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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管”乐器考
——兼及敦煌莫高窟壁画的以图明史①

2021-12-22刘文荣南京艺术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关键词:七星莫高窟乐器

刘文荣(南京艺术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13)

七星管是中国唐代出现的乐器,通过对史料的稽检,《文献通考》等传世文献有详载唐代七星管内容,且陈旸《乐书》有披唐七星管图。更为难得的是,通过详细梳理考证发现,敦煌壁画出现有大量的七星管乐器内容,是七星管乐器在中国音乐历史上留存的珍贵图像之一。敦煌壁画中出现的七星管图像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敦煌石窟不仅集中保存了七星管突出且典型的乐器结构形象,敦煌石窟亦是七星管乐器图像遗存最多的地方,是反映七星管乐器造型与演奏的重要历史见证,以下结合文献与图像两方面的史料,并以文本诠释与图像证史的双重研究视域着手,就七星管乐器出现的历史信息、形制结构辨析、源流表现等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一、历史文献记载中的七星管

通过细致校雠辑佚文献,最早载七星管的文献是宋陈旸《乐书》,如其文曰:“唐之七星管,古之长笛也。一定为调,合钟磬之均,各有短长,应律吕之度。盖其状如篪而长,其数盈寻而七窍,横以吹之。旁一窍,幎以竹膜,而为助声,唐刘系所作也”[1]681。《乐书》后,首载七星管的则是《文献通考》,如其《乐考十一》载:“唐之七星管,古之长笛也。一定为调,合钟磬之均,各有短长,应律吕之度。盖其状如篪而长,其数盈寻而七窍,横以吹之。旁一窍,幎以竹膜,而为助声,唐刘系所作也。用之雅乐,岂非溺于七音欤。”[2]1227究其成熟时间,《文献通考》编纂于宋元之际,成书于元大德年间。《乐书》成书于北宋建中靖国元年,可以看出,《文献通考》所记“七星管”几乎与《乐书》同。并且通过对《文献通考》与《乐书》的细微比勘,则得出《文献通考》引自《乐书》②按:此在《文献通考》中大量出现的“陈氏《乐书》曰”中也有着直观的表达。如《文献通考》中的“乐考七•金之属”、“乐考八•石之属”以及“土之属”“乐考九•革之属”“乐考十•丝之属”“乐考十一•匏之属”以及“竹之属”“乐考十二•木之属”等多见“陈氏《乐书》曰……”字样。。正如《文献通考・自序》云:“凡叙事则本之经史,而参之以历代《会要》,以及百家传记之书,信而有征者从之……凡一话一言可以订典故之得失,证史传之是非者,则采而录之……命其书曰《文献通考》”[2]3,其对《乐书》的引用即是如此而来。故可以看出《文献通考》大量参考并引述了陈旸《乐书》的内容,七星管即同。

除此之外,有明时期“学极奥博”的翟九思在质疑辨惑的《乐经以俟录》“管”条中有载:“七星管,唐刘系所作,用之雅乐。”[3]231明代陈耀文《天中记》“杂乐器”亦载:“唐之七星管,古之长笛也。其状如箎而长,其数盈寻而七窍,刘系所作也。顾况《七星管》歌云:‘龙吟世泽欲兴雨,凤引九雏警宿焉’。”[4]3878清张岱《夜航船》卷九载:“女娲氏始作管,唐刘系作七星管。”[5]420

清《渊鉴类函》卷一百九十“管一”条载:“《文献通考》曰:‘唐之七星管,其状如箎而长,其数盈寻而七窍,横以吹之。旁一窍溟以竹膜,而为助声’”[6]129。《渊鉴类函》是将七星管归在“竹”属中。并且在“竹为管后”紧接着介绍七星管。

另外,《渊鉴类函》“管二”以及《宫词小篡》等亦有载“七星管”史料,此不一一赘举,综考,关涉七星管的文献如下。

表1.七星管史料著述一览表

由上载“七星管”史料可见,唐诗人顾况有《七星管歌》,其云:“龙吟四泽欲兴雨,凤引九雏惊宿鸟。”作为记载唐五代诗歌集大成的《唐音统签》,在其中《唐音丁签》中有载“龙吟四泽欲兴雨,凤引九雏警宿鸟”的诗句,并言为顾况《七星管歌》。

此外,以《唐音统签》为重要蓝本而在清康熙时官修刊印的《全唐诗》卷三百十四亦载《七星管歌》[8]922,并述引自《通典》。但是,与《七星管歌》同载的“巫峡朝云暮不归,洞庭春水晴空满”两句,并不是言“七星管歌”,是出自张为《主客图》,今见多种文学著作引此两句为颂《七星管歌》,实为误①按:在《唐音统签》与《全唐诗》中,此二句“巫峡朝云暮不归,洞庭春水晴空满”与七星管歌“龙吟四泽欲兴雨》接,且有“以下并见张为《主客图》”。故有判断“巫峡朝云暮不归,洞庭春水晴空满”二句为述《七星管歌》。其实,“巫峡朝云暮不归,洞庭春水晴空满”不仅此二句,前亦有“汀洲渺渺江篱短,疑是疑非两断肠”,题作《主客图》。。

二、“七星管”与“七星”之名实辨考

延上所论,宋时文献即有载“唐之七星管,古之长笛也”等句,充分可以看出,七星管在唐代即已存在。《唐音统签》以及清《全唐诗》所记载的顾况《七星管歌》出现在《通典》,然而考之《通典》,亦无载顾况《七星管歌》,但是却出现了七星。《通典》卷一百四十四《乐四》载:“七星,不知谁所作,其长盈寻。”[9]3682并考唐文献,涉“七星”乐器者,仅见收于《通典》。然而《通典》所言七星是否为七星管,换言之,宋文献中所言的“唐之七星管”是否为《通典》所载七星。为此,辑考七星文献,除最早的唐杜佑《通典》外,其后有如下:

后晋《旧唐书》卷二十九《乐志九》载:“今世又有篪,其长盈寻,曰七星。”[10]1079

宋郑樵《通志》卷五十《乐略》第二中有载“竹八”,其中有设“七星”条,是云:“七星,不知谁所作,其长盈寻。”[11]643《通志》载《乐志》有卷四九与卷五十仅二,又为《乐略》,我们并未得出较多的七星信息,其载同于《通典》。

宋李昉《太平御览》载:“今之七星,古之长笛,一定为调,合钟磬之均,各有短长,应律吕之度。”[12]2617在前唐籍的基础上,出现了“一定为调,合钟磬之均,各有短长,应律吕之度”等较多的解释。

明陆深《俨山外集》卷二《传疑录下》有“八音”条,在“竹之属”中立有“七星”的条目,惜未做注释。[13]18

清《唐书合钞》卷三十八《乐二》载:“今世又有篪,其长盈寻,曰七星。”[14]

今按今存文献中最早对“七星”乐器有明确记载的是《通典》,稽考典籍,后书有将先史转载者,多为依原本辑录,如《通典》载“七星”后,宋《通志》的依原文辑录等。同此,宋陈旸《乐书》载“七星管”后,《文献通考》《天中记》《渊鉴类函》等的依原文辑录。

即此,再予考论,将史载七星管与七星史料比较如下:

表2.七星与七星管原文著录对比一览表

我们将以上所载七星与七星管逐条目详细辨察比勘,可得如下结论:

其一,考订始载“七星”乐器文献,可以看出,最早为《通典》,其次为《旧唐书》,后有宋籍如《通志》《乐书》等。亦可见唐籍记载为七星,宋亦有称七星,且在宋,亦出现有称七星管者。换言之,唐时称七星;宋时,七星与七星管并称。

其二,《旧唐书》首提七星与篪的关系,其史料价值重大。《旧唐书》的修撰成书去唐不远,保存了唐史大量的一手资料,其史料来源亦多为唐实录。根据当时修史环境,《旧唐书》作者有条件接触到大量唐代史料,故在“全用实录、国史旧本”的《旧唐书》中我们看到了“七星”的记载与表述[15]312。细辨《旧唐书》与《通典》的“七星”所载,《旧唐书》对《通典》有部分征引,并掾据“实录旧本”的基础上,提出了篪与七星的关系。

其三,由宋李昉《太平御览》载“今之七星,古之长笛”以及《乐书》载“唐之七星管,古之长笛”,可以看出,七星名称在宋时仍在使用。但通过对宋籍的大量考察,发现宋时已多称七星管之名。

其四,我们将《太平御览》与《文献通考》所载七星与七星管的材料比较如下:

《太平御览》对七星的描述:今之七星,古之长笛,一定为调,合钟磬之均,各有短长,应律吕之度。

《文献通考》对七星管的描述:唐之七星管,古之长笛也。一定为调,合钟磬之均,各有短长,应律吕之度。

可以看出,二籍所载文字雷同且多数未变,只在于“七星“和”七星管”名称的变化上。再结合《通典》载“七星,不知谁所作,其长盈寻”。故可以得出,宋文献所载的“唐之七星管”,与唐籍所载的唐之七星为同种乐器所指。

其五,《唐书・乐志二》及《旧唐书・乐志九》均载:“今世又有篪,其长盈寻,曰七星。”宋籍等载:“唐之七星管,其状如箎而长,其数盈寻而七窍。”唐籍称七星,以宋时所定名的七星管来言唐之所属乐器,有称唐代的七星管,故有“唐之七星管”如是所称。

其六,《渊鉴类函》在《文献通考》的基础上,增添了许多新的考证史料。《渊鉴类函》卷一百九十《乐部七》“管二”目中有载:“唐刘系作七星管。”[6]130是书该卷“管三”目中有载“七星”条,并云:“七星,唐刘系所作”[6]130,即同是云刘系作七星及七星管,充分可以看出,七星与七星管同。

三、“七星管”之“管”释

由宋定名所称之七星管上溯至唐时所称的七星,换言之,即唐籍所称的七星,宋籍多称其名为七星管。缘何如此,此种现象,在宋籍将七星管列为“管”类乐器中即可以看出。

其一,陈旸《乐书》在述七星管前,首先引《广雅》云:“管象篪长尺,围寸,有六孔,无底。”次又引《风俗通》《说文》云:“管,漆竹长一尺,六孔。”复次又引《蔡邕章句》:“管者,形长一尺,围寸”,以三者所引,陈旸遂得出结论,并开启七星管的介绍,如其文云:“以三者推之,管象篪而六孔,长尺围寸而无底,十二月之音也。唐之七星管,古之长笛也。”

其二,《文献通考》在释七星管前,先云:“旧志以篪为管是不知篪春分之音,而管十二月之音也”。接着类次叙述管之分类,如“双管、七星管、双凤管、太平管、骆驼管、跋膝管、拱辰管、昭华管、箫管、尺八管、中管”。特别是在述“尺八管”的同时,言其是为“尺八”之管,其曰:“足黄钟一均声,或谓之尺八管……尺八,其长数也。”①按:《文献通考》此载虽无述“陈氏《乐书》曰”,但其与陈旸《乐书》卷一百四十八所载同。故尺八管亦称尺八,其与七星管又称七星同。并且,从侧面亦看出,《文献通考》明确释篪与管的不同,在以目次的叙述中,再次强调“七星管”为管类乐器,亦是对七星管“其状如箎”的印证。

其三,那么,缘何在唐时称七星,宋时又称七星管。即如前文所述尺八,唐时称尺八,宋陈旸《乐书》亦称尺八管。《旧唐书》载:“尺八长短不同,各应律管,无不谐韵。”[10]2720《乐书》载:“箫管之制六孔,旁一孔……或谓之尺八管。”[1]685《庚和录》载:“唐人有谓之尺八者,今箫或其遗制也。”[16]明杨慎《丹铅余录》有云:“唐人乐器有名尺八者,今不复有。”[17]如七星管一样,甚至唐时所称的尺八,宋时既有称尺八管,又仍称尺八者。如宋沈括《梦溪笔谈》有云:“后汉马融所赋长笛,空洞无底……正似今之尺八。”[18]38此外,还有唐所称的箫,陈旸《乐书》亦称箫管。充分说明,唐籍所称七星,即是宋所称的七星管。

其四,明瞿九思《乐经以俟录》置“七星管”为“管”条目下。《渊鉴类函》“管一”“管二”“管三”均载七星管史料。如释“七星管”为“管一”条目下[6]130,并在“管二”条目下有增《文献通考》载刘系制七星管,同时亦载其它管类乐器如“唐宣宗善吹芦管”等[6]130。

其五,清张岱《夜航船》卷九《礼乐部》亦先述“管”,然次再云七星管,如其文曰:“女娲氏始作管,唐刘系作七星管。”

其六,《渊鉴类函》在介绍七星管前,亦有大量对“管”的文字说明:“管者,形长一尺围寸,有孔,无底,其器今亡。《广雅》曰:管象篪长尺,围寸,有六孔,无底。《风俗通》曰:管漆竹长一尺,六孔,十二月之音,象物贯地而牙,故谓之管。增唐志……竹为管。”[6]129—130

即此,载七星、七星管为管属乐器者,复总表如下:

由表3可见,《通典》《通志》以材质分为八音竹属类乐器,明代陆深《俨山外集》以大类的八音为总分,又将七星置于八音中的竹之属,并且在竹之属中列管类乐器。《乐书》《文献通考》以竹之属并以俗部用乐为分,《乐经以俟录》《渊鉴类函》直接以管类乐器对七星管而分。可以看出,宋籍以其释宋称七星管的同时,上溯言唐时,亦称其为七星管。后籍袭宋籍述七星管者,延其所载。

综合以上对涉七星管文献的辑录与分析,下就其反映出的信息作形制的判断。《乐书》及《文献通考・乐十一》对七星管有着极为详细的记述,先以《广雅》《说文》等释管,后释七星管。先得出“管象篪长尺,围寸,有六孔,无底”,后并得出“管象篪而六孔,长尺围寸而无底”。此外,通过《乐书》与《文献通考》对“跋膝管”的记述,亦能得知“七星管”的形制信息,如其文载:“跋膝管,其形如笛而短,与七星管如篪而长者异矣。”[1][2]同可见,七星管似篪为长。通过《乐书》与《文献通考》详载七星管资料,可以看出,七星管,管身竹制,横吹,吹嘴下有形,旁有膜。所幸的是,《乐书》在详载七星管文字的同时,亦披图如图1。

表3.七星管乐器所属类目统计表

图1.宋陈旸《乐书》中的七星管图

四、文本依据与图像意涵——敦煌壁画所见七星管乐器形象的表现

敦煌壁画中出现有大量的七星管乐器图像,更为难得的是,敦煌石窟为中国古代七星管乐器图像出现最多的地方,为后世保留有众多珍贵的七星管历史图像遗存。敦煌石窟集中保存的七星管图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是反映七星管乐器造型与艺术风格的重要场所,具有以图明史、以图补史、以图辨史之作用。本文考镜源流,探赜索隐,根据如上文献资料所载以及文献所披七星管图,对敦煌莫高窟壁画中的七星管乐器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观察、分析和梳理,现刊布如下。

据笔者统计,出现于莫高窟的七星管图有:第258窟南壁(图2a、图2b)、第98窟南壁(图3a、图3b、图4a、图4b)、第146窟主室北壁西侧(图5a、图5b)、第238窟南壁(图6)、第144窟北壁东侧(图7)、第85窟南壁东侧(图8)、第76窟东壁(图9a、图9b)、第148窟主室东壁门南(图11)、第158窟主室西壁南侧(图12)、窟顶西侧(图13)及东侧、第61窟主室南壁西侧(图14)、第379窟南壁①按:因篇幅关系,以下余图见表六。、第112窟北壁、第156窟主室北壁、第231窟北壁西侧、第360窟南壁、第138窟主室南壁、第172窟主室南壁、第192窟南壁西侧、第100窟主室南壁西侧、第327窟窟顶东披、第468主室南壁西侧。

如中唐258窟南壁《报恩经变》西侧乐队前起(北起)第3身七星管(图3a及线描图3b)。由图观之,乐伎横持管,管首朝右,管尾朝左,双手持管演奏,且双手一里一外,即右手手心朝里按音演奏,左手手心朝外按音演奏,管身较长,且管首下部有见明显的曲折形七星管特征。

如莫高窟98窟出现有典型的七星管2身,分别在主室南壁西起第四铺《报恩经变》中下部西侧乐队后排前起(北起)第3身七星管(图 3a、图3b),在该铺经变中下部东侧乐队前排前起(北起)第2身七星管(图 4a、图4b)。该2身七星管较为写实,横奏,吹口下有七星管明显的特征。另外,其管身较长,特别是与同窟横奏的横笛笛身比较,明显较长,可见乐器绘制的写实,此亦反映出乐工在音乐上修养与其时乐器形制外观熟悉,反之,亦说明七星管乐器在其时的常见程度。

再如,莫高窟第146窟主室北壁西起第一铺《天请问经变》中,东侧乐队前排前起(南起)第3身的七星管(图5a、图5b)。该图所见,横奏,管身较长,双手持管,呈按音状,管首吹管下见清晰的七星管特征。

图2a.莫高窟258窟南壁七星管

图2b.莫高窟258窟南壁七星管线描(笔者绘)

图3a.莫高窟98窟主室南壁七星管

图3b.莫高窟98窟主室南壁七星管细部

图4a.莫高窟98窟主室南壁七星管

图4b.莫高窟98窟主室南壁七星管细部

图5a.莫高窟146窟主室北壁七星管

图5b.莫高窟146窟主室北壁七星管细部

图6.238窟南壁七星管 中唐

图7.144窟主室北壁东侧七星管

另外,第238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东侧乐队前起(北起)第3身七星管(图6),此与同乐队中的笙、筚篥等乐器图像均极为写实,如笙斗、参差的笙苗清晰可见,筚篥哨片绘制清楚。

第144窟主室北壁东起第一铺下部平台东侧乐队中①按:自南向北(即前起)分别绘有羯鼓、横笛、笙、拍板四件乐器,均极为写实。,自南向北(前起)第2身的七星管(图7)、第85窟南壁东起第一铺《报恩经变》中下部东侧乐队前排前起(北起)第1身七星管(图8)、第76窟东壁七星管(图9a、图9b)亦极为写实。

莫高窟第100窟、第146窟既出现有横吹的七星管,又出现有横笛,乐器绘制极为写实。如同处五代时期的第468窟北壁药师经变东侧乐队前起(南起)第2身和南壁观无量经变中西侧乐队前起(南起)第2身的两支横笛极为写实,非为七星管。可见,并不是画工在笛身上的随意绘制所为。

莫高窟第112窟主室南壁东起第一铺《观无量寿经变》中部东侧乐队前起(北起)第2身的横笛,极为写实,非七星管。同样,在第112窟,在主室北壁东起第二铺《报恩经变》中下部平台东侧中出现七星管,其在后排前起(南起)第2身即为七星管。

现将敦煌壁画中出现的七星管图统计如下:

图8.莫高窟85窟南壁七星管

图9a.莫高窟76窟东壁七星管

图9b.莫高窟76窟东壁七星管细部

表4.莫高窟出现七星管统计表

通过对莫高窟七星管图出现时代的考察,七星管最早出现于盛唐窟中,如第148窟东壁门南《观无量寿经》中下部平台南侧临近中心亭台处,后排前起第3身中的七星管(图10)。

中唐时期,莫高窟出现了较多的七星管乐器,如仅第158窟出现了3身较为明显的七星管乐器,分别在主室西壁南侧《涅槃经变》(图11)、主室窟顶西披南起第四铺《西方净土变》中下北侧前排前起西起第1身(图12),以及窟顶东侧中的七星管乐器。

莫高窟晚唐时期洞窟中,七星管乐器出现亦较多。如第156窟出现有典型的2身七星管,分别是主室北壁西起第一铺《报恩经变》中,东侧乐队后排前起(南起)第2身,以及该窟同壁第二铺《药师经变》中,西侧东侧乐队前起(南起)第3身是为七星管。

五代时期,莫高窟中的七星管出现仍较多,除第98窟出现典型的2身七星管外,第61窟主室南壁第5铺《报恩经变》东侧乐队后排前起(北起)第2身亦有七星管乐器(图13)。

敦煌藏经洞遗书中五代时期的S.3929《节度押衙董保德重修普静塔功德记》,其中有记载画工的音乐修养与绘画技巧,这为我们审视七星管乐器的真伪性提供了即为重要的线索。如其文云:“厥有节度押衙知画行都料董保德等……故得丹青之妙,粉末希奇;手迹及于僧繇,笔势邻于曹氏。画蝇如活,佛铺妙似于祗园;邈影如生,圣会雅同于鹫岭。而又经文粗晓,礼乐兼精…… 刹心四廊,图塑诸妙佛铺;结脊四角,垂拽(曳)铁索鸣铃,宛然具足。新拟弥勒之宫,创似育王之塔……清风鸣金铎之音。”[19]387可见,敦煌壁画的绘制与营造是不缺技艺精湛、礼乐兼精的“节度押衙知画行都料”等级别的画工。

敦煌莫高窟壁画是保存古代音乐内容不容忽视的场所,也是七星管出现最多的石窟。下将敦煌石窟各时代出现的七星管图录如下,亦可反观七星管在古代的丰富表现。

图10.148窟主室东壁门南中的七星管

图11.158窟西壁南侧中的七星管

图12.158窟窟顶西侧南端中的七星管

图13.莫高窟61窟主室南壁七星管

结 语

职是之故,通过以上对七星管文献详细考察,结合敦煌图像的再考案,我们可得结论如下:

其一,早在唐时,七星管乐器即已存在,其时名为七星;其次,七星管为竹制管属类乐器;其三,七星管乐器用乐已为稳固,通过不同按音孔的开闭,能够吹出不同的音调与丰富的乐曲,且能与金石类乐器组合演奏;其四,七星管其器身似篪而长,孔数为八,横奏,其中一孔覆以竹膜;其五,七星管历五代至宋时已发展为较常见且成熟的乐器,如以雅、俗、胡分,则属俗部之乐。

中国古代丰富的乐器图像内容及其遗物资料是中国古代乐器发展史研究的重要佐证,在文献研究的同时,努力发掘相关的图像乐器与形象史料,描摹反映其时乐器发展史更多的面貌,促进对其时乐器发展史有更全面的认识。以上研究可以使我们对中古乐器的发展、流变以及取得的音乐文化会有更为深刻和全面的认识。敦煌莫高窟该批七星管图像乐器的发现,对笛管类乐器形制的演变与发展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在以文字形成的史书记载古代音乐文化的同时,遗存中弥足珍贵的乐器图像资料所显现的直观历史印证,亦是中国古代音乐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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