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在人类进步中的重要作用

【摘要】 本文以《多元文化主义的终结》及其作者哈里森为述评对象，通过对地理环境、气候、宗教、文化诸因素的分析比较，强调了文化在人类进步中的重要作用;同时，也对书中所表述的儒教作为“高文化资本”的部分特征进行了简析。无疑，这对我们提高文化自信也是大有助益的。

【关键词】 文化;宗教;人类进步

【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7-0055-02

劳伦斯·哈里森，西方文化研究的领军人物。他曾于1965至1981年，先后担任美国国际开发署驻拉丁美洲五国（多米尼加、哥斯达黎加、危地马拉、海地以及尼加拉瓜）的代表团负责人，在此期间，他对所在国的贫穷与落后的现状，不仅有了直观的认识，而且深具切肤之痛。尤其是，哈里森说，当我们走进新世纪的时候，不惟拉丁美洲，放眼全球，世界上大多数地区依然贫穷落后，有些国家，人们的生活状况甚至与半个世纪前相比基本没有改善。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二战结束以后，随着殖民枷锁的解除，经过了五十年的发展，为何政治家们所预言的全球性的进步与繁荣并没有到来？其原因究竟何在？是殖民主义、种族主义的后遗症使然？还是地理环境、资源禀赋、气候所致？抑或另有更为深层的原因？

带着这样的疑问，哈里森走进了“哈佛国际与地区问题学会”，并为此专门展开了“文化价值观与人类进步”的课题研究，他们要做的，就是通过个案研究与实证分析，以期解开以上困惑，并试图回答：文化因素对人类进步究竟影响到何种程度？如果确有影响，又该如何消除或改变负面文化对于经济、政治发展所带来的障碍，以促进社会进步？在此期间，相继出版的《文化的重要作用》与《多元文化主义的终结》就是这一研究成果的主要体现。

同大多数文化人类学家一样，哈里森并不否认地理环境（包括天然资源）及气候等物理因素在促进人类进步中的作用。一般的常识是，几乎所有的发达国家都在温带，而不发达国家则大多在热带。为何？人类学家们的解释是：温带的居民唯有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为自己储备更多的食品，因为作为食品的生物在温带的生长期相对较短;居民们的栖息之所必须坚固，并且只有找到足够的燃料才能抵御寒冷的冬季;从人体生理的角度讲，温带气候，更容易使那里的人们精神饱满、精力充沛，也更能激发人体内部的能量。以上种种因素促使生活在温带的人们形成了珍视工作、乐于储蓄、协同合作的心理模式和文化传统。

相反，生活在热带的居民，一年到头享受着大自然赐给他们的恩惠：丰沛的水量、充足的食物，无须费很大力气就能建造起来的居住地。托克维尔曾这样描述南美洲的地理环境：“在此举目四望，人类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人类享受所需要的一切也都被安排妥当。绝大部分树木都果实累累，且营养丰富，只有极少一些树木的果实对人用处不大，但也五彩缤纷，争奇斗艳，使人赏心悦目。”[1]但是，优越的地理环境也给那里的人们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轻而易举的生活来源和唾手可得的生存条件，消磨了那里的人们为谋生而拼搏的斗志，也无形中造就了热带居民普遍的惰性——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于是，托克维尔不无忧虑地指出：我不知道是什么奇特的东西使人们沉迷于眼前的一切而不顾未来。同时，骄阳似火、酷热难耐的气候，对人体也是一种冲击，对人们懒惰习惯的养成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或许是生存于热带的人们创业动力不足的另一個原因。

地理环境、资源禀赋和气候尽管重要，但在哈里森看来，这些物理因素在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兴衰存亡中并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他认为，文化才是其中的关键。“显然，地理位置（包括天然资源）和气候是解释国家穷富的重要因素。几乎所有发达的民主国家都是在温带，而穷国大多是在热带。可是例外的情形也值得注意：俄罗斯就跟高度繁荣和民主的北欧国家及加拿大位于相同的纬度上……”[2]以上种种，如果单纯用外在的地理、资源、气候诸因素来解释显然是行不通的。

文化既然重要，那究竟什么是文化？从传统意义上讲，文化是指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物质和精神文明的总和。但在《文化的重要作用》一书中，亨廷顿认为如果把文化理解一个社会全部的生活方式，把文化理解为无所不包，那就什么都说明不了。他对文化的定义是，“我们是从纯主观的角度界定文化的含义，指一个社会中的价值观、态度、信念、取向以及人们普遍持有的见解。”[3]哈里森对文化内涵的界定和分析，也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前提。

哈里森同课题组的其他成员一道，往往通过具体的实证研究来回答文化对人类进步的重要意义，这其中的典型实例就是对海地和巴巴多斯两国现状的个案比较。

在《多元文化主义的终结》中，哈里森对此做了较为详尽地解释：到目前为止，海地是西半球最贫穷、最没文化、最统治无方的国家。这要归因于伏都教对海地的影响——哈里森认为找到了非常可靠的证据。伏都教带有明显的巫术色彩，这个宗教起源于西非的达荷美地区，即今天的贝宁。在伏都教盛行的地区，无论是非洲还是拉丁美洲，人们都将自己的命运委身给巫术，而完全丧失了主动创造自身历史的动力和缘由。

喀麦隆籍著名学者，同样也是课题组成员的丹尼尔·埃通加·曼格尔在《非洲需要一个文化调整计划吗？》一文中对巫术流行而带来的负面作用给予了严厉地批评：“巫术既是实行社会强制的一个工具（用以维持甚至强化个人对氏族的忠诚），又是一种很方便的政治工具，用来消灭任何可以出现的反抗。对于我们来说，巫术是一种心理庇护所，我们的种种无知都从它找到答案，我们最离奇的幻想都由它变成现实。”[4]

对于伏都教给海地带来的严重后果，哈里森研作了这样地表述：“伏都教不仅滋生非理性，还不鼓励创造性的职业。它关注现世，而不问未来，本质上也没有任何伦理性的内容。我相信，伏都教是导致海地历史上社会政治弊病横流的主要诱因，比如说：贫困、极低的信任水平。”[5]哈里森带领的课题组的研究数据表明，在伏都教盛行的海地，其国民收入、儿童营养率、儿童死亡率、寿命和识字率等各项指标与处于非洲的贝宁几乎完全相同——虽然它们之间隔着遥远的大西洋，气候和地理环境更是千差万别。

令人称奇的是，课题组经过深入的研究发现，居海地不远的另一个小国——巴巴多斯——其居民的祖先也同样来自非洲达荷美地区，但其社会发展程度却与海地有天壤之别：在2010年联合国公布的“人类发展指数”排名中，巴巴多斯列42位，海地却列145位。海地的落后程度可想而知了。

同处拉丁美洲，同邻加勒比海，其祖先同样来自非洲达荷美地区，但今天的海地和巴巴多斯在民主治理、社会公正和消除贫困（哈里森将其称为人类进步的三大维度）方面何以相差如此悬殊？哈里森给出的答案是：文化——唯有文化能解释这一切。

哈里森认为，巴巴多斯作为英国的殖民地长达三百多年之久，虽然它已于1966年宣布独立，但这里的居民在经过长达三个世纪的新教（加尔文教）洗礼后，大多已成为非裔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大多已成为新教教徒。诚如马克思·韦伯所揭示的那样，哈里森也同样认为，正是新教伦理促进了这里资本主义的发展和社会的公正与繁荣——在这个意义上，哈里森与韦伯持有相同的观点。

哈里森还承继阿根廷著名学者、记者马里亚诺·格龙多纳的研究，扩展了“高文化资本”与“低文化资本”的概念，并试图以此来解释文化与政治、经济、社会以及人类进步的关系：“高文化资本”有利于人类的进步，而“低文化资本”则阻碍人类的发展。

课题组通过对世界观、时间取向、创新精神、伦理规范、教育、储蓄、工作等25个指标的定量分析，列出了“高文化资本”社会与“低文化资本”社会的主要表征，而且取得了非常重要的研究成果。在哈里森看来，犹太教徒、儒教徒、新教徒以及信仰天主教的巴斯克人、印度的錫克教徒、摩门教徒等都是“高文化资本”的拥有者。尤堪玩味的是，他们认为，东亚社会，包括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中国台湾，甚至越南经济的高速增长也无不受益于儒家文化的重要影响。

哈里森对儒教（伦理规范）的价值观谱系进行了解析，其核心要点有：关注现世，而不是来世，于是就有了锐意进取的精神和创造财富的冲动;重视知识与教育，自孔子始，中国历来有重视知识与教育的优良传统，在美国最好的大学中，东亚学生的数量非常多;祖先崇拜，光宗耀祖对中国人来说是获取财富、取得成就的一种鞭策与激励;节俭与储蓄，中国人从来就有节俭的习惯，而节俭是储蓄的前提，储蓄则是投资的基础……哈里森甚至多次引用了费正清和赖肖尔在《中国：传统与变革》中的一些名言来解释儒家文化对东亚经济腾飞的重要意义：“内在的美德和外在的文雅保持适度的均衡，体现出孔子思想里中庸的特征……孔子是个相对主义者，按照社会和人文的思想方法考虑问题。他确定了东亚的那种总是寻求妥协和中间道路的模式。”[6]通过以上分析，就不难理解哈里森为何把儒教归入“高文化资本”的行列了。

哈里森不是一位“文化帝国主义者”，他的文化观更不是“第一世界的自吹自擂”，他对犹太教、儒教、印度锡克教与摩门教的“青睐”就是最好的明证。他虽然认为多元文化主义应该终结，但他对多元文化背景下人类命运的关注与关切没有丝毫的减弱——他的“文化的重要作用”就是这种情绪与追求的充分表达。

参考文献：

[1]（法）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M].周明圣译.北京：中华书局，2018：7.

[2][3][4]（美）塞缪尔·亨廷顿，劳伦斯·哈里森主编.文化的重要作用[M].程克雄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36，9，116.

[5]（美）劳伦斯·哈里森.多元文化主义的终结[M].王乐洋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17：28.

[6]（美）费正清，赖肖尔.中国：传统与变革[M].陈仲丹，潘兴明，庞朝阳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2：47.

作者简介：

刘效东，男，汉族，山东寿光人，本科，高级讲师，研究方向：“八十年代”的人物与思潮、中国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