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石化公司备尝艰辛 科技公司高歌猛进榜单竞争展现新格局——基于2021年《财富》世界500强榜单的分析和启示

贾京坤，谈 捷，朱 英，邓程程，丁红丹，刘小桐

（中国石化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029）

2021年8月2日，《财富》发布2021年世界500强公司排行榜。按2020年营业收入计，沃尔玛连续8年占据首位，国家电网升至第2位，亚马逊首次进入前三，中国石油保持第4名，中国石化排名落位第5名，苹果公司前进至第6名，中国海油下降28位，居第92位。中国上榜公司数量连续两年居首[1]。本次榜单中，信息和通信技术（ICT）产业体现了现代高新技术发展水平，上升趋势迅猛；而石油石化行业利润降幅最大，高达118.6%（不包括新上榜公司）。本文基于该榜单和国际石油石化公司2020年度经营业绩，剖析其中潜藏原因和趋势，为我国石油石化企业在应对行业严冬和调整发展战略及规划等方面提供参考。

1 上榜公司利润总和创近十年新低，石油石化公司业绩惨淡

受新冠疫情蔓延和经济发展停滞影响，2021年《财富》世界500强上榜企业整体呈经营收缩和收益下降态势。上榜企业营业收入31.7万亿美元，比上年下降5%，净利润总和同比下降20%。

中国公司上榜数量增长，经营状况较为稳定。得益于中国有效遏制疫情和宏观经济稳定增长，中国企业实现迅速恢复和扩大生产，上榜数量领先优势扩大。2021年中国大陆（含香港）上榜公司数量增至135家，连续第2年居首，加上中国台湾地区企业，共有143家公司上榜。135家中国大陆（含香港）上榜企业平均利润35.4亿美元，高于500家公司平均利润（33亿美元）；销售利润率和净资产收益率（ROE）均超过世界500强平均数，尽管仍略低于美国企业平均值，但差距已大幅缩小。

中美互联网大公司排名同比均大幅提升：亚马逊凭借电商零售和云计算业务增长而首次进入前三；腾讯以超33.2%的利润率位居中国大陆上榜公司之首；华为尽管身处逆境，排名仍保持上升势头。数字经济日益成为转型升级驱动力和全球新一轮产业竞争的制高点。相对于科技公司，传统石油石化公司排名普遍呈下滑态势。本行业整体排名情况与油价走势呈现高度相关性（见图1）。高油价时期，石油公司业绩普遍走高，表现在以营业收入为衡量标准的《财富》500强中，其排名整体走高；反之，则排名下滑明显。

图1 主要能源化工公司2009–2021年排名走势与油价波动关系

随着油价小幅回升，2019年世界500强榜单前十名中油气公司占据了5个席位。而2020年疫情蔓延导致全球经济衰退，石油需求出现历史性下降，布伦特油价年均值仅为43美元/桶，同比下跌33%。2020年4月20日，WTI原油期货更是首次出现负值，价格跌破–40美元/桶。也就是在此背景下，2020年多数石油石化公司排名大幅下滑，“三超”公司均跌出前十，道达尔、雪佛龙已跌出前50名，康菲石油、西方石油公司本次均未上榜。行业内各大上榜公司营业收入同比下降25%～50%，利润总和降幅高达118.6%（不包括新上榜公司），500强公司中亏损额最高的5家公司均为石油石化公司，依次为墨西哥石油、埃克森美孚、壳牌、BP和拜耳公司。在此背景下，中国公司一枝独秀，中国石化、中国石油仍保持在前十位，成为少数实现盈利的石油公司。

2 国外石油石化公司受“黑天鹅”事件冲击严重，中国公司逆境中坚守榜单前五

2020年，埃克森美孚、壳牌、BP、雪佛龙和道达尔等五大国际石油巨头遭遇“严冬”，出现本世纪以来最大亏损（见表1），净利润亏损幅度同比降幅均超过150%，ROE均为负值[2]，埃克森美孚、壳牌等纷纷滑落《财富》500强榜单前十名以外。与这些多年来一同在榜单前列“并肩作战”的巨头相比，中国石化和中国石油的净利润同比下滑幅度仅为41.8%和71.2%，主要得益于国内疫情有效控制，经济率先回暖，需求快速复苏，使得两家公司全年实现盈利，整体创效能力表现突出，排名仍坚守在榜单前五。

表1 2015–2020年主要石油石化公司利润水平及创效能力对比

新冠疫情的蔓延从根本上改变了石油未来的供应需求基本面，甚至加速了石油需求峰值的到来。基于2020年原油价格水平和未来走势展望，各石油巨头对现有资产展开评估，普遍大规模计提减值，资产减计累计约760亿美元，这也是巨额亏损的影响因素之一[3]。其中，壳牌的减值资产主要在北美非常规、墨西哥湾和巴西深水、澳大利亚天然气资产以及全球炼油资产组合；BP则涉及阿塞拜疆、BPX能源公司、印度、毛利达尼亚、北海、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等油气资产；道达尔减值集中在加拿大油砂和澳大利亚LNG资产；而雪佛龙的减值主要涉及北美非常规、澳大利亚及委瑞内拉的油气资产[4]，值得注意的是，该公司在2019年第四季度的资产减值已达104亿美元。而埃克森美孚长期以来坚持不根据短期价格趋势对油气资产估值进行较大调整，但去年的油气价格崩盘也迫使其放弃逆周期产量增长战略，在第四季度针对北美天然气资产和阿根廷部分页岩气资产计提减值超200亿美元，创有史以来最大规模记录。剔除资产减值影响后，仅中国石化和壳牌的创效能力（ROE）与2015年相当，其他大部分石油巨头受影响程度仍严重于上一次低油价时期（2015–2017年），特别是BP。这说明，资产减值仅是利润水平大幅下滑的影响因素之一。

为应对双重“黑天鹅”事件冲击，各公司不同程度压缩资本支出以保障现金流弹性。国际石油巨头的投资削减重点集中在油气勘探开发领域，特别是上游的短周期业务。以埃克森美孚、雪佛龙为代表，非常规项目受影响显著，同时壳牌、BP也有数个大型项目喊停或延迟。未来石油巨头支出将更加聚焦，短期内未有增加投资的计划（见表2）。相比而言，国内石油公司贯彻落实国家关于保障能源安全要求，同时深入推进开源节流、降本增效，因此资本支出有所下降，但降幅显著小于国际石油公司，且2021年支出便有所回升。

表2 主要石油石化公司2020年资本支出缩减情况及未来支持调整计划

尽管2020年石油巨头纷纷削减资本支出，但其经营现金流仍出现大幅减少，无法满足当年投入的需要；加之公司为稳定投资者信心，股利分红基本继续维持往年水平，导致自由现金流均同比明显降低甚至出现现金赤字（见表3）。其中，壳牌自1945年以来首次削减股息，帮助维持了一定水平的自由现金流，同比降幅最小，仅为8.8%；BP虽于下半年开始实施股息削减计划，但仍出现现金赤字；埃克森美孚现金流状况最遭，现金流缺口超25亿美元，同比减少近150%。

表3 主要石油石化公司2020年股利、自由现金流及资产负债率对比

为缓解资金紧张，增强现金流动性，国际公司采取发行债券等举措，负债规模普遍有所增加，信用评级普遍下降。据统计，五大石油巨头长期债务增加约660亿美元，资产负债率除雪佛龙外均超过50%，BP更是接近70%。穆迪和标普两家国际著名评级机构上半年甚至再次下调了国际石油巨头未来公司信用评级（见表4），除因气候变化带来的“更大行业风险”外，主要是由于“盈利能力压力巨大，特别是资本回报率期望降低”。该举动加剧了投资者对石油石化行业的担忧，从而影响信贷市场以及股市走势，而企业股东已经对潜在的未来债务感到恐惧。

表4 主要石油石化公司信用评级调整统计

因此，总体来看，2020年石油石化行业受“黑天鹅”事件冲击严重，进入了又一严冬期，传统能源吸引力大不如前。市场巨变导致国际石油公司陷入空前困境，五大巨头均出现巨额亏损，各公司信用评级下调，市值最差时近乎腰斩，资本市场对石油行业认可度持续走低。相较而言，国内石油公司生产经营基本保持平稳运行，业绩表现略优于国外公司，所以才保持住榜单前列的位置。

3 科技公司跻身排名新格局，未来榜单竞争态势激烈

3.1 ICT对产业竞争力影响凸显，数字经济成为高质量发展新引擎

科技领域发展迅猛，亚马逊以3 861亿美元营收跻身三强，这是自1995年《财富》世界500强发布以来，首次有互联网科技公司进入前三，多年来全球前三名由“商业＋能源”企业占据的排名格局因此改变。从前三大公司与中国石化近5年的营收规模变化趋势来看，沃尔玛及国家电网均基本处于小幅稳定增长中，中国石化营业收入变化波动性较大，而亚马逊则处于高速增长阶段，尤其自2018年后，增速进一步提升（见图2）。

图2 榜单三强与中国石化2016–2020年营业收入走势

2020年已是沃尔玛连续蝉联《财富》世界500强榜首的第8年。近5年来该公司保持了3%的年均复合增长率，并在线上业务方面发力支持了公司的持续增长。2020年沃尔玛在美国的电商销售额增长高达79%，新业态赋能的成效可见一斑。

国家电网2020年营收虽未实现其目标，但考虑到剧烈疫情冲击和政策性降电价的影响，其业绩依然体现出了强大的发展韧性和抗风险能力。在电力营商环境不断优化背景下，国家电网在保持电力系统安全稳定运行的同时，聚力攻坚电网核心技术，大力发展新能源云建设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直属产业实现营收2 838.4亿元，利润增长率达26%，对其营收增长起到了有力支撑作用。

数字经济更是赋予亚马逊营收增长极大动能。疫情期间亚马逊成为海外消费者的重要“生命线”，电商和云计算业务增长使其营收在一年内增加了1 000亿美元。疫情前期，恐慌性抢购转化成亚马逊“创纪录的销售额”；后疫情时期，亚马逊凭借稳定物流配送优势，继续扩大市场规模[5]。同时，云计算业务的利润高达135亿美元，占亚马逊总利润的63%，成为重要的利润拉动引擎。

今年世界500强格局的巨大变化，一方面来自全球科技革命、产业革命的逐步积累，另一方面来自疫情的直接而猛烈的冲击与影响。疫情加剧了传统行业的没落，催化互联网科技新贵发展裂变，同时推动新一轮科技革命加速发展，“数字经济＋实体经济”成为后疫情时代世界经济最大的增长极和最可能的拓展空间。

3.2 500强榜单前三竞争格局有稳有变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不确定性、突发性因素日益增加，但从2020年榜单变化格局来看，能源电气化和绿色化发展、客户终端消费品质和要求升级、经济由数字化和新业态赋能，都是不可阻挡的发展趋势。因此，结合世界未来发展图景，对中国企业未来在《财富》500强前三的竞争情况尝试做以下分析判断。

首先，沃尔玛作为世界上最大连锁零售公司，营业收入以绝对优势长期独占鳌头，比榜单第2高出两成以上，考虑到其在新零售方面的发力，预计将持续以庞大体量占据500强榜单排名前列。而亚马逊已发展为大型综合互联网集团，近5年年均复合增长率近17%，Bloomberg预测，以亚马逊营收增速，有望3年内超越沃尔玛（见图3）。两家公司营收能力远超其他企业，预计将长期位居榜单前两位。

图3 2013–2023年沃尔玛与亚马逊营业收入走势与预测值

榜单第3名的竞争格局，则还需要结合未来发展不确定因素进一步分析。假定原油价格小幅波动，行业发展、技术突破、低碳转型等方面维持当前节奏稳步推进，则我国石油石化公司和国家电网是500强榜单第3位的主要竞争者。在此情景下，随着我国“双碳”目标落地、能源清洁化转型加速，电网成为未来能源配置的主要基础设施，国家电网将迎来更加广阔的市场空间；而传统油气公司同时面临上游资源禀赋不足和油品业务市场增长空间被压缩的双重挑战，营收增长承压较大。基于此，预判国家电网与我国石油石化公司的营收能力相当，预计在500强榜单竞争中将持续胶着，可能分列3～5位。但不排除某些科技企业向实体经济的不断渗透，企业竞争力大幅提升，经营规模和盈利能力迅速提升，如亚马逊般强势跻身三强，中国企业竞争压力倍增。

4 对我国石油石化公司的启示与建议

从外部环境上，石油石化企业应更充分地意识到，在世界大变局下，进入后疫情时代，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进程、全球能源低碳化转型步伐不断加速的特征愈发凸显，因此，全行业进入了重要战略机遇期。从内在发展上，一方面，应清醒地看到，当前石油石化企业营业收入和利润在全球范围内的绝对优势地位受到冲击，体现出本行业对外部事件敏感程度较高、抗风险能力仍需加强的特征；另一方面，在国际石油石化公司相关经营指标整体下降的情况下，中国石化和中国石油仍稳固住榜单前五位置，且盈利水平、资产效益均呈现较好的发展态势，说明中国企业近年来高质量发展的努力见到成效。因此，国内石油石化企业应充分适应形势发展变化，进一步认识到继续走高质量发展道路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为实现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打造世界一流能源化工公司，必须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紧紧把握“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和“双碳”战略机遇、立足行业实际，在做大的基础上进一步做优做强。为此，提出以下建议：

一是要坚定迈向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目前，我国石油石化产业“大而不强”的特征仍然存在，科技创新是其实现内涵型增长的必经之路。应以科技创新驱动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实现产业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和动力变革，提升国际竞争力。具体而言，应坚持需求导向和问题导向，加强前沿探索和前瞻布局，加快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攻克行业“卡脖子”技术，做强做优石油石化行业。

二是要推进传统产业优势资产资源集中集聚，做强存量、做优增量，努力打造数字经济时代的发展新模式。具体而言，继续加大勘探开发力度，夯实油气资源基础，确保我国能源安全稳定供应；推进炼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优化布局和产品结构，加快提升产业链差异化和高端化发展水平，深化全产业链上下游的协同合作。与此同时，要加快推进新一代信息技术与石油石化产业深度融合，以智能化生产、网络化协同、个性化定制和服务化延伸为方向，向内深挖产业潜在价值，向外拓展全球各行业合作伙伴，形成共生、共享、共赢的生态圈，重塑行业“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三是要积极探索新兴产业发展，高效实现新旧动能转换，助力石油石化行业“双碳”目标提前实现。制定明确的碳减排目标和路径，建立实时碳资产管理强有力保障和支撑体系，加速培育新能源、节能环保、氢能以及碳捕获、封存和利用（CCUS）等战略性产业，加快向综合能源服务商的转型并形成更多新增长极。推进新兴产业与传统业务协同发展，协调能源安全性和经济性，以系统性研判与科学性规划把握能源转型进程，通过更加绿色、集约、高效的发展，为建设创新型国家和世界科技强国作出新的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