更懂资本运营的经理人参与治理。为此,在选任党委成员时应综合考虑其政治背景、年龄和职业背景,以搭建专业化水平更高、职业能力更强的党建团队。
(三)进一步回归分析
党组织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形式参与企业治理后,党委成员一般在前期就会参与关于资产管理议案的编写与修正,“起草者”和“监督者”的双重身份可能会降低应有的监督管理效率,由此弱化党组织的影响力。2015年党中央提出,党组织不仅要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形式参与企业治理,还需将党组织研究讨论作为企业重大决策的前置程序(即“讨论前置”环节)。即企业决策事项审批需要经过三个环节:先由党组织就事项的政治实质进行“一人一票”的集体决策,再由管理层就事项的经济实质进行考量并制定具体的方案(强舸,2019),最后由董事会进行决议。在此过程中,对于进入管理层的党委成员来说,其在党委会上应以党组织成员的身份考虑事项的政治实质,在管理层会上则应以管理层的身份考虑事项经济实质(强舸,2019)。这样的职权划分可以有效规避“双向进入、交叉任职”身份重合带来的治理失效问题,是党组织参与治理的一种补充形式,对企业保值增值具有正向影响。
对此,本文将样本按照是否实施讨论前置进行分组③中央国企于2015年、地方国企于2016年开始实施“讨论前置”程序。为此,实证检验中,对将中央国企2015年及以后、地方国企2016年及以后定义为1,否则为0。,再次检验假设H1,结果如表4列(1)和(4)所示。可发现,“讨论前置”实施后,党组织Entry的回归系数由正向不显著转为正向显著,表明党组织“讨论前置”与“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确实发挥着互补作用。列(2)、(3)、(5)、(6)验证的是“讨论前置”制度安排下,党委书记晋升预期和财务经历的治理作用变化。可以发现,“讨论前置”实施后,交乘项EntryP、EntryF的回归系数由正向不显著转变为正向显著。这可能是因为,对于进入管理层的党委成员来说,若政治晋升预期较低或缺乏相关财务经历,其更倾向于持有“不做不错”的保守态度,这就可能导致一些本身具有较高经济效益而又具有一定的投资风险的投资项目在党委会上就被否决,无法进入下一环节的经济实质考察。因此,当党委成员有更高的晋升预期或相关的财务经历时,在“讨论前置”设计环节中,党组织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效率的正向影响会更显著。
表4 进一步分析:“双向进入、交叉任职”与“讨论前置”
(四)稳健性检验
为加强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进行以下稳健性检验:第一,改变党组织治理的衡量方式。前文采用党组织成员与董监高重合人数占董监高总规模的比例进行衡量,此处替换为党组织成员与董监高重合人数;第二,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由于党组织是否参与公司治理并非完全随机现象,往往存在样本选择偏差问题,比如国有股占比越高、规模越大的企业设立党组织的可能性更高,而这些企业的资产管理能力本身就比较强。企业资产保值增值率提升的原因就无法保证是与党组织治理有关。因此,运用倾向得分匹配法,使得两类企业除设立党组织外的其他因素均保持一致,进而推到更可靠的因果关系。匹配后发现,所有变量的标准化偏差均小于10%,且t检验均不拒绝处理前后之间无差异的假设。以上具体结果如表5-7,可以发现,解释变量的系数符号和显著性未发生明显变化,这验证了本文研究结果的可靠性。
表5 基本回归分析的稳健性检验
表6 进一步分析稳健性检验:改变党组织衡量方式
表7 进一步分析稳健性检验:倾向得分匹配
五、研究结论及政策启示
近年来,党中央提出要强化管资本职能转变与管党治党责任相结合,加快推进多元化人才素质培养、严肃党内政治生活问题,确保落实企业资产保值增值。本文基于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背景,探讨党委书记个人特征对党组织与企业资产保值增值关系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第一,党组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领导体制对企业资产保值增值具有促进作用,且党委书记的财务金融经历和政治晋升预期能够有效强化这种治理效应;第二,党组织“讨论前置”与“双向进入、交叉任职”发挥着协同治理作用。上述结论为我国推进混企党建工作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和路径参考,基于此,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应积极吸纳党组织成员进入企业管理层,通过党组织先进的政治思想督促管理层实现企业资产管理目标。需要注意的是,党组织嵌入既要赋权更要控权。职位高度重合不仅可能会模糊监督者与决策者间的责任划分,还可能会因党组织权力过大而导致监督机制失效,致使企业承担过多政治成本(朱晓艳和徐飞,2021)。为此,可通过积极落实“讨论前置”程序,利用企业章程和组织体系框架明确党组织与管理层的权责边界,以营造更为有效的企业监管环境。
第二,健全基层党组织的选拔和培养机制。研究证实,党委书记的财务金融经历、政治晋升预期有助于加强党组织的正向治理作用。因此,在实际选人用人过程中应注意结合这两方面考量。党组织成员是内嵌于企业中的“经济人+政治人”,面临着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的双重选择。拥有财务经历可能会促使其不自觉地从财务视角审视资本运作的成本与收益,一旦其发现操作资本所带来的预期收益超过政治处罚所产生的成本,也有可能会转向谋取私有收益。在此情况下,可结合年轻人较强的仕途晋升心理,积极吸纳具有较高政治晋升预期的党员进入团队以提高党建工作能力。同时,还需通过加强对党政人员思想教育以预防政治晋升激励过低引发的腐败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